第九十一章

　　时间差不多又过去了十几分钟。这时，后厨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铁勺敲击炒瓢的叮当作响声。
　　周春蓉闻听此声，说：“肯定是兔子肉炖好了！”于是立马站起身，准备去厨房把菜端出来。
　　周干事随口问了一句：“咋这么快就好了？”
　　周春蓉笑着回答说：“这还用问？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锅里的菜已经开始装盘了……”周春蓉说得没错，孙瘸子此刻正端着炒瓢往一个铝质小盆里装兔肉炖土豆。而作为孙大厨身边唯一的好帮手——周春蓉，她眼下已然非常熟悉孙瘸子这般毫无音律可言的经典“打击乐”了。
　　记得她刚来小饭馆当服务员，并且第一次听到这种充满催命鬼般的声音时，还以为孙瘸子嫌弃她腿脚懒，眼里没有活儿；但是当她看到孙瘸子跛着脚，满脸是汗地亲自将菜端出来的时候，她心里才明白，那个催命鬼般叮当作响的金属音符，却是孙瘸子另外的一种语言表达方式——上菜了！
　　打那以后，周春蓉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听到了孙瘸子对她吹响的端菜的冲锋号角；她于是就像脚踏风火轮似的立马出现在孙大厨跟前，把他刚刚烹饪好的菜肴端到顾客的桌子上。
　　不过，今天的情况倒是显得有些意外——周春蓉还没有来得及走进厨房，孙瘸子就把刚出锅的一小盆兔肉炖土豆端出来了。
　　周干事见状，赶紧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说：“这……这咋还劳烦上了孙师傅亲自上菜……春蓉正准备去厨房端菜呢！”
　　周春蓉即刻迎上前去，从孙大厨手里接过那一小盆香味儿扑鼻的兔肉炖土豆。
　　孙瘸子解下围裙，嗔怪说：“周干事，这话听起来咋就这么别扭，好像咱哥俩头一次见面似的。再说，你跟我客气个啥？”
　　周干事一本正经地说：“那哪行？该客气时还是要客气一些为好，否则，也就不存在求人不求人的话了；这也是对人最起码的一种尊重嘛！”
　　孙瘸子收敛起笑容：“那行，周干事，以后你就对我老孙多客气一些！”
　　周干事打趣说：“孙师傅，那咱俩就说定了啊！”
　　周春蓉在一旁“噗嗤”一笑，说：“这话听起来，咋跟小孩子斗嘴似的……”
　　于是，三个人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周干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钱，递给周春蓉。
　　“这……这是咋回事？”周春蓉不解地问。
　　“就算是这盘菜的加工费吧！”周干事回答道。
　　孙瘸子看了周干事一眼，感觉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对周春蓉说：“那就收下吧！不然，你哥他会感到没面子的！”
　　事实上，孙瘸子和周干事的关系算是很不错——尽管平日里他们两个接触的机会不是特别多，有时甚至半月二十天也都见不到一面，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两人之间作为朋友的存在。
　　孙瘸子原本是乔西县结核病医院食堂里的一名普通职工。他四十出头才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持有农村户口的棋盘山女人做老婆。按他当时的话来说，自己能在这个岁数踅摸到一个老婆——不管她相貌丑俊与否，不管她是不是农村人，只要身体硬朗，能够真心实意跟他过清贫日子那就算是祖上坟头冒青烟了！因为他本人的条件就很一般。尽管他是个城里人，又是一个名副其实挣工资的国营职工，但他身上有缺陷：跛脚，相貌平平，身体瘦弱；更不具备传统意义上人们为厨师量身绘制的素描标签——油光铮亮的一张俗气面孔，大腹便便的一副臃肿身材……
　　但是好日子没过上几年，命运不济的孙瘸子，偏又赶上六十年代末的那一股不可阻挡的“下放”热潮；加上他老婆原本就是农村户口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没有关系渠道落上城市户口，重要的是她嫁给孙瘸子以后也没有参加任何工作……这或许是他当时被“下放”的客观原因之一，但其中更重要的一个主观原因是他未经大脑过滤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城市包围农村。
　　说到底，这句话的出处源自孙瘸子娶了一个农村女人做老婆。
　　因此，当有一天大家热情调侃孙瘸子老婆嫁到县城的过程，性质当属于农村包围城市……孙瘸子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立刻对调侃他的那些人予以反唇相讥：“分明是我老孙把她从棋盘山娶到了乔西县城！所以无论你们怎么说，那也应该是属于城市包围农村嘛！”
　　富有戏剧性的是，这原本是一句口无遮拦的玩笑话，最终却落下一个直言贾祸的下场。
　　不久之后，当孙瘸子“城市包围农村”这句“辩解之词”传到了医院“革委会”领导的耳朵里，其最终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他顺理成章地享受到了医院“革委会”给予的“极度关注”和“特殊厚爱”。
　　记得当时部门领导这样对他说：“孙师傅，你闯祸了！”
　　孙瘸子顿时目瞪口呆：“我……闯啥祸了？”
　　领导严厉地质问他：“‘城市包围农村’这话是你说的吧？”
　　孙瘸子眨巴着眼睛，惊讶的同时又感到十分疑惑。他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是……是我话赶话说的。其实……我又没有别的其他意思。”之后又在心里脑子里“过筛子”，认真思考他的那句恣意妄言——“城市包围农村”，将会造成怎样的一个严重后果。但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出这话哪里有毛病。
　　“可毛主席说过‘农村包围城市’。你这不明摆着跟伟大领袖唱反调么？”领导严肃认真地剖析并抨击了孙瘸子的“反动言论。接着，部门领导又十分关切地对他说，“孙师傅，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考虑到你平日里表现的还不错，我们就不准备往上面汇报了。你想想看——孙师傅，如果把这件事情捅到上面去，你会有好果子吃么？所以说，你得感谢医院‘革委会’对你的爱护和帮助。另外，你也不要有太多的思想顾虑，更用不着往自己的脖子上套枷锁；知错能改，就还是革命的好同志嘛！因此，经医院‘革委会’认真研究，决定给你一个城市包围农村的机会；同时也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
　　“……”孙瘸子诧异的张大嘴巴，无言以对。
　　于是，在六十年代即将结束的最后几天里，蔫头耷脑的孙瘸子，胸戴大红花；领着没过上几年城市美好生活的老婆，包括他刚满三岁的儿子和裹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儿，随着伟大历史时代不可阻挡的“下放”潮流，举家来到他老婆的家乡——棋盘山公社。
　　自那时起，孙瘸子就从一个正经八百的国营职工，摇身变成了现在的“下放户”。同时，他也为乔西县结核病医院“消化”掉了一个“下放”名额，解决了部门领导很大的一个难题。
　　总之，孙瘸子无疑是那个时代大潮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仅此而已。
　　不过还好，孙瘸子在落户棋盘山公社不久，他便受人邀请，为本村的一位长者做了两桌长寿宴。席间，孙瘸子偶然认识了在人保组工作的周干事；也由此谋到了一份在小饭馆里当大厨的美差事……
　　现如今，孙瘸子已经完全喜欢上了棋盘山公社的山山水水，乡里乡亲；也适应了当下这种与世无争的恬淡生活。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对农机站副站长赵大肚子很有些看法，而且他也看出赵大肚子想在周春蓉身上打歪主意。按理说，他应该把这个情况及时反映到周干事那里——毕竟周春蓉是周干事的远房亲戚，而他自己也是通过周干事的举荐才得到眼下这份差事。可是后来一想，目前他还没有掌握赵大肚子骚扰周春蓉的真凭实据，不能光靠表面现象妄下结论，这样对谁都不好。但是，这个想法又很快被他自己给否定了——孙瘸子认为，还是尽早把这件事情告诉周干事为好，不然的话，一旦哪天赵大肚子欲火难耐，控制不住自己的淫念，对周春蓉发起猛烈进攻；而周春蓉又无力与他抗衡，最后成了赵大肚子的“盘中餐”，到那时候，先不说周春蓉自己蒙受屈辱、无脸见人，就连周干事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
　　因此，当他在厨房加工兔肉的那一刻，他就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周干事；也好让周干事有个思想准备，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于是，他就让周春蓉收下周干事付给的那一元钱兔肉加工费。接着，他又特意安排周春蓉去清理一下厨房。
　　周春蓉转身刚走，孙瘸子立马就把事情告诉了周干事。
　　“孙师傅，这件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周干事平静地对他说。
　　“哦，你都知道了？”孙瘸子感到有些意外。
　　“嗯，春蓉前些时候就告诉我了。只不过人保组最近事情太多，还没腾出工夫来收拾这个赵大肚子！”周干事朝地上啐了一口，“不过今天倒是个好机会……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孙瘸子好奇地问：“赵大肚子这个时候应该早就下班了。你哪来的机会收拾他？”
　　周干事撇嘴笑了笑，说：“常言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孙师傅你想想看，赵大肚子这条色狼，心里面惦记春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所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春蓉妹子的。但话又说回来，赵大肚子一天尝不到春蓉身上那块肉，他就一天不会善罢甘休；这就是色狼的本性！”
　　“这么看来，你是想出什么妙招了？”孙瘸子试探地问。
　　“当然，妙招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时候不到罢了！”周干事诡秘一笑说。
　　孙瘸子急不可耐地问：“那你就说来听听嘛！”
　　于是，周干事就把预先酝酿好的“仙人跳”妙招端了出来。
　　孙瘸子一拍大腿，说：“这个妙招不错！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到那时候，他赵大肚子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对了，孙师傅，今晚早点打烊。待会儿你就回去吧！”
　　“好的，我回屋收拾一下就走！”
　　少顷，孙瘸子走出他的休息室，顺便把屋里的钥匙交给周干事：“待会儿你们就去我屋里躲着；行动起来也很方便。”
　　周干事伸出大拇指，说：“还是孙师傅考虑的周全一些！”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淡下来。饭馆门前的那条乡级公路上，也渐渐没有了车水马龙的喧嚣声。
　　孙瘸子从后院推出他的那辆“国防牌”自行车。临出饭馆之前，周干事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贴着孙瘸子的耳边面授机宜：“孙师傅，你路过农机站时，赵大肚子肯定会出来跟你打招呼。所以说，这一小盆兔肉炖土豆暂时先放在饭馆里，权当是演戏的道具了。他要是问起你今晚为何走得这么早，你就说家里有事，得赶紧回去；如果他说要来饭馆喝酒，你就告诉他，说你刚刚炖了一小盆兔子肉和油炸花生米，以备不时之需。然后你就鼓动他过来就是。至于其他问题，你就自由发挥吧！但是你可千万别让赵大肚子看出任何一点破绽来！”
　　“你保准他会过来么？”孙瘸子对赵大肚子今晚能否上钩还是有所怀疑。
　　“这要换做是别人，我恐怕心里没底，但是赵大肚子就不一样了，他肯定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周干事，有你这话撂在这儿，我心里就有数了！”孙瘸子一边答应着，一边推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走到乡级公路的另一侧。
　　周干事果然料事如神。孙瘸子不疾不徐地刚把自行车骑到农机站门口，赵大肚子就从小门里面走出来，笑容可掬地问道：“孙师傅，今晚你咋回去这么早啊？”
　　孙瘸子停下自行车，装出一副特别着急的样子，说：“家里刚刚捎话过来，让我赶紧回去一趟；也不知道究竟出了啥事情……”
　　赵大肚子装模作样叹息了一声，说：“唉，咋就这么巧！我正准备去你那儿整道菜喝两盅呢！”
　　孙瘸子赶紧说：“算你赵副站长有口福！我临走时做了一小盆兔肉炖土豆，还有现炸的花生米，就是怕晚上有人过来喝酒呢！”
　　孙瘸子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同时在想：这个周干事，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就连赵大肚子心里是咋想的，他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那太好了！我待会儿就过去！”赵大肚子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孙瘸子见赵大肚子这条馋嘴的鱼儿已经上钩，心中窃喜。接着他又故意编出一句别人恐怕捷足先登的话催促赵大肚子：“不过……赵副站长你得抓紧时间过去啊！去晚了怕是被别人抢先吃了，回头你再来埋怨我！”
　　赵大肚子一脸坏笑地说：“我姓赵的哪能为了芝麻大点的小事埋怨孙师傅呢？不会不会！”
　　孙瘸子佯装认真地说：“不会就好……你们当领导的思想觉悟就是跟群众不一样嘛！”
　　“那你待会儿还回来么？”赵大肚子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回来了！”孙瘸子回答得很是坚决。他同时跟赵大肚子打了声招呼就蹬着自行车走了。
　　赵大肚子看了看天色，认为这个时间过去未免有点早了些。于是他又回到办公室里喝茶抽烟。同时，他又打开办公桌抽屉，从里边取出一只做工精致镂刻花纹的银手镯，哈上一口气之后又掏出手帕仔细擦了擦。不用猜，这只手镯是他准备引诱周春蓉上钩的一个无法抗拒的诱饵。在他看来，女人大都爱慕虚荣，周春蓉当然也不例外。一想到这个不争的事实，赵大肚子浑身上下顿时燥热起来；感觉他此时已然是压在了周春蓉丰满光滑的身体上……
　　周干事在孙瘸子走后不久，他就直接去了丁家堡青年点。
　　这个时候，夕阳已然完全沉落在了棋盘山背后。旋即，最后的一抹余晖也随之消失了。天色越发黯淡下来。
　　周干事心里一边琢磨“仙人跳”如何开场如何进行如何完美结束，一边低头注意脚下路面是否平坦；免得不小心崴了脚踝或者摔了跟头。走着走着，他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走近一看，原来是刘建军以及他并不十分熟悉的另外两名知青。
　　“周干事，你这是要去哪儿？”刘建军率先问道。
　　周干事随即停下脚步，说：“这么巧？我正准备去青年点找你和虞子俊呢！”
　　“哦，有什么事么？”刘建军接着又问。
　　“就想找你们帮个忙。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这样，咱们边走边说。”周干事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用不用回青年点把虞子俊叫上？”刘建军随口问了一句。
　　周干事回头对刘建军说：“不用了，有你们三个就绰绰有余。”
　　回去的路上，周干事把今晚即将实施的“仙人跳”计划，简明扼要地跟刘建军他们三个交代了一遍。最后他又强调了几句话：“这件事情我不参与也不方便参与，而且从开始到结束也只有你们三个人具体执行并且完成这项计划。任务完成之后，你们立马将赵大肚子押到人保组。我在人保组等着你们。”
　　没等刘建军说出“保证完成任务”这句掷地有声的承诺，于得水就把话茬接了过去，十分认真地对周干事说：“周干事，我其实早就看出来赵大肚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而且前段时间我还嘱咐过春蓉姐，让她时刻防备赵大肚子这条色狼在她身上动歪心思。”
　　周干事颇受感动。他拍了拍于得水的肩膀，说：“我替周春蓉谢谢你！”
　　吴庆义不甘落在于得水的下风，他斩钉截铁地向周干事保证说：“周干事，不是我吴庆义在这跟你吹牛，我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件事情！”说完，吴庆义便在周干事面前亮了几个螳螂拳的花架式。
　　刘建军看不上眼，伸腿踢了吴庆义一脚。随后又调侃了一句：“你怎么不吹你吴庆义还有飞檐走壁、刀枪不入的绝活儿呢？”
　　周干事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对刘建军说：“小刘，看不出来，你们丁家堡青年点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说话的工夫，他们几个已然穿过了被淡淡夜色笼罩着的乡级公路。
　　走到饭馆附近时，周干事摆手示意其他人停下脚步，然后小声对刘建军说：“我先过去瞅一眼，如果没啥情况你们再进去。”
　　“好的！”刘建军答应了一句。
　　周干事弓着腰紧贴饭馆南边那道墙壁走起了猫步。刘建军他们三人则在原地耐心等待周干事发出行动指令；而时间也似乎在这个昏暗时刻疲累的停歇下来。
　　几秒钟过后，蹑手蹑脚的周干事在饭馆门口停下猫步朝里面张望。但是此刻饭馆里面除了周春蓉一人坐着发呆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坐在桌前喝酒吃饭；这就足以说明赵大肚子此刻还没有“大驾光临”棋盘山公社唯一的一家小饭馆。
　　周干事站直了身子，朝刘建军他们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来；他自己率先走进饭馆里面。
　　紧接着，刘建军他们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进去。
　　在此之前，作为“仙人跳”的主角，周春蓉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唯恐在“演出”过程当中露出马脚，坏了事情。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周春蓉其实最担心的是自己不小心把“戏”演过了头，被赵大肚子这条色狼占了便宜；偷鸡不成反倒蚀了一把米。这样一来，她便没有脸面继续留在棋盘山公社这一爿小饭馆里赖以生存了。同时她更对不住自己远房亲戚周干事的关心与照顾。
　　不过现在这种心情已然不复存在。当周春蓉看见配合她上演“仙人跳”的竟是丁家堡青年点的三名知青，她就完全彻底把忐忑不安的心情扔到门外去了；甚至她还走到于得水跟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以此表达她对他们的信任。
　　“今晚有你们几个人给俺当保镖，那俺就彻底把心放下了！”周春蓉激动地对于得水他们几个说。
　　周干事见时间不早，即刻领着刘建军他们来到孙瘸子的休息室；简单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周春蓉这时候显得气定神闲，脸上再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紧张慌乱的神色。因此，当周干事还想继续嘱咐她几句时，周春蓉便嫌他唠叨，并且催促他赶紧回去，免得撞见赵大肚子引起怀疑；将他们费心设计的一出“仙人跳”妙招毁于顷刻之间。
　　周干事离开不久，赵大肚子就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摇头晃脑踏进了小饭馆。与此同时，周春蓉也迅速调整好情绪进入到她所扮演的角色之中。
　　“哦，原来是赵副站长来了……”周春蓉佯装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赵大肚子走进来，赶紧迎上前说了几句谅解之类的客套话。
　　赵大肚子将一对色眯眯的眼睛黏在周春蓉丰满的胸脯上。而周春蓉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双色狼眼睛极强的穿透力，便故意将胸脯向上挺起，使藏在衣服里面的那一对奶子凸显的更加撩人。周春蓉相信，此时的欲火已经开始在赵大肚子内心深处燃烧起来，并且正准备以它最快的时速向外蔓延……
　　在臆想中抚摸了一会儿周春蓉的身体之后，赵大肚子明知故问了一句：“孙大厨不在么？”
　　“他家里有事回去了！”周春蓉煞有介事地回答说。
　　“照这么说，今晚的酒我是喝不成了？”赵大肚子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周春蓉粲然一笑，打趣说：“这怎么可能呢！即便孙师傅不在，俺周春蓉也能变出个戏法，端上两个下酒菜摆在你赵副站长面前呢！”
　　“哦，你周春蓉还有这个本事？”
　　“俺也是现学现卖！”
　　“那你还等啥？赶紧上菜吧！”
　　差不多打嗝放屁的工夫，周春蓉便把早就准备好了的兔肉炖土豆和油炸花生米端上桌子。
　　“赵副站长，你说俺这戏法变得快不快？”周春蓉堆起一脸得意的笑容。
　　“比孙猴子倒是快了许多！但是你周春蓉却骗不了我赵某人的眼睛；这菜可是孙师傅提前预备好了的……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赵大肚子一边盯着周春蓉的胸脯恣意欣赏，一边举起筷子搛了一块兔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周春蓉猜到孙瘸子肯定是在农机站门口碰见了赵大肚子，便把之前周干事面授与他的机宜又加以灵活运用。于是故作娇嗔地埋怨了一句：“你明知道孙师傅有事回家去了并且提前预备好了两道下酒菜，还装模作样跟俺问东问西，你这不是成心把俺周春蓉当傻子戏弄么？”
　　赵大肚子见周春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赶紧起身给她赔了不是：“春蓉妹子，我不就是嘴里跑火车说了几句贴己的话，你又何必非要跟我较真……”赵大肚子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有几颗咀嚼之后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兔肉碎屑从他那张贪婪的嘴巴里面喷射出来。
　　周春蓉也是就坡下驴，不再跟赵大肚子进行无聊的毫无意义的周旋；她得抓紧时间拉下这场戏的帷幕。
　　“要是想跟你较真的话，俺早就把你给撵走了，还容得了你在这儿跟俺赖皮赖脸地插科打诨么！”周春蓉说完“噗嗤”一声就笑了。她笑得那么自然那么落落大方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于是紧张的气氛又重新变得祥和起来。
　　赵大肚子放下筷子，再次将他那一双淫邪的目光黏在周春蓉的胸脯上。周春蓉看出他的心思，故意挺胸腆肚，继而又把一条腿轻轻抖起来；于是藏在她衣服里面的一对奶子便跟着抖腿的节奏热情颤动起来。
　　“赵副站长，俺周春蓉身上有好看的还是有好吃的？”
　　赵大肚子顿时面呈窘状，顾左右而言他：“无酒不成席嘛！春蓉妹子，你快去把我的酒拿过来。”
　　周春蓉戏谑道：“这酒还能喝下去么？俺咋觉得你现在就开始有点醉了呢！”
　　赵大肚子尴尬地笑了笑：“你别埋汰我了——春蓉妹子！这酒还没喝进肚里咋就会醉了呢？”
　　周春蓉没再搭腔，转身进屋给赵大肚子拿酒去了——赵大肚子每次喝剩下来的酒，都会存放在饭馆里。
　　旋即，周春蓉便把赵大肚子存放在饭馆里的半瓶“洋河大曲”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