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酒店的筹码

　　连如江略一沉吟，就回问妻子：“凌雪，这个问题是不是你妈妈让问的？”
　　王凌雪没想到连如江问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这的确是刘阿姨让她问的，组织部来山东考察干部的事情，王厅长回家根本没说，但是省政府机关内小道消息传得最快，组织部的人刚到济南市，没等开展工作，就有好事者相互传播，说是这次考察范围都是有谁，相对几个早就有风声要动一动的几位政坛大佬，王云贵丝毫不显山露水，好像只是一个陪绑的人一般。但省委省政府中自有高人，他们分析了一遍考察名单，得出结论：这十几个人的考察名单中，唯有三个人是有的放矢，其他人则是例行考察，而这三个人里最有可能变化的则是王云贵。于是乎很快就有人主动和刘阿姨联系，说恭喜王厅长，恭喜刘老师，他们很可能要动动地方了，甚至有好事者不无危言耸听地说道：王厅长可能要去一个偏远的省市去担任副省长的职务。
　　刘阿姨素知自己的老头子志存高远，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风头太紧，从正处级跳跃到正厅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如果再青云直上，那就有点坐火箭的架势，这绝对不是好事。刘阿姨可不是官迷，她在家里试着问王云贵自己的打算，结果反而被批了一顿，王云贵说她喜欢听小道消息，绝非君子之道，让她要有一颗平常心。话虽如此，王厅长还是手有点哆嗦，这可瞒不过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夫妻，刘阿姨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知道自己丈夫这是准备好宠辱不惊的节奏。但她总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悄悄打电话给王凌雪，想通过自己的女婿掌握一下丈夫的去向，这种总被别人告诉消息的感觉真不好。王凌雪开始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大喜过望，她现在就住在父亲分到的别墅小楼内，自然知道水涨船高的道理。父亲这几年从东昌府区的一个常务副区长，快速成为为坐镇一方的农业厅厅长，让她也觉得自己作为女儿脸上有光。相对自己父亲而言，连如江是个并不太看重官衔的人。但在中国本身就是一个官本位的国家，几乎所有的企事业单位，一定要有一个行政级别，因此王凌雪绝对不排斥老爸的飞黄腾达，但听到自己老妈想通过连如江问一下父亲要调整的位置，就有一点为难。这个连如江虽然在家里甘居三把手的位置，有时候甚至把自己贬低到小玉位置之后，但他很少通过社会关系了解这种在他看来有点八卦的事情，老妈的旨意不好意思违抗，再说一天没和丈夫说话，她也很是想念，就打电话给自己丈夫。现在听连如江一口就判断出这是刘阿姨的主意，不禁脸红了。她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感觉身边采采居然自己扶着她的腰身站了起来，而且脸往前凑，似乎想打电话，这可把王凌雪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电话抱住采采，揽她坐好才又拿起电话告状说：“你女儿自己无声无息地爬起来了，看我给你打电话，差点掉床下，吓死我了。”
　　连如江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呼喊着采采的名字，王凌雪把电话放到自己和采采的耳边，说道：“你想说啥？我娘俩一起听着呢？”采采也咿咿呀呀，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连如江说道：“你和你妈都是瞎操心，这种事情组织部不会告诉咱们省里的，再说这只是民意调查，组织部的人也不一定知道领导的意图，毕竟正厅级要再提升一步，就到了省部级别，我觉得咱爸爸不会一步到省部级，他要是良性发展的话，很有可能调到国家部级机关去锻炼一下，担任一下全局性工作。”
　　王凌雪很迷信自己丈夫的眼光，她说道：“嗯。那我怎么给我妈说？我妈老是嘀嘀咕咕的，她想让我把采采送到济南给她看着，采采才半年她就想给俺女儿断奶。”采采似乎听懂了他这句话，脸上气鼓鼓的挥挥小拳头。
　　“你别和她着急呀？拖，你会不会？你就告诉她已经给我说了，我也要通过人打听不是吗？这样熬一段时间她就忘记这件事情了，或者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连如江循循善诱，在教导妻子坏主意。
　　王凌雪咯咯笑了起来：“如江，我发现你真坏！你就会骗我妈，她可是把你当做儿子。”
　　连如江说道：“这不是骗好吧，这是诱导，换一个角度，国家组织部考察说明什么？说明至少咱爸爸已经在组织部挂了号，也就是说进入国管干部的行列了，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坏事，对不对？”
　　连如江一陪妻子说话就滔滔不绝，弄得房间里的顾世才和孙凤武跑出来两次看他。后来终于连如江挂断了电话，他回到屋里颇具歉意地解释：“不好意思，这有关国家组织部考察的事情，我不得不谨慎对待。”众人一听都是肃然起敬，原以为连书记是陪家里人说话，没想到是为了干部进步的娘家组织部的事，就连孙市长都多看了他好几眼。孙市长自然知道，原本连如江挂职结束以后要回到市委办公厅，然后平步青云，到市委组织部去担任副部长的职务，这也是进入副处级实职的最好机会，后来又听说他要调到省里工作，这让孙市长着实羡慕。自己好像和连如江这般大小的时候，还在聊城师范学院教书，后来运气好才通过一推双考走上领导岗位，现在的连如江马上就是正处级别了，他想一定要通过这次出国好好和连如江搞好关系。现在听他说国家组织部的考察，不由多了几个心眼，心想一会儿回到宿舍再和家里联系联系，看看连如江说的是怎么一回儿事。
　　这场酒宴尽欢而散，几个人喝得都有点高，连如江本来有点发愁怎么送诸位同胞回宿舍，没想到侍者已经给他们订好了车，侍者很高兴地告诉连如江，斯特米先生给他们说好了小费的事情，任何自己的消费都另计百分之十五的小费给各位侍者，因此各项服务格外周到。连如江看着电梯往下走去，却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挥手告别，他担心自己出现在厅堂等公开场合，会被董芳空遇到，自己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连如江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一身疲惫，他发现门口仍然是站立着一个侍者，那个侍者手里端着一个盒子递给连如江，张口说了几句什么，可惜连如江一句也没听懂，但他装作了然于胸的样子，很潇洒地点点头，侍者鞠躬后退而去。
　　连如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决定先洗个澡就好好睡一觉，但很奇怪这个侍者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忙打开盒子往里看去，只见十个蓝颜色的圆圆金属卡在盒子中央放着，每个卡上写着阿拉伯数字“1000”，正面则是巴黎大酒店的标志，他很奇怪：这是什么东西？莫不是消费卡，但既然自己在店里都可以记账，那这种卡片就丝毫没有用途了。他摇摇头顺手把圆卡放到一边。
　　洗漱已毕，连如江躺在床上忽然看到床头柜上电话似乎在闪烁，忙凑过去观看，原来是有几个未接电话，他细细查看一下发现居然都是一个房间打过来的，他稍一思索马上明白这是武毅的房间。这小子肯定知道自己的电话想和他联系，但自己一直在餐厅才没接起来，他看看房间里的挂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于是犹豫是不是给武毅拨回去。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他急忙接起来，开始是一句“HELLO”，尽管武毅把自己的声音故意变得有点细腻，但连如江还是一下子即听出他的声音，不由也“HELLO”一声，二人同声笑了起来。
　　“连哥，今天第一天上学，累不累呀？”武毅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听他说话如此循规蹈矩，连如江就知道这小子旁边肯定有肖婷，就叹一口气：“我没事呀，不过看看我那个队伍就觉得有点困难呀，让我们镇上的办公室主任学会法国人的农业栽培，我觉得有点困难呀。”他不是看不起顾世才，但觉得带着他来是一个失误，不过好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一个考察团能有一半的人达到出国考察的目的，那就是完成任务。
　　“嘿嘿，也不一定！这外国人都特别认真，是真正的有教无类，他们想灌输你一个概念，会翻过来覆过去给你讲，但是在国外千万别作弊，你们这一个月能学多少学多少吧！我也还有二个多月的学习时间，复活节前后就回南京大学了。”
　　“我也要差不多二个月左右，你姑父还找我帮忙做个手术呢。这次出国我事情蛮多的。”连如江叹道，又顺便问了一句：“肖婷什么时候走？”
　　武毅叹口气，很伤感的语气：“她这周就要回去，学校开学了就批准一周的假期。”电话那头突然出现了很奇怪的声音，连如江大怒说道：“小毅，你俩可别太过分呀，连哥可是一个人在宾馆里，真是的！”
　　武毅可能不好意思了，他说道：“连哥，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这几天你有空吗？肖婷还没逛过巴黎城呢，咱们三个一起去转转，我也尽地主之谊！”
　　“算了吧！我明天就开课了，再说即使我有时间也不想做电灯泡。你俩还是自己去玩吧。对了，小毅，我问你呀，这个酒店里是不是每人送一份礼物呀？刚才一个服务员给我送过来一个大盒子，里边是一个个圆形的金属卡，蓝颜色的，还写着1000的字样？这是什么玩意呀？”
　　武毅开始也没明白，后来仔细问了问大小尺寸等等，才说道：“连哥，那是好东西，这个酒店里边有个赌场，客人们要是去玩的话需要把现金换成里边通用的卡片，我听说一共三种面值：一百欧元、一千欧元和一万欧元；蓝颜色的就是一千欧元的储值卡，你可以到里边潇洒一下。另外，连哥，这可是五星级大酒店，里边有各种各样的服务，要是……”话音未落随即传来呼疼声，估计是肖婷给他来了一下，连如江很同情的点点头，这才是恋爱中男女的正常行为，那种恩爱和守规矩都是当着别人面装出来的，就像王凌雪的九阴白骨抓，自己可是没少吃了亏。
　　连如江哈哈大笑：“小毅，你去过赌场吗？里边都是有什么好玩的？我原来看周润发的《赌神》，就有一个梦想，可以到赌场上大杀四方，天下无敌。你和肖婷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们俩力闯魔窟。”他说的是实话，其实不单是连如江，任何一个男人可能都有过上赌场的梦，只是没有机会而已，连如江和别人打牌都希望带点输赢，由于他会看面相，很多运气好的人他就少下注，遇到衰神就使劲加大赌注，因此在市委办公室里一直有着东方不败的小名声。
　　“算了吧！连哥，恕我不能奉陪。我出国之前我姑姑和我爷爷都和我谈过，说我在国外期间一定要洁身自好，有几个东西绝对不能沾。第一是毒品，第二就是赌博。我要是敢去那种地方，估计我三爷爷那脾气能把我腿打断。”不能不说身为家族继承人，武毅一直做得很好，即使这次肖婷来看他，也请示过姑姑。他掌握着丰富的资源，但就是因为如此，他做事才循规蹈矩，可能也只有在连如江面前，武毅才有时候像个孩子，露出自己这个年龄特有的狡黠。
　　“好啊！那我自己去吧！”连如江可不敢怂恿武毅办出家族绝对不原谅的事情，但是既然自己有这么多的筹码，就不介意自己一个人去里边走上一遭，也许能看一看腐朽资本主义的本来面目呢。“武毅，按照时间我可能后天要继续去给那个贝特朗夫人治疗，你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我还想和他牵上头呢。我这次来法国学习就认识了很多的法国政要，这对于我将来的发展很有利。对了，连哥，我记得咱们三个曾经在南京清凉山文物市场捡到过一次大漏，我想肖婷走之前，咱们三个也去巴黎文物市场转转如何？”
　　“巴黎也有文物市场？”连如江惊讶的问道。
　　“有呀！巴黎有欧洲最大的跳蚤市场，跳蚤市场中又有欧洲最大的古董集市，当中不少古董店专门经营咱们国家的古董，包括陶瓷、书画、牙雕、古家具等，品种应有尽有。每逢周末，这是巴黎人爱去的地方。古董集市的店铺贫富不均，高级的至少看上去金银璀璨、富丽堂皇，差一些的也都有几件镇店之宝。虽然跳蚤市场的古董价格仍不菲，但好处就是选择多，只要有心、有时间、有精力逛，总能有所收获。这下子你的火眼金睛可能发挥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