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品鉴红酒

　　连如江不忍看到小范被为难，他轻轻笑着给打掩护：“老顾，你只放心吃饭就行。这收小费在国外就是最基本的礼节，除了自助餐以外。咱们出发之前不是向前几次出国的人请教过吗？这叫入乡随俗。”
　　顾世才有点不太服气，但他不敢反驳自己的领导，嘿嘿笑了一声，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红酒。赵翠萍见他这样子有点不太高兴，大家出门在外要唯连书记马首是瞻，这个老顾就是不识大体，她哼了一声说道：“老顾呀，你就是一个土包子，咱们孙市长多次出国，你请教一下他不就行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呀就应该闷着头好好吃饭，别问东问西的。你看看你端着红酒就好像喝啤酒一样，我可是记得咱们培训的时候讲过红酒的礼仪。”
　　听赵翠萍恭维自己，孙市长也是感觉很有面子，他点点头：“是呀，这国外的礼仪很多，我刚出国时也不太懂，后来慢慢向别人学习，才逐渐懂了一点。刚才赵主任说的红酒呀，真的有很多讲究，你们都学过是吧？”
　　众人摇头，齐声说不懂，顾世才开始点头，说学过，但见大家都纷纷摇头，马上又解释说自己和赵主任只是看过视频，一点也没记住，想让领导好好给自己讲讲。见大家都这般期待，孙市长单手举杯，把自己杯中红酒轻抿一口。这个时候侍者正好没在，高唐县农业局的孙凤武就跑向前来，拿起酒瓶子给领导倒酒，这是我们国家的风俗，职务或者年纪最小的人要有眼色，懂得做好酒官或者茶官，给在座的领导斟酒。
　　孙市长却是轻轻挥挥手，说道：“小孙，这红酒倒酒之前就有学问，要醒一下，你懂吗？”孙凤武摇摇头，他只有自己的定位，会倒就可以，哪里想什么规矩？孙市长哈哈一笑，有点自鸣得意，做领导一般很少在职务上显示自己的高人一等，而是在某些经验或者学识上比别人有独到之秘，这才是最让人佩服的。他介绍：“你刚才可能没观察侍者的动作，这好的葡萄酒在倒之前，一定要醒醒酒的。
　　红酒之所以被喻为有生命力的液体，是由于红酒当中含有一种被称之为丹宁酸的成分，丹宁酸和空气接触之后所产生的变化是非常丰富的。而要分辨一瓶酒的变化最好的方式是开瓶后第一次倒二杯，而先饮用一杯，另一杯则放置至最后才饮用，就能很清楚地感觉出来。每一瓶酒的变化时间并不一样，也许在十分钟、也许半个小时、也许在两个小时后。如何去发觉酒的生命力就靠自己的感觉跟经验了。”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了一停，众人纷纷举杯，小王科长语气里带着女人特有的撒娇：“孙市长，您讲的真好，继续呀，我们都听着呢？”
　　孙市长却说道：“不行不行，你们不能只听，尤其是女士们也要实践，你是大城市的，见多识广，我这只是班门弄斧，小王，你要喝一杯我才接着讲。”
　　小王嗔怪：“领导，您不能强人所难，我不喝酒的。要不我喝杯果汁？”
　　“那可不行，我给你说呀，法国葡萄酒可是酒中珍品，今天我们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喝到也算是运气，要不这样，我讲一点红酒的知识你就喝一杯。现在世界大同，男女都一样，小王科长可要发挥女同志的作用呀。”
　　小王露出勉为其难的神情，但连如江总觉得她有点故意显露小女人的特性。只见她咬咬牙说道：“好吧。我听领导的，不过孙市长，您是厅局级领导，你讲个典故我就喝一口，不过领导可要陪着我呀。这第一口酒我先干为敬。”
　　县农业局培训中心的王主任忽然凑到连如江耳边说了一句笑话：“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几下就几下。”连如江噗嗤笑了出来，小王科长虽然不知道连如江为何发笑，但预料到王主任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就又对着连如江说道：“连书记，要说起来您也是我们的领导，而且今晚上是您请客，小女子喝酒你也要陪一个呀。”
　　小王科长不傻，她已经发现这个西欧农业机械化培训考察团中，连如江是一股独特的实力，无论是他岳父的背景，还是他自己的能力，丝毫不弱于孙市长，就看他今天下午入住的宾馆，以及今晚这顿盛宴招待，绝对就是有钱有势的存在，心里就有了拉拢的念头。
　　连如江这次出国身上戴上了解酒符，因此并不怕喝酒，他闻言也举起杯子，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听孙市长的，绝对不会拒绝美女邀请。”众人都发一声喊，称赞连如江的豪爽，唯有于处长心中有几分不满，按照常理在座之人除了孙市长，应该是他的身份最为显赫，但没想到被自己的同事兼部下直接无视了。
　　孙市长见侍者进来，拿起酒瓶倒进旁边一个大肚子的醒酒瓶中，就继续介绍道：“大家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动作叫做过酒，过酒就是将葡萄酒倒入醒酒瓶，但过酒的目的到底何在呢？”说到这里他又停一停，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视一圈，见大家并无发言者，才接着说下去：“过酒的目的其实有二，一是藉此将陈置多年的葡萄酒中的沉淀物祛除。虽然喝下这些沉淀物并无任何大碍，但有损葡萄酒的风味，所以必须去除。另一个作用则是使年份较少的葡萄酒将其原始的风味，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因为葡萄酒会因过酒的动作而有机会与空气接触，此时沉睡中的葡萄酒将立刻芳香四溢，味道也变得圆润了。大家闻一闻，是不是我们房间里都是葡萄酒的香味了？”
　　众人纷纷抽抽鼻子，果不其然，有一股淡淡的含有一种类似荔枝和玫瑰花瓣的味道洋溢在整个空间里，怡人心脾。
　　这次是于处长提议，为这美妙的滋味大家共饮一杯，众人齐声相应。但就在此时，孙市长却忽然喊了一声停！大家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不知道这句停所为何事，孙市长故意站起来，挨个检查了一下杯子，最后他奇怪地发现考察团中只有赵翠萍的红酒姿势完全正确，不由大吃一惊，他看看这位农村妇女主任般的干部，怎么也不像大家闺秀，更不可能接触过欧洲贵族，但是她的酒杯中的酒和拿着酒杯的手势完全正确，不由摇摇头。原本让他寄予厚望的连如江看来是丝毫不懂红酒礼仪，不但是红酒倒了一半，而且手做了一个拥抱酒杯的姿势，这很容易被人笑话的。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才开始说道：“同志们，你们知道吗？我刚才看了一圈，发现除了我们的小范翻译，咱们考察团只有赵翠萍主任拿酒的动作很符合我所知的红酒知识。我想问一句，赵主任，在此之前你喝过很多次红酒吗？”
　　赵翠萍脸上露出害羞的表情：“孙市长，看您说的，我哪里有这般好运气呀？红酒我也喝得很少，只是在我们出国之前，我们参加过一次出境培训课，有一个讲礼仪的视频，我和老顾一起去看的，里边讲得特别好。我当时就是觉得好玩，没想到居然有了应用的机会。”
　　“处处留心皆学问呀！”孙市长赞道，他接着讲下去：“法国红酒饮用有很复杂的规矩，单从这倒酒动作来说吧，刚才风武同志就不太懂，我给大家好好说一说吧。倒酒，这个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相信很多人都会，但是在法国宴会上倒红酒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千万别把酒满上，最多将酒倒至杯中的三分之一处，即约在杯身直径最大处就足矣。因为要留有足够的空间，在摇晃酒杯时才不至使酒溢至外面；同时，留有足够的杯内空间，可挽留从酒中逸出的香气。其次是举杯，对于红酒来说，温度是最重要的，因此举杯的时候，端酒杯的姿势就显得尤为重要。从方便角度讲，手握杯身是最自然，也是最稳健的。许多人也是这样拿杯的。但正确的姿势是手指捏着杯身下的杯杆，甚至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杯底也是正确的。之所以这种既不自然、又不平衡的姿势才是正确的，是因为这一方面避免将人体温度传导给红酒，另一方面也是避免手指印留在杯身，影响对酒的观赏。”孙市长边说边用手做了一个演示动作，众人纷纷效仿，顾世才不无醋意地对着赵翠萍说道：“赵主任，当时看视频的时候你也不提醒我，看我丢人丢到国外来了吧。”小范则忽然插嘴问道：“昨天晚上连书记不是安排大家去吃法国大餐了吗？一般说起来大餐上肯定有葡萄酒呀？你们昨天没给孙市长好好学学吗？”众人把眼睛一起看向顾世才，这家伙则不解释，而是拿起刀叉说道：“要是法国大餐里给我们每人配双筷子该多好呀。”连如江心里明白，这个吝啬的家伙肯定是打着勤俭节约的借口没怎么请大家吃好，至少是没上葡萄酒。
　　赵翠萍虽然心里也很反感顾世才，但他毕竟是为了维护连如江的经济利益，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三个人来自于一个小集体，自当应该相互关照，她有意岔开话题：“孙市长，虽然我看了那段视频，也学会了握酒杯的方式，但我怎么从电视上看到有时候外国人也不是如此呀，他们动作千奇百怪的，这怎么解释？”
　　孙市长没想到赵翠萍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有深度，幸好这是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他点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我在这里要问你一句，赵主任，你在电视上看到的其他握杯方式很正常，因为对方喝的不是红酒！或许有人也在电视上看到过，饮用白兰地时优雅而又浪漫的握杯姿势，是将玻璃杯杆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用手掌托住杯身的握杯姿势。但这在饮用红酒时最好不要采用，否则会被外国人笑话。如果自认为酒温太低，则也可以用这种姿势来对红酒加温，而不必机械地、教条地按上面所说的方式举杯。”他最后一句有点画蛇添足，有点否定自己开始理论的意思。众人不好反驳，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孙市长似乎来了兴致，他招呼侍者给自己倒酒，果然如他所说，这个外国侍者微笑着给他倒了三分之一的红酒，孙市长轻轻一笑，手臂一抖动然后一饮而尽，他继续解释：
　　“大家看到了吗？饮用红酒之前比较规矩的还有一个抖腕晃杯的说法，也就是说红酒入杯后不要即刻饮下，入口前还有个轻微晃晃杯子的动作。晃杯的目的是释放酒的香气，同时也是给酒留有更充足的氧化时间，使酒有柔和的过程。这也是酒不能倒太多的原因之一。大家要注意一个要点，晃杯应该使酒液自下而上，并顺着杯转动的方向打转。真正经常饮用红酒的人的晃杯动作，会使杯中之酒形成较大的凹面，从而加速香气的释放和氧化；同时又有优美的螺旋状运动轨迹。晃杯时，千万不可将酒晃到外面。大家可以回到宿舍里拿个杯子来练习呀。但水与酒是不一样的，一杯水可能已练到了打转自如，酒可能在杯中还是不听使唤地晃来晃去，有被晃出的危险。当然也可以偷懒，将酒杯放在桌上，然后用手指按着杯底在桌面上“划圈”似地移动，以起到晃杯的作用。”
　　小王科长不无崇拜地望着孙市长：“领导，我真不知道您这么渊博，我拜您为师可以吗？”其他人也哄哄然乱了起来，纷纷让孙市长收弟子。就在此时，连如江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家里的电话，忙拿起手机走出房间。
　　毫无疑问，这个电话是王凌雪打过来的，她告诉连如江，最近国家组织部派人来山东考察干部，王云贵居然也是被考察对象，她不知道这是福是祸？毕竟父亲才升任正厅级不到一个年头，按照官场规则，三年之内绝对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性。难道这要给王厅长换地方吗？但一个厅局级似乎还不用麻烦国家组织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