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山路弯弯 作者:延河水 发布时间:2019-06-03 11:29:43 字数:7868
妹妹高中毕业参加高考结束回到了家里,弟弟也初中毕业随后回到了家。这一来,妈妈有妹妹在家里照护和伺候,旺财也不用再挽袖子动手做饭了,可以只顾营务地里的庄稼;加上弟弟偶尔也跟着他一起在地里作务庄稼,使旺财感到轻松了许多,眉脸上也有了笑容。
旺财心里很清楚,一年里,只有弟弟和妹妹放暑假或是寒假的时候,他肩头上的担子才会减轻一些,自己才能像村里其他同年等岁的年轻人一样,开心地说笑、耍耍扑克牌,以冲淡心中的那种孤独感。然而这种日子并不长,一年里也只有那么两个多月的时光,其大部分时光,自己都是在忙里忙外地进出在家里和地里之间,根本没有闲工夫和村里人闲谝和打闹戏耍。
尔格妹妹虽然只有十八岁左右,但挺懂事。她从学校一回到家,就主动承担起了全部家务。尽管照护妈妈方便的时候,由于力气不够大,往起拉扯妈妈很费劲儿,经常会累得她额头上直淌汗,一张脸蛋也憋得绯红,但她从不说一声苦和累。
妈妈看着女儿累成这个样子,心里很心疼和难受,总是在女儿翻动她身体的时候,咬紧牙关趁着女儿翻动的劲力挣扎着往起爬,但仍是有心无力的白挣扎。当然,大多时候,妈妈总是等着儿子旺财或者是小儿子旺民从地里回来后,才说她要拉屎或拉尿,这样,就由女儿和儿子一起往起搬动她了。
尤其是旺财在家的时候,只旺财一个人就足够了,妹妹和弟弟不需咋么动手,只将便盆端放到妈妈的屁股下或者是从屁股下拿走就行了。看到三个儿女如此孝敬自己,妈妈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和幸福,她为自己能够有这么孝顺的儿女而高兴。但更多的仍然是熬愁和叹息。
妈妈总觉得对不起二儿子旺财,真不晓得自己还要把旺财儿拖累到盛时才是个头。妈妈在心里常想,尔格看来,女儿翠叶和小儿子旺民对旺财还算好,也听旺财的话;可自己要是死了后,旺财再娶不到婆姨后,一个人孤伶伶地生活在世上,翠叶和旺民再不照护他们的二哥旺财,那旺财就亏大了。唉,要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就是死了化成灰都于心不甘,也合不上眼。因此,旺财一大早到地里耕地走后,妈妈总是在女儿翠叶和小儿子旺民面前唠唠叨叨,希望他俩往后要记着旺财对他们的好,无论怎样都要照护好旺财;尤其是旺财年纪大了后,没个一儿半女的时候,要他姐弟俩一定要照护、孝敬好他们的二哥旺财。
翠叶和旺民姐弟俩,对于妈妈不厌其烦的叮嘱和唠叨,感到十分的厌烦;但在脸上不显露出来,只是应付般地应诺着:“晓得了。”或者是“嗯,噢。”再就是“听见了。记住了”。妈妈唠叨毕了,就会长长地叹一口气:“要是你二哥再能娶上个婆姨我也就放心了。天刀杀的,老天爷咋就不睁眼,要这么折磨我们家啊?真是麻绳子从细处断哩。你二哥好不容易娶到个好婆姨,可命却不长,年纪轻轻地就早早地没了(方言:即死了),把你二哥耽闪得成了光棍,到尔格也再没能娶上个婆姨。唉,真是好好(方言:即好人)不长久啊!要是把我给死了,让你二哥的婆姨活着是多顺的事情。可阎王爷不收我,硬是叫我活受这份罪不说,还拖累着你们几个儿女……”
“妈,你怎么又哭了?”翠叶看见妈妈流起了眼泪,急忙劝说,“你老常这样哭鼻子流眼泪的,病咋能好啊!”尽管翠叶常会劝慰开导妈妈,但妈妈根本就听不进耳朵。或者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前边还答应的好好的,过一阵儿后,就像忘记了自己的承诺,又开始唠叨抹泪了,让翠叶常感束手无策。但自己有不能向病中的妈妈发火,只能忍着继续开导和劝慰。只有妈妈睡着的时候,翠叶才能舒口气,才能想象着平日里二哥旺财是怎样忍耐住妈妈的唠叨和哭鼻子的事。二哥旺财的脾气她翠叶是最清楚的,但能够把瘫痪的妈妈伺候的这么头头是道,实属不易,其忍耐度更是可想而知了。
“就是,尔格你老只要放开心地养病,其它的事情就不要操心,盛事都会好起来的。”旺民也附和着说,“凭我二哥的老实勤快劲儿,是打不了光棍的,你老就不要操心了。”听姐弟俩这么轻松地话语,妈妈叹了声,看了看姐弟俩说:“就是你二哥太老实忠厚了,我才担心他会吃了忠厚老实的亏。”
“我二哥已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吃亏便宜还能不懂得?吃不了盛亏的。”翠叶瞅了眼妈妈说。
“是哩,我二哥有不是憨憨(方言:即傻子),精明灵懂的,我就不信能吃盛亏。”旺民跟着附和。
“唉——你俩还小,不懂得人情世故,等你俩长大成人了,就慢慢地会懂得了。”妈妈叹了声气,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双眼,再不言传了。
但她心里明白,女儿翠叶和儿子旺民不像旺财那么忠厚老实,他俩的心跟大儿子旺福一样鬼得很。古话说的好,知儿女者莫过于父母了。这话实实的,自己七个儿女,谁是咋样的自己是最明白不过了。
自从自己得了这种劳什子病后,大女儿、二女儿和三女儿,也就是闲了时来转转,看看她们的这个半死不活的妈妈外,其余的时日是不会来家落脚踪的;再说大儿子旺福,也就黑里的时候,来家坐坐,给自己接屎接尿的事儿仍旧是旺财的事情,旺福从不插手。唉,最让自己挂心的就是二儿子旺财,旺财生来就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无论在谁面前都不会耍鬼心眼,也不会耍奸溜滑,只会实实在在地做事。女儿翠叶却很精明,心眼也多,在人面前说的好,可背转人了就又是一种说法和做法;三儿子旺民更是个精灵古怪的人,鬼心眼比翠叶还要多,又能说会道,往往能把人给迷哄地直夸他;可过了头之后,才明白过来着了旺民的道儿了,让你后悔的青了肠子。
这些日子来,自己常在他俩面前唠叨自己死了后所担心的事,从他俩的话言话语中,可以想到自己死了后,旺财儿要吃大亏。要是旺财儿再娶不上婆姨,没有个一男半女的话,老得动弹不了的时候,就会受死……妈妈在心里想到这儿,闭着的双眼里不住地往外淌着泪水。她不想让翠叶和旺民看见自己在流泪,两手用劲把被头拉得蒙住自己的脸面,无声地泣哭着……
当然,自从妹妹翠叶和弟弟旺民毕业回到家里后,做饭和照护妈妈等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由翠叶和旺民料理;旺财只忙地里的事情,偶尔间弟弟旺民也会到地里帮帮忙。所以,旺财肩上的担子在减轻了的同时,心情也为之好了起来,这让他感到自己活得虽然比不上其他年轻人,但也不比别人差到哪里去。眼下,正是弟弟和妹妹放假的时日,自己也可以像村里其他男人们一样,抽空闲转了。
不过,他旺财心里清楚,这种日子不会太长。妹妹翠叶考上大学了就要去省城上学,弟弟考上高中了就要到县城去上学,这样一来,弟弟和妹妹的学费就会比往年高出许多来。一想到这些,旺财他又感到这看似轻松的日子,其实对他旺财来说,也许是最熬煎的时日。因此,他要利用弟弟和妹妹在家照护妈妈的这短短的时日,多挖些药材回来,好换回些钱来添补弟弟妹妹上学时的费用不足。这一来,自己就没了空闲的时光了。唉,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和生活吧。
这天,天气突然做起美来,一场中雨将月余来的沤热天气给浇凉了。下雨的天气,也就是农民的星期日。因此,旺财吃罢早饭,和妹妹翠叶一起搀扶着妈妈方便毕之后,拿上一把雨伞出了窑门,没入雨雾中向村里走来。
他来到村中,不见村中有一个人影走动,他不晓得自己该到谁家去了,站在雨地里想着,突然想起那晚栓臣婆姨白红艳说的话来,觉得自己趁着下雨天,到白红艳家去坐阵儿吧,免得栓臣婆姨说自己说话不算数。旺财想到这里,并不多想什么,径直来到白红艳家的楼门前。听见白红艳窑里几个女人“哈哈”的笑声,于是,他稍微停了下,返身向粪蛋家走去。
旺财刚走进粪蛋家的楼门,就听见呜儿喊叫的说笑声从粪蛋家窑内传出来。心说,看来打扑克牌的人都在这里了。于是,径直走进粪蛋家的窑里。一进窑门,见满窑屋的人,叫叫嚷嚷,嘻嘻哈哈地在炕上或者是脚地打着扑克牌;漫屋子的烟雾腾腾,缭缭绕绕,无法散发出去,使人感觉浓烈的烟味不仅呛人,且让人不由地两眼会生出眼泪来。旺财在脚地站了一阵儿,觉得自己如果再这么待一阵儿的话,就会被这震耳欲聋的叫嚷声和笑声震破耳朵,因此,他不声不响地转身离开粪蛋家的窑屋,来到村子里站定。稍加思索了下,向峰峰家走去。
旺财来到峰峰家院子里,略微停了下,就推开窑门走了进去。他进去见峰峰不在窑里,只有峰峰婆姨兰兰坐在炕上纳着鞋帮子,她家的娃却在身旁睡熟了。兰兰见进门来的是常不到家来的旺财,就微笑着让说:“真是稀客,坐炕上。”
旺财坐在炕栏上,问:“峰峰哪里去了?”
“到他大(爸)家去了。”兰兰这么说后,看了眼旺财,接着问,“寻峰峰有盛事啊?”旺财微笑了下说:“没盛。下雨没事来串串,峰峰不在窑里,我这就回去了。”
兰兰“嘻嘻”地笑了下说:“噢,峰峰在窑里你才坐啊,他不在就不敢坐阵儿啦?”旺财一听兰兰这么说,就忙说:“不是不是,我是……”他还没说完,兰兰就抢过话头来说:“怕盛哩?咱正经啦话哩有个盛,我都不怕你怕个盛?”
就在这时,粪蛋婆姨爱红走进门来。于是,三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笑了阵儿后,旺财就离开峰峰家走上村巷里来。当旺财经过栓臣家院外的时候,那委婉而动听的信天游歌声从栓臣家飘溢了出来——
……一黑夜睡了半黑夜觉,半黑夜盘肠谁知道。
一黑夜没睡半黑夜觉,心上好似刀子搅。
白天想你甚活也做不成,到夜晚想你盼也盼不明。
……
这歌声虽然动听,又能让人听了不由地会想入非非。但旺财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自家走回。
雨停后的第三天,邮递员送来了翠叶考上省城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翠叶接到通知书后,心情格外的高兴。妈妈和旺财、旺民也替翠叶高兴,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说实在的,翠叶能够考上大学,最高兴的是旺财了。因为,他只上过几年小学,对上学念书十分的钟爱,所以,不管家境如何,他承受多大的担子,他都一心一意地供妹妹和弟弟念书上学。他只希望妹妹和弟弟不要像自己一样小小的就失去念书的机会,让他们俩多学些知识,多识一些字。他曾对妹妹和弟弟说过,只要你俩好好念书,念到那里我都供你俩到哪里。家里的事情你俩就不要过于操心,总有我哩。尔格,妹妹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旺财怎能不高兴呢?这说明他所受的苦罪到尔格已经有了结果。当然,妹妹翠叶考上了大学,这在村里来说,也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不仅旺财一家人高兴,全村人都沸腾了起好来。
村里人一哇声地赞叹,翠叶是个灵醒女子,念书念得竟然考上了“状元”,了不得啊!旧社会考状元的都是男人,可尔格这新社会,男女都能考状元,就看各自念书咋个样了。当然,祖坟里没有埋上当官的鬼,是念不好书也考不上状元的。旺财家算是祖坟里冒青烟了,叫一个女娃给考上“状元,”实在是给祖先挣气了。
再者说,咱这村上几辈人了,一直都没有出过状元,尔格总算出状元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因此,村里人三三两两相邀着到旺财家来向旺财妈妈道贺,向翠叶道贺;更叫人想不到的是,在外包工程的大老板黑娃子和在县城开石雕厂的驴蹄子也闻信赶回村里来道贺;还要办酒宴哩,这在村里实属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遭的事情。
这天,天气格外地晴朗,蔚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儿云彩,就连太阳也显得温柔了起来;徐徐的西风儿轻轻地吹来,人们似乎感觉到没有往日那么的闷热了。黑娃子开着一辆乳白色的奔驰牌小轿车回到了村上。这是他自从到省城包工以来,第一次回村上。他这次回村,就他一个人,并没有带着婆姨和一双儿女,也没有带着给他照看场地的父亲。因为他听说旺财的妹妹翠叶考上了省城名牌大学,而又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所以,他回村来就是要向旺财一家人和翠叶本人道贺的。
他刚坐到自家的窑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和妈妈闲聊着:“这一两年来,多亏旺财照护了,柴呀水呀盛的,都给妈妈我弄得便便当当的,比你这个亲儿子都要关心我哩。咱可不能昧了良心,你就多给旺财一些钱。”刘爱英对儿子黑娃子连夸了许多旺财的好之后,才说了这些话。
“我晓得哩,妈。”黑娃子抽了口过滤嘴香烟,吐着烟雾说,“亏不了他的。我这次专门回来,一则是看望你老人家的,二则就是向旺财道喜的。你老家不晓得,其实我给过钱的,可旺财硬是不要。正好尔格遇上翠叶考上大学这事儿,也正是我给旺财补情的时候。你老就放心,你儿子肯定会做的不光叫你老家心里满意,还要叫咱村里众人眼红叫好哩;更要让村里众人晓得我黑娃子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反正不要叫村里人说咱们的不是就行。”刘爱英看着儿子,眨了眨眼睛接着说,“我真想把旺财这娃认成干儿子,往后我有个病病痛痛的也好动转,等这事罢了再说。你走时把钱给我留下,往后就由妈妈我给他。旺财要是还是不要,妈就买些东西给他。不管怎说,咱也不能亏了可怜的旺财这娃。”
黑娃子听妈妈这样说,就对妈妈说:“行,我走的时候,就把钱给你老放下。不过,你老想认旺财做干儿子的事,我没盛说的,只要旺财愿意,你老人家高兴就行。我想我大(爸)他老人家也会同意的,我也喜欢有旺财这么个弟弟。”刘爱英一听儿子的话,心里十分高兴,但并不显露出来:“这事罢了再说,只要你愿意就行。”
就在黑娃子和妈妈刘爱英啦着闲话的时候,驴蹄子这个石雕厂厂长也开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回来了。其实,这是他们俩个早就商议好的。本来他们在翠叶接到录取通知书后的那几天就可以回来的,但是,他俩在电话上商量决定:要到翠叶即将上大学走前再回村里,他们要自己出钱在村里搞一个翠叶上大学的欢送会,以此来督促村里其他还在上学的孩子好好读书,向翠叶学习,争取都能考上大学。
黑娃子和驴蹄子在各自家吃过午饭后,相跟着来到王怀德的家里,寒暄了几句后,向王怀德了解了一下村里的情况。王怀德说:“其实,你俩说的这事呀,我早就和村里人商量过,大伙都认为尔格推选旺财当村长,旺财肯定是不会答应的。除非他妈立马能下炕动弹了或者是没了(方言,即去世),不然,旺财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不管咋个说,咱到天黑了后,我把大伙叫到我家来,趁着你俩也回来了,咱们坐在一撘里再商量商量。尔格你们就先准备开欢送翠叶上大学的事吧。”
黑娃子和驴蹄子听了后,觉得王怀德说的没错,因此,与王怀德又闲啦了一阵儿话,离开王怀德家,开着小轿车到县城买东西去了。
第二天上午,全村的男人家都聚到旺财家院里来,像农村过喜事一般,烧火的烧火,摆放桌凳的摆放着桌凳;担水的挑着“吱吱”响的水桶去担水,拣菜洗菜切菜,各忙各的,使院子里人声鼎沸,嘻嘻哈哈,非常热闹。一切都就绪了,也到了吃饭的时间,村里那些婆姨女子、老的小的都陆续赶来了,使院子里更加的喧闹了。于是,管事的人——王怀德一声喊“席圆了——端菜。”早有端菜的人将一碟碟的各种菜碟端放在了桌子上,于是,人们开始吃菜喝酒。那些男人们却举着酒杯,吆五喝六地猜拳喝酒,或者是唱着酒曲,更是热闹……
在酒宴上,黑娃子和驴蹄子先后说了他们没有学到多少知识在社会上所受的气,以及鼓励村里那些还在上学的孩子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向翠叶学习,争取学到更多的知识,都能够上大学,脱掉农村人的帽子,到外边的世界去,到公家门上工作,将来也好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办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还说,在尔格的社会上,有知识有学问的人是最吃香的,不要害怕学到知识没地方用,关键是害怕自己学不到知识,那就只能受苦。就是到外边揽工,也是有知识的人好找活,还都是轻松的活路。没有知识的人只能给人家干体力活,出笨力气还不讨好。往后,咱村里不管谁家孩子考上大学,我们都会支助他上大学时一些费用。
接着,又说了一些鼓励翠叶的话,使翠叶听了很感激和高兴。接着,旺财也说了一些对翠叶给予厚望的话,让翠叶在大学里,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一心一意地学习、照顾好自己等等一些嘱咐的话语。
当然,在全村人都到旺财家吃酒宴欢送翠叶这一天的时候,村长赖虎却没有到,原因是赖虎前一天就到临安镇政府开会去了,至今还没回家来,所以,欢送会的酒宴上,只有赖虎的婆姨莲娥和女儿秀秀以及小儿子小军来参加。莲娥和刘爱英、白红艳等婆姨坐在一起,说笑着吃喝毕,与几个婆姨到旺财妈妈的窑里,和旺财妈妈说了一会儿客套的祝贺话之后,先后离开旺财家,各自回去了。
酒宴结束后的第二天,吃过早饭,旺财和妹妹翠叶坐着黑娃子的小轿车到县城,给翠叶买了些衣服和日用品;拜托在省城包工程的黑娃子把翠叶直接送到学校,照护着翠叶报名等一切事宜,言语间对自己不能够亲自送翠叶到学校上学感到遗憾和自责。翠叶这时却对旺财说:“二哥,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不是你不送我去上学,是家里妈妈的病离不开你照护,我不会怪你的。”听翠叶这么说,旺财的心情稍微能好点。旺财叹了声说:“唉,你还小,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我好担心啊。要是我能走开的话,一准会送你到学校,看得你报了名,有了住处,我心里才踏实。不过,有黑娃子帮着送你到学校去,我也就放心了。”
“你就放十二条心吧,我在省城比你俩熟悉,翠叶妹子有我照护着,你就把心踏实地放进肚子里吧。”黑娃子笑呵呵地说,“再说,就凭这几年来我和我大(爸)都不在家,你照护我妈的情份上,我也会把翠叶妹子送到学校,看着安排好一切的。”
“幸好有你,要不然让从没出过远门的翠叶一个人尔格去省城,我还真的放心不下哩。尔格有你黑娃子照护,我也就放心多了。”旺财微笑了下说。
“你回去吧,二哥。回去迟了,妈妈要方便起来就没人照护了。”翠叶看了眼还有些自责神色的二哥旺财,接着说,“有黑娃子哥送我到学校哩,你放心吧。”
“就是,你还是快回家去吧。”黑娃子将装得鼓鼓囊囊地一个大塑料袋递给旺财,“这是给我妈买得几袋奶粉,你给我妈捎回去。”
旺财应了声,接过塑料袋提在手里,又嘱咐了几句,又对黑娃子叮咛几句后;看着翠叶坐着黑娃子的小轿车去远了后,也不在县城多停留,在商场里给弟弟旺民买了一身衣服和一些用品,就匆匆忙忙地赶到县重点高中去;送给了在这所全县最好的学校上高中的弟弟旺民之后,心急火燎地匆匆赶到汽车站。恰巧有一趟途经榆树坪的客车再有几分钟就要走了,于是,他不敢怠慢,买好车票,立马来到客车跟前,抬脚就上了车。
他刚找好座位坐了下来,客车就启动了。旺财将车窗玻璃拉开,一股凉爽的风便从车窗里钻了进来,使他感到浑身一阵儿的凉爽,心情为之好了许多。客车鸣了声喇叭,驶出车站的大门,混入来往的车流与人流之中,向城外慢慢地爬行着。
其实,在黑娃子和驴蹄子回到村里,与村里人齐聚在旺财家给翠叶举行欢送宴之前的一个星期,旺民就到县城去上重点高中了。所以,在翠叶的欢送宴上,旺民没有参加。就是二哥旺财到县城来送姐姐翠叶走的事情,旺民只是从二哥到学校来给他送衣裳和其他用品的时候,才从二哥口中得知的。二哥也只是向他简单地说了几句,又嘱咐了几句话之后,就匆忙地离开学校回家去了。
旺民心里明白,旺财这么急切地要回家,是家里还有瘫痪在炕上的妈妈需要人照护,看着二哥走出校门的背影,旺民心里涌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来。旺民晓得,二哥为了自己和姐姐以及妈妈,一年四季家里地里的奔波忙碌,确实是够苦的了。可从没听见二哥叫过一声苦和累,还像个爱唠叨的女人似的,总是叮嘱自己和姐姐要好好念书、照顾好自己。自从嫂子过世后的这两年里,总是穿着他和嫂子结婚时的那身衣裳,从没见他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裳,倒是给自己和姐姐及妈妈买了不少的衣裳;而自己和姐姐翠叶穿得鞋,一直是买的,二哥他却总是穿着破旧的布鞋。尤其是二哥才二十多岁的一个人,可他那头黑发,如今也增添了些许白发,可见他这些年来有多么的煎熬和辛苦了。
旺民站在那里,直到看不见二哥后,才长叹了声,返身回到学校的宿舍里去。
旺财送走妹妹翠叶回到村里,提着黑娃子捎的东西来到黑娃子妈妈刘爱英的窑里,见栓臣婆姨白红艳也在,于是,放下塑料袋,简要说了几句话之后,转身走出了窑门。感觉刘爱英并没有出来送自己,就走出院子,沿着村路回到自己家来。
他回到窑里,还没顾上缓口气,妈妈就要方便,旺财一听不敢怠慢,搀扶着妈妈方便毕,照护着妈妈躺好后,动手给妈妈做起了饭。他一边做饭,一边与妈妈说着话,感觉妈妈的心情特别地好,自己心里为之也畅快了许多。这是他近两年来不曾有过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