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接站

　　连如江就是在电话里也能听出徐子婵话语中的森森凉意，他不由哆嗦了一下，这个明媚清丽的女孩子和那些或金碧辉煌，或青面獠牙的寺庙泥塑丝毫对应关系也没有呀，连如江觉得徐子婵这么想简直是一种炼狱，虽然他也隐隐感觉徐子婵有些来历，但却真的不想她去那种烟火缭绕，但没有几分情谊的寺庙里修行受罪，他大声说道：“子婵，可别胡思乱想了，你看看你身边有外公外婆这么疼爱你的老人，远处还有我这样的朋友，你工作也很不错，白领，不，你应该是金领阶层，好好活在这花花世界吧。今晚上要没事陪我们喝酒吧，程姐请客。”
　　连如江深怕徐子婵深陷其中，要知道太聪明的人思考这些哲学问题，极容易走火入魔，好像很伟大的思想家最后都走上了一条疯疯癫癫的不归路，这徐子婵要是因此而生心魔，那就真得无药可救了。他们有着一种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独，就像尼采所说“银白的，轻捷地，像一条鱼，我的小舟驶向远方”，也许对他们本人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但对于此连如江是坚决不理解的。他喜欢这种凡夫俗子的快乐，大有“愿作鸳鸯不慕仙”的觉悟。因此他想让徐子婵开开心，也许就会把这段经历忘却。当时去雍和宫本就是无心之举，另外要不是偶然遇到小武，也不会有徐子婵的同行。但是就那般凑巧遇到了藏传佛教的那个高大僧侣，才引出后边这些事情，连如江都有种负罪感。
　　徐子婵的心情并不是很糟糕的情况，她说道：“你要出国路过北京是吧？对了，如江你这是去哪个国家？”
　　连如江说道：“我要去西欧六国考察他们的农业机械化情况，另外就是在巴黎参加一个果木栽培知识培训，我们城镇和法国气候有相似之处，觉得种植葡萄等作物可能是一条生财之道。要在国外呆差不多两个月呢。”
　　徐子婵高兴起来，但嘴上并不饶人：“你们清平镇我去过，和法国的气候怎么会有相似之处呢？首先纬度不同，而且鲁西北没有山地，可是法国南部是个多山地带呀。你这不是假公济私，借机出国旅游吧？不过如江，我倒是也想去法国等地看看，好几年没去那边的博物馆学习了。英法和意大利等西欧国家博物馆里可是有很多的稀世珍宝呀，但他们并不怎么重视我们国家的文物。”
　　连如江开始听徐子婵也想去法国，不由心中一喜，这种他乡遇故知的心情很让人高兴。紧接着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王凌雪的态度，心情又是一凉，不知为何，王凌雪原来和徐子婵关系很好，但后来因为他和徐大小姐二人在森林公园里差点同归于尽之后，王凌雪就变得不喜欢徐子婵了，她觉得这个女人有点那种恃宠而骄的高傲，也不知道为何她有这种想法。要是知道他和徐子婵在浪漫之都巴黎相遇，他说不准王凌雪会有怎么样的想法，貌似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连如江很怕妻子的。他说道：“我对博物馆之类的不感兴趣，只是知道意大利空心面、法国红酒大餐等等，武毅现在法国，我去了倒不孤单。”他并没表明自己对徐子婵想去法国的态度，没有欢迎也没有不欢迎。
　　徐子婵没听出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而是说道：“我们晚上见吧。在哪儿吃饭？人多吗？”
　　连如江忽然想起他打电话的本意，忙问道：“子婵，那个古琴鉴定的怎们样了？你可别忘了我委托你的事情。”
　　徐子婵笑了：“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告诉你吧，鉴定结果出来了，这是一张元代仿制的古琴。”连如江不禁“啊”了一声，没想到年代居然也是这般久远。
　　徐子婵说到古琴，心情不再压抑，说道：“鉴定结果也是这几天才出。这不徐大华徐先生整天找施老要兑现他的承诺吗。那张古琴已经退回到楼先生手中，据说虽然是元朝的仿制品，但由于是名家的手法，不管是古琴本身，还是它蕴含的文化价值都很高，仍是很多人前往求购呢。”
　　连如江回想起那天徐大华和施老对赌的故事，当时他就觉得这张琴里有文章，但并非真品，为此施老还不太高兴，现在看来自己猜对了，不过他可是对那张古琴势在必得呀。他问道：“子婵，我可是委托你的，不管多少钱也要给我拿下那张古琴。你可不能辜负了我的信任。”
　　徐子婵很不高兴地回答道：“连如江，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当时你只是口头委托我，你给我钱了吗？我要是真的通过竞价得到了古琴，你再不要了，我怎么办。这可不是一般的物件。”
　　连如江犹豫一下，问道：“要多少钱？”
　　徐子婵举手做了一个手势，忽然才醒悟到连如江并不在身边，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我外公说要是故宫博物院收购，由于国家文物局有相关条款限制，应该在十万以内，最多破格的话也到不了二十万，那需要好几个人审批。不过要是楼老板出手的话应该在五十万左右，估计这个仿造的焦尾琴也不过是楼老板代为出手而已，但要是能上拍卖公司的春拍会，应该在百万左右，不过必须是懂琴而且是喜欢的人才会买。”
　　要说起来二零零零年的古琴价格并不高，很多传世名琴也都在百万之内，据说九九年嘉德拍卖公司在秋拍会上拍卖了一张唐代古琴，价格达到了创记录的一百六十五万，这应该算是天价了。相对而言，元代并不是古琴发展的黄金时期，唐朝和两宋才是古琴最辉煌的年代，最出名的莫过于蜀中雷氏世家。雷氏一门，名家众多，其最著名者，有雷绍、雷震、雷霄、雷威、雷文、雷俨、雷珏、雷会、雷迅九人。而其中又以雷威最为有名。著名的唐琴“春雷”、“九霄环佩”、“大圣遗音”、“飞泉”、“玉玲珑”等，都为雷氏所制。而其中以雷威所制的“春雷”为传世古琴之最珍贵者。
　　徐子婵还要说下去，连如江急急忙忙打断她的话，说道：“子婵妹妹，我觉得一百万如果能拿下来的话肯定不会吃亏。我完全愿意出这么多的钱，你现在能帮我联系一下吗？让那个楼老板出个价，合适我就买。”
　　“要是我找楼老板的话可能有点困难。这样吧，我让我外公帮我问问。不过，如江，这可是一百万呀！”徐子婵知道连如江的家底，光是那个宝藏里边的分成估计他就可以做亿万富翁，但是仍提醒他一句：这一百万在北京可以买个小的四合院，为了一张说不清楚来历的古琴至于吗？
　　连如江绝对不是为了那张古琴，而是被当时古琴所释放出来的异样光辉所震撼，这宝物并不次于现在放在武家后院的镇宅宝剑，连如江凭借自己的眼力屡次得到宝物，只是这次甚至都不知道藏在古琴里边的是什么，他就决定豪赌一把。
　　“没关系。”连如江并没有丝毫的矫情，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徐子婵的法眼，因此也并不避讳。“子婵，你也知道它腹中藏宝，但是能是什么呢？”
　　“应该是宝珠一类的东西，如江。”徐子婵说道，她也很坦诚。“当时蒙古族灭金、灭西夏，到后来又灭了南宋，很多当时宝物都在那个年代失传了。很有可能是当时的收藏者为了不让这种稀世奇珍被蒙古人据为己有，才用这个办法藏在古琴之中的。好了，如江我不和你聊了，抓紧时间和我外公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马上买到那张古琴吧。”
　　连如江打了这许多的电话，感觉手腕都酸了，他点点头很客气地和徐子婵说了再见。
　　孙副市长走了过来，递给连如江一颗烟，连如江虽然不抽烟，但却不过孙市长好意，点上之后手里拿着陪孙市长聊了一会儿。孙市长也是第一次出国，他原来在东阿县做过县委书记，但却是个很随和的人，讨论着这次到了法国之后一些学习和生活安排，主动咨询连如江。连如江不由摇头说他也是第一次出国，而且据武毅说，在法国，当地人不喜欢说英语，而他们邀请的翻译按照当时的协定，为了上课方便，却是英语翻译，如此说起来在生活上就比较麻烦一点。连如江想想武毅已经在法国好几个月的时间，忙安慰孙市长，到时候他找当地人给介绍几个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本地人做他们这个考察团的辅助翻译，这让孙市长很是高兴。
　　火车晚上六点多点准时到达了北京火车站，连如江一下车就看到站台上对着他笑的小武和李三木，不由愣了一下。他记得并没有告诉武义程自己的车厢号，也没说有人要来接站，谁知道人家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他忙给二人打招呼，小武跑过来接过他手上的行李，说道：“如江大哥，我们又见面了。今晚上住我家吧？”
　　这句话很是暧昧，弄得连如江急忙向孙市长等人解释：“这是我在北京的一个朋友，她家是个很大的院子，有很多的房子。”否则这要是传扬回聊城那可犯忌讳。但他又无法介绍说这是武老的重孙女，那样就有点太过于高调了。李三木却是懂事理，他走到连如江面前啪的一个敬礼：“报告，中央警卫部队中校李三木奉命前来接站，请领导指示。”
　　这句话一下子把考察团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中央警卫部队是什么概念大家都懂的，另外身为中校就相当于团级干部，看样子才是司机的身份，那他称呼连如江领导，会不会连书记也是官二代呀？这就不奇怪为什么龚书记和熊市长要亲自到火车站送站了。但是顾世才和赵翠萍都知道连如江并不是什么高干子弟，但也奇怪为何自己的领导在北京竟然这么大的面子。
　　连如江心中有数，这是李三木当众故意给自己面子，他俩单独在一起都是兄弟相称的，但花花轿子众人抬，身在官场也就装出和他称呼相对应的身份，他说道：“李团长，谢谢你过来接我们一行，你的车停在哪儿了？我们带的东西都很多，小车可能放不下，这位是我们孙副市长。”到最后他看孙副市长一直往后退急忙拉他过来介绍。
　　李三木却没有对孙副市长行军礼，而是简单说了一句：“您好。”就转头对连如江说道：“我带了两辆商务车，一辆是给您的同事乘坐，送大家去你们定好的酒店。另一辆是专门给您准备的，武主任说让您还是住在西山，明早直接送你到北京国际机场登机楼和大家会合。”
　　“这…….”连如江显出为难的神情，原本一干人都是市政府统一安排的下榻酒店，是在聊城市驻京办事处附近的紫荆花酒店，孙副市长路上也强调过纪律，要求大家没有特殊情况都要统一行动，也就是说不得自行居住，可哪里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破坏纪律的人。
　　孙副市长忙说道：“如江，没事没事，你去就行。我们原来的规定主要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现在既然你有别的安排，我同意。另外咱们驻京办可能也派车来接我们了，不需要领导的车送吧。”
　　李三木却说道：“我的车有通行证，在北京市里走得快些。你们还是听我安排吧。你让你们接站的车在门口等着我们就行，要是坐得拥挤我们可以分一些人上他那辆车。”
　　小武对其他人并不感兴趣，她拉着连如江的行李箱往后边跑去，说道：“快点快点，我姑姑和姑父都要等急了。”
　　连如江引领孙副市长众人先上到商务车里坐下，对大家一再拱手，说到了法国之后请大家吃法国大餐赔罪，众人更是客客气气地对他致意，说明天再见。车开了之后高唐县农业局的孙凤武忽然问道：“原来车可以开到火车站里边接人呀！”
　　孙副市长则哼了一声，笑话他的本家道：“你没看见车窗上有通行证吗？这辆车在北京城哪里都能去，我们这是沾了连书记的光，否则怎么可能有资格坐这种车呢？”
　　孙凤武很认真地问汽车驾驶员：“你们是什么单位的？”
　　司机笑而不答，过了许久才说道：“对不起，领导，我们有纪律的，请理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