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土木星纪元（二）

　　对于巨大耀斑的收集，还需等到四千多年后，而在人类移民至土木星这件事情上，却已是迫在眉睫。星际移民的准备工作，人类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而全部的人类从地球移民至土木星，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日。
　　人类星际移民后，千疮百孔的地球便作为人类的粮仓，由机器人管辖种田及粮食的收割搬运工作，四千多年后全人类口粮的来源，大部分便是源于此处，在人类离开地球后，即便已经千疮百孔，但地球竟还是奇迹般地逃离了毁灭的厄运，甚至还稍有了些缓和的迹象，虽然在四千多年后的那场巨大耀斑之下超过99%的地球生物和全部文明成果还是毁于一旦了，但在巨大耀斑烧烬之后的大地之上，新的种子和又一个粮仓的模样又渐渐浮现于了人类眼前；而人类在这四千多年的时间里，为了收集这场耀斑的巨大能量，更是制造出了一千多个“人造小太阳”，每个人造小太阳的直径大约在300千米左右，小太阳吸收、储蓄巨大耀斑能量的原理和蓄电池蓄电的原理如出一撤：小太阳的两极分别由活性中离子和活性电解子构成，能够在适当的距离上有效吸收并储蓄巨大太阳耀斑释放的能量，而这个能最大程度收集耀斑能量并保证不被其造成破坏的“适当的距离”，正是一千多个小太阳所位于的土星轨迹。有了土星轨迹上的这一千多个人造小太阳所吸收、储蓄的巨大耀斑能量，也便没有枉负人类这四千多年来所做的努力了。
　　正当人类埋头苦干躬耕于开发太阳能源的时候，来自太阳系外的另一个文明，主动接触到了彼时的人类文明。这个首次出现在人类视野里文明，却并未派遣文明的代表者出现在人类的面前，而是通过光电讯息从遥远的宇宙深处联系到了人类，它们表示：将在大约七千多年后进入太阳系，来到人类面前，此行的目的是要从人类这里索要一件东西，而此次对话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七千多年后的人类见到它们的时候不至于失措与不安。至于它们究竟想要什么东西，它们没有说，也便没有人知道，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为了便于人类理解它们的语言，它们发射出了这种超光速数万倍的光电讯息，而拥有这种技术的文明，无疑远远凌驾于人类文明之上许多许多。
　　人类在危机感面前，却通常会同时表现出复杂且看起来会显得相互矛盾的自信和恐惧这两种情绪。自信是因为对自身实力的清楚认识；而恐惧，则是源自于对对手实力的一无所知。在往后七千多年的时间里，人类励精图治，危机感和希望同时充盈起了每个人类的身体，在充分利用了人造小太阳能量的前提之下，于科技与军武两大方面，人类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和较现知的整个人类文明仰之弥高的高度。军武方面，人类已经拥有了可以瞬间发射并引爆人造小太阳的能力，成百上千的小太阳，更像是威慑其他文明的铁腕强权和保护人类文明的金汤城池；而在科技方面，人类则由弱到强地逐渐吸收利用了小太阳里绝大部分的能量和放射物，经过七千多年的探索和研究，人类控制自然的能力与决心也便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了。
　　这么多年来，在一边是自信，一边是恐惧的天平面前，人类渐渐偏向了自信的这边，而面对信心满满的人类，那个未曾谋面过的文明，也终于首次露面了。
　　“然后呢？”任水问道。
　　“完了。”
　　“没？没了？就这样结束了？”任水仍穷追不舍地追问着小杰道。
　　“缩光镜只能看见发生在土木星两百多年前的事情。”
　　“你这是说的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无法看见土木星和人类这两百多年来的现状。”
　　“是技术的原因吗？缩光镜的问题对吗？”
　　“很遗憾，并不是。我们可以通过缩光镜看清太阳系这两百多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但很奇怪的是，在太阳系这两百多年来的历史之中，却没有地球、土木星和人类的踪迹，甚至在太阳系之中，连一点文明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那地球、土木星和人类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我无法相信人类可以用不到三百年的时间移民出太阳系，更加可以直接地否定他们已经拥有了可以移动或是隐藏地球和土木星这种大行星的能力。根据我们最后通过缩光镜看见的景象，最后出现的是那个未曾谋面而又首次露面的文明，至于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文明，而它又对人类做了什么，我看不出丝毫的迹象。但根据推测，最大的可能性是：面对更高级别文明的入侵，人类和人类文明或将不复存在了；而剩下的可能性就在于：出现在人类面前的是超过3级的已经超脱于星际战争的中高级文明，面对低级的人类文明，它们没有必要实施毁灭，但在我看来，想必在你看来也是一样的吧——这种中高级别的文明根本就没有到太阳系里来的必要，而我们也更加找不出哪怕一个它们会庇护人类的理由吧！”
　　“照你这么说，人类是必死无疑了？”面对小杰的沉默及默认，任水睁着眼睛在方舟号上发了一天一夜的呆。而此时所谓的一天一夜，也不过是恍如白昼的方舟号里的一天和方舟号外深邃如抵的深谙宇宙的一夜罢了。
　　末了，双眼泛红的任水，却打鸡血一般地蓦地腾起了身子，冲着小杰叫喊了一大声：
　　“返程吧！我们回太阳系！去找人类和土木星。”
　　“你先再坐一会儿吧！”小杰在任水话音刚落下后便劝拦道：
　　“你可以因为一时冲动而口无遮拦，但请你至少也静下心来听我说说话。任水我问你，当初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踏上方舟号的？又是什么促使你不远万年地来到了银河系的边缘？你不是为眼前的宇宙所震撼到了吗？你难道没有和我一样被深藏在我们眼中极有可能存在的更高级的文明所吸引吗？只要我们现在留下来，往可能存在更高级文明的各个星系飞去，以我们的飞行和勘探速度，不出百年，就能见到我们素未谋面而难以企及的文明了！或许在它们那里，关于真理的密码和宇宙的认识会更加详细而深入吧！那是多少中低级文明生物穷尽一生也料想、见识不到的东西啊！而你现在往回走又能改变些什么呢？即便我们再花一万两千多年的时间回到太阳系，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无非是两种情况：人类要么已经灭亡了，我们回去后无非是去找到个它们是如何灭亡的原因罢了；如果我们回去后发现人类安然无事，那我们回去的收获也无非就是知道了为什么我们现在用缩光镜看不见他们而已。相比起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价值的信息，此时此刻我们眼前充满未知与希望的宇宙和对更高级别文明的探索，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吗？”
　　“如果我们真如你所说，义无反顾地扎进眼前的文明之中，即便在我们有生之年遇见了更高级的文明，完成了人类交给我们的任务，但是在这之后呢？我们是以我们整个文明的代表的身份会面别的文明，还是仅仅以一个生命体和一个智能生命程序的身份呢？当初我不顾生死，不辞万里，不远万年地来这里，是因为在我自己可以更接近宇宙的同时，我更相信自己可以为一个文明的发展做出些什么，而倘若人类文明已经绝迹，那迎接我的将不再是我们眼前那更高级的文明，而只是一个更为陌生和遥远的星球而已，就像我当初毅然决然离开双红星的时候一样，我竟没有意料到过，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那种孤独感竟会让我无时不刻地为自己当时的那个抉择感到如此的自责，而这夜以继日又看不见尽头、起不到任何改变的懊悔，相对于这漫漫长夜和寥寥宇宙又是何等的无能为力！”
　　“罢了！我们此刻就和两头背道而驰的蛮牛没什么差别。谁的蛮力大一些，就能牵着对方的鼻子走。但我此刻还是不得不再问你一声：你坚信自己的方向是对的吗？你真的做好了放弃见到更高级别文明的机会吗？”
　　“即便我们现在见不到更好级别的文明，但只要能再次见到人类，那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了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顽固不化的人！”
　　“你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有人情味的机器。”任水望着一边向自己抱怨着的小杰和已经渐渐启动了能源的方舟号，打趣地说道。
　　“那你现在是躺下呢？还是发发呆，出出神以后再进行休眠呢？”
　　“就现在吧！你现在就给我启动休眠。方舟号的航行速度毕竟太有限了，‘一觉过后’才是目前为止最快的速度了吧！”任水迫不及待地爬进了休眠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