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真假不分

　　连如江对于古琴真是不甚明白，他问徐子婵：“子婵，这张琴要真是蔡邕所制，后来是不是传给蔡文姬了？”他小时候看过《蔡文姬》这个电影，记得蔡邕后来九族尽灭，只留下蔡文姬这一个女儿，因而有此一问。
　　徐子婵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犹豫一下说道：“这个倒没有。蔡邕被逮捕入狱之后也被抄了家，他遇害后，焦尾琴保存在皇家内库之中。据说南北朝时齐明帝在位，曾取出焦尾琴请古琴高手王仲雄弹奏，王仲雄连续弹奏了五天，并即兴创作了《懊恼曲》献给明帝。后传至南唐中主李璟手中，被其赠与大周后。李煜死后此琴归宋室所有。据传明朝昆山人王逢年收藏过蔡邕制造的焦尾琴。其后就再无音讯，不知道这个古琴是怎么被发现的，看它保存甚是完整，也应该是在懂琴的人手中。”
　　连如江目光炯炯，总是看着这张古琴有几分古怪，好像是内中蕴含着什么看不透的东西，有种若隐若现的光芒深藏其中。但看整个琴却是一个整体，难道说这桐木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吗？他忽然想起上次徐子婵隔着柜子看到金印的事情，就说道：“子婵，我总觉得这焦尾古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仔细看一下会不会有什么端详？”
　　徐子婵看他眉头紧锁，也凑到跟前凝视焦尾古琴，这一平心静气也顿觉几分蹊跷，她似乎感觉身上好像被某种东西笼罩一般，遍体凉意。古琴中好像有一个在散发出阵阵寒光的东西和她身体内的赤丹珠抗衡，这一红一白居然能组成太极图一般，一股暗力悄无声息地在她脑中汹涌澎湃，她不由轻哼一声，退后几步。这时她的脑海里不再是刚才那种景象，但是她的面色苍白，身体不自觉地抖动了几下。
　　连如江发现了徐子婵的不适，忙问道：“子婵，你怎么了？”
　　徐子婵摇摇头，看看旁边依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位专家，她不想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说道：“没什么事情。这个古琴真的是个宝物。”
　　徐大华也是一个好事之人，既然刚才按照徐子婵的意见这古琴要去做碳十四鉴定，那在此之前就有了悬念，他说道：“我们这个赏琴会不如叫做赌琴会，我赌这个焦尾非是当初蔡邕制作的那一个，施公你是否要和我赌上一赌？”
　　施公摸摸自己的脑袋，点头说道：“我倒是乐意和徐大师赌上一赌，但不知道赌注如何？我可不是有钱人呀。”
　　徐大华大笑：“施老这般说那就是太过于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家中有唐代古琴一张，宋代古琴两张，哈哈。”徐大华对存世古琴十分熟悉，他如数家珍一般把施老的家底抖了出来。
　　施老也是哈哈大笑：“徐大师你也不要谦虚，谁不知道徐家也是古琴世家。唐代的仲尼式梅花落琴和伏羲式春雷琴不次于故宫第一名琴。”
　　黄院长却忽然插话：“大华，施老，你二位不要在这里开赌局呀。传出去会被人笑话。如江，你刚才仔细看了这疑似焦尾古琴，有什么想法吗？”
　　他这一说好多人把眼光都转向连如江，很奇怪黄院长怎么会征求这个年轻人的意见。徐大华刚才和连如江一起来，对这个小伙子一直心存疑问，不由开玩笑说：“年轻人，如果要你判断的话，你觉得这个古琴是不是焦尾呀？”
　　连如江刚才从徐子婵的面容上已经发现了些许问题，这焦尾古琴有古怪，如果自己判断没错误的话，可以认定这并不是一般的古琴那么简单，而是腹中别有乾坤，但是如果别人能将宝物藏入这古琴之中，那就可以判定此非原物。因为蔡邕绝对不会在制琴的时候藏什么私货，简单从这个道理判断那就是说此焦尾非彼焦尾。不过看得出来制作这个焦尾古琴之人一定是见过真正的原物的。他听黄院长问自己，忙说道：“黄老，我在想这么一个问题，如果这是一个东汉古琴的话，是不是我们现在的古琴历史都要改写呀？而且其价值几何？”
　　黄院长刚才也是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他虽然号称学冠众人，但对于古琴真算不上精通，但他对于判定价格方面很有专长，如果要是说这是真正的焦尾古琴，他就算是无价之宝了，勉强定个价也要有一亿人民币以上，况且这属于国家资产，一定会在文物局备案的。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要说起来这张古琴所有权并不属于我们故宫博物院，它是海王村公园内蕉叶山房的楼老板收购的，据说当时就价格不菲，只是楼老板无法判定其真伪，才专门找到我借故宫博物院的招牌来辨别真假。这真假难辨如何说价值几何？”
　　徐子婵张张嘴想说话，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徐大华却说道：“黄老，这古琴要是真的那可算是新世纪古玩界第一新闻，不过现在咱们连南北朝的古琴都未发现一张，因此这一个肯定也属于仿制品。依我看应该是明清年代的古琴。我觉得他价值应该在十万以内。”
　　这个价格让连如江大为喜悦，心想：要真是超过千万之数我就不考虑了，但要是在徐大华说的这个价位我倒是真的想把这个古琴据为己有，至少可以看看它腹中到底有何物？这时施老忽然说道：“老徐，既然你刚才那么想打赌，那么老朽也和你赌上一局吧。咱们也不赌钱，就赌选择权如何？我如果胜了，这焦尾琴倘若是真品，你就让我从你家珍藏的古琴中选一把，按照市场价成交如何？”
　　这一招的确有点出乎众人意料，但想想却又很自然，古琴收藏其实在社会上并不广泛，懂得其妙处的也少得可怜，不过对几个收藏家来说却是敝帚自珍，谁也不肯出手自己手中的东西，施老这也算是将了徐大华一军。
　　徐大华脸上却是露出喜色，他马上一拍大腿，好像怕施公反悔一般抢着说道：“一言为定。反之亦然，您老要是输了也要让我买一把您的珍藏品呀。”
　　连如江急忙对着施老挥挥手，他对施老印象颇好，可不想他吃亏，要说起来这张古琴虽然也是年代久远，但是真正焦尾古琴的可能性并不大，施老可能是心存侥幸。再加上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四大名琴中的一张，那真是此生无憾，不过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连如江已经发现了问题，因此劝说施老莫感情用事，不然他的珍藏品会被徐大华名正言顺的买走一张。这个时候古琴尚不算高价物品，恐怕最好的唐朝古琴也就是百万元之内，徐大华家资殷厚，这个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不想他的姿势有点太大，不但施老看到了这个动作，其他几个人也都是皱起了眉头。黄院长问道：“如江，你不看好这张古琴？”
　　连如江也发现自己的动作有点不太合适，急忙把手放在头上，做出搔头的样子，他回答黄院长道：“黄老，没有没有，我给您说过，我不懂古琴。无论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发生。”他最后一句话基本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说这张古琴不是真的。
　　若论对古董断代的水平，黄院长真可称得上是国内第一人，他开始的时候也仔细观察过这张古琴，只是焦尾之名太盛，而它表面上的碳化又一下子让古琴扑朔迷离，但凭借他的经验也觉得这张古琴年代并没有到达东汉末年那么久远，现在听连如江的态度，也忍不住劝说施公：“老施呀，你和大华也别较劲，这个古琴我们还是先征求一下楼总的意见，他要同意的话我们就做一个碳十四鉴定。如果他不同意，这张琴就暂时还给他们，那样你们的打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施公却很不服气：“什么楼总，他不过是后学晚辈，我和他父亲都很熟悉，你放心！做鉴定的事情我替他答应了。这个赌非打不可。这个小伙子，看来你也不相信这是焦尾古琴，要不要我们也打个赌？”
　　连如江暗暗叫苦，看来这好人并不好当，原本自己想劝施公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哪里想到居然会被对方怀疑自己是站在对立面的人，忙说道：“没有没有。施老，我真的对古琴一窍不通，不过如果要真的不是焦尾古琴，能否把这张琴卖给我呢？”
　　“是焦尾，你就别想买下它了。你买不起。”施老胖胖的圆脸上一股嘲讽的意思，“这焦尾古琴乃是无价之宝，只要出了诊断报告，就会被国家收入囊中，以后这也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没想到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施老却认了死理，以为连如江后边的说话有嘲讽之意。
　　反倒是徐大华看连如江同意自己的观点，心中喜欢，他说道：“好，这个年轻人有眼力，如果他不是焦尾古琴，我做主把它卖给你。蕉叶山房的人和我也很熟悉。”他拍拍连如江的肩膀。
　　“慢着！要真不是东汉的那张琴，而且出卖的话，我也想买下来。”忽然徐子婵说话了。这句话让连如江大为恼怒，他生气地看了一眼徐子婵，这不是当众和他唱对台戏吗？谁知道徐子婵盈盈一笑，继续说道：“可是这位连先生说买了，我就勉为其难吧，如果他认为价钱不合适的话，我再买。”
　　后边有人在打听连如江是何许人也，看他的从容气度有点像是官二代，但是认识连如江的人却不多，大家都摇摇头。看来这是一个神秘人，听口音也不像是京城里的人，举手投足之间也并没有贵戚的风格，这真是有点出人意料了。
　　连如江自然明白徐子婵的意思，她肯定也发现了古琴中的秘密，这只是在委婉地转告连如江，你这个家伙别想捡大便宜，咱们见者有份。他面色不改，忙说道：“我要钱不够子婵帮我出钱就行。再说我马上就要回山东，这个事情就拜托子婵妹妹了。要真的不是国家严控的文物，我就收入囊中，也慢慢摸索一些古琴的经验。”
　　就在这个时候，小武的电话忽然响了，她喊了一声“师傅”，就急忙跑出了会议室。连如江知道小武的师傅是李进，看来肯定他已经完事，随时可以回家了，这让连如江颇为高兴。
　　徐大华悄声问黄院长：“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我怎么看着他也不像一个收藏家，反而有点像官场中人呢？”
　　黄院长也说不好怎么介绍连如江，只是点头说：“大华你好眼力，他确实是一位官员，但此人眼睛了得，前段时间发现过好几件稀世奇珍，你知道我说过的柴窑大盘吗？此人就是发现者。”
　　徐大华瞪大了眼睛，看不出来此人居然有这般能力，不由好好看了连如江几眼。
　　小武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又跑了回来，连如江凑过来问道：“李大哥的电话是吗？可以走了吧？”
　　小武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点点头，噘着嘴说道：“师傅说他已经去了机场。不过你不是还没完事吗？”她有点舍不得如江大哥走，谁知道这一次告别下一次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呢。
　　连如江却是大为高兴，他归心似箭，马上转身问道：“黄老，您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回山东了。我爱人和孩子等着我回去呢。”
　　“没有了！没有了！”黄院长急忙回答，“如江，非常感谢你能到来，以后随时欢迎你来故宫博物院做客。”
　　“要收门票我可来不起。”连如江嘟囔，他记得第一次见黄院长是在山东济南的英雄山文化市场，后来在他老家赵家寨遇到他的时候，他曾说过要来故宫也不给他免票。
　　“你这个人睚眦必报。”徐子婵听到了他的话，马上替外公驳斥了他，“连大师，可是你要走的话这个古琴你就没缘分了。”
　　“这怎么行？”连如江想要发火，才意识到徐子婵是在和他开玩笑。他笑着说：“子婵，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件古琴就拜托你了。要真的是仿制品不管多少钱你也帮我拿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