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进青春的雨季

　　懵懂的孩童总是仰视着眼前的大人高大的身影，默默盼望着最近早点长大，长大的少年又会情不自禁地俯视着身边的屁孩，梦想着穿越回曾经转瞬即逝没有烦恼的童年。跨越童年的月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月妹刚上高中那会儿，一直沿袭哥哥的习惯，要么埋头赶作业，要么抢着做家务：刷碗、扫地，拔草、喂猪，劈柴、煮饭……希望以自己的努力来减轻父亲肩上的重负，缓解老爸的精神压力。月妹抓紧下课时间，左赶右赶，尽力在放晚学前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在校内及时处理掉。甚至有人看见她走在回家路上也未闲着，手里总是捏着一个写满单词的本子，或者一本早已翻开的课本。尽管老师早就说过，一边走路一边看书不仅影响学生的眼睛健康，而且还容易发生意外呢！但月妹还是把老师们善意的告诫当做耳旁风，脑后云，仍旧我行我素，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看书。背完英语单词，记好化学方程式，又赶着背诵老师要求背诵的课文。“啪！”月妹这前脚刚落进家门，就赶紧将肩上的书包往床上一扔，连忙绰起扁担，挂好篮子，拿起镰刀，匆匆下地去了……再后来呢？“王月妹，你在想啥呢？”老师终于冲着两眼发直的王月妹发火了。也许年龄太小，沉重的学业负担和繁琐的家务实在令她力不从心，难负重荷。老师和同学慢慢发现，本来成绩优异的月妹，近来注意力越来越不集中了，有时也会面对讲台上的老师走神。爸爸一直在地里起早贪黑忙活，但是细心的老爸也渐渐发觉女儿哪里有些不对劲了。近来，和老爸一起干活的时候，每每说到学校话题时，月妹总免不了要提及她们的语文老师，偶尔也会不无崇拜地赞扬几句，那眼神啊！每当这时，她的眼睛里总是闪着异样的光彩呢！
　　有一次，老爸忽然看见自己的女儿回来得很晚，好像是路上贪玩耽误回家，而且他红肿的老眼好像看见一个不太高大的男孩子一路伴随女儿的左右，直到村口才怏怏不快地分开。这起初根本没有引起老爸的注意。两天后，爸爸忽然感觉肚子不舒服，他照例冲着着正在做作业的月妹大声叫了一嗓子：“月妹，做完没？给爸撕几张纸来，我，我的肚子又疼了……”要是以往，月妹早就屁颠屁颠地拿着写完字的作业本，赶到老爸身边，乐滋滋地递过本子，老爸则一边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纸面上女儿写得整整齐齐的字行，一边刺啦、刺啦，小心地撕下一张张手纸，向门外走去……
　　“丫头，月妹——唉？”今天咋的了，莫非——“妹子——”他又不放心地吼了一嗓子，但除了园后的鸡鸭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惊得“嘎嘎”乱叫外，只有自己的回声在小院里久久回荡。哎？这就邪门了哦？我都连叫了好几遍了，咋就不见咯人影儿呢？老爸也顾不上许多，草草完事，匆匆赶回茅屋一瞧。难怪呢呀！“不在家？”家里别说人了，就连一个鬼影也没有啊！这，这小丫头今儿疯到哪去了？他转身欲走，因为他的镰刀和扁担还在村后的田里呢？哎？书包，这不是月妹的书包吗？这书包都回家了，这人……这人难道，难道飞了不成？他忽然转过身来，情不自禁地拎起女儿沉甸甸的书包。
　　“哗啦”一声，一沓厚厚的作业纸从月妹老爸的粗糙的大手里滑落下来，掉在杂乱狼藉的泥地上，溅起满地飞扬的尘土。老爸顺手捡起几张写满字的作业纸。“亲爱的爸爸我，我实在难以张口，其实这件事已经想了很久就是没有勇气，向你坦白，我怕，怕你……”这是一封写给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寄出的家信。他又随手拿起一张来：“亲爱的月妹，第一次看到你愁容满面的样子，我心里很是难受，我不愿意，也不忍心看到你……”嗯，好像是同学之间的劝慰信吧？老爸看了看，心不在焉的随手丢在一边。“亲爱的月妹，看到你笑容满面，我非常开心，因为你是我全部，我……”哎？不像话，小孩子家，咋能用这种话随便叫咱家闺女，这……像昨天刚刚看过的电影，以往曾经在街头巷尾听到的闲言碎语，一幕一幕再现于他的眼前了。莫非，莫非这月妹，开始外务，学会勺道了？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嘴角都还能闻到奶腥气，竟然，竟然也学痞装游了不成？我，我，我得好好拾掇拾掇这个小妖精，看他还敢不敢瞎勺道了！哼！老爸愤愤不平地扔下手里的写满邪恶文字，布满罪恶的纸片，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再在上面狠狠踏了几脚……
　　在老爸勃然大怒的时候，只顾埋头读书的月妹肚拐也没想到几个整日闲着没事，每天李家长，张家短的，专门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早已瞄准了自己，把月妹当成她们谈论的话题，重点关注的焦点呢！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些流言蜚语！更不晓得家里可能已经发生的“地震”，即将发生的大事呀！她早把家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爸爸和哥哥，那段明显伴有火药味的谈话，深深地埋在心底。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像二哥那样，考上大学，走出农村，走进都市，绝不辜负父母的良苦用心。她才不管啥春夏秋冬，更不屑于理睬那些闲言碎语呢。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她的心思像断了绳子的麦秸捆，慢慢失去了束缚，有时竟然会胡思乱想开来。常言道：“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也许咱们只有十七八岁的月妹真的变了？课堂上的她偶尔也会“心游万仞，精骛八级”，开开小差，走它一两次神。有一次，正在抑扬顿挫地上课的老师佯装咳嗽了，她才像被一声春雷忽然惊醒的青蛙，腾地一下挺身坐定。初中老师曾经风趣地调侃那些喜欢开小差的男生说：“人家‘一到十八就犯呆！看你小小年龄莫非动了凡心不成？罪过罪过哦’！”是啊！莫非自己也……她似乎意识到什么，预感到自己好像真的跑步进入那个花季雨季了。那天放学回来，月妹偶尔感觉胸脯发胀，要是不小心碰到还会有一种莫名的刺痛感。晚上干完农活回到家里，天已经黑尽了。处理完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后，月妹马上整理好自己的书本，叠好换洗的衣服，关好门窗，倒好洗澡水，准备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了。
　　月妹脱尽衣裤，先把一只脚小心翼翼地探进水盆里，再把第二只脚慢慢伸进热水里。一股令人懒散得简直像醉酒般缓缓睡去的暖流，随着升腾的雾气把月妹像小白羊一般光洁鲜嫩的玉体笼罩在白蒙蒙的梦境里……月妹抬起两节嫩藕般光洁虬白的胳膊，轻轻捡起泡在水里的毛巾，像一位母亲无比小心地抚摸自己刚刚出世不久的婴儿一般，轻缓而温柔地擦拭着自己洁白娇嫩的身体。在“哗啦、哗啦”的水声里，一块块污垢，一点点汗渍，沿着月妹白皙的躯体柔和的曲线，像犁铧上翻起的泥土，卷起来，跌下去，卷起来，跌下去……不久，那凝脂般的胳膊，细长的美腿，光滑浑圆的臀部，白嫩高耸得简直能掐出水来胸脯……像慢慢剥去外皮的玉米，褪尽紫衣的洋葱，慢慢露出令人艳羡的真颜来。
　　“唉吆！”随着一阵触痛，月妹那轻轻滑过胸部，沾满热水的毛巾像月妹脸上漾起的微笑忽然遇到突如其来的严冬，顿时冻结凝固在微微凸起的胸部一动不动了。月妹挪开手中的毛巾，“啊？”她吃惊地发现，在原先扁平的胸部竟然隆起两块红红的，像牛犊头上刚刚冒头的软角一般的肿块。那微微泛着红晕的“馒头”周围，除了黑里透红的乳晕外，好像与其他地方也没啥两样啊！可用手一摸，或轻轻一触，竟然隐隐作疼呢！月妹一下子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地双手捂住微微隆起的胸脯。月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大妞，人家可是高中生了呀！莫非，莫非，莫非自己已经，已经由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摇身一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大姑娘，真正的女孩了？她低头再次审视自己，呀！她不敢相信，甚至是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看见的事实。因为本来就比常人过早断奶了童年，失缺母爱的她，还处在普通孩子正在恋母的年龄——只有十几岁的她，还没玩够，疯够，学够，还没有过完人生中最难以难忘的少年瘾呢？竟然眨眼之间就进入了自己人生的花季了。平心而论，生在单亲家庭的她实在不甘心呐！可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活的磨练，苦难的历练，挫折的锻炼，加之眼前的现实，让聪明懂事的月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放弃那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幻想。作为孩子的她，作为童年的过客，作为同龄人还在爸爸妈妈怀里撒气、撒娇的儿时梦，已经，也只能在自己面前，眼巴巴地成为令人心伤的过去，成为令人值得永久追忆的历史了。她来不及穿好衣服，如隔壁老爸可能听到女儿嚎啕大哭时的感受，竟然双手紧紧抓住湿漉漉的毛巾，面对墙上那块斑斑驳驳的，隐约可见的人影，母亲临走时留下的唯一遗物——镜框，瘫倒在不再热气升腾的澡盆里，失声痛哭起来……
　　月妹这一哭倒不打紧，可着实吓坏了隔壁那位，已经被没日没夜的农活折磨得精疲力竭，倒头便睡的老父亲。这位听到女儿哭声的老父亲，像刚刚结识月妹妈妈那会儿，那个身手矫健的后生，赶紧翻身下床，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伢啦，伢啦！”他匆匆赶来，一声紧似一声地追问，一边“咚咚”地敲打着月妹紧闭的房门，生怕十几年前那不该发生的悲剧再次重演，千万不要发生任何意外啊！
　　平时放学的月妹子显得出奇的安静。除了自己“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边走边念的读书声，偶尔跌落枝头的落叶声以外，并没啥可以搅乱她宁静的思绪。可是从此以后，周围的环境好像一夜之间发生了不可预期的变故。路上的行人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除了迎面走来几个偶尔回头注视自己的当地人外，几乎都是陌生的外来客：几个头顶草帽，鼻梁上架着眼镜的外地人，手捧着画板在那里圈圈画画，指指点点；一个骑着电动三轮车，驮着一个三脚架的路人穿过眼前坑坑洼洼的土马路，在扬的黄尘里渐渐消失在土路尽头；不久，一辆辆满头油污的拖拉机，像经常醉酒的老校长，斜着身子，扭着秧歌，泼泼洒洒，“突突”地喘着粗气，从土岗下半天才露出半个头来，不久又扭着秧歌慢慢消失在此起彼伏岗岭间……
　　“出事了，出事了……”今天之后，低年级的傻蛋和他的同桌陈狗子在上学路上捡到几块奇石，一路疯跑到校。还没等同桌放下书包的陈狗子便从书包里掏出两块雪白的石蛋，“咔咔，咔嚓！”，一阵狂砸。随着他的手起石落，教室里瞬间火光四射，银光灼灼。神奇的魔石顿时招来无数羡慕的目光，攫取的眼神。大家纷纷扔下手里的书本聚拢过来，欣赏这场令人咋舌的表演……但是好景不长，乐极生悲。“陈狗子——你在干嘛？”不久，得意忘形的陈狗子就招来班主任一顿臭骂，还有一顿“竹笋炒肉丝”的特殊犒赏。看着泪眼涟涟的陈狗子，大家，尤其是傻蛋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无法言表。陈狗子上课时间不仅不读书，反而聚众闹事着实可恶，但他还是在嘚瑟与吹牛的过程中，给大家带来一个更加令人激动的好消息。那顿犒赏后，全校，甚至全镇人都知道，镇上准备新修一条由张家镇直达县城的石子路呢！莫非那些拖拉机，那些石蛋……呀！这傻蛋都能未卜先知，看来这张家镇真的要“出大事”了……
　　在大家惊喜地憧憬着那条可能通往县城的大路时，一种连月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啥的烦恼,就像水田里的蚂蝗一般死死纠缠着自己，以至于她一时难以摆脱。每次走在回家、上学的大路上，她总是感觉那来来往往，渐行渐多的路人好像都用异样的眼神偷瞟自己，或者以特别怪异的眼光盯着自己。这令她手足无措，心惊肉跳，一顿脸红。这是她以往从未遇过，也未曾觉察的新情况。“唉！真是羞死人了”。想到这里，月妹的脸“嗖”地一下，立马红到了脖子根。月妹对此无法释怀，她每次走路总是不放心地偷偷瞟一下四周，生怕有啥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从天而降，撞到自己面前，用那些奇怪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傻看，甚至以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贪婪眼光，电子扫描一般，在她白里透红的圆脸上扫来扫去。那架势简直就像电视剧里初进妓院浪子，让人浑身骤起鸡皮疙瘩，好不自在哦！有些人故意一边用手梳理着并不很是凌乱的头发，一边对着眼前的美女大声咳嗽一声，好在借此就能引起对方特殊的注意，博取眼前路过的美女那明眸善睐的眷顾；或者干脆故意走走停停，慢慢凑到正在忙着赶路的月妹跟前，有话没话地搭讪……总而言之，就是想方设法寻找借口，寻托词。目的也许只有一个，竭力亲近月妹，巴结月妹，讨好月妹，顺便用他们那猎奇、贪婪、甚至攫取的眼光偷瞟月妹那像蜜桃一般渐渐隆起，走起路来不时上下颤动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