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司马浩云与阎肃分别之后，便直接进了宫城。
　　此时，楚王已下了朝，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
　　“父王，儿臣回来了。”太子在御案之前跪下磕头。
　　“嗯，王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前几日，你母后还一直在念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呢。”楚王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眼前高大俊伟的儿子，满意地点点头。
　　“是，儿臣不孝，让父王和母后操心了。”
　　“好，你去见你母后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是，父王。儿臣先告退了。”
　　“对了，你去跟你母后说，今晚就在她的宫里给你摆接风宴吧，咱们爷儿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楚王又道。
　　“是，父王。”太子不敢有异议。他心里有点为难，他本来是想陪阎肃吃饭的，今天是阎肃第一次进京，一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他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他”心里可能会不高兴吧？但是，没办法，楚王难得主动提出给他接风，他可是不能拒绝的，否则就真是太不忠不孝了。
　　其实，就算楚王没有提出为太子摆接风宴，王后也是不会把宝贝儿子放走的。当她前一天听到太子要回来的日子，她就已经吩咐宫中为太子准备接风宴的事宜了。
　　“王儿，你这次回来可不要走了，是不是？”王后殷切地问。
　　“母后，永州的事还没有安排好，儿臣还要回去一段日子，等安排好接任之人后，儿臣就回来了。”
　　“什么？你还要去永州呀？还要多久呀？哪有太子长年在外不归朝的？”王后不满地说。
　　“母后，不会太久的，多则半年，少则三月，肯定可以回来陪您了。”司马浩云安慰母亲道。
　　“那就说定了，最多三个月？好不好？”王后看着儿子，一脸期盼。
　　“是，母后，儿子尽量早一点。”
　　“对了，你的大婚可也绝对不能拖了，过了年就让天官选定吉日，明年无论如何都要完婚了，知道么？”
　　司马浩云默然不语，这是他最不想提的话题。
　　“王儿，太子妃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你不及早迎进门，难道你真的想娶个老姑娘么？”王后嗔怪道。
　　“母后，等儿子确定回京的日子后再说吧？好不好？”司马浩云只得说道，他知道他无法逃避这件事，却只希望越迟面对越好。
　　“反正你明年都是会回来的，早点定下好日子，宫里好早点做好准备呀。你父王也是这个意思。等你大婚之后，就要开始正式参与朝政了。”
　　“是，母后。”司马浩云闷闷地说。
　　“王儿，你不知道，如今，小莹出落得天仙一般，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呀！”王后微笑道，“另外，母后也为你物色了几位绝色的千金做侧妃，年方十六七，到时，侧妃们跟着太子妃一起嫁入旭阳宫侍候，你一定会满意的。”
　　“母后，侧妃的事情就算了吧。一个太子妃就够了。”司马浩云连忙说道。
　　“傻孩儿，你将来可是三宫六院、美人如云的，怎么可能只有一位妃子呢？”
　　“母后……”司马浩云苦笑，他如今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人，而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跟那人说太子妃的事，更别说什么侧妃呀、三宫六院呀之类的了！那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个花心薄幸之人吧？到时那人一恼之下，再不肯跟他回京那就麻烦了，他可不想使用强令啊。
　　小元子接到宫里的消息，知道主君被留在宫中接风了，便告诉阎肃，今晚主君不能陪她了，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吃饭了。阎肃愣了一下，说道：“小元子，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吃饭？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吃饭么？”
　　小元子也愣了，说：“阎将军，小元是侍候主君的人，怎么能和你一起吃饭呢？主君知道了，一定会认为小元胆大妄为的。”
　　“你只是陪我吃个饭而已，有什么要紧？还是说，你嫌弃我，觉得不值得陪我吃饭么？”阎肃故意板着脸。
　　“阎将军，小元哪里敢嫌弃你呢？”小元子急了。
　　“那你今晚陪我吃饭吧，好不好？我不喜欢一个人对着一桌菜。”阎肃拉长了脸。
　　“可是……”
　　“如果你不肯，那就给我换房间。或者，我出去住店好了。在外面总能找到一起吃饭的人。”说着，阎肃转身向外走去。
　　小元子更急了，连忙上前拦着她：“好好好，小元就斗胆和阎将军一起吃饭吧。”
　　阎肃这才嫣然一笑。小元子不禁呆了一呆，心想，难怪主君会受不了！我小元公公也有点受不了啊！
　　当司马浩云终于从宫中出来，回到越王府时，阎肃早已经上床休息了。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她躺在那锦缎铺就的豪华床铺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小元子一直在外堂等着主君回府，他相信主君不会留在旭阳宫的，因为阎肃在越王府。为了阎肃，他的主君一定会回越王府的。
　　司马浩云满怀歉意地悄悄走进阎肃的寝间，但见微弱的烛光下，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枕上，那张俏丽的小脸露在被外，长长的睫毛弯弯地轻伏在那闭着的双眼下，那精致的小鼻子随着呼吸微微地颤动着，那粉红的小嘴轻轻上翘，似乎在等待着他……司马浩云心跳加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松而迷人的睡态。
　　司马浩云呆立在床前，一时之间忘了身处何方。
　　良久，小元子忍不住走上前来，悄声道：“主君，明日还要上朝呢，早点休息吧。”
　　司马浩云愣了一下，缓缓道：“把本君的被子拿过来，本君就睡在这里了。”说着，指了指床对面的那张沉香雕花小榻。
　　小元子呆住了，什么？他的主君今晚要在这里歇息？他忍不住偷偷看看那床上睡着的人，心中暗暗苦笑，却不敢说什么，马上去布置了。其实也很方便，因为主君的寝房就在旁边。
　　
　　凤菲回到凤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哥哥凤翎。
　　偏凤翎却出去了，她便在他的书房中苦苦地等待三哥回来，别人怎么劝说都不听。当凤翎回来，听说凤菲在书房等他，不禁大为奇怪。凤菲回京前，就飞鸽传书问他，浩云哥哥今年是否回京过年？什么时候回？如何安排的？等等。凤翎知道这个妹子从小就喜欢浩云哥哥，而浩云哥哥也把她当小妹看待。于是，他便把司马浩云回京的日程告诉了她。他另外还有一个想法，他希望活泼可爱的小菲能唤起浩云对表妹们的怜爱之情，那么，浩云表哥应该就不会那么抗拒与贺之莹表妹的大婚了，最好的结果就是，浩云愿意和贺之莹生儿育女，即使他对她并非那么的喜爱。对于一个君主来说，对待后妃的态度，最好就是仅限于“喜欢”，但绝不迷恋。
　　“小菲，你回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累不累？”凤翎轻快地走进他的书房，高兴地上前亲热地把小妹抱了抱。
　　“三哥哥！”凤菲忽然觉得很委屈，扑倒在他的怀中，眼泪满眶。
　　“小菲，怎么了？是不是浩云表哥得罪你了？”凤翎怜爱地抱着心爱的妹妹。他知道这个小妹从小就被家里宠坏了，脾气难免有点娇蛮有点任性，而司马浩云是从来也不会对女人小心呵护的，更不会曲意奉迎那些女孩子的小性子小脾气，说不定还会表现出厌烦、嫌弃的态度，大概因此让凤菲的少女心受了打击吧。
　　“三哥哥，浩云哥哥他，他……”凤菲更是委屈得难以复加，泪水便夺眶而出。
　　“他怎么得罪我家千金了？告诉三哥，三哥去找他算账，替你出气。”
　　“三哥哥，”凤菲抬起小脸，眼泪汪汪地，“浩云哥哥他，他，他可是不喜欢女人么？”
　　凤翎看她的委屈模样，心想自己所猜果然不错，不禁有点埋怨司马浩云：浩云啊，浩云，小菲毕竟也是你的亲表妹，又是我的亲妹妹，你多少给她一点好态度好脸色嘛，怎么跟一般女人那样对待？害得她伤心委屈，这又何苦？
　　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小菲，浩云哥哥整天在外带兵打仗，面对的都是粗鲁的男人，他不温柔，也不懂得对女人细心，唉，他就是那个脾气，你别怪他，三哥明天去找他，帮你说他，啊？”
　　凤菲轻轻摇摇头，泪水更是止不住：“三哥，不是的，浩云哥哥他，他很温柔的……”
　　“什么？”凤翎愕然了，那你又为什么哭？
　　“……他对那个人很温柔很温柔，可是，对小菲却很冷淡……”
　　“小菲，你在说什么？”
　　“三哥，浩云哥哥是不是喜欢……喜欢男人的？”
　　凤翎大吃一惊：“小菲，你在胡说什么呢？浩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
　　“如果他不是喜欢男人，那么他为什么对那个男人那么好？他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小菲，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菲哭泣着，断断续续地把这几天的所见一一跟凤翎诉说了一遍。凤翎越听越皱眉，又是阎肃！看来这个“阎肃”真的很有问题啊！虽然凤菲的描述可能有点夸大了，但是，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司马浩云真的很看重这个阎肃。不管如何，他决心要早点会一会这个阎肃。
　　“三哥，浩云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小菲？”凤菲倚在哥哥的怀里，终于向哥哥吐完了这些天的苦水，她的泪水已经止住了，但伤心却是无法停止。
　　“怎么会呢？浩云哥哥也是很喜欢小菲的，所有表妹之中，浩云哥哥最喜欢的就是小菲了。你看，你这次跑去找他，他都很耐心地陪着你回京城呀。如果他不喜欢小菲，那么他就不会为了陪你而多耽误了几天才到京城了，对不对？”凤翎耐心地安慰着小妹，在他心里，小妹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儿，需要哥哥的呵护和宠爱。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小妹已经长大了，她已经是一个开始憧憬爱恋的姑娘了！
　　“不，不是的，他都没有认真看小菲一眼。他，他还说小菲长得，长得……三哥，小菲是不是长得很丑？小菲是不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怎么会呢？我家小菲美若天仙，就算是贺之莹也是比不上的。君子看到都会‘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
　　“但是，浩云哥哥不会，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小肃，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小菲……”她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小菲，浩云哥哥虽说是哥哥，但也只是表哥，男女授受不亲，他是不能如三哥一样地亲近小菲的，否则，他就有越礼之嫌了。如果他敢那样做，三哥也是要怪责他的呀。小菲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浩云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所以，他当然要跟小菲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呀。”
　　“可是，他为什么和那个小肃那么亲热呀？”
　　“小傻瓜，两个都是男人，没什么需要避嫌的，自然没有那么多礼教要顾忌呀。”
　　“可是，在小菲看来，那个小肃，跟小菲差不多呀……”
　　“什么？”
　　“那个小肃，长得很好看，象个女孩子。”
　　“怎么可能？”凤翎想，长得再好看的男人，在军营呆上十年，也绝不可能“象个女孩子”那样。
　　“真的，三哥，在小菲看来，他就是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孩子！”凤菲很认真地说道。
　　“小菲，别胡说了。浩云怎么可能会欣赏一个长得象女孩子的男人呢？”
　　凤菲沉默了半晌，轻声道：“三哥，浩云哥哥为什么不肯大婚？他在等什么？”
　　“小傻瓜，别胡说。浩云只是忙于军务，没空，等他明年回朝，就会大婚了。”
　　“可是……”
　　“小菲，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快快乐乐地做你喜欢的事就行了。”
　　“三哥，我真的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么？”
　　“当然了。你是凤家这么宝贵的女儿，自然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了。”
　　“三哥，如果，如果五年前，凤菲可以列入太子妃的人选之中，王后娘娘会不会选中小菲？”
　　凤翎浑身一震，吃惊地看着妹妹：“小菲，你在说什么？”小菲，居然想嫁给浩云？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他开始后悔以前让妹妹过多地接近浩云了！他知道，在司马浩云眼中，小菲一直都只是小妹妹而已！
　　凤菲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当年选中的太子妃是凤菲，浩云哥哥会不会也这样一直拖着不肯大婚？”
　　“小菲？”
　　“如果，如果他也这样在外面风花雪月的却不肯大婚，小菲，小菲就，就……”
　　“小菲？”
　　“小菲就死给他看！”她的眼神无比坚决。
　　凤翎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