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吴秋送礼表心意，李琪婉拒夜难安。

　　参加完陈木心的婚礼后，吴秋和李琪分开已经有几天了。吴秋去了李凤家，他自然回到了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留给自己的印象只剩下了冬天。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路上不时地会出现几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农民工，这些人都是在周围的工地打工，周围的村子渐渐地都拆迁了。那千篇一律的高楼，像一个巨大的洪荒怪兽，贪婪地吞没着四周的荒芜；还有那保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北塬地貌。再看不到那从皇陵向北望去，漫无尽头的田野，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北山。
　　母亲在麻将馆里打麻将，村里打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好多都是周围拆了的人，没地方玩就跑到了这里。李琪觉得这些人本来就爱打麻将，只是以前忙于挣钱了。一个人只有经济自由了，才会真的自由。一个整天在生活中挣扎得人，又有什么心思去向往自由。对他们来说打麻将就是自由。那摸到自己听的那张牌时的时候，就像是遇见了作别多年的朋友。
　　吴秋和李凤说到自己村口的时候，李琪吓了一跳。他赶紧地迎了出去，他实在不愿意让隔壁邻舍的人议论自己的事情。他看到坐在车里的李凤时，越发觉得这个女人的美了。吴秋看着李琪盯着李凤看，略带嫌弃的说：“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人家小凤凰名花有主了，你看什么看。”李琪说：“凤，看来你那位以后只能把你拴屋子里了。”李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在一起好像总能找到顶嘴的理由，不过也别泱汲自己啊。李琪觉得李凤可能是和红酒接触多了，越发像一杯名酒了。像那高脚杯里的惊艳，一抹别样的红。他对她的欣赏从来不少，但这与喜欢毫无关系。
　　他略有歉意地对吴秋和李凤说：“就别去我家了，我知道有个饭馆不错我们去那，请你们吃饭。”
　　李凤真的很惊讶，她甚至觉得这是李琪第一次主动付钱。什么时候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开始开窍了。不过吴秋一听这话就高兴不起来了，她本来就是想去李琪家了，她还让李凤带自己去市里刻意挑选了礼物。因为是过年，送礼倒显得不是特别别扭。
　　“去吃饭可以，不过你至少得带我和李凤去你家坐坐，怎么难道金屋藏娇了，还不准人见？”她说话时的那分挑衅，已经遮盖了所有的情感。
　　他转过了头对李凤说：“李凤，你也是农村的。你觉得大过年的若是有男的去你家，你觉得合适吗？就算是韩俊，你愿意让他去吗？”他在心里其实还有一种深藏的自卑感，他实在不愿意吴秋看到自己家的样子。别的不说就那农村的厕所，吴秋见了肯定会觉得发现了新大陆。人和人生活的环境，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别都大。
　　李凤说：“当然不愿意，我们还没到见我家长的那一步。”
　　吴秋没有再说什么，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多说什么。她现在倒恨不得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全部扔了。她是一个骄傲的人，若不是看了李琪那份漫长的书信，她对李琪或许永远只有俯视。李琪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他的条件很不好，但心里的骄傲也从没少一分。虽然这份骄傲从不在人面前表现，虽然一文不值，但却始终抹不去。也许就像小说《情人无泪》里面的那句话，“我们都需要一位痴心的听众来为我们渺小的人生喝彩”。
　　老马家泡馍馆是镇上最老子号的泡馍馆，也因为这家泡馍馆的存在，整条街道都不再允许第二家出现了，因为往往开张不久就会倒闭了。李琪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和朋友两个人分了一碗饭，三个馍煮好分成两碗。虽然吃不饱，但也尝了那个味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甚至只记得了这件事情，记不得陪自己做这件事情的人。
　　不过今天他没有叫泡馍，点了三份酸汤水饺。这还是前几天在这里吃了一次感觉味道很棒，才带吴秋和李凤来的。他很愿把一些好的事物，或者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情与别人分享，只是身边不常有这样的分享对象。
　　“怎么泡馍馆还有水饺啊？”吴秋边吃着碗里的水饺，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提问。
　　李琪说：“也难为你了，大小姐居然陪我们吃这个。”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向李凤看了看，然后李凤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你们这里的人真坏，不过这饺子真的蛮好吃的。什么馅的？肉很嫩，汤的味道也很好。”吴秋刚说完一句话，然后就赶紧又夹了一个饺子放进了嘴里。李凤看着她，忽然觉得谁若是娶了吴秋，真是太享福了。她居然也可以这样轻易地满足。
　　“当然是牛肉的，羊肉的做的再好还是会有点膻味。这里是回民店，当然不会是别的肉了。”他没有把猪肉说出来。因为以前接触过一个回民给他讲过，传统的回民是真的很忌讳猪肉的，因为觉得脏，猪太恶心了。
　　吃完饭，吴秋从车里把给李琪家买的礼物拿了出来，她对李琪说：“我就不去拜年了，东西交给你，别拒绝。我给李凤也买了。”李琪看着吴秋手里的东西，真的想说“你拿回去算了”，但话始终没说出口，就当是朋友过节送礼吧。吴秋看着李琪，她很认真地看着他，很想从他嘴里说出，那你们去我家坐坐这样的话。他没有提，只是告了个别然后就匆匆地走了。
　　“吴秋，你不会真对他有好感吧？我看你把买的那一套翡翠手镯放到里面了，我家的礼物可没有这个。”李凤很认真地问吴秋。
　　“你说呢？我就不告诉你，哈哈。”吴秋开玩笑地说。
　　“秋，我觉得你们不合适，李琪也会觉得。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其实我也是。男的比女的富余太多都不好受，更何况女的比男的富。爱情应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无论是情感投入，还是从家庭条件、社会地位。”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地不善言辞。
　　李琪的母亲在收拾吴秋送的礼物的时候，发现了那一套翡翠手镯，就赶紧把李琪叫了过来。她虽然不知道这套镯子值多少钱，但凭感觉就知道很贵重。李琪看到吴秋送的翡翠手镯心里实在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知道吴秋是好意，可是从这简单的送礼来说就可以看出差距太大了，他的心里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无奈。
　　“妈，我知道了。这镯子你别动，我有机会还给人家，可能是我朋友装错东西了。”
　　春节好像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年过得最快的日子。而过完了年，日子会不知不觉得地变得漫长。三个人现在西安北站的广场前，李凤在和她的小侄子告别，她哥哥开车送她的时候小家伙非要跟了过来。吴秋和李琪两个人在等，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以前经常和李凤的哥哥一块打乒乓球，那时他初一，李凤的哥哥初二。教室后面的几个水泥做的乒乓球桌，早已经随着学校拆迁，变成了尘土。岁月有时候真的很可怕，连一点痕迹都要抹去。
　　“李琪，你怎么和李凤的哥哥居然在一起玩过？真神奇，这也太巧了吧。”吴秋有些很惊讶地说。
　　“都是一个学校的，就那几台球桌，都整天玩怎么可能不认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吴秋的话，脑袋里还是想着如何把包里的东西还给吴秋。他实在不愿欠别人任何东西，他也不喜欢别人欠自己任何东西。
　　李凤走过来的时候眼角明显红了，女人的泪点显然比男人低了许多。吴秋挽着她的胳膊，很自然地两个人腻歪在了一起。有时候肢体语言比声音更容易表达我们的情感，很多人可以控制自己嘴，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三个人在车上吃午饭的时候，火车已经到了南京。一边看窗外飞逝的风景，一边谈谈着心。渐渐地吴秋有点困了，她靠在李凤的肩上睡着了。李凤觉得吴秋这几天确实没有休息好，必定家里的床确实不太舒服。她开始以为吴秋呆一两天就会回去，没想到吴秋硬是拉自己在家周围转了很多地方。女人一但喜欢上一个人，好像就喜欢上了他的全部。
　　吴秋是被李凤叫起来的，因为车到站的时候她好像睡的更深沉了。三个人匆忙地出了车站。她们两个准备各自离开的时候，李琪叫住了吴秋说：“这东西还给你太贵重，那些礼品就收下了。”他从包里掏出了那个精致木盒，递到了吴秋手上。吴秋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说的真不和善。一个人不远千里来送一份礼，别人要拒绝，心情想来好不到哪里去。李琪说：“拿回去，太贵重了。”吴秋说：“几万块而已，又不是太多的钱。”
　　李琪把东西硬塞在吴秋的手里，然后立马转身走了。他知道吴秋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若是让自己送吴秋一份这样的礼物，那就等于半年的工资了。他忽然觉得两个人真的很远，远到了不可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