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旧地情殇（1）

　　且说化子有了素喜师父给的几百元路费，就想一步到胡庄去，找胡生论他如何陷害无辜。想到冷如冰霜、有着不解之怨恨的家，就不寒而栗了。又况没混个样子，还是“走遍天下吃屎的猪”，怎的也不能重蹈伤心呀！走有一里多地，忐忑不安怀着一种愧疚了，人家大德高僧瘸腿拉胳膊的，居士们给点儿供养不容易！僧人吃十方，自己还要吃十二方吗？难怪踩百家门“查大户”人笑你，狗咬你！住寺院住的是个啥？知道因果，却不讲因果！还披个人皮的？愧疚，愧疚得要死了，就掉头转身，把钱归原主去！忽听自行车“叮铃铃”地响声，抬头是王来，他这是干啥的？王来喊：“化子快回去，当家师有事儿给你说的！好事儿的。”
　　“早就晓得好事儿！还用你屁颠屁颠地巴结我？”化子笑道。
　　“多能！神足通了？”
　　“外行！他心通知道不？”
　　“通胖砍！”王来点着化子的头说，“你良心发现了，要老和尚的钱于心不忍！说着你的肋巴骨了吧？”
　　“行啊老兄，你也有神通？”化子点点头道，“真是这样想的，用老和尚的钱悖因果的！”
　　“上车！”
　　“不了不了，我死沉死沉的你驮不动！”化子说，“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到！”
　　“你就是死猪烂狗，驮也没问题！快！”
　　化子屁股一欠，上了后座。王来蹬车“呼呼”地跑。
　　到寺院，见了当家师，没等师父开口，化子抢先说：“把钱还给素喜师父，居士仨核桃俩枣的供养不易，我消受不起！”说着将钱搁在桌上，看着师父。
　　“素喜和尚从来谁的供养也不受。少林出家人都是这股劲，看钱如粪土！”行正师父取块米花糖像哄小孩子似的说化子道，“永馨拿来的，甜香，吃一块！”又道，“自从寺院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老和尚们每月由政府拨八十元，作为僧众护法少林的报酬。另外，你来常住六七个月了，算算每月三十元，总共210元，上北山修那物10元，磨豆腐补出10元。永乾，去会计处取240元给化子。”化子慌了，急道：“别别别别别！我本无家可归，王来把我弄来，师父慈悲收留了我，得免了饥寒之苦。住店不要店钱，吃饭不要饭钱，学武不要学钱，念佛不扎本钱，知足常乐。咋能寺院倒贴我钱？不要！”
　　忽听“拖拉拖拉”的响声，素喜师父肩头挂个布袋来了，见了化子，说：“四不像，咋还不走？不听话是不？”王来说：“他把您钱送回来了，说消受不起。装着讲因果的！”
　　“谁叫化子消受？给他父母的！”素喜师父转脸说化子，“父母是真佛！供真佛，等于供了十方诸佛！”化子说：“人家的‘佛’慈悲，俺家的‘佛’光给我打灾。豆腐！”
　　“胖砍！说着说着下道了！头给你敲烂！”行正师父举着羊角拐棍说，“你爹妈咋不把你捂到尿罐里扪死呢？还长傻高！”
　　永乾师取了钱给师父，师父把桌上的路费并这钱硬塞给了化子说：“不听老人言，饥荒在面前，不听老人话，处处就害怕！再不听话，捆到厕所臭你！当净坛使者！”化子闻此复惊自忖，原来少林老和尚都是开悟大德高僧，竟然了知自己的往事！眼圈一红，啥也不说，心想：命啊，不要钱也是罪过！又见素喜老和尚把挂兜放到桌上，说道：“当家师，这是禅师我等节约的资费，5800元，交给常住用吧。寺里一开放，信徒多了起来，开销大的。又况古德修行持银钱戒，少林老僧也要如此的！”永乾师说：“以后出家人能不能学习老和尚们呢？”师父道：“管那中胖砍！个人吃饭个人饱，各人生死各人了！以后咋着都好。时代给时代不同，但是修行的道理永远不变的！”又说，“王来，化子回家看老人，走前，你带他去中岳庙、大塔寺、石门山转上一玩。”化子又拜了师父一回，坐上王来的自行车往中岳庙去了。
　　中岳庙比少林寺大好多，几个大铁人风雨整得黑漆了光，威威武武，好不吓人。那古树多之又多，难以计数。许许多多的房屋没有丝毫的损坏，都是原始的历史风貌。是道教的发祥地。道教是国教，历史比佛教早。道教是古代老子的文化，佛教是外国，是印度文化。但宗旨都有共同的特点，彻悟本来，普利群生。虽修炼的方法有差异，都被人们认可的。
　　庙里住了三个人，两男一女，没穿道袍，都是青衣便服。实质都是老道。瘦高的，面色皙白，温文尔雅犹如白面书生，大约四十多岁，俗姓姓江。稍胖的，脸颜如碳，性情急躁，好似黑旋风李逵，也姓李。女的身材修长，落落大方。面如桃花，姓梅。
　　那江道长与王来关系极好。见了好友，先打招呼：“王弟，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兄长，我摊着苦差事了！师父命着领这货子去大塔寺和你这里，还有石门山游玩散心的！”王来指着化子说，“这真是倒霉！”化子笑笑给几位道长抱拳道：“无量天尊！”江道长见化子内行，和颜悦色说王来：“你能带这位小弟跑着玩是你福气！抱怨个什么？”李道长表现得也不错，道：“大塔寺就一座塔，啥也没有，也没住和尚，没看头。不若去石门山好。那山里有野人参，有种鸟叫棒槌鸟。只要它在哪叫，哪里就有人参。成天叫着‘王刚哥’！”化子插言：“鸟叫人名，有意思！”
　　“可不有意思吗！”李道长接着说，“说的是很远很远以前，有夫妻俩对父母特别孝顺，老人得了虚损病，百药不效。夜梦神人点化，说石门山有人参，疗病奇效。醒来思梦，信以为真。两口儿就上山采人参。石门山险峻无比，见得悬崖果有一物与梦里的人参一模一样。夫君王刚攀葛附岩欲获灵药，结果坠崖身亡。其妻见此，痛不欲生，随之跳崖。随后就变一鸟，通体洁白，声声名叫夫君的名字‘王刚哥’！此鸟独石门山有之，他山皆无。”化子闻得此语，不胜兴奋，天生的冒险使然，高声道：“好好，王来，咱去弄人参，看看白鸟，学学孝心！”王来说：“孝心发现了，采人参给你父母吃！”化子顺口打哇哇道：“必须的！”王来听得化子孝顺父母了，高兴道：“好！采人参去！”几个道子听得十分支持，随即送了食品饮料，山上方便。
　　石门山名不虚传，两峰石壁垂直相对，能有数百丈高，宽百余丈，上下造型规整，好似天庭的大门，巍巍壮观。二人一路向山上攀去。化子忽然想起了狼的事情，记得第一次在桐柏山给小军的母亲采药，在二道扒寨见那狼吃人不吃猪的情景，悚人可怖，就想着大石门山上肯定有恶狼的，说道：“石门山有狼么，王来？”
　　“哪有狼？有狼了就不会摔死人了！”王来说道，“孝心感动天和地！”
　　见到这石门山果然和他山有所不同，特色别致，透着新秀的气息。化子被别致的山景所感，诗性大发，即刻吟诗一首，咏《石门山》：
　　石门山上石门在，天光云影共徘徊。
　　千重峰峦笼紫雾，万里梵风净尘霾。
　　馥郁松节播远香，仙境瑶草奇花开。
　　闻得声声王刚哥，亘古孝道放异彩。
　　王来说：“化子你听！”二人仔细倾听，果然“王刚哥”不远处声声鸣叫，好像看见了人参的希望。没有风，太阳很热乎，两人拽着手，小心翼翼，猫着腰儿，顺着草丛里踅摸过去。近前窃视，果然见一只雪白的“棒槌”扇着翅膀，红冠的头，脖子一挺一挺地开合着洁白明亮的喙，声声不停地叫着：“王刚哥！王刚哥……”好像要呼出化子对父母的孝心！
　　人参，药物图谱上标得清清楚楚，七片绿叶，当中有朵鲜艳的花儿，叶茎紫色带有浅红，非常美丽。化子眼前一亮，指着一朵花儿说王来道：“喏，人参！”那确实是一株人参，长到很高的石头缝里。王来“啧啧”称奇：“好得没见过！”化子望洋兴叹道：“见你也瞎见，有本事你弄下来呀！”
　　“隔着门缝看人是不？！”王来说，“以为我在少林寺白住的？”
　　“谁管你白不白的，只看你能把人参弄下来为准！”
　　王来不说话，将条裤带勒了又勒，上腹鼓得溜圆，脚一跺，霹雷也似的“哈”了一声，“嗖”地“启火箭”般地窜了上去。化子心里跳了一吓，不想他刁驰浪荡地如此了得！
　　只见这王来咧咧巴巴扳着石撅，手插到缝里抠着里面的土。
　　“小心，可别弄断了！要整棵囫囵的！”化子喊。
　　“放心吧！给你父母开开眼界！见你弄个‘宝贝’儿，对你就好了！”
　　言犹未了，只听“呼呼”响了一阵，王来落在化子面前。面不改色，气不发喘，将一整棵人参递给化子道：“回去给父母保养身体，尽尽你的孝心吧！”
　　见这参有胡萝卜粗细，宛如人形，数了芦头能有七八十圈，八十多年的参龄，市场价野生人参能卖万把元之多。化子说啥也不受，劝王来去卖钱，娶个媳妇过在家去！王来给了化子一耳巴子，说：“你叫我当师父的叛徒？我恼了把你扔到这山深崖陡涧喂‘王刚哥’了算球了！拿着，快回你老家去吧！”
　　二人下山，王来脱掉里面的背心，给他裹了人参，去卖铺买个军用挎兜，装好，说化子：“别去庙了，防备牛鼻子老道贪便宜。”
　　路上，拦个往登封的三轮，二人湿着眼告别了。王来大声道：“办完事快回来！”化子“哎”了一声，消失在烟尘里。欲知化子是否回家，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