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凄风苦雨走少林（2）

　　话说化子离开了闫里村，行至不到半里地，不主贵的肚子咕咕噜噜闹开了饥饿，见太阳偏到西南了，晌不晌夜不夜的没人方便的。转个弯儿就是正店，虽然绕了一程路，曾有不少患者吃过化子的药，康复的不在少数，到那里了许有人会给吃的，就美滋滋地一路去了。
　　人们大都在地里劳作，村中没有什么人了。一大群鸽子在打谷场里“咕咕”叫着找食吃，听人路过，“呼”地一声飞跑了，阴影从头上掠过，瞬间消失。
　　到村，几只狗子有黄有白，见了生人“汪汪”地不友好，只是叫，不下口。河北的狗狗比河南的狗善良。忽然见得有一老妪坐在当院的椅子里，手掐念珠，专心一致地用功。化子知道“能动千江水，莫动道人心”，就忍受饥饿折磨，看老人的虔诚之心。实在受不了啦，心说：阿弥陀佛，我快饿死了，得求老菩萨慈悲点儿吃的。您可别怪罪呀！就上前施礼道：“善哉菩萨，弟子枵腹难耐，意欲乞食，可怜则个！”
　　老人闭目不答，口里只管“嗤嗤愣愣”上下口唇，忙个不休，不理化子的茬。化子近至跟前，将刚才话儿复述一回。老菩萨这才停着手，闭了嘴，抬起头，睁开眼，盯着化子打量半天，见识年纪轻轻的讨饭化子，冷冷地说：“你这有手不劳动的青年儿，脑子短地不晓事理儿的，农人忙得动炊都不应时了，怎得饭吃？黑了晚饭里你来，菩萨打发你。快走吧！”化子苦笑着离去。
　　朝南不远就是香花营了，想到马妮是这村中的，懒得去。忽然见那道观耸入目中，就浮现出曾经给小道子逮着蛇精救他大难不死的情形，就论这上找那道子管顿饭吃，想必没问题的。“感恩之心，人皆有之！”便欣然前往。
　　时至正在打礁。打礁是道教的法会，给人祈福消灾，很隆重。善男信女，往来出入，欢声笑语，氛围不错。化子来到门前，见守卫道长合掌当胸，口称：“无量天尊！弟子这厢有礼了！”接着禀明了来意。道长见化子满脸狼狈相，拒之入内。化子就亮出曾于此观捉过蛇妖救过小道长的命！众人闻听哈哈大笑，指着化子，出言道：“此人大发神经！吹牛皮的捉蛇妖？别叫蛇妖吃了你就好了！”
　　有个老者认得化子，说：“不在开元寺守候，破破烂烂，鼻青脸肿，来此作甚？”化子道得事故腹饥之因，说：“特来求道子素斋一餐，以济饥渴！”化子出言可怜之甚，然并不得到别人的同情。老者入内，良久方出道：“道长已入老君妙境，采得九转金丹，为施主祈福消灾，延年益寿！且自别处去吧！”
　　化子还要说什么，年轻的守卫把手一挥道：“快走，别冲撞黄道吉日！”
　　化子叹着气，捂着肚子，苦笑着道士很有意思的。唉！这就是三教九流里的人！
　　记得前面不远有条人工河，雨过不久，河水潺潺，草儿青青，不时青蛙“咯咯咯咯”地比赛歌喉。化子忽来智慧，便有了果腹的希望，免费大餐，尽情享用，撑死没人管！就贪心不足，状如牛饮，饱腾腾地不饿了，就觉得肚里有了动静，不知何因了。一时高兴，坐到河床的绿草上，饶有兴趣地读起巨著《胡编》来了。
　　化子大吃一惊，血红的“胡编”映入眼帘，胡生名字闪闪放光，下面一行白字是：蒙人作家出版社出版，一九九九年第一次印刷，国际统一书号：YB12―――0768，印册：14900000000本，定价：60元。
　　天啊，胡作家很有心计，竟然比着全国人民的数量出版的！终于实现了弘扬威名远大目标！可仔细算来泱泱华夏地大物博，总人口数男女老幼总和顶多不过十三亿多罢了，可胡生凭雄厚的经济实力印刷了十四亿九千万册，超出实际人口数量那么多的，无疑就是包括了怀孕的大肚子女人肚里的胎崽，尽管还没从肚腹里爬出，也得事先敬慕胡文人的威名！力争压倒四大名著，登上文学绝顶，让太阳瞩目，月亮羡慕，群星五体投地，创人类文学奇迹！胡生这名望出得可谓登峰造极，铸就和体现着人类文学历史的辉煌灿烂的价值，定格永恒！难道自己也跟着胡作家膨胀了巨大的名望？化子就掀开《胡编》往深处拜读，拜读着利用文字杀死人不偿命的阴谋和化子自己卑鄙龌龊的内容！原来以为子虚乌有，不足为凭的荒唐之事，果然出现在胡生的巨著《胡编》的字行里，蹦蹦跳跳，异常活跃，要把化子孙山整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八道河的人们打断孙山的赖巴骨……尼姑带着假发同孙山到唐河旅社XX……又在河北正定临济寺附近租房子承包异性，白天当和尚，夜里做俗人（意思不言自明）！胡生、化子当初居住寺里，月资二十元。胡生就颠倒是非，无中生有，编得自相矛盾！还有“御赐金钵”《白云宗谱》之事……“孙忠掂桶人粪尿，兜头朝孙山浇个满头满身。顿时奇臭冲天，哇哇乱吐……”
　　孙忠原是堂弟，风湿病被堂兄治愈，难道人家不知感恩，还用粪尿泼医生？！化子家的老人因学习上造成了冰格，但与你胡生何干？也编着糟践一通？！你个胡生口口声声说化子你们是“患难之交”朋友，还说什么“连体人儿般的义结金兰”，不知为何变脸比翻书页还快？鬼神难测！诬陷无辜，是你看家本领，不打草稿，出口成章，一气哈成！
　　老天啊，你做个证吧，我真的没有扒胡家的祖坟，更没有逮着你的孩子填井里！背后我真真的也没说你半个“不”字！你说你哪来的那么大的仇？你总得说出个原因吧？佛家寺庙管你吃住，避免公安局的追捕，躲过一劫，不思感恩，反而诽谤，谩骂出家僧人！胡生何以侮辱别人的坏水泼洒全中国！文人的一点良心毁灭殆尽，把个与你曾朝夕相处的化子涂成了十恶不赦的罪魁，活活地被你文字的毒钉楔上了人类耻辱的柱子上，遗臭万年？！
　　化子越看越觉得冤枉！可笑、可哭、可悲、可叹！人类古老的历史发展到今天，又刷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猇獍！古书上说猇獍是最凶恶的野兽，生下来就把母亲吃掉！可见，善恶好丑都是相对的，缺一就不是世界了。
　　身心绝望的化子，成了实在的屈死鬼！想诉诸法律维权，告胡生置法律于不顾，铸造文字牢狱，以真实的人名、虚假的故事陷害无辜，侵犯人权，侮辱人格，严重地挑战着法律的底线！法律是保护每个公民的利益、身份、名誉的安全的重要保证！才体现着法律的尊严。
　　可是一旦求助法律，必须先交数千元的诉讼费！困穷潦倒的化子何处讨钱？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难进来”！叫今日的人性刷得更加焕然一新了！更况胡生用金钱搭建的关系网似那铜墙铁壁一般，与他计较恰如“鸡蛋碰石头”！
　　想到此，自己真真成了《胡编》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吓得再也不敢到有人之处乞讨了。
　　辽阔大地，竟无可行之处，无垠长空，却无一丝阳光。看天上那椭圆铁饼，失去了光彩，苍白苍白似贫血患者的面孔。化子伤心透了，止不着悲痛地大哭起来，哭自己自有历史以来没触犯过胡作家的法律，何以笔之于书将自己埋汰到死地里？
　　哭，是绝望的唯一途径，是软弱一族发泄怨恨的有力武器！哭吧，哭吧，哭吧，有多大的冤屈尽管哭！哭死了就有正义来主持公道了！都说公道自在人心，可是，金钱汹汹的世界里，人心又在何处？
　　化子忽然悟到自己成天给人除苦，可自己有了苦谁来给除？孤独，无助，软弱无力！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动见猪羊”！
　　在胡作家的铁蹄践踏之下，化子只有死路一条！“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寒霜单打独根草，黄鼠狼专咬病鸭鸡”“夜行每遇鬼打墙，屋漏偏逢连阴雨”，仓颉这些倒霉的词汇原来就是给化子独家设计的！
　　尘世上的法律何时拯救贫穷无助弱势一族呢？
　　化子心里恰如漆黑之夜，毫无希望的光亮，梦想着阴间的法律多少有点儿公道吧？
　　“人生于世皆有死，只差来早与来迟！”胡作家，化子从今心明眼亮，同你彻底决裂，先你一步死去，阴曹地府里找阎王爷控告你，“屙屎吊动弹，闲劲出力！”罪大恶极，谤佛，谤法，谤化子！现在阴间里也弘扬正气了，牛头马面秉公执法，提前将你胡生捉拿归案，化子便乘佛祖威神，揭发你陷害无辜的罪恶勾当！把编书用真人真名对无辜的人进行污蔑陷害的无耻文人打进无间地狱，目不识丁，万劫不复！
　　哭着哭着，一阵呕恶涌来，肠子肚子脖郎股子翻江倒海地闹腾开了。呕哕个乾坤颠倒，活活吐死个自己了！昏了一会儿，风儿唤醒，忽见得所吐之物里有声音，仔细一瞧，竟然笑掉大牙了，一堆黑色的蝌蚪，还有蹦蹦跳跳的小青蛙，“咯咯”鸣着往河里跑。这才知道自己狮子大张口般地吸水又是何等地凶残！见那蝌蚪活着的不在少数，就送到水里，又回到悲愤之中，刷新了死亡的念头。死！勾消尘世间的恩恩怨怨，的确是痛苦解脱的近路。附近的弯腰杨树，成了化子去天国的捷径。
　　化子摸腰，腰里是条九尺长缠了三圈的红腰带，是小芳花费几天的工夫，用红丝线织成的裤腰带，只想着恩恩爱爱天长地久，哪承料变为了走向不归路送死索！
　　弯腰树比化子稍高，他颤颤抖抖爬到树上，将裤带绑在拐弯处，挽个索套，一横心，挂到了脖子里。只要往下一跳，灵魂领会立马超越。
　　化子最后看了一眼世界，就想到冷酷的家庭和老奸雄，想到了桐柏山的老石洞，还有吴妈和大娘，又想到大雪里乞讨结识的胡生，曾经共同走过的风风雨雨，如今的狂妄变态……还想再哭一回，可是声嘶泪竭了，只能在心里说一声：“谢谢《胡编》，我终于解脱了！”就纵身一跳……欲知化子的死活，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