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凤翎走了。小元子却久久不能合眼。
　　小元子看出来了，凤翎认为阎肃会给主君带来麻烦。其实，小元子也觉得会是这样的。他又想起了那个让他心惊胆颤的情景。
　　那天，司马浩云被永州牧极力请去了。而阎肃很早就回了将军府，她没有陪同司马浩云，她不想去应酬，而他也觉得她没必要去，于是，就让她先回来了。
　　因为时日还早，阎肃于是很舒服地洗了长发。不用陪司马浩云吃饭的时候，她总是留在小楼这里吃的。为了让长发慢慢干透，她就在小楼里披着长发。闲着无事，她忽然想到那边的书房，找几本之前读过的诗卷过来。上官天宇本来有很多这种闲书的，其实都是为了她而备的，而她所读的诗书多数都是他后来陆续教她的。上官天宇很享受陪她读书的日子。他走了之后，那些书也留给了她。司马浩云搬进来后，原来的那些书都被小元子摆到了书架的上层去了，下面那两层，都用来放司马浩云的书卷和信札了。阎肃曾向司马浩云提过，想把上面的旧书整理一下，找一些想看的书。司马浩云便吩咐小元子到时帮她一起整理。不过，她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来做这件事，因为，她不想在大将军用书房的时候做，那样会影响他的，而且也显得太没礼貌了。但实在又很难找到一个她有时间而司马浩云没时间的机会，因为，他总是要她一起，做这个做那个，唉，即使没什么事，也让她呆在一旁陪着他。而今天，显然是一个机会，不如就去看看吧，能整理多少就整理多少好了。
　　于是，阎肃便高高兴兴地跑到书房去了。对于总是别别扭扭的小元子，她并没有什么特别防范之心，反正他也无需在意她，而且他也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所以，她仍是披散着长发，施施然地对坐在外面等候主君归来的小元子一笑，说了句：“我要找几卷书。”然后，她就悠悠然地走进书房了。
　　小元子呆呆地看着那张笑脸在眼前飘过，乌黑的长发披散在那瘦削的肩背上，身上白衣飘飘，那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他愣了一会儿，便急忙跟了进去。却见阎肃已经站在一张矮几上，那矮几被她移到大书架边上，她仰着头，费力地翻着上层的书卷。她今天穿着一件在府内才穿的宽袖常服，由于双手上举，那宽宽的袖子已经掉到手臂上了，露出了那一大截白生生的小手臂，那小手臂瘦瘦的，皮肤白得透明，隐隐看到了底下那淡青色的血脉，令人禁不住心怀怜惜。
　　小元子连忙快步走过去：“阎将军，你要找什么书呢？让小元帮你找吧，你快下来吧，你这样子太危险了。”
　　“什么？”阎肃一面应着，一面用力想抽出夹在中间的一个卷轴。
　　“哎呀，让小元来找吧，我都搬下来给你慢慢选吧，好不好？”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小元子更急了。
　　但阎肃已经把那个卷轴抽到一半了，自然不会中途放弃，便继续用力，却没料到后面却是很容易了，她居然一下子就把它抽出来了，但是，由于用力过猛，她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被带着向后仰，身体便向后倒了下去。她惊叫一声，心想自己这下子一定要狠狠摔一下不可。
　　小元子吓坏了，不假思索，立刻上前张开双臂去接住她，结果脚下被什么拌了一下，于是他也向后倒去，而阎肃倒在他的身上，两人一起仰面摔倒在地上。不同的是，小元子是垫底的那个，阎肃是砸在他身上的，所以，阎肃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小元子却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紧接着“哇啦啦”地上层架子上的书也跟着掉了一半下来了，有些还直接砸在他们俩人的身上了。
　　当阎肃挣扎着要爬起来时，司马浩云却适时地回来了。他看到地上一片狼籍，而小元子躺在地上，阎肃躺在他的怀中，小元子的双臂却是环抱着阎肃的。
　　他大吃一惊：“你们在干什么？”他不断地脑补着混乱的情景。
　　“大，大哥，快拉我起来。”阎肃挣扎着，不知道应该扶哪里才好。
　　不等她说什么，司马浩云已经几个快步上前一下把她抱起来了。而小元子在听到他的声音的同时，也马上把自己的双手松开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司马浩云把她抱向一边，然后转头瞪了小元子一眼，似乎被他的眼神中的杀气所刺激，小元子马上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我不好，我想拿本书，结果从几子上掉下来了，好在小元子帮我，小元子，你有没有受伤啊？真是抱歉啊！”阎肃无比歉意地看着小元子，她知道被人砸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小元子低着头，闷声说了句：“没事。”
　　“你呀，我上次不是说了么，要找什么就让小元子找就是了，干嘛自己来？如果摔着了可怎么办？”司马浩云一面心痛地责怪着她，一面伸手细心地帮她拔开混乱地挂在脸上的散发，他的手指抚着她那滑嫩的肌肤，心狂跳不已。
　　“不会有事的。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有那么娇弱？”她挣开他的怀抱，自己随意地把乱发拢到脑后。那动作和神态是如许地娇媚动人。
　　他痴痴地看着她，内心在疯狂地大呼：小肃，你真的不是女人吗？你怎么能够比女人更好看更可爱的？
　　“小元子，你真的没有事么？”阎肃却仍是担心小元子，毕竟是她害他被砸的。
　　“阎将军，小元粗皮厚肉的，更不会有事了。”小元子急忙说道。
　　“哦，那，我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说着，阎肃打算去收拾那一地的书稿。
　　“不不，阎将军，让小元来收拾吧。”小元子慌乱地说道。
　　司马浩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拉着阎肃，柔声说道：“对呀，小肃，让小元子来做就行了。来，我们到前面喝茶吧。”
　　“可是……”
　　“不要可是了，走吧。”一面说着，司马浩云半拉半拖半抱地把她带走了。
　　小元子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了。他的身体仍深深地记得她倒在他身上的感觉。她的身体很柔软，很轻盈，她的皮肤，是的，他的双手摸到她裸露的小手臂了，那么滑那么嫩……打死他也不能相信，那会是一个正常男人的身体？还有，她的发香……小元子觉得如果不是他在做梦，就是他疯了。小元子在宫中多年，见过无数美女，也接触过很多美女的身体，虽然他做不了普通男人的某些事情，但是，他仍是男人。他是太子身边的人，他甚至能影响太子对侍姬的选择，不，其实太子殿下召幸的美姬都由小元子来定。多少宫女为了讨好元公公而主动投怀送抱，多少侍姬为了能得到侍候太子的机会而讨好元公公……是的，他很清楚地知道女人的身体应该是怎么样的。
　　阎肃是女人吧？！小元子的耳中如响雷一般地狂鸣着。
　　而他的主君已经深深地迷恋上这个人了！主君刚才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小元子绝对相信，假如他刚才的动作有一点点“不规矩”的迹象，他的主君可能会对他起杀心的。
　　即使是如小元子这样的“男人”，他的主君也不愿意他心爱之人被碰触。
　　那天晚上，司马浩云把阎肃留到很晚才肯放她回去。他坚持认为她的头发还没有干，不能让她上床睡觉；他借口说要看看她的头发是不是干了，不断地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他的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脸、她的耳、她的脖颈，他的内心疯狂地想要抚摸她的肌肤。最后弄到阎肃烦不胜烦，忍无可忍，大叫：“我真的好困呀，我要睡觉去了。”她站起来就走。司马浩云急忙跟着她，一路把她送回小楼，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她。他的内心疯狂地想要留下来。但是，阎肃毫不留情地赶他走。赶了好几次，他才恋恋不舍地慢慢地离开了。那天晚上，他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那小楼，看了很久很久。那天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的身体上的渴望比往日更是强烈难忍。他想，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碰女人了。
　　而那天晚上，阎肃也是烦恼不已。她回想起自己倒在小元子身上的情景，那一定是狼狈之极的场面。而最糟糕的是，不知道小元子是不是因此对她起了疑心。而她，也对小元子起了疑心。因为，她应该是“砸”在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了。从她第一天进入军营开始，上官天宇就苦心教她如何应对男人的袭击。而第一天的教导，就是如何攻击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从不同的角度，例如当背后被袭击时应该如何有效应对。所以，她早就牢牢记住了那些有效招术了。她很担心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让小元子受了“重伤”，她虽然比较瘦，但总是一个大人啊，她不知道小元子会有多痛，因为按以前天宇哥所教的，被这样的力度伤到，那个男人虽然不致被废，但痛得半天动不了还是会有的。所以，她忍不住反复问他“有没有受伤？”虽然他可能会不好意思承认。然而，小元子的反应却令她感到惊讶，连表情都似乎并不难受，他似乎并没有多痛。难道她记错了？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么，小元子为什么不会痛？除非小元子是……小元子样貌清秀，声音细嫩……她不敢想下去，如果小元子真的是她所猜想的人，那么，司马浩云又是什么人？什么人的贴身侍从需要这样的人？她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天啊，但求她真的是想多了！
　　那天晚上，小元子心烦意乱，无法入睡，便到小园中散步，碰到当夜值勤的肖剑。
　　“元公公，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在这里散步？”肖剑惊讶地问。
　　“肖剑，你跟了主君那么多年了，最近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发现，主君他，他可能……”小元子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自己的担心跟这个侍卫说。
　　肖剑似乎很明白他想要说的话，便毫不在意地笑笑：“只要主君高兴就行了。”
　　小元子有点惊讶地看着他：“肖剑，你可知道我在说什么？”
　　肖剑仍是那个表情：“元公公可是在担心阎将军么？”
　　“肖剑，原来你也发现了……”小元子有点丧气，原来主君的心思是那么明显的呀！
　　“我在来永州的第一天就明白了。”肖剑毫不在意地说。
　　“什么？第一天就……”小元子大吃一惊。
　　“元公公，你平时都在府内，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我们天天跟着主君到处跑，主君是什么样的，我们都清楚。所以，那天见到阎将军，主君的态度就很清楚了。”
　　“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松？你不觉得这样下去，主君他可能会，会受影响的？”小元子焦躁地说。
　　“元公公，这要看你在意的是什么了。”肖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元公公，在肖剑看来，如果在意的是主君，那么，主君高兴我便高兴，这件事完全没问题；如果在意的是那个要成为楚王的男人，那么，这件事就大大地有问题。”肖剑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肖剑！”小元子愣住了，在意的是主君，还是那个要成为楚王的男人？凤翎一直跟他反复强调的都是：他的主君是那个将要成为楚王的男人！他一直以为，主君和成为楚王的男人应该是一样的。如今听肖剑这么一拆分，他忽然发现，其实，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元公公，你只要确定你的选择后，你就不会感到那么苦恼了。只要按你自己的选择来做，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了。”
　　“肖剑，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我的选择当然是主君。只要是主君喜欢的，肖剑就会努力为他做到，也许那件事对主君不一定有好处，但如果是主君所希望的，肖剑都会去做；无论主君是否想成为楚王。”肖剑一脸轻松地说。
　　“肖剑！”
　　“好了，元公公，还是早点回去睡吧，我要过那边看看了。”说着，肖剑便大步向那边走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天晚上，小元子苦苦想了一夜，终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