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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作品名称:六弦之城      作者:维也纳的猫      发布时间:2013-08-05 10:58:11      字数:7867

一三
  “我觉得我们没有线索了,侦探先生……葬礼已经过去了,但似乎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随之归总、结束了。而后我们应该向哪个方向展开调查,却没有留下任何提示……”
  “不能这么说,小姐。您的看法太过消极了……线索有时需要等待,有时则需要去找,还得依靠一点运气……您暂时摸不到它,并不代表和它永远地断掉了联系,也许换个别的角度会产生很好的效果……那天您在葬礼上有什么收获吗?能回忆起您身边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一无所获。大家都沉浸在错误的悲痛中……您呢?”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但我注意到您未婚夫的父亲来了,还有那个日记里提到的女人。”
  “是的,他们对这个消息都信以为真了,十分悲伤……”
  “这样看来,我们的确需要重新考虑调查的局面了……我认为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仍不能得到一个完整而流畅的事实,这其中一定有我们还没有发现的隐秘,关于您未婚夫过去生活中深处的东西……”
  “您是说,对于莱昂我们认识得还不够清楚……他在G城组建了一支乐队,秘密地用父亲的接济给教会捐款,还和工厂区的玛德莱娜保持过一段时间的情人关系……这些事实一件一件被发掘出来时都让我吃惊,而您认为他可能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说过,小姐,要想真正看穿一个人是很难的……一个人可以保持沉默的东西太多了,而误会则在此之上堆积……因此您要有所准备。我的确认为,关于您的未婚夫我们还有未知的一层,而这也是这整件案子最坚硬、最核心的一层。我有这种感觉,一旦弄清了这个谜团,您未婚夫的失踪前后就将水落石出,而我们也将找到他本人了。但这最后的一层阻碍,也是最深、最至关重要而又出人意料的。您明白吗?我们现在的调查就仿佛在向地心挖掘时碰到了一个岩床,而我们正处于这一层之上,碰到了瓶颈,感到了某种局限。而我认为我们必须在这里停滞一段时间,花费些力气去挖开一个突破口……”
  “我明白……我只是觉得难以置信。我以为这就是莱昂希望我们知道的全部了……他究竟在独自担负什么呢……您觉得这个至关重要的事实又是什么呢……”
  “您还记得您在马蒂斯咖啡馆里对我说过的话吗?您告诉我说,那个女人认为您的未婚夫无时无刻不处于一种巨大的压力之下……”
  “我记得。”
  “这就是我们应该去揭示的答案。”
  “您说的没错……但我们现在处于它的边缘上,捉摸不定……的确,这只是一种他人的感觉,太难了,甚至有点好笑……”
  “尽管如此,但她反复地提到这一点,就值得成为一个有用的细节……您别灰心,别忘了我们的同盟……我们会找到下一步的线索的。我们不是一直在试图固定这些飘荡的真相吗?这个案子的一开始,我们不就是从一团什么都游移不定、虚空的雾气中抓住了一个绳结吗……”
  “是的,我相信您……事实上,您为这场葬礼感到遗憾吗……?”
  “为什么?”
  “那天的仪式结束以后,我在离开公墓墓园时,看到了您的车停在大门附近,但没有看到您本人……尽管我照您所说的,没有回头去寻找您,但我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闪现出您单独在一棵树下,在莱昂的墓碑前徘徊、悼念的画面……这个疑问使我感到愧疚……即使您知道这不过是将计就计的一出戏剧,而死者也并非真正的莱昂·特洛科夫,您仍然为死亡而感到遗憾吗……”
  “事实上,在您发现我的车的时候,我有可能是在和神父在他的办公室里交谈,以便更多地了解关于这次葬礼的细节。后来我也根据这些信息,像您之前建议的那样,重新对葬礼上的客人进行了审查。您未婚夫的生活圈子不大,因此很难再有什么新的发现,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告诉您我一无所获,这是实情……后来我的确去了您未婚夫的墓前……您知道,干我这行的人都见过太多死亡了,几乎是每种死法都有,而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走向它的……不过每次我都会哀悼这些人,无论他们是谁,和我有没有关系……只不过比起您和其他人,我用的时间要短一些……”
  “我原本后悔让您也来参加葬礼,因为那里的气氛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但我佩服您……”
  “只是工作,小姐,工作必然的一部分,没什么可抱怨的……”
  “那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会继续搜寻可能的线索,通过从前没有尝试过的渠道,可能要用上一些老关系去打听消息吧……而您,您要有耐心,您应该继续付房租,打理您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保持联系畅通,一有新的线索我就会给您打电话的。”
  “谢谢您,侦探先生……希望您好运。”
  “您也一样,小姐。或许在这条关键线索之后,一切就将变得不同了……但无论如何,您期望了解真相,也为此做好了准备,会有回报的……我有预感,用不了多久一切就将结束了,水落石出了。这是一个侦探的经验和直觉,而您和我也正希望如此……”
  一四
  二月的一天,露露没有像往常那样等待侦探的消息,而是临时决定出门。接近中午时,G城全成的供电忽然间都中断了。暴风雪从前一天的夜晚开始不断积聚,使得街道上的交通拥堵不堪,电网不堪积雪的重压而陷入瘫痪。她坐在因为无法供暖而迅速冰冷下来的客厅里,听着楼道里人们杂乱无章的脚步以及抱怨声,不禁想到几个月前踏入索尔的琴行时迎面扑来的刺骨寒冷,与现在几乎如出一辙。她担心没有供电时他呆在琴行里或许还要难熬,于是决定套上厚衣服赶去看看他的情况。
  露露下了楼。公寓外的人行道上,深深的积雪让人举步维艰。街道因为失去了交通灯和两旁的霓虹广告而显得阴郁,严峻。滞塞的车流一直延伸向上坡路的尽头,直到被下降的地平线吞没。不时可以看到一两辆打滑或者抛锚的车辆凸显其中,形成了阻塞的症结所在。城市的远景却在被寒风扬起的雪花中显得迷蒙了……她在路上耗费了许多时间。当她最终到达琴行时,她在百无聊赖的琴师脸上看到了喜出望外的神色。
  “您怎么会在今天到我这儿来?现在城里一片混乱……”
  “我来看看您……”她环顾着萧条黯淡的琴行里面,一边抖落肩上和头发上积聚的雪花,“现在停了电,您在这里孤独一人,又无法取暖,我有些担心您会觉得比平时更难熬……”
  “事实上我已经习惯了每天的这种生活……这里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今天停电,也没法为您煮咖啡了……”
  “没关系,我在公寓里也是一样的……”
  一楼陈列着的那些乐器仿佛在严寒的逼迫下都缄口不语,金属和木头都显得冰冷、不近人情,让人觉得一切都在向后退,畏畏缩缩,而使琴行原本的空间变得更大,仿佛空无一物。索尔搬开一些装有配件的箱子,为他们能像许久以前那样坐在前厅里交谈而腾出地方来。露露脱下了围巾和手套,觉得就连这样的动作也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产生了回响。她透过结着一层薄薄水雾的玻璃门向外看去,暴风雪将一切景物都遮蔽了,却让外面的城市显得出奇地寂静,仿佛大雪将他们和这间琴行与世隔绝,为的就是能让他们不收任何打扰地交谈……他们就着这种最近的天气寒暄了一阵,然后都不约而同地显得有些沉默。露露想,或许是因为严寒,他们才找不到什么能和彼此谈论的话题。不到一刻钟,她和琴师都感到身体已经冻僵了。
  “您冷吗?”
  “这里一向是这样,停电以后就显得更变本加厉了……我们应该想法取暖……”
  他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露露发觉他的目光停在大厅的深处。琴师沉思了片刻,没有犹豫,直接朝后面的一个房间走过去,回来时手里拿着许多木板、木条和一些报纸。这些东西散开后,露露才看到一些木头浅色的表面上还留有铅笔画出的吉他琴身和琴头的设计,有的材料甚至已经成型了。
  她忽然理解了他的意图,不禁感到诧异。但他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仿佛做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本就应该从容不迫。
  “您瞧,这都是些做坏了的琴的部件,或者是边角余料……但做生火的燃料也许正好……”
  在又冷又湿的空气中几乎无法划着火柴,但他们试了许多次,还是成功地擦出了第一丝火花。作为引火物的报纸团发出了微弱的嘶嘶声,一道蓝色的火焰沿着黑色的烧焦的边沿爬上木条,而后是更厚的木板。他们围坐在这堆由那些夭折了的,再也没有希望发出自己的声音的乐器的牺牲而产生的温暖火堆旁,像两个被困在野外、历经磨难的人那样战战兢兢地向那个橘红色的中心伸出手去,感到身体逐渐变得柔软而放松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倦意,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那些外面已经上了清漆的木头发出剧烈的哔剥声,让琴行一楼的天花板下充满了一团团的青烟,也在墙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碳化的痕迹。
  “您好些了吗?”
  “当然……我的手已经恢复感觉了,您呢?”
  “我也一样,这一招总是很凑效的……”
  “但您不觉得遗憾吗?就这么烧掉这些配件……您不认为它们今后可能还有用?”
  “不,很难出现那样的情况……您知道,一把琴就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部分都无可替换,否则就是劣等品,是七拼八凑起来的……做乐器的部件与制作别的东西不同,不合格就是不合格,几乎是一锤定音,没有什么值得商榷和让步的……如果一个琴师已经对制琴十分熟练了,他就不会生产出许多模棱两可的配件来,同样,如果他认定一块木头不合适,那么它的命运也几乎是无法挽回的了……”
  “您又怎么判断一个打磨好的配件是不是符合要求的呢?”
  “有很多种方法。当然,每个人的标准也不尽相同……有时是设计时数据出了错,无法拼合,有时是粘合的角度……还有时甚至是用错了木料,琴箱在共鸣时也会变成哑巴的,发不出琴师所希望它达到的音域……”
  谈话一时停止了。露露注视着面前的火堆,看着在其间不断消融,垮塌,化为灰烬的木材,不禁想到,这些手工艺者的爱憎,认同和诋毁都是那么的界限分明,不像他们,总是追求一种暧昧的氛围,似乎只是为了产生某些不确定的灵感……也许这就是玛德莱娜说莱昂处于巨大压力之下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混迹于运河区工人聚集的圈子里的理由。或许他厌倦了他所处的环境,一切都是那样的模糊不定,拖拖拉拉的。
  “您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新的演出合同吗?”
  “我原本今天要去看彩排的,但城里停了电,没法去了。他们刚刚打电话通知观摩会取消了,而我也不必在这种天气出门了……您呢?您还在调查莱昂的事吗?”
  “是的……但后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了。我们没能再找到新的线索,我还在等那位侦探的消息。上次谈话时,他让我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还有,要我抱有信心,一旦他有所发现,就会让我知道的……”
  “您对这种事有把握吗?”
  “那个侦探认为,我们的调查之所以会陷入僵局,是因为现在正处于一个关键的时刻……只要坚持查下去,就很有希望一举揭开最终的谜团,让这件案子彻底结束,因此现在的一切都显得举步维艰是必然的……他说有必要采取一些与以往不同的调查手段,会用一些老关系,可能是熟人之类的……”
  “您肯定吗?但请您原谅,在我看来,这有点浪费时间……”
  露露看着他。在这个突然而困惑的停顿中,他的目光与她相接,显得躲闪而犹豫。接着是一阵惊诧的寂静,他们都在各自回避着对方,仿佛他们刚刚共同经历了一次尴尬的挫败……露露不由得想,他向来都十分温和,彬彬有礼,但不知为何在刚才的语气中却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怒火,也许是上次葬礼的打击和震惊仍然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索尔……”
  “对不起,露琪卡……”
  “上次的葬礼是我欺骗了您,我能理解您为此觉得伤心……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向您隐瞒的了,这个案子的调查情况您也全都知道了,以后有什么变化我会告诉您的……”
  “不,我不是在责怪您……您还冷吗?这火应该还能再烧一会儿……”
  她没有再从他那里听到更多的解释。一道持续不断的浓烟从他们中间的火堆里升起来,在天花板下四散开去,仿佛一朵蘑菇云,一棵灰色的、茂盛的树木,向地面投下枝干的阴影,笼罩住它下面的人。之后他们就一直坐在这种沉默中,偶尔因为烟雾而咳嗽几声。露露不时抬头看一眼天花板上边缘模糊的、浸染似的痕迹,不免意识到在她和索尔之间或许也存在着某种并未解释的阻隔、一些无法出口的话语。而这一切可能是导致眼前情况的根源,也使人感到时间流逝的缓慢。
  直到火堆慢慢变暗时,他才站起身来,试图寻找到些剩下的木头和碎纸屑。但灰烬迅速地冷却了下去,发出最后的,宝石般的亮光。露露仍旧坐在那里没有动,在某种几乎是注定的失败中挣扎着。
  “您在这儿等等,我再去房间里一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生火用的。”
  他快步走向琴行后面,背影中显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或许他也为这种沉闷感到厌倦了,露露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把视线投向另一边。前厅里的烟雾在逐渐散开,揭露出玻璃门外的风雪和正午发白、冷峻的光线,仿佛是寒冷又将琴行里照亮了。从她背后传来一阵持续的响动。他在努力挪动某些沉重的东西,好深入到陈旧而狭窄的缝隙中去探寻。不时还有琴弦被绊动而发出的不和谐音。过了许久,露露才听到他重新走出来,但这一次他手里的东西却让她大吃一惊。那是一把完好无损的吉他。她不禁看向他,他们的目光交汇时,她没有从琴师的脸上看出一丝无奈或惋惜。他做了个手势,让她留在座位上,把一切交给他来处理。
  “索尔,您不必……”
  “不,没关系,这把琴是件次品,不值得留下来……”
  “但您不可怜它吗?您的心血全都在这里,您不能不给它留下些改过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太渺茫了……就像您调查莱昂的案子一样,有些线索只会引导您进入一条死胡同,撞到墙上,因此不得不彻底地放弃它……制琴也是如此,常常会产生些无药可救的结果,哪怕已经是一把完整的琴了。况且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生火保暖,也许这样运用这把琴反倒能给它一点希望……”
  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决,还有他用调查作比喻的方式。他是不是对这两件事同时感到心灰意冷了呢,关于莱昂的悬念和自己继承的这份工艺?它们都享有一项共同的特点:漫长而黯淡,了无生气,却消耗着一个人仅有的经历精力……她没有接下去。他凝视着那把琴,双手握住琴把,将琴身立在地上,做着些微小的角度调整。他严厉的姿势让她不由感到紧张。
  “请您靠后些……”
  在她挪动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他举动的含义,不禁条件反射似的感到一阵强烈的绝望之情。她想恳求他不要这么做,但这声痛苦的呻吟却被关在了心底。在她面前,琴师蓦地举起双臂,沉重地,仿佛带着他全部的悲伤和力量挥动下去。那把琴猛烈地砸向水泥地面,发出一声巨大而令人眩晕的响声。琴的碎木片在冲力作用下四散飞开,有些擦过了露露的脸和手,形成一阵短暂的灼痛。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等到这个扭曲的和弦的余音慢慢在琴行中消失后,她发现在折成两段的琴身上仍有几根琴弦松弛地连接着破损的木板,而剩下的都已经断开并且卷曲了,仿佛是对驾驭音准完全丧失了信心。索尔已经松开了琴把,径自坐在椅子上,用手撑住了前额,似乎随着琴的破裂,他的身体也受到了猛烈的打击,流失了所有的生气。
  “索尔……”
  “抱歉,露琪卡……”
  他的头沉得很低,她只能听见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
  “索尔,您应该把您心里的顾虑告诉我……我知道您现在很不好受,但如果继续让这种误解存在下去,只会产生更难以解释的后果,而让我们的关系走向淡漠……您明白,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莱昂案子的调查,我已经比从前有了更充分的准备来接受任何事实,因此您也不应该独自承担您的压力……这是不公平的,您应该相信我,而莱昂,我想他也是希望您这么做的……”
  她停下来等了一会儿。他并没有抬头看她的眼睛,但却从那种失落的姿势中挣脱出来了一些。她看到他的脸上布满阴影,不禁想起了树林深处的那座水窖,里面平静得令人窒息的积水。就像是所有的误解一样,她想,莱昂,不,那个陌生人不是在水中溺死的,而是在所有的误解中。而她和索尔则是从深深的水下回到了空气中,尽管第一次幸福的呼吸是充满痛苦的。
  “请您原谅,露琪卡……一切都是关于这次调查……”
  “为什么……”
  “我不希望您再继续参与这次调查了,每次看到您往一个事实的深处走去,我就为您感到不安,不知道下一次您又将遇到什么事……好在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风平浪静,您只遇到过玛德莱娜,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力量呢;尤里·特洛科夫尽管不喜欢您,但他也是个老人了,考虑到他的儿子,也许并没有刻意和您过不去……但这次葬礼,您的做法让我感到震惊。您说您还去了那个在荒野里的命案现场……我不相信您还是个小孩子,露琪卡,您不会意识不到这里面潜藏的巨大危险的,可您在这些事情上所持的态度让我觉得您是在玩火……”
  “是的,您说的没错,我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风险所在……”她顿了一下,因为惊讶而搜寻着句子,“但您也知道,身为一个调查者,不得不经历这些危险,那位侦探也这么说……”
  “侦探……他有什么资格这么指使您去做这些危险的事?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承担这些可能的后果,而让您去发布谎言,去挺身而出和警方周旋?您雇了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来打理这些棘手的事,同时也保护您的日常生活不受这些麻烦干扰的吗?但现在,您看看,一切都倒过来了,您反而在这个漩涡里越陷越深,而他呢?他不是不再露面了吗?成了一个电话线上的声音,一个飘渺不定的幽灵?但这不是浪漫主义的小说情节,露琪卡。他不会不知道这样欺骗人们有多么危险,一旦葬礼的真相被揭露出去,人们的反应将是可怕的、激烈的,平日里再温顺的人也会变成饿狼,他们会扑上来撕碎您的,为了报复您设给他们的骗局……您不可能再向任何人解释了,何况还有警察那一方……在您盲目地相信那位救世主似的侦探的话并且去执行他的命令之前,您想过这些事吗?……他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指挥您去冲锋陷阵,而自己却躲在后面不肯露面?是为了避免一切落到他自己身上的麻烦吗?而您却好心地替他承担了一切的责任……依我看,他就是个懦夫……”
  他对侦探的猛烈抨击让她的脸色煞白。“他有自己的难处,索尔……”她生硬地说,“请您原谅这一点……”
  “不,这正是我无法容忍的……露琪卡,您正在一步步地走向危险的核心中,而罪魁祸首的就是这些调查,那个侦探将您推向的这个深渊!我恳求您,尽快从中脱身。我不希望看到您真的置身于巨大的危险中而受到伤害。如果有人想继续挖掘真相的话,那么就让他去做吧,比如那个侦探,但您不要再插手其中了,至少下次您应该让他去面对这些危险的工作,而不是亲自去尝试……您明白吗?如果这种调查是没有结果的,那么就随它去吧,您和那个侦探的合作关系也应该就此终止……”
  露露沉默着。她感到的不是某种反驳的怒火,而是顺从的悲哀。是否从一开始她自认为建立的这个同盟中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呢?她和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关联是否一定会损害另一个人呢?他们毕竟素未谋面……她看着琴师,他的面孔因为刚才的激动和言语显得疲惫而模糊。她希望自己说些话表示她对此理解,但她知道那样也很不自然。
  “您知道……”
  他又垂下头去,他的脸埋在双手里。
  “有时……有好几次,我都梦见了您,梦见您处于一个危险的场景中……您无法挣脱,我也不能救您,因为您对事情的来龙去脉隐瞒得太深了,我无法得知您是在什么时候走错了路,因此我也不可能在此之前就向您发出警告……每次从这些梦中醒来,我都深感自责,甚至第二天都没法见您……”
  “这不是您的错,索尔……”
  他的坦白令她无言以对。露露倾过身,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听到他发出的一声叹息,也许话语真的令他如释重负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您觉得之前我做的太过火的话,请您原谅……我不希望您这样为我担忧,下一次我会远离这些事的。您知道,调查改变了我,也许是变得太多了……但无论如何,我向您保证我不会忘了您的话,我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的,虽然最后莱昂会不会回来还不知道……”
  又一阵沉默笼罩了房间。过了许久,他们才慢慢开始俯身把散落四周的碎木头集中到一起。然后索尔又划着了一根火柴。重新燃烧起来的火堆显得更加愉快,而空气似乎也融化了一些。
  “对不起,露琪卡……您大老远地来这儿,听到的却尽是些胡话和猜疑……”
  “这没什么……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有些悲哀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露露身上,带着些捉摸不定、又转瞬即逝的思想。露露不免地想,也许是这种天气很容易让人产生陷入困境和沮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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