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绝代才女林小曼

　　电脑桌与书桌毗邻，相交成直角，林小曼就坐在这个直角里，坐的是一把带扶手的高级皮椅，这是林振浩特地给小曼买的；他买了两把，一把放在书房，一把放在女儿卧室。
　　房间的色调寒冷素净，淡雅宜人。天蓝色的窗帘，玉色的床单，浅绿色的被单，衣橱、书桌、电脑桌的颜色都很浅淡；林家父女的爱好是一致的，都喜欢冷色调的东西，喜欢清净，不爱热闹。
　　电脑显示器是液晶的。林小曼懂一点动漫设计，无师自通的。她从网上下载一些漫画，稍作修改后贴在自己的博客里。她下载的人物漫画都是些长头发大眼睛的少女，姿势神态各异；她的博客头像也是一个长发披肩、泪眼回眸的卡通少女，她就是“爱情密码”。
　　刚才有个叫“凤求凰”的搜狐博友用小纸条发消息给她，说被她的文章打动了，想认识她，她没有回。他以前好像还加过她，但也被她忽略了。开博以来，有不少博友，当然，以男性博友为主；发消息给她，称赞她的文章，想和她交流，探讨爱情，探讨人生。她都没有回。因为她不想交博友，她害怕，害怕被这些陌生的男人伤害，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伤害。
　　自从小时候经历过那件事后，林小曼对所有的陌生人都感到害怕，她会不由自主地防范他们；除非是在家里或者单位，她都不会觉得安全。她天生胆小，偏又遭遇了不幸，受到了伤害，所以变得更加胆小，缺乏安全感，总觉得那些陌生人会害她，她对他们有种本能的敌视。她做博客也是如此，关闭了留言和评论，对所有的纸条消息，一概不回。
　　这个“凤求凰”对她似乎挺关注的，光顾她的博客好几次了，林小曼心里也有些感动，她不觉点开他的博客，把他写的两则爱情故事“凤求凰”和“月上柳梢头”读了一遍，感觉写得很好，伤感哀怨、幽婉缠绵，很对她的口味；而且写作风格，和自己还有几分相似！
　　惺惺惜惺惺，诗人敬诗人。林小曼不禁对“凤求凰”产生了些许好感，觉得此人挺有意思的，一个私人企业的部门经理，却爱读闲书，喜欢舞文弄墨，和她是一类人！从他流畅的文笔来看，他一定读过不少书，思想深邃，知识丰富，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但也正为他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林小曼心里对他还很防备的，她不想认识他，也没兴趣和他网聊；原本打算在他的日志后面写条评论的，想想还是算了。
　　关闭了“凤求凰”的博客，林小曼觉得眼睛有点涩，就摘下MP3耳脉，离开电脑来到床边。尽管早已洗过澡了，时间已也过了十一点，但她还是不想睡觉，她的大脑异常清醒，像流水一样澄澈。她信马由缰地想着一些人和一些事；这些人和事有现实中的，也有小说书中的，两者交织在一起，纷繁杂乱而且茫无头绪。
　　林小曼突然生气地捶了捶太阳穴，抱起床上的那只毛绒狗说：“妮妮，我老这样睡不着觉怎么办？很讨厌、很烦人啊！”妮妮是林小曼给这只玩具狗起的名字，她摇摇它的两只前腿，“你帮我想想办法吧？睡不着觉，这漫漫长夜，该怎么打发呢？我们来看书好不好？看什么书呢？这样，我们闭着眼睛去取，取到哪本是哪本？OK？”
　　林小曼闭上眼睛，把手伸向床头，在那两排小说书中摸索了片刻，最终取下一本，睁眼一看，是沈从文的《边城》；就抱着妮妮，打开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林小曼说：“妮妮，沈从文先生湘西那边的乡土小说写得多好啊！语言朴实直白，没有华丽的辞藻，如行文流水，简洁自然。用最平白的语言写出来的东西才更真实、更永久，我好喜欢！”
　　两个小时过去了，林小曼读完了《边城》。她掩卷沉思了许久，又说：“妮妮，你说小翠翠喜欢的那个水手哥哥会回来吗？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小翠翠那么爱他，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把书放回床头，林小曼仍无睡意，她走到窗前，看了看车流稀少的马路，又抬头望了望繁星点点的夜空；她忽然又想听歌，回到书桌前戴上MP3耳脉，听着歌走出房间。父母早已睡熟，卧室里传出她耳熟能详的鼾声，爸爸的鼾声粗重响亮，妈妈的轻细均匀；两种鼾声此起彼伏，相映成趣。
　　林小曼去了一趟卫生间，回到卧室继续听歌，听着听着，灵感一闪，突然有了写作的冲动。她立马摘下耳脉，打开博客，开始写日志。
　　
　　黎明
　　接近凌晨的时候，我还在听歌，窗外除了昏黄的路灯，便只有夜空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同样的失眠，我终于可以安静地欣赏我一惯偏爱的深夜了。我还发现了一种不知名的虫子会在深夜发出叫声；星星睡了、大地睡了、树叶儿睡了、小草睡了、花儿睡了、连站立的路灯也睡了，世间万物好像都已经沉沉睡去，那么安详、宁静……我睡不着，难道是被它们的鼾声给吵醒了？
　　夜更深更静了，慢慢地走向黎明；沉睡的万物也即将醒来。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要睡了，厌倦地睡了。为何生活总是让我望而却步呢？为什么我看到的只有虚伪和世俗，感到的只有痛苦和忧伤呢？现实的残酷只是因为人们抱怨得太多、要求得太多、虚伪得太多吗?或许是这样，又或许不是这样，谁能说得清楚呢！
　　伴随成长一路走来，却终也逃不出宿命，那个关于寂寞与疼痛的宿命。
　　
　　写完这篇日志，已是凌晨三点多钟，林小曼这才感觉有些困了，头也疼得厉害，太阳穴一阵阵地发胀。她关掉电脑，揉着太阳穴上床躺下，抱着妮妮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恍惚间林小曼好像独自漫步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旷野中，而且还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星星和月亮都不见踪影。林小曼孤单而迷茫地走着，眼里充满了恐惧。
　　忽然，远方传来几声粗野凶狠、拖着长音的狼嗥，她吃惊地停住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黑暗中两对绿莹莹的眼睛像飘忽的鬼火一样向她逼近。啊，是两只饿狼。林小曼尖声大叫，拚命地朝前跑去。两头粗壮的恶狼在后面紧追不舍。林小曼惊恐地喊着：“爸爸，妈妈，救我，快来救我啊！”
　　喊了许久，爸爸妈妈始终没有出现，林小曼自己却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没等她爬起来，两头恶狼就已冲到跟前，鼓吻奋爪，纵身向她扑来……
　　林小曼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浑身冷汗直淋，心头簌簌乱跳。她攥着被角，想着刚才做的恶梦，感到非常害怕；她不敢再睡了，就靠着床头，抱膝坐到天亮。
　　林振浩和肖亚平晚上睡得很熟，一点也没听到女儿的惊叫。天亮起床后，他俩像往常一样把早餐做好，端上餐桌，喊女儿一起吃。林小曼早已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地坐到餐桌旁，默默地吃了起来。肖亚平注意地看了看女儿发青的眼圈，关切地问：“小曼，你昨晚又失眠了？”
　　林小曼点点头：“嗯。”
　　林振浩问：“小曼，你几点钟睡的？”
　　林小曼说：“三点多。后来做了个恶梦，醒来后就不敢再睡了。”
　　肖亚平责备说：“你这孩子，睡得那么晚！做完恶梦，你倒是接着睡啊！”
　　林小曼眼里泪花直旋：“妈，我怕！我怕再做恶梦！”
　　肖亚平叹息说：“唉，恶梦有什么好怕的？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胆小的女儿！”
　　林振浩怜爱地说：“小曼，你应该吃药的。抗抑郁的药咱不是还有吗？”
　　林小曼不高兴地说：“爸，我没病！我不吃药。”
　　林振浩尊重女儿的意愿，忙改口说：“好吧，你不想吃就不吃吧；是药三分毒，抗抑郁的药副作用也大。”
　　林小曼说：“爸，我现在还扛得住，一到凌晨两、三点钟就困了，每天还能睡几个小时。等到通宵不睡，实在扛不住的时候，我再吃药。”
　　林振浩说：“行啊，小曼，吃不吃药你自己掌握吧，爸爸妈妈不强迫你。”
　　肖亚平忧虑地说：“小曼，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怎么够啊？你还是要想办法多睡一会！脑袋里别想那么多不行吗？”
　　林小曼说：“妈，我也没想什么，就是不想睡。”
　　林振浩说：“小曼，不要急，慢慢来。只要每天比昨天多睡一分钟，就是胜利！久而久之，睡眠就正常了，抑郁症也就好了。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崔永元、白岩松不也得过抑郁症吗？他们后来都好了！”
　　林小曼没有答话，但她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自信的微笑。
　　上班时间到了，林振浩从小区地下车库开出了家里那辆蓝灰色的凯美瑞，肖亚平和林小曼坐了上去，一家三口同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