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水缸藏身

　　当人们玩耍的时候，时间也就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3天年就过去了。今儿是正月初五，高家村人又叫破五，破五这天早上要吃搅团，有个说法是扫穷土，吃了搅团这一年才会有吃有喝，平平安安。上了年纪的人没忘习俗，只不过把玉米面搅团变成了麦面搅团，放上了臊子，年轻人依然吃年饭。高自水要在初六打工走，白梅霞做了臊子面正吃着，高自珠来了，他说也是初六离开，车票在年前就买好了。自水说：“今年，我本来不打算出去了，年年向外跑，也没挣下钱。三哥说了，今年村上有项目，可以在家打工。可是，梅霞不同意，我还得出去。”
　　“你别听三哥胡咧咧，那儿有项目的影子。在家就是那一点地，务烤烟又脏又累又吃力，你没见卖烟那个难肠劲，把收烟的当爷敬，队排得死长，还要给他们发红包。”白梅霞说着端来了臊子面让自珠吃，自珠不吃。
　　“怎么，嫌饭不好？”
　　“我已吃饱了，大嫂做的搅团。”
　　“还是老脑筋，我多少年在正月初五不吃搅团，我的日子比她过得还滋润。”
　　“各人有各人的财路，大嫂辛苦了一辈子，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五哥，咱们明天一块走吧，到了车站再买票。”
　　“不知还能不能买到票？”
　　“听说三哥的战友在车站派出所，你让他买一张票吗。”
　　“那试试看。”
　　兄弟两个去找高自泉谈买票的事，白梅霞洗完锅正在看电视，高乱乱来了。他一进家门就见一对儿女坐在沙发上陪妈妈看电视，马上从兜兜掏出200元，每人给了一张说：“到外边玩去。”
　　“你来有啥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了。”
　　“大白天的自水还没有走。”
　　“他走不走与我无关，我就是想看你。”
　　“都老夫老妻了，看了半辈子还没看够吗？”
　　“你是开不败的山丹丹，越看越美丽。”说着一下就把她搂在怀里。
　　“松开，人来了。”
　　高乱乱赶紧丢开她，往门口一瞅连个人影都没有，就说：“你还哄我哩。”
　　“等我把门关上，有啥事你说。”
　　“年过得就是没意思，白天去打个牌，老婆骂，晚上去串个门，老婆还骂。她就希望我整天躺在炕上那里别去才高兴。”
　　“你的外德性谁不知道，打牌不输不起来，见了美女不知东南西北。人家让你陪她，今儿怎么不陪了？”
　　“谁喜欢看她那张驴脸，走，上炕。”
　　“你等不到晚上了吗，自水马上就回来。”
　　“他什么时候走？”
　　“明天，找他三哥搞票去了。”
　　“他搞他的票，我搞我的女人，井水不犯河水。”说着，他就把白梅霞抱到炕上，尽管白梅霞反抗，他还是脱去了她的裤子。
　　正当他要达到目的时，院外传来了自水骂孩子的声音。白梅霞说：“赶快起来，自水回来了。”
　　两个人赶快穿好衣服，高乱乱要出去，白梅霞抓住他说：“想找死啊，这有一口水缸，你先进去躲一躲。”
　　“我去楼上藏一藏。”
　　“搂梯在外边，再没有地方躲，委屈你了。”
　　水缸里还有半桶水，高乱乱要到掉，白梅霞说来不及了，况且倒在地上到处流，就让他忍耐一下。高乱乱蹲在水缸里，盖了盖子。白梅霞出了门问是怎么一回事，高自水说：“儿子在院墙根点火，天这么干，到处是玉米杆，要是引着就把乱子董大了。”
　　“这么淘气的，谁让你拿洋火玩耍？把洋火给我，别处耍去。”白梅霞说着从儿子手里夺过洋火。
　　“走，回家。”高自水见儿子要走，就抓住领口拎回家。
　　“放下，让他耍去。”白梅霞心里有事，不想让儿子在家逗留。
　　“从小不教育，大了就管不下了。”高自水说着，把儿子拉到了屋子里。
　　“孩子还小，别吓着，你到麦地里看看去，我来教育。”白梅霞想支走高自水，老早放出高乱乱。
　　“你有外本事就好了，我经常不在家，两个孩子都是你惯的，我看以后迟早会董下大乱子。”高自水说：“跪下，你说，以后还玩不玩火了？”
　　儿子不跪，高自水就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哭了起来。白梅霞不依了，她在高自水脸上打了一巴掌，骂道：“你凭什么打我儿子？要你养活吗？”
　　“你说啥？你儿子？难道我不是他爸？我多年在外给家里挣钱，养活你们，你还说这话。照你的说法，我不是他爸，那他爸是谁？”高自水一脸怒气。
　　藏在水缸里的高乱乱下身已经湿透了，浑身直打战，心想藏一会儿就会出来，没想到他们两口子为了娃娃舌战不休，想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出，只得祈祷老天睁眼让舌战早点结束。心想，真是倒霉透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来，至多忍耐一两天吗，何必受这个罪啊，真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他喉咙有点发痒，想咳嗽一声也不敢，只得忍了。他听到白梅霞说出这话，有点急，身子一动，水缸响了一声。
　　高自水的话问愣了白梅霞，她赶紧改口说：“你一直不在家，有人欺负儿子，我说溜了嘴，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是什么声音？”他朝水缸哪里走，到了跟前四处看看，伸手要拿水缸盖子。
　　白梅霞干紧说：“哪儿有声音，家里有个大老鼠经常在缸哪里跑。你看，跑到炕头的桌子下边去了。”
　　高自水又走回来说：“让他跑去，今晚拉个猫在屋里，消灭他。”
　　“算了算了，为孩子咱们不要再争吵了，让人家笑话。你明天要走了，去麦地看看能不能撒化肥，自打麦种上，我在地里没有去过。”
　　“有啥看的，天这么干，不下雨上不成化肥。”高自水说：“三哥给火车站他的战友打了电话，明天的火车票能搞到手，我要和自珠他们一块走，现在整顿东西。”
　　“东西我给你整顿，你领上孩子出去转转。”
　　“我有点疲乏，想睡一觉。”
　　“睡头倒着哩，你的猪瞌睡就是多。算了，你去担一担水，我要洗衣服。”
　　高自水前脚刚出门，大嫂后脚就到了，她说自珠媳妇明天走，要赶做孩子的猫娃枕头让他们带着。白梅霞是绣花高手，是跟娘家她娘学的，曾经在全县刺绣作品大赛上拿过二等奖，她绣的猫娃枕头去过法国展出。她不想去，大嫂又不依，只得去了。走时高声说：“我的门开着，家里没有人。”
　　“开着去，自水在家。”大嫂说着，就拉着白梅霞出了门。
　　高乱乱听到白梅霞的话，刚说要出来，又听大嫂说自水在家，还得忍着。他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平安脱险的机会。
　　高自水挑了一担水回来，院里不见白梅霞洗衣服，就说：“又不知去了哪里，干脆倒在缸里去。”他把水担进屋里，揭开缸盖，看都没看就“哗”的一声把两桶水倒在了缸里。放下桶担，三哥打来电话让他去家里说事，他连门也没关就去了。
　　高乱乱被两桶凉水从头浇得连气也拉不上来，又不敢言传，咬牙坚持，等高自水出去，院子里鸦雀无声时，才出了水缸。他在地上跳了几下，用毛巾擦了擦头和脸，试探着出了屋子，到院子里一看没人，就跑了出去。虽然天气暖和了，但还未到穿单衣的时候，况且他浑身湿透，一遇冷风就直打颤。他急走着回家，越是怕见人，越就遇到了人。高自泉和高自水要去父母的坟上，当他们路遇时，自泉笑着说：“高师，还没到夏天，你就下水了。”
　　自水说：“怎么，掉进河里了吗？”
　　“我在河滩看石头，不小心踏破了冰，掉进冰窟窿了。”
　　“你看多危险，要是出不来就是我们高家村的一大损失啊。”高自泉嘲笑着：“据我所知，我们河滩就没有那么深的水啊，你是不是钻人家的院墙，被女人的洗脚水浇了？”
　　“看你说的，这又不是晚上，我钻院墙干啥。的确是掉到了水里，我不骗你。”
　　“不说了，赶快回家换衣服去，小心感冒了。”
　　高自水看着高乱乱远去的身影，说：“大冷的天，看什么石头，还能掉进冰窟窿，真是的。”
　　“你信他的话？阎王爷贴告示，鬼话连篇。”
　　正月初七又叫人七，民俗称给人过年。那么先前过的年是给谁过的呢，总体的说法就是给神过的。既然是人的年，当然要吃好，玩好，过得热热闹闹。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吃年饭，放鞭炮。早上起来，要听谁家的鞭炮响得早，这就证明谁家的女主人勤快，日子红火。争强好胜的女人都要在天一亮就做饭，男人们天不亮就要去担水。高家村没有自来水，吃的还是井水，井深20多米，按个辘辘绞水。辘辘上没有绳，谁担水谁拿绳。过去上边拴了一根公用绳，由于大家不维护，不是坏就是丢，组长一气之下不管了，户户只好自备井绳。高自泉带上井绳去担水，恰巧碰上了高乱乱的媳妇也担水，如果男人在家，女人从来不担水，他奇怪地问：“高师呢,你怎么担水？”
　　“别提了，昨天去河滩看石头，不小心踏破了冰掉下去弄了个湿溜溜，晚上发高烧，叫刘医生一看，是感冒了，挂了3甁吊针。”
　　“现在好点没有？”高自泉关切的问。
　　“好多了，还在咳嗽。”
　　高自泉给自己吊好水，又要给她吊，她说：“不麻烦你了，你也忙，我自己能行。”
　　“不忙不忙，你们女人家没劲，我来。”说着就把自己的水倒在她的桶里：“你担走吧，还要做饭呢。”
　　高自泉看着她走远了，才给自己吊好水。心里说：这么好的女人遇了个花心男人真是倒霉，心眼真实，咱们那河滩，哪儿有那么深的冰窟窿？还不是调戏人家女人的下场吗。他回家帮小凤烧锅，说起这事，小凤说：“你不知道，高师和自水家的关系好得很。”
　　“真的吗？这事你可不敢乱说。”
　　“我能说谎吗？这是啥事我不知道。”
　　“你亲眼看见了？”
　　“没有，我是听别人说的。”
　　“没有看见的事就不要相信，况且她是咱们的人。”
　　“本来我也不相信，但是人家都说，我也见高师和梅霞走在一起挤眉弄眼的，差不离吧。”
　　“差不离是多少？以后不要信不要说。”
　　“放心，我不是长舌妇。”
　　吃过早饭，高自泉通知高秀芝说：“按镇政府的规矩，初七就意味着过完年了，人家要上班，你通知村干部开会，咱们也要上班打扫卫生。”
　　初七是全县党政机关收假的日子，县纪委、两办要暗访各个单位到岗情况，并在县电视台通报。胡媚子一早吃过饭，坐上市委贾书记的专车赶到了柔水上班。贾书记是市委的副书记，和胡媚子有一腿是在关山县的事，他现在去了市委，因了儿子的关系，还和她交往着。他们的儿子今年五岁了，正月初三她领了儿子去看贾书记，住在酒店今天才回来。
　　贾书记的夫人已经知道他和关山县一个乡镇女党委书记有个5岁的儿子，由于她不生养，也觉得对不起贾家，就时时处处让着他。贾书记想和她离婚，又怕她去市委闹，也一直忍着。当初她听说这件事后，想了很多，她不想破坏自己的家庭，也不想让贾书记没有儿子。她曾经对贾书记说：“你把儿子领回来，我们抓养，我们要给他良好的教育。”
　　“你是怎么知道的？”贾书记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夫人说：“儿子的事按我说的办行不行？”
　　“不行，人家不同意。”
　　“孩子可耽搁不起，已到了上学前班的年龄了，从小培养才能有大出息。你要把这事抓紧办，如果要钱，我们给她。”
　　“我比你还急，钱人家不要，孩子也不给。”
　　“要不，你让他们离婚，把她娘俩暗地里养着。”
　　“人家是公务员，她不愿意丢掉铁饭碗。让她离婚可以，但要和我结婚。”
　　“那不行，你们结婚我往哪儿放啊。干脆你把她调到市里来，孩子也就有好学校上了。”
　　“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她是个科级干部，调到市里不容易。”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好好发挥发挥吗。”
　　“我会想办法的。”
　　胡媚子九点到了镇政府，电话员说：“县纪委打电话查岗，我说镇上的收假时间是九点半，人家也没说什么。”
　　“好，你告诉办公室，九点半整时打铃点名。”胡媚子安排完，就收拾自己的房子，十多天不在，到处是土，她把床单换下来，又打了一盆水抹洗桌椅、沙发。儿子见妈妈忙，就到院子里去玩，他把电动汽车放在院子里，手拿遥控器指挥着汽车行走、转圈。
　　“这么漂亮的汽车是谁买的啊？”电话员问。
　　“是贾叔叔买的，我还有好多好多的玩具都是贾叔叔买的，他对我可好啦。”
　　“贾叔叔是谁啊？”电话员并不知道胡媚子和贾书记的艳事，贾书记在关山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她还没有来。
　　“是大官，在市委。你如果想见他，我领你去。”
　　“我不想见大官，我怕。”
　　“他最爱女的，他还和我妈妈亲嘴呢，你想不想和他亲嘴？”
　　“不想。”电话员吓了一跳，心里说：胡书记也真是的，和别人亲嘴怎么能让孩子看见呢，亏他说给我听，要是别人听到，也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她又问：“他亲过你吗？”
　　“他的嘴臭，我才不要他亲呢，他喜欢抽烟，吃蒜，往人跟前一走就臭得很。”
　　“乐乐，你跟姐姐说什么呢？”胡媚子抹洗完屋子，出来找儿子。
　　“胡书记，我们在说电动汽车呢。”电话员说完，就回了屋子。
　　胡媚子走到儿子跟前说：“休息休息再玩，喝口水去。”娘母两个回到了屋子。
　　这时候，机关干部陆陆续续到了，大家一见面互相打着招呼：“年过得好么？”“好啊。你呢？”“大家都好。”
　　9点30分，机关铃响了，大家都到了会议室开会。办公室点了名，人员不缺。胡媚子说：“今儿是年后第一个会议，没人缺席，大家都到齐了，这说明去冬机关纪律作风整顿有了效果，这种好的作风要继续保持和发扬。今儿只安排一件事，就是打扫院内外卫生和自己房间的卫生。管灶的安排好机关伙食，要让大家有饭吃。卫生区域还是过去的不变，机关大灶的卫生由管灶的负责。卫生打扫完后不要远离，不要打牌酗酒，把自己的业务处理处理，没有业务的学习学习。县上要暗访到岗情况，谁也不要撞到枪口上。”
　　散会后，机关干部按卫生区域打扫卫生，清理垃圾。正在劳动着，县纪委的车开进了院子，三个人下了车，电视台记者扛着摄像机对准劳动场面就拍。胡媚子也参与着劳动，她丢下铁锨握住纪委干部的手说：“汪书记，年过得好吗？看你们辛苦的，刚过完年也不歇息一下，就到各单位查岗。”
　　“好着呢。都是工作吗，我们还没有你们辛苦，我们坐着车跑，你们拉着架子车跑，过年吃了点油水，要放一放了。”汪书记说着笑了起来。汪书记是纪委副书记，50多岁，上不去了，说话就口无遮拦。
　　“我们乡镇干部劳动惯了，这一点活不算什么。我就知道你们要查岗，我们的人都到齐了。”胡媚子说：“走，到办公室坐吧。”
　　“那好，我们还要让你们的干部签到哩。”
　　“又玩新花样了。”
　　“这是市纪委的新举措，他们还要看各部门、各乡镇的签到册。”
　　“那好，我让办公室去签。”
　　“那不行，让我们的人盯着你们的干部，怕你浑水摸鱼啊。”
　　“汪书记还真认真，怎么都行，反正我们的干部齐着呢。”
　　“对不起了，胡书记，我们有名单，你让办公室叫人来签名吧。”
　　汪书记坐在胡媚子的办公室里和她说话、喝茶。另一个纪委干事坐在政府办监督签名，凡是走进办公室的人神情严肃，大家在那张纸上找自己的名字，在名字后边签上自己名字。不一会儿，签名册上就签满了各样笔迹的名字。汪书记完成了工作，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吃了饭再走。”
　　“不了，还有几个单位要跑。”汪书记说着就带头往院子里走。
　　“别怕，腐蚀不了你们，过完年才开集，饭馆没有吃的，就吃我们的清水灶啊。”
　　“不是怕这，真的有任务，以后有机会一定吃你们的饭。”
　　“当真有任务，我就不留你们了，咱们说好了，以后要来啊。”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