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唱歌化缘

　　小别胜新婚，一进家门，夫妻俩来个深情拥抱。虽然经常视频通话，但见到真人，感觉还是不一样。
　　摸着柳仲元的脸，妻子心疼万分，嗔道：“晒黑了，人也瘦了。”又轻声商量道，“要不，咱不去了，嗯？”
　　柳仲元轻轻刮了下爱妻小巧的鼻子：“心疼老公啦？行，辞职算了，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闲云野鹤，岂不快哉！”
　　“哼，口是心非的坏家伙。天天与村民厮混，正称了你的心，快哉得，怕是乐不思蜀吧？要不是培训，舍得回来？”妻子嗔怪道。
　　“哈哈，知我者，夫人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是，记得家里有个人在等你就行。”
　　晚餐很丰盛，都是柳仲元喜欢吃的菜。柳仲元饿了，食欲大开，风卷残云般，妻子小声埋怨道：“慢点吃，又没人与你抢。”还时不时往他碗里夹菜，自己却不吃，津津有味地看着柳仲元吃。
　　“你咋不吃，还想减肥，都瘦成皮包骨了！”
　　“哪有啊？好好，我吃，见你吃得这么香甜，真馋了。”
　　饱饱地吃了一顿，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沐浴后的柳仲元，愈加容光焕发，显得英俊潇洒。
　　妻子花痴地轻轻依偎着，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形单影只，一发狠，用手指轻点着他的胸膛，撒娇道：“不管了，你今晚得陪散步！陪购物！陪……还没想好，先从第一个开始，要一一弥补回来！”
　　说罢，拽着柳仲元出门。俩人挽着胳膊，亲昵得像对新婚燕尔的小情侣。
　　玉仙县城，小而雅，绿而美。不知何时起，悄然兴起广场舞热，并迅速风靡。大妈们的舞姿，从当初的如农人耘禾，僵硬笨拙，到如今的整齐划一、韵味十足，跳得那是如痴如醉！
　　此时的公园广场上，人头攒动，乐曲声声，热闹非凡。县妇联正在搞活动，没搭戏台子，是很平民化、大众化、很接地气的那一种，却很活跃。
　　柳仲元小俩口在人潮边缘瞧了一下，正准备离开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谁知县妇联主席旷海兰眼尖，一眼瞧见了，惊喜喊道：“柳大才子，你回来啦！快别走、别走！来来来，帮我们站站台，助助兴！”边说边风风火火跑了过来，乐呵呵地一把拉住柳仲元。
　　柳仲元嗓子好，歌唱得棒，在全县小有名气，粉丝还不少，就是有点傲气。换作以前，可能会直接闪人，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去。
　　旷海兰好不容易逮着柳仲元，岂能让他轻易走脱？何况俩人交情不错，在柳仲元面前，旷海兰向来以大姐自居，不容分说，直接宣布：“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县的柳大才子为大家高歌一曲，大家欢迎！”
　　观众听闻，自觉地迅速让开，空出一条道。柳仲元一出现，观众的热情被迅速点燃，喊叫声不断。
　　柳仲元望着这些个大妈大娘们，一个个穿着讲究、衣着光鲜、一脸幸福，突然，就想到单一阿婆。这几天正愁着怎么给她弄几身好衣服，此时灵光一现，心里乐道：“有了！”
　　于是，转身低头对妻子耳语几句，便微笑着，大大方方接过话筒，扬声说道：“各位大妈、大娘、大姐，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首先，谢谢大家的尖叫声和你们满满的热情！盛情难却，下面，我为大家演唱一首《疼爱妈妈》，希望您能喜欢！”什么样的场合，该唱什么样的歌，经历得多了，心中自然有数。
　　伴奏音乐响起，柳仲元很快就进入状态，声情并茂，空灵、飘逸又包含深情的歌声，轻轻飘起：一颗心融化着酸甜苦辣/一双手每日每夜忙活着家/泪水肚里咽/零钱省着花/一把情一把爱把儿女拉扯大/疼爱妈妈我疼爱妈妈……一曲终了，观众掌声雷动，许多人眼里还噙着泪花，可见感染力有多强！
　　掌声过后，喊声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柳仲元的人气顿时爆了棚，观众齐声高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这年代，大妈、大娘、大姐也疯狂，也懂得“嗨”了，加上主持人又在一旁煽情鼓动。何况，今晚的活动，属于群众性自娱自乐，不像正规场合的正规演出那么严谨。
　　柳仲元今晚是有求于人，假意矜持，将大娘大妈大姐们的胃口吊得足足的，才笑着应道：“好！盛情难却，我再为大家演唱一首《烛光里的妈妈》！不过，在演唱之前，我有个小小的心愿，希望大妈、大娘们成全！”话音一落下，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都想知道柳大才子的心愿是啥。
　　“我在仁水镇南水宛村做驻村第一书记。有个贫困户，是位75岁的老奶奶，挺可怜的，穷得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我想，各位一定有不少闲置不穿的衣服搁在衣柜里。她呢，身高一米六左右，身子偏瘦小，您如有合适的，希望能捐献出来，最好是五成新的。谢谢啦！谢谢您的爱心！”柳仲元说完，就朝各个方向鞠躬致谢。
　　“喂喂，柳大才子，你且打住，别再鞠躬了！你再鼓动下去，我真担心咱们这些个热情的热心肠的好姐妹，就会现场脱衣服捐了！”旷海兰赶紧出来制止，朝观众打趣道，惹得一片乐呵呵的笑声。有的大妈指着旷海兰，笑骂：“你真真是个促狭鬼，损人还不带脏字呐！”
　　旷海兰回瞪她们一眼，笑道：“这是预防，好么，这样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出现过！”转身笑眯眯道，“柳大才子，这事交给我，你放心！今晚呢，你多唱几首歌，让姐妹们过足瘾！衣服的事，保管一周内送到你手上！大家说，对不对，有没有信心！”
　　“对！”“好嘞！”“没问题！”……“姐妹们”响者云集。
　　柳仲元微一鞠躬：“好，那我就先替她，谢谢啦！”
　　音乐声响起，柳仲元又是一番饱含深情地演唱：……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腰身变得不再挺拔/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妈妈呀，孩儿已长大……
　　柳仲元那副微带哭腔的磁性嗓音，再次撩拨到观众内心的最柔处，似乎妈妈的慈爱、娘亲的操劳历历在目，许多人听着听着在偷偷抹眼泪……
　　传唱母性的大爱，效果出奇得好，连妻子也梨花带雨，嗔道：“你真是坏，没事喜欢将人的眼泪弄出来，现在，我都想去看妈妈了。”突然，欣喜道，“想起来了，对了，作为第三陪，哼嗯。”露出小狐狸般得意神情。
　　第二天的培训，由县扶贫移民办的同志授课。上午，重点讲解了扶贫政策和扶贫知识。
　　柳仲元简单归纳了一下，扶贫政策大致有：产业扶贫、安居扶贫、基础设施扶贫、智力扶贫、劳务扶贫、健康扶贫、保障扶贫和资产收益扶贫等九大类。
　　实事求是地说，顶层设计非常到位，政策制定非常合理，涵盖了方方面面，汇聚了各行各业的力量，推行“五级书记”负责制，力量之磅礴，考虑之全面，前所未有，令人钦佩，叫人折服。
　　扶贫知识，主要是讲贫困户识别和退出的系列程序，以及一些技术性指标；讲贫困村退出的系列程序，以及一些技术性指标，尤其是“四率一度”即贫困发生率、贫困户漏评率、脱贫户错退率和群众满意度。
　　柳仲元听了，感觉无论是在程序上，还是操作上，没任何问题和瑕疵，指标的设计也科学合理，贴合实际。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充电，很及时，受益匪浅，愈听愈振奋，愈加信心满满。
　　讲得好好的，画风突变，授课老师讲贫困户的档案管理，起先觉得新鲜，贫困户都快成文物了，还档案呢。越听越不对味，整这些档案资料等虚头巴脑的干什么？这不纯粹是迎合上级，做给上面看吗？听得火气直冒，扶贫工作，关键是实干啊！
　　下午的整个培训，则是专门讲解如何填写表格！
　　柳仲元望着台上讲解者，心里腻歪得不行，怎么中央好好的政策，到了他们手上，就能变形走样呢？一个个，长着颗挺聪慧的脑袋，不是去思考政策如何落地，如何让贫困户受益，而是将精力花在如何应付上级的检查上！将扶贫攻坚，硬生生地弄得灰头土脸、乌七八糟的！
　　犟脾气上来了，柳仲元心浮气燥、如坐针毡，干脆借上洗手间和抽烟的机会步出了会场。
　　柳仲元伫立在楼道的窗口，眺望远处的湿地公园：湖水涌动着绸缎样的身子。坡岸绿荫葱葱。风啄破了湖面，水挣扎着，几声哇鸣，随着涟漪起伏；垂柳弯下身段，和着风的柔，用万千柔丝轻轻抚慰；坡上的映山红，一簇簇盛开，仿佛把一生的火热与笑颜都呈现出来；古色古香的小木屋，里面空荡荡的，不见诗人和朗诵者；几位垂钓者，不经意点缀湖边，他们垂钓的，或许是这方青山和云的倒影，天光云影共徘徊……
　　不知立了多久，听见掌声响起，柳仲元知道，培训结束了，培训工作又一次取得圆满成功！
　　一夜浅欢，短暂相聚，柳仲元得返回南水宛村了。妻子早早地将离愁，打进了几个包裹，搁后备箱里了。本来说好了不送的，还是没忍住，羞涩歉意地来车旁，轻轻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