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掌声响起

　　柳仲元与廖副镇长一路无话。到达村部时，村两委干部都已到齐。
　　廖副镇长巡视了一圈，急事急办，开门见山直接布置工作：“今天的会，内容就一个，消灭陈年垃圾。各村房前屋后，尤其是塘、沟、渠道，这些地方，都是垃圾堆放的重灾区，大家下去，一定要摸清摸准，用本子记好，踩好线路，争取挖机明天进场。村道两边可视范围内的白色垃圾，各村小组要安排人捡拾。明天礼拜，照常上班，争取一周完成任务！”
　　村支书龚卫国也参加了会议，补充道：“下去以后，先找村小组长、保管、会计，让他们带路，卫生清扫，要各村小组去请人，到时一起算工钱。记住，一定要抓住村小组干部，不能让他们当甩手掌柜，争取一次性摸排到位，千万不能留下卫生死角！”
　　“又没得休息，这个星期，没稍停一天！我们总共才拿一千多块的工资，好像就卖给村委了，哪里比得你们这些脱产干部呀！”民兵连长谢逵牢骚满腹地抗声道。
　　“哪个村委不是这样子？哪里就只是南水宛呀！好了，大家克服一下吧。这一阵子，也确实是事多，辛苦一下，啊。”廖副镇长强压住火气，百般无奈，以安抚为主。对于谢逵，感到有些无力，这人属泥鳅的，滑不溜手。懂得取悦主要领导，自己在南水宛的一举一动，甄书记是一清二楚，让廖副镇长忌惮，也是叫他最恼火的地方。
　　“车子烧油的钱，总要想办法解决！你们拿了车补，我们下去，是要自己掏真金白银的！不能又想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吧？”村委副主任廖大平冷不丁补了一刀。
　　“这个问题，现在不谈，干出成绩来了，什么事都好办！好了，不要牢骚太盛！大家按计划分头行动，柳书记就与我一个组吧。”廖仲元不想在这事上与他们掰腕子，又不好表态，只好打太极了。
　　廖副镇长感觉，廖大平要么不作声，一开声，准是像蜜蜂一样蜇你一下。别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他冷不丁地就给你来一句，时机又准。不过，村干部下乡的燃油费确实是个问题，但上面一直没有明确，各个村委也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是暗中解决，那是上不了台面的。做好，谁不想做？有钱，谁不晓得花！关键是南水宛穷得丁当响，自己驻这个村，窝囊又憋气！今天又被他们一吵，弄得半点脾气也不敢有！
　　眼看着就要散了，村支书龚卫国好像猛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出声叫道：“大家等一下，请我们柳书记说几句！”说完还带头鼓起掌来。
　　是啊，甄世龙的交待、叮嘱言犹在耳：“不能将柳书记当村干部看待！”之前，确实将他当作村干部，这不，立说立改，立改立行，也就顾不上廖副镇长的感受了。
　　柳仲元一愣神，因为廖副镇长没有让自己讲话的意思。村支书竟然开口了，并带头鼓掌。接着，村主任罗熙鼓掌。尔后，是妇女主任黄淑芳，很快掌声多了起来。廖副镇长尴尬地跟着鼓掌。谢逵、廖大平后知后觉，报复似的拼命鼓掌。
　　气氛有些怪异。柳仲元站起身来，用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笑一笑说：“盛情难却！就说几句，算是战前动员吧。”此时的柳仲元，有点举重若轻的味道。
　　“依我看呀，大家接到任务后，个个是摩拳擦掌的，这点是值得肯定的。当然，也是火急火燎的，像是谁在你屁股上点了一把火！”柳仲元对众人心态作了个一分为二的分析。“有这个必要吗？你风风火火的，真的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做？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不妨先静下心来，想一想，理一理。十几年的垃圾，十几年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不是！”
　　大家听了，纷纷坐下，安稳下来，想听听柳书记的“高见”。
　　“根据今天会议安排，一是向村内的陈年垃圾宣战，打一场歼灭战。二是向陈年陋习宣战，建立起一套长效管用的保洁机制。我看，是不是这样，四个组下去，先向各村组干部明确传达：各家各户先将门前屋后、院里院外打扫一遍，下水沟也冲洗一下，这是解决脸面上的干净问题；同时，对农具乱放、柴草乱垛等，整理一下，码齐整些，这是解决看相上的整齐问题。看看上午能不能做完。下午呢，再组织村民对巷道、村道进行打扫，对路两边可视范围内的白色垃圾进行捡拾。”
　　请人打扫，固然省事，问题是哪来的钱！龚卫国的意思，说穿了，是让村小组买单，大家心照不宣而已。而柳仲元的想法，是要调动村民的主人翁意识。
　　“我晓得，有的干部肯定会说，你说得轻巧，如今的村民，哪个会听你的，哪里指挥得动，对不对？同志们可知道，咱们党最厉害的，也是最擅长的，是什么吗？就是宣传群众、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各位是不是党员？是的话，就别忘了这最厉害的一招。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的干部，不会做群众的思想工作了，怕做群众的思想工作了。你们肯定在担心，像南水宛村组单一阿婆这类人，一定是不会听从指挥的。大家先别泄气，我想你错了！淑芳主任，到时你就说，这是柳书记吩咐的，她一定会听，还会带头干，不信，你去试试！”柳仲元的自信，也感染了大家。
　　“同志们，我们要善于大胆地、理直气壮地，去宣传群众，去发动群众，去组织群众！千万不要出现：几个干部在扫地，一伙村民在一旁看热闹！这不仅丢人，也是对咱们工作能力的最大讽刺！希望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要在南水宛发生！”
　　柳仲元的讲话，激情四射，鼓动性强，讲话被掌声所打断。柳仲元不得不暂停了一下，连说了几声“谢谢”。
　　“对于陈年垃圾，哪个对自己村上的情况，会不清楚？依我看，都是瞎子吃馄饨——心中有数吧！村小组干部更是倍儿清的。关键的问题，正如廖镇长所说的，要踩好挖机进场的线路，挖机一到，就不要耽搁了，挖机作业，是按时算钱，千万不要崽卖爷的田不心疼哟！
　　“这样吧，咱们建一个微信工作群。淑芳主任，你来当群主，扫一扫大家的微信二维码，都拉进来，到时，各个组将各自村打扫卫生的情况拍一下，放到工作群中晒一晒，让大家看一看，比一比！也给村民看一下，让村民比一比！包括以后的工作进度，都可以放在微信工作群里晒一晒嘛！”大家听了，不住地点头，仿佛他才是农村工作的行家里手。
　　“我相信，只要大家把群众发动起来、组织起来，干部群众勠力同心，群策群力，相信不久，南水宛的村庄会是干净的整洁的！我们南水宛的水，会是清澈的！也相信，很快，我们又能在溪水中、在水塘里，看到孩子们欢快嬉水的身影！”柳仲元大手一挥，仿佛将美好的前景呈现在大家面前。
　　又是一阵掌声，发自内心的热烈鼓掌。黄淑芳的掌声更是热烈，激动得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听了柳书记这一说，大家顿觉思路清晰多了，信心也足了，劲头也攒得足足的，又觉得挺新奇、有新意，盼着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比、学、赶、超嘞！
　　黄淑芳现场办公，将大家一个个拉进了微信工作群，作为群主，还在群里发了个红包，兴奋地朝柳仲元喊道：“柳书记，快抢红包！”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廖副镇长望着刚才还是怨声载道，现在却有些群情激昂的村委干部，有些错愕。不得不承认，柳仲元布置工作，尤其宣传发动很有一套，真不愧是宣传部下来的！
　　散会后，黄淑芳兴兴头头聚拢唐富员等南水宛村小组干部，传达会议精神，并提出南水宛村组的工作，要走在整个村委的前头！
　　唐富员心想，向陈年垃圾宣战，搞卫生大清扫，村民内心肯定是赞成的，但如何去动员，一时竟没了辙。村子里没有喇叭，几个村小组干部只得分头去喊，动员了老半天，效果不大，就有些泄气了。
　　黄淑芳心有不甘，突然记起柳书记的话，何不前往试试？有单一阿婆带头，效果自然非同凡响！还好，单一阿婆在家，黄淑芳热情地喊：“老嬷亲在家呐！”单一阿婆见黄淑芳兴兴头头地来，也不太搭理她。黄淑芳心里直打鼓，又热情不减地说道，“老嬷亲耶，搞卫生、大扫除呢！”单一阿婆冷冷地道：“不过年不过节的，搞么子卫生哒？”坐着懒得动弹。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黄淑芳对着老嬷亲认真说道：“这是柳书记说的，咱们村搞卫生，希望您老带头呐！”单一阿婆听了，像换了个人似的，顿时来了精神，起身道：“哦，柳书记讲的，你早说嘞！怎么搞，你讲我听哒！”
　　黄淑芳真是又是惊又喜，少不得将柳仲元的讲话精神再细细传达一遍。单一阿婆还没等听完，就撸起袖子欢天喜地干起来了！
　　黄淑芳赶紧掏出手机拍摄，单一阿婆也不管不问，任她拍。有了单一阿婆这个突破口，黄淑芳又想到国中老娘，必须得请她出山，她的话，堂客们都会听！果然，没费多少口舌，国中老娘欣然同意，帮着做工作。很快，整个村子动了起来！
　　黄淑芳兴奋地拍着照，迅速在微信群中晒，微信工作群也很快火热起来。村民们看到手机中自己打扫卫生的劳动场景，觉得新奇，比上了电视还兴奋，劲头卯得足足的。
　　下午，各村的陈年垃圾照片也传了上来，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房前屋后的村塘水池，是垃圾倾倒的重灾区！有些沟渠几乎被垃圾填满，灌渠成为废渠。里面有瓶瓶罐罐、破铜烂铁、破烂鞋子和编织袋、塑料袋，一些垃圾还被鸡爪划拉出来，撒得到处是，塑料袋像破旗帜似地挂在各地，风一吹“啦啦”作响。真是怵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