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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闻二姐遭遇

作品名称:彩云端里下来的女人      作者:尚婉      发布时间:2019-04-25 23:20:15      字数:3656

  三妹愤愤地离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姐夫家门口,她隐隐约约听见父亲马可成在屋子里酣睡呢喃细语的声音,一个翻身,不知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院子里依旧是一股浓醇的酒香味,那是高粱酒特有的醇香,清冽而沁入心脾。姐夫大壮是因酿酒而出名的,他从他父亲的手里接过酿酒的技艺,他父亲又从上一辈人的手里传承过来。姐夫依旧是穿着那件白色的无袖大褂,肚上的腩肉开出了褶子,在衣服上显现出来。
  “嗬!舍得回来了!”大姐扯开了嗓子大声说道,“出去浪一圈都要变天啦!”她仔细打量着三妹的穿着,但是背上一把黑色大伞和破旧行李包掩盖不住她出自这座大山的事实,唯一特别的只是她白皙而又细腻的肌肤,如雪一样白净,在这光与影的映衬下,一个妙龄少女回归故里……大姐在手里忙弄着锅里的米,打一大勺水进去,两只白净的手胡乱在米锅里搓来搓去的,将米洗净,又用力地甩了甩双手,像要把它甩断似的。三妹默不吭声走进里屋去,对于这样的大姐她并不想搭理。循着踪迹走进里屋俨然变成了一间杂货屋,房梁上方蜘蛛早已织出了一张又一张的小网,网里粘着飞蛾、蚊子之类昆虫的尸体,有时房梁上还发出咯吱咯吱的虫蛀声,听起来很是聒噪厌耳。石头砌的墙上挂着一本泛黄的旧台历,旧木床板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地上一层又一层黄土灰,还有几片随风飘进来的枯叶。这是多么盼不得她再也不回来。
  吃了饭,三妹便被大姐赶到地里开垦。而嫁给表哥的二姐——马梅梅正在绝望地哭喊,苍天饶过谁,男人自身的错何必怪到女人的头上呢?
  与表哥同村的李姐儿,一个腰小胸大的女人,小眼睛,凸嘴巴一上一下的。瞧见在地里干活的三妹,便把马梅梅的事告诉了她,流言在青天白日下蔓延开来……
  “三妹啊,你二姐可惨了。”李姐儿一个劲惋惜,缓慢地转过黑溜溜的头又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事哟,你二姐夫也不知道干得什么事。嫌弃梅梅嫁过去四五年了,也没见有个肚子。索性联合你姑妈逼她灌她喝农药啊!”多么惨无人道的行为,三妹听着便想象到二姐在吴家的悲惨生活……
  马梅梅的长相有点特别。个子不高,扁圆脸,塌鼻子,却也是拥有白皙的肌肤,颧骨高高的,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像极了天上的弯月,最特别的一点,她的眼睛是深凹进去的,阔厚的嘴唇,但在整张脸上却是显小的,给人的印象因此是突兀的。
  三妹还记得五年前送姐姐出嫁的样子:出嫁前三姑六婆的来帮忙“开面”,女孩子的一生只开一次脸,一个老妇人坐在马梅梅跟前,用一根细线,中间用一只手拉着,两端分别系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上,两手套住两头,在马梅梅干净白皙的脸上刮去脸毛。之后又给她修饰眉毛,这算是女人一生中最精致的时刻,不需要做些什么,只做一天的皇后。马梅梅端端正正地坐在大红花轿里,头上的银饰随着抬轿人上下摆动,一张红盖头盖住了她粉红的圆脸。那天,是三妹给二姐换上的婚服,因为是冷天,一件红的打底衫再套一件红棉袄,下边是红缎子棉裤,着一双新的红色绣花鞋,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吴钱骑着一匹头戴大红花的马,映衬着他身上的那件红色大马褂,那是他的祖父留给他的,胸膛前佩戴着朵大红花,一手牵着缰绳,两脚踏在马踏上,另一只手与众人打着招呼,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迎亲的队伍不长不短,吹着喇叭打着大鼓浩浩荡荡地把马梅梅迎娶回家,拜了天地、父母,众人议论纷纷这位美娇娘,一大群小孩儿热闹得蹦跶起来讨要红包喜糖,热闹非凡。这与马梅梅当今阶下囚般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钱的村子比格勒村还要阔一些,村前有一棵高大,老态龙钟的梧桐树,枝枝桠桠朝向四面八方,冷冽的寒风吹过新娘的脸,却是滚烫的,一路羞羞答答由妇女们引领着。夜里,吃了酒,客人离去。吴钱醉醺醺地跑进洞房,从桌上拿上拿起用红纸包裹着的筷子,他踌躇了一下,手微微颤抖着。然后仰起头,小心地挑开马梅梅的红盖头搭在床边上,一阵粉香扑面而来。马梅梅头上的银饰在烛光的作用下,闪闪发光。两人喝了交杯酒,宽衣解带,一番云雨,马梅梅一声尖叫便沉沉睡去……
  结婚五年,却没有生育。姑妈便怀疑到马梅梅的身上,脾气也越来越大,一个不开心又是一顿责骂。
  “你个不生蛋的东西!都结婚多少年了,也没给我生个孙子!”姑妈越想越气,叉着腰在里屋大声呵斥。
  “阿妈,我也……我也想生啊!”马梅梅心里有口说不出,村里早已对她议论纷纷,从心里就看不起她。一个女人没有生育能力便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就是一个地方的风情。他们会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身体有毛病生不了孩子,一时之间流言四起,这使她不堪忍受。
  “那你怎么不生?丢死人了,你说说嫁给我儿子多少年了,一个蛋都没下。我们老吴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要不是看在我是你姑妈的份上,早就将你赶出去了。”姑妈勃然大怒,马梅梅不能生育这事在村里人尽皆知,这使她丢尽了脸面。到了家中看到马梅梅就更气了,又道,“马梅梅,你还要脸吗你?”姑妈当时让吴钱娶她进门就是为了给她生个孙子,结果倒好,五年了,要是个母鸡都会下蛋了。
  “你再给我点时间,阿妈,我肯定能生!”马梅梅眼含泪花跪在地上乞求着姑妈。
  “好啊!我再给你半年,要是半年后还不见你怀上,你就给我滚出吴家!”姑妈恶狠狠地警告马梅梅,马梅梅含泪千恩万谢地答应姑妈这次一定会怀上。
  哒哒哒……听着脚步声,是吴钱从街上回来了。他翻山越岭去到街上买点日用品回来,便看见马梅梅跪在地上,怒道:“你个臭婆娘!”一巴掌呼下去,马梅梅的脸上留上一个大巴掌印,她低下头捂着脸,吴钱不依不挠的,厉声道,“阿妈又没死,跪什么跪?给我起来!”吴钱一脸的不爽,他的单眼皮小眼睛闪过一丝凌厉的光,俨然不是新婚时期的样子。
  “得了得了,儿子,我让她跪的。”姑妈向儿子吴钱解释,起初家里那么大动静,必然招来邻里的围观和劝阻,现在他们习以为常,诺大的村子里,只有他们大声说话声,几只叭儿狗趴在地面上,四仰八叉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起来给我倒杯水!”吴钱吩咐着,由于跪的时间比较久,马梅梅的手脚开始发麻,起来一阵天昏地暗,房子在她眼前转悠,眼眸慢慢地垂下去再垂下去,几根碎落的头发很自然地垂落在肩上。吴钱以为她故意装病,不给他倒水,又怒气冲天了上来:“死啦!妈的!又装病!”几下里对着马梅梅的腹部踢去,马梅梅感到疼痛,想要睁开眼睛,去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眉头触动,手颤抖着。也许就是一直以来没怀上孩子,吃了太多中药的缘故使得她的身体日渐消瘦。吴钱和母亲看到她半死不死的样子,吴钱顺势拿起了牛鞭对着马梅梅的身体打了下去,一道道有力的鞭子落下去,马梅梅感到阵阵的剧痛惊醒过来。看着对她暴打的丈夫,马梅梅心里一阵阵绞痛,但又无可奈何,她没有力气还手,瘫在地上像一坨烂泥般在地上蜷缩着……姑妈更是拿起了地上没用完的农药,一手捏住马梅梅的下巴,拼了命似的往她嘴里灌,马梅梅挣扎着,摇头,手脚胡乱扑动,“啊,啊,啊”地叫着,像是乌鸦最后的啼叫,更像是精神病人的呼喊声,扑动了好几下,马梅梅似乎没力气挣扎了,眼眸又垂了下去,天地在她的眼里慢慢地暗了下去……
  吴钱感觉到事情不对,心里七上八下,说道:“阿妈!阿妈!”眼神带着些恐惧,生怕弄死了马梅梅坐监去,问道,“是不是死了?死了?”吴钱看到马梅梅的嘴角青肿,还残留着农药汁液,阔厚的嘴唇发白,慌了起来,喘息开始变得不规律,他的母亲看到那口缸里的水,便和儿子把她拖到水缸里去,他们千万不能让她死!倒腾了一两个小时,才确定马梅梅还活着。
  随后他们把马梅梅拖到床上去,好险,他们差点就闹出了人命,母子俩心里庆幸起来,松了一口气,心里在盘算着拿马梅梅怎样。
  今天去街上,吴钱碰到了他的小学同学,两人便闲聊起来。
  “唉,我家那娘们都那么久了也没给我生个儿子。”吴钱抱怨道,“唉!命啊!”一声声地叹息,仿佛他就是天底下最惨的男人。
  “这事啊,我也听说了。兄弟,我劝你还是另娶一个吧。”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这不会生孩子的女人,那还叫女人吗?”
  吴钱是想再找一个,不要马梅梅了。但是他想到自己比较穷,再找一个岂不是有得花大价钱?把心里的这些顾虑告诉给了小学同学后。“哎,你担心什么?你还不晓得我做什么的吗?”他那小学同学嘿嘿了起来,一只手玩弄着他那张大黑脸下痣上的毛,一口黄牙暴露了出来。
  “主要还是这个钱的问题嘛,老兄,明晚你把她弄来,价格好商量。”他那小学同学一股子的坏水,贴近他的耳朵说道,吴钱心里一阵窃喜。
  “那真是有劳你了。”握着他同学的手说道,以几千块钱的价格成交。
  原来这都是一场阴谋。
  “三妹啊,你姐好像因为受不了你二姐夫和姑妈的虐待跑了!”李姐儿又说道,“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实际上二姐马梅梅在被灌农药的第二天晚上被丈夫和婆婆卖到了更远的山区,至于是哪里,没有人知道,除了他们,仅此而已。
  马梅梅没念过小学,也没有识文断字的能力,更不会说普通话。
  在那天夜里,马梅梅半生半死地被麻袋套了起来,经过长途跋涉,辗转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吴钱和姑妈数着钱暗自发喜,后来三妹听说他娶了一个离了婚的带有孩子的女人,二姐在哪里,去了哪里,一无所知,也许他正在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也许她会比以前快乐?也许早已不在人世间了,这也只是猜测……但是人在做,天在看,苍天饶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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