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悠悠汉水难了情>四十五 · 四十六 · 四十七

四十五 · 四十六 · 四十七

作品名称:悠悠汉水难了情      作者:黄皮人      发布时间:2019-04-21 20:39:21      字数:4664

  四十五
  雨早已停止了。按照刘琪雅的叮嘱,晚上我一人悄悄来到汉正街。从寂静的农村来到繁华的闹市,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看到沿街熟悉的楼房、街景和灯光,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丝想立即回武汉的念头。
  大约8点多钟,我来到了谦祥益门口,由于时间还早,唐建船没有到。我发现,在昏暗的路灯下,摆着几个零零星星的摊子,有卖日用品的、卖衣服鞋帽的、卖烟酒食品的、也有卖小吃炒菜的。
  不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一辆三轮车,慢慢悠悠地蹬了过来。尽管此时天气不算冷,蹬车人却穿着一件破旧黄大衣,没有扣扣子,腰部系一根布绳子。唐建船,他比以前瘦了,黑了,长头发变成了平头。我迎面跑了过去,高声喊道:“唐建船。”
  他一见是我,还没等车停稳,几乎是从车座上飞下来的:“张汉生。”我俩激动地抱在一起,久久地没有松手,直到我的眼眶潮湿了。
  我俩都惊异地看着对方,他说:“今天不摆摊了,去我那里。”说着,推三轮车就要走。
  从刘琪雅的来信中我得知,他家早就作为私有财产被单位占用了。出狱后没有房子住,他只得在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连居住带放货物,条件十分简陋。我想,这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磨难啊!我说:“就在这里吧,我陪你边摆摊边聊天。”
  他把车停在谦祥益门口,很熟练地从车上搬下几个纸箱子,从纸箱里拿出鞋子、毛巾、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往车上一摆放,就开始营业了。
  他首先向我介绍了离别近7年的情况,他说:“70年因群殴致人死亡,被判处9年徒刑,在沙洋农场劳动改造。我由于表现十分出色,先后被减刑2年,所以提前出狱。算上今天共出狱27天。回来后到处找工作,发现连正常的人找工作都十分困难,更何况我有污点。没有办法,只有每天晚上到这里摆地摊。最怕的是碰着熟人,所以不好意思告诉你我回武汉了。”
  我问:“你碰上班里的哪些同学?”我没有直接说刘琪雅。
  他答:“就刘琪雅,黄卫华两人。刘琪雅是因为我俩一直在通信,出狱的那天她去接的我,所以我俩一直有来往。听她说她能够上师范学院,多亏了你和田菜花的帮助。她还说家里有个老母亲她放心不下,我答应她我每周去她家三次,买米、买煤等出力气的活我全包下了。”
  我说:“你俩往来还很密切,记得在读初中时,你俩的关系就蛮好。”
  他说:“也就是平时多说几句话,特别是那次剪辫子,我为她打抱不平,结果被学校开除了,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我在监狱期间她经常去看我。”
  我开玩笑地说:“她至今都没有找对象,不会是在等你吧?”
  他说:“现在我这个处境,连肚子都混不饱,谁还有那份闲心;再说,我刚从监狱里出来,谁还瞧得起。”
  我们在说话时,不断有人来买东西,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但我发现,这里真是卖东西的好地方。
  他继续说:“和黄卫华见面特别偶然。有一天傍晚,我骑着三轮车从家里出来往谦祥益方向走。这时,一辆车从后面开过来,嫌我挡了他的路,一个劲地按喇叭。我的脾气你是晓得的,好说可以,耍横,谁怕谁。大不了再进去一回。”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接着说,“我干脆停下来,不走了。从车上跳下一个人,跑上来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我一看,怪了!是他妈黄卫华。”
  我说:“是真的吗?像在编故事。”
  “真的,当时,黄卫华一副牛屁哄哄的样子;特别是看见我搞个体小买卖,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我俩没有聊两句话就散了。他说他在区教育局当后勤科长,有机会等你回武汉后他请客吃饭。”说着,他点了一支烟,“听刘琪雅说当初他能够参军还是你主动让出来的,要不然哪有他的今天。”
  我说:“他特别可怜地求我,再说,当时我还是有心想去花山插队。”
  “你呀,真是一副菩萨心肠,谁的忙都帮。可是,黄卫华回武汉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去看你,他这人忘恩负义,不值得同情。”
  我说:“莫谈这些了,都是往事,谈多了伤同学间的感情。你就不想听听我的情况?”
  他说:“不用讲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学着刘老师说话的口吻说:“是刘琪雅告诉你的吧?”
  他莫名其妙看着我,未置可否。
  
  四十六
  第二天早晨,我决定去找黄卫华,求他给唐建船安排一个工作,因为对他的怜悯之心折磨得我昨夜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我长期不在武汉,没有其它人可托,想来想去只有求助于黄卫华。
  来到江桥区教育局,正巧看到了黄卫华从汽车里走出来,他低着头没有看见我,我喊了一声:“黄卫华。”
  他抬起头:“张汉生。”
  这是我与他分别7年后第一次见面,今天邂逅,两人自然十分高兴。他热情地把我领到他的办公室,给我沏茶倒水、递烟,甚是客气。我表示不会抽,他自已点燃了一根,自我介绍道:“当了四年兵,转业到地方,鄙人现在任江桥区教育局行政科科长。”
  “哟,当官了,全班同学就你混得最好。”我故作羡慕地说。
  他点点头,故意端着一幅神气十足的架子:“不图当官发财,只图端个铁饭碗,混个清闲。”
  “你回武汉后还和哪些同学见过面?”我不愿与他多说废话,打算马上切入正题。
  “很少,主要是工作太忙。碰到过刘琪雅、朱继强、张江。”接着,他用一种非常渺视的口吻说,“嘿,告诉你唐建船出狱了,他在汉正街摆地摊。”
  我说:“我就是为他的事来找你的,他目前混得很惨,没有正式工作,生活也没有着落。你能否替他找个工作?我们都是老同学,帮他一把。”
  “我知道你俩是街坊,关系好。”他似乎很为难,挠了挠头,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头发很稀疏,“问号”脑袋更为明显。他接着说,“不是我推却,主要是他身份不好,打死过人、劳过教,学生时期受过开除的处分。哪个单位愿意要这种人?现在用人单位政审把关相当严格。”
  我说:“找一个临时的工作也可以,算我求你怎么样?”
  他说:“我考虑考虑吧,有消息马上通知你。哎,你怎么总是替别人着想,听说你还在农村,还没有抽回城里。现在国家重视教育了,恢复高考后各个学校十分注重抓教学质量,我们局里也缺人,正打算到农村招一批知青,给你走个后门怎么样?”
  我说:“别照顾我,还是照顾唐建船吧。”
  他眉头一皱,抽了一口烟,说:“你怎么又把话说回来了?我是想还你一个人情债。不是当初你让我参军,我哪能混成今天。”
  我说:“当初我就没有指望你还人情债,现在更不需要。我今生就是一个农民命,我的根就扎在了农村。”
  他见我生气了,马上话锋一转:“张汉生,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走,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把烟屁股头一掐,扔进烟灰缸里,也不管我同意还是不同意领着我就往外走。
  到了二层楼,进了一间办公室,他回过头来指着坐在桌子后面正在看报纸的一人对我说:“还认识我们的陆副局长吗?”他说话的声音、语气与刚才我与他之间的对话截然不同,带有明显的献媚之意。
  那人放下报纸,我一看,这不是我们汉水学校的陆副校长吗?多年没见面,又升官了又长富态了,忙迎上去:“陆副局长,您好!”
  他显然已经认出了我,站起来,指着我:“张汉生,你……”
  黄卫华见陆副局长有点迟疑,忙说:“他是来看您的。”
  陆为用一种十分傲慢地口吻问道:“你在何处高就啊?”
  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不好回答,我装着没有听懂他的话,一幅茫然的样子。
  黄卫华继续讨好地说:“陆副局长分管全区教育系统的后勤,房屋、校舍,吃喝拉撒的事他老人家说了算。”
  我不想继续呆下去了,赶紧说:“陆副局长,我手头有点急事要办,得马上走,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您。”
  陆为说:“让黄科长送送你。”
  黄卫华把我送到大门口,不容商量地说:“今晚我给你接风洗尘,一定要请刘老师、刘琪雅参加,邀几个老同学作陪,就这么定了。”
  我想了想说:“好,恭敬不如从命。”
  
  四十七
  在陆为的办公室里,我感到十二分的别扭,浑身象针在扎。从他的办公室出来、直到黄卫华把我送出大门后,我才感到一身轻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要把刚才装进满肚子里的晦气全部吐出来。
  下一个目的地是去汉水学校看望刘老师。当我到达时,正值上课时间,操场上安安静静的,只有教室传来琅琅的读书声。我沿着院墙走了一圈,教学楼还是我熟悉的“凹”字型,可能刚刷了一遍红色油漆,在阳光的照射下红得夺目。院墙周围的梧桐树长粗了,长高了,在风的吹拂下来回摆动,像是在欢迎我。这是我离开母校7年后第一次回来,真有点百感交集。
  这时,门卫姚老头向我招手示意,进了传达室后他对我说:“刚才告诉你了,上课时间无关人员绝不允许在操场上随意走动,如果被学校领导发现了要批评我的。”
  我说:“管理得这么严格?”
  姚老头麻利地分发着报纸杂志,说:“我们校长刚上任一个多月,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是教学秩序。也真够难为他的,乱了这么多年,他这一抓还真有效果。”
  我好奇地问:“第二、三把火呢?”
  “第二把火是烧教职员工的素质,打铁还需自身硬,全面提升老师队伍的业务素质。第三把火是烧教学质量,这是硬指标,培养更多更好的优秀学生。”
  “还真有一套办法。”我附和地说。
  “可不是吗?以前他就是这所学校的老领导,文革期间差点被打成右派分子,多亏贵人相助,保护他逃过了这一关。高考恢复以后,教育受到了重视,区教育局提拔了一批有事业心、有责任心、业务能力强的人员担任领导工作。他一上任,学校情况就不一样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问:“您说的是刘仁达老师吧?”
  他反过来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看来我得改口,以后得叫刘校长了。”
  他问道:“你与他很熟?”
  还未等我回答,一阵铃声响起,下课了。姚老头说:“走,我带你上去见刘校长。”跨出传达室,看到刚才还是寂静的操场顿时变得沸腾起来,一群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在阳光下尽情地跳跃、玩耍。他们要比我们当初幸福多了,我不由想起了班里的同学们和王丽洁老师。
  刚上二层楼的走廓,刘校长听说我来了,就从办公室里跑出来,全然不顾昔日的“师道尊严”和今日的“领导身份”,几乎是跳着步子上来迎接我。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与早上在区教育局见到陆为和黄卫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对正往门外走的姚老头说:“从现在开始到中午,有人找我,就说我外出了。”说完,他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我俩,由此可见他对我到来的重视程度。
  刘校长喜形于色地对我说:“张汉生,教育战线的春天到来了,我们赶上了好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放开手脚抓教育。实践证明,在花山建立一所学校是完全正确的。”
  在我的印象中,刘校长还没有这样高兴过。我说:“这得益于王老师。”
  刘校长说:“这段时期,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在动乱的那段日子里,教育被打下了十八层地狱,老师被污蔑成臭老九。然而,王丽洁老师却坚持要在花山建立一所学校,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们不得而知。”
  我说:“从田菜花给我介绍的情况分析,王老师有两个观点:一是方便农家子女就学;二是教育可以改变落后的乡村面貌。”
  “这是显而易见的。”刘校长说,他想了想,“会不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向社会呼唤:要重视教育。”
  谈了一会儿,我们的话题又转到了黄卫华身上,我说:“上午我去见了黄卫华,他想晚上给我接风,特地提到要请您参加。”
  刘校长说:“黄卫华可是我们教育局的风云人物,他从部队转业到教育局,正赶上了学习毛著的热潮,他能够将“老三篇”从后往前背,一字不落;毛主席诗词全部串在一起背下来,一口气不歇。”
  我说:“他从学生时代起就爱搞这一套,但是学习成绩一塌糊涂。”
  刘校长说:“你晓得黄卫华是怎么样当上科长的吗?”
  见我摇头,刘校长说:“他文化水平太低,教不了课,但他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又死抱陆为的大腿,被陆为破格提拔的。陆为那时已任教育局副局长。”
  “怪不得他对陆为毕恭毕敬的,象条狗。”我说。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教育系统有句口头禅,说‘一时做狗一辈子得福,一辈子做狗几代人得福’,什么意思,你晓得吗?”
  我点点头:“要想当官,必须先象狗一样地巴结领导,等当了官就能得到好处,是吗?”
  刘校长点了点头。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