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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四十四

作品名称:悠悠汉水难了情      作者:黄皮人      发布时间:2019-04-21 20:20:11      字数:3670

  四十三
  回到宿舍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特别是田菜花欣然同意我帮助刘琪雅,不由暗自感叹!要知道,刘琪雅不仅仅是我的同学,而且还是我曾经多年苦苦追求过的美女,作为一个正处在热恋中的女孩子来说,该需要多么大的气度啊!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了田菜花?我自己确实说不清楚,还是当初刘老师的“暗示”,我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行为已经表现出了对她的爱意。尽管如此,刚开始我与她的接触还是非常克制的;不,准确说是非常理智的:敬而远之。因为我是一名插队知青,从城里来的,找一个农村对象太没面子了,这个观念使我坚守着心里的防线。但是,一件突如其来发生的事彻底摧垮了我的心里防线、迅速将我俩的爱情捆梆在一起。
  为创办花山小学,我与田菜花多次去县城找她的老同学顾建国帮忙。顾建国也确实帮了不少忙,她从内心里感谢顾建国。事后田菜花对我说:她之所以每次去县城都让我陪同,是因为一直对顾建国有提防。顾建国早已对她有爱慕之心,先后多次单独找她,要与她搞对象,都被她婉言谢绝了。她不喜欢顾建国的主要原因是他总是一副干部子弟的派头,凡人瞧不起,说起话来居高临下。她认为:就自己家的这种环境,嫁给顾建国还不是当小媳妇使唤?
  顾建国见正面进攻不成,就改侧面出击,到田菜花家里,找她爸爸妈妈当面提亲。当地有个风俗:在女儿的婚姻问题上,只要父母答应了男方的提亲、也叫定亲,收了彩礼,女儿一般都没有办法改变。这就是所谓的“父母之命”。
  那是“双抢”后难得的一个休息日,酷日当头、空气闷热。上午,湾子里社员们聚集在村东头几棵参天大槐树下纳凉聊天,见一辆崭新的小轿车沿着土路开进了湾子里,停在了队长田国强家门口。从车里走出来一个上穿粉红色衬衣、下穿雪白色裤子的年青小伙子,手里棒着一束红色鲜花,面带微笑地走进了田国强家。
  一看就知道是来提亲的,社员们立即围了过去。一则是看热闹;二则是想要几颗糖吃、混几根烟抽。
  屋子里,顾建国正将手上的鲜花送到田国强手上,甜甜地叫道:“大伯,我是来提亲的。”
  田国强不认识来人:“你是……”
  顾建国说:“您还记得顾副县长吗?”
  田国强说:“记得,记得。”
  顾建国说:“我是顾副县长的儿子顾建国,也是您女儿田菜花的同班同学。”
  副县长的儿子向农家女提亲,不仅没见过而且也没听说过;再一看车里的彩礼,装得满满的。门口围观的社员们惊讶得瞪大眼睛,羡慕得直咋舌头。人群里一阵喧哗,一片惊呼!田菜花因昨晚有事熬了一夜,正在里屋睡觉,听见外面闹哄哄的,连忙起床。见顾建国与爸爸正在说话,门口围着一大堆人,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田国强夸耀地说:“你同学提亲来了,还送来一车彩礼。”
  田菜花弄明白怎么回事了,有点生气地说:“爸爸,彩礼不能收。顾建国,你回去吧。”
  田国强不解地问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什么不能收?”
  顾建国说:“我是真心实意的,请您们一定收下。”
  田菜花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田国强见状,又说:“你老大不小了,湾子里与你一样大的女孩子有的都抱孩子了,你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
  田菜花:“爸爸,你不是答应过了吗?我的婚事你不管。”
  田国强:“不是我要管,是人家顾副县长的儿子自己来的,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顾建国对田国强说:“只要你女儿同意,结婚后我爸爸立即把她调到县里,让她成为城里人,有一份好工作。”
  田国强一听更来劲了,喊道:“不用问她,我答应了。”
  这时,门外的人也开始起哄了:“答应吧,收下吧。”
  田菜花急得头都大了,一时又没有理由拒绝,情急之下大声说:“顾建国,实在对不起!我已经有对象了,一直没有告诉你。”
  顾建国一愣:“是真的吗?”
  田菜花点了点头。
  田国强:“根本不可能,到现在没有人到家里来提亲。”
  田菜花:“爸爸,那个张汉生不是来过了吗?”
  田国强:“我不信,你去把他给我喊来,今天我要当着全湾子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田国强说这话是怕在社员面前丢面子,门口围着这么多人都是来看提亲的,结果闹成了这个场面,以后在湾子里还怎么见人啦。今天不管是我还是顾建国,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事就能圆满解决。田菜花心里明白爸爸的意思,她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暗自叫苦,只有硬着头皮去找我。几个爱看热闹的人也跟在她后面一起走。
  我正在学校办公室里备课,见田菜花头发零乱、愁云满面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不明白怎么回事,正想问,田菜花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小声地说:“记住,我爸爸问你什么你必须都答应。”
  我被拽进了田菜花家里,她爸爸问道:“你和田菜花搞上对象了吗?”
  刚才走在路上我还有点莫明其妙,后见门口围着这么多人,进屋后又看见了顾建国,还有桌子上的一束玫瑰花。这阵式以前也见过,我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点头答应道:“是的。”
  “那为什么不来我家提亲?”
  “这个、这个……”我有点发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田菜花焦急地抢过话头:“爸爸,人家武汉没有这个风俗,只要两人对上了眼,就可以自由谈恋爱。”
  “那好,你们定了结婚时辰没有?”
  我答道:“正准备请您作主定日子了。”
  顾建国听到这里,大度地站起来,握住我的手:“祝贺你,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说完,他从车上拿出糖果和香烟,大把大把地分给围在门口的人群。
  就这样,我上演了一曲真正的《拉郎配》。如果说在这之前我还有点犹豫,但从这以后、尤其是与田菜花进一步接触后,到现在我是真心实意的,即使婚后与她在这个穷乡村生活一辈子我也绝不后悔。我宿舍的墙上有我写的一句格言:士为知已者死,吾为真爱者生。
  
  四十四
  果不其然,刘琪雅和陈娅娜参加高考后,双双携手考上了武汉师范学院。接到通知书的第二天,她非常兴奋地来信告诉我这一消息,她还在来信中告诉我,唐建船出狱了,让我抽时间回武汉去看看他。并在信中叮嘱:“此事不宜声张,因为唐建船刚出狱不久,生活混得特别惨,有自卑感,不愿见熟人。”
  正好,陈娅娜要离开花山,去武汉师范学院报到,我决定一路送她;同时,去看望多年没有见面的唐建船。
  离开花山那天,在王老师的坟墓前,陈娅娜大哭了一场。哭得十分伤心,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显得十分凄惨,连树林里歇栖的鸟儿都长鸣着惊飞了。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她哭,我也十分清楚她为什么如此悲痛地哭,她是在释放长久积压在内心的、难以割舍的痛苦情结。
  汽车在颠簸不平的公路上行走,窗外下起了霏霏小雨,给我的心境平添了几分惆怅。平时爱说爱笑的陈娅娜一声不语地坐在我身旁的座位上,随着汽车的起伏颠簸,她柔软的身体不断地磨擦着我。自我与田菜花确定恋爱关系以来,我与她的距离似乎变得十分遥远了,而且我不敢正视她的目光,因为从内心来说我有一种负疚感!
  从学生时代起,在许多场合、在许多大事大非面前她始终坚定不移地与我站在一起。甚至在插队花山农村时,我周围的许多同学都纷纷改旗易帜,只有她义无反顾地与我携手前往。后来我得知,当时她和她弟弟两人,留一个走一个,她选择了走,目的是陪我。尤其是她多年来,把一颗少女最珍贵、最纯洁的初恋寄予在我身上,而我却冷漠地回绝了。
  我们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我与田菜花确定了恋爱关系不久,还有人认为我不会动真格的,只不过是为了帮助田菜花摆脱顾建国的求婚而已。有一次,田菜花去公社参加三天的团支书学习班,宿舍里就剩下我与她。两个正值荷尔蒙旺盛期的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中间仅隔一堵墙,连打喷嚏甚至粗气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有天晚上,半夜时分,她敲我的门,说肚子痛得厉害。我没多想,起床打开房门让她进来。在灯光下,我看得很清楚:她穿着十分透明的内衣,坦露着雪白的双臂,连女人特有的小衣服都一览无余。我甚至还闻到了一种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特有的体香味。她喃喃地说:“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吗?最遗憾的是不晓得女人的身体结构,今天我送过来了。”这句话是我中学毕业那年,在龟山上喝多了酒壮着胆子说的。
  我的血顿时凝固了,心快要跳出来了,一股强烈的欲望冲撞着我。我几乎就把持不住自己了。但是,一双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纯洁真诚的大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这是田菜花的眼睛。我断然地说:“对不起!回去睡吧。”
  她后退一步:“难道,难道你真准备娶那个村姑?”
  我说:“是的。”
  她捂着脸,猛然跑走了。
  许多过去的同学,包括现在花山小学的老师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与陈娅娜应该是非常般配的一对。我也曾数次扪心自问:为什么不接受陈娅娜的爱呢?这个问题似乎特别难回答。陈娅娜,无论长像形体、人品才气和为人处事,都是相当不错的。我也曾试图去爱她,但就是没有那种“爱”的感觉,这可能就是刘琪雅所说的“角色转换”问题。我只能适应她是我的同学,而不能适应他是我的妻子,也就是说,我和她今生注定无缘!
  车到了终点站,一路上,我俩谁都没说一句话。在汉口长途汽车站的门口,我俩分手时,她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我:“你,真打算留在花山一辈子?”
  我坚定地说:“只要有王老师在花山,只要有田菜花在花山,我就陪伴她们一辈子!”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毅然决然地走了。看着她在人群中消失的背影,一股伤感之情油然而生,我在心里说:再见吧!我们虽然今世无缘,但我们今世永远是好同学、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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