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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二十六

作品名称:悠悠汉水难了情      作者:黄皮人      发布时间:2019-04-21 10:13:39      字数:6758

  二十五
  真没有想到,与王老师在堤坝上的偶然相遇竟成为最后的诀别。
  第二天,花山生产队决定,召开批斗“黑五类”大会,集中对全队的“黑五类”分子进行一次批斗,目的是对全体社员进行一次活生生的阶级斗争教育。
  陆副校长认为,这也是对全校师生进行阶级斗争教育的一次极好机会,所以,决定我们和贫下中农一起联合召开。
  召开批斗会的头一天下午,陆副校长找到了唐建船,让他上台发言,发言稿还是上次在学校批斗王老师时用过的。
  我当时想,唐建船是不会同意的,因为自从上次他在学校召开的批斗会上发言后,心里一直怀有对王老师的愧疚感,尤其是后来他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与王老师的遭遇一样,使他对王老师产生了同情心。那知,这次他却答应了。
  会后,我问他:“为什么同意上台发言?”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冲我诡秘地一笑。
  当天晚上又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陆副校长在全体教职员工大会上宣布:鉴于刘仁达死心塌地与王丽洁站在一条线上,与党和人民为敌;特别是不服从组织安排,从即日起停止他的教学工作,责令反省、写出深刻检查。
  据说下午陆副校长找他谈话:“刘仁达,我今天是以组织的名义找你正式谈话,对王丽洁问题的检举揭发至今没有实质性地进展,急需要新的突破口,才能推动我校的运动向纵深发展。你与她接触最多,对她最了解,最能够掌握她的新动向。因此,明天的批斗会上,组织安排你上台检举揭发她。”
  刘老师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陆副校长说:“外面盛传我与你是汉水学校的双雄,过去实践证明只要我俩联合起来,没有干不好的事情。但是,自从这场伟大的文化大革命以来,你我分道扬镳了,我考虑了很久,关键问题是你缺一根弦,一根政治斗争的弦。你的业务能力无可非议,但政治是统帅一切的灵魂。当前,最大的政治是阶段斗争,是继续深入发动广大师生,揭露和批判王丽洁的反革命行动。”
  刘老师瞟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陆副校长又说:“前段时期,校革委会对你进行处分,是不得已而为之,目的是希望你幡然醒悟,回到革命队伍中来。现在机会来了,你只要反戈一击,在明天的批斗会上检举揭发王丽洁,我们可以马上恢复你的领导职务。革命不分先后嘛。”
  刘老师动了动身子,轻鄙地笑了笑。
  陆副校长继续说:“摆在你面前有二条路,一条是在明天召开的批斗大会上,你上台发言,揭发批判王丽洁;如果不同意,另一条路则是明天与王丽洁一起站在台上接受批斗。”
  刘老师深思了一会,问道:“还有第三条路吗?”
  陆副校长问:“怎么讲?”
  刘老师说:“只要组织批准我与王丽洁结婚,明天的批斗会就是我俩的婚礼现场。”
  陆副校长恼怒地跳起来:“你真是冥顽不化,死有余辜,给你戴上一顶反革命的帽子都一点不冤枉你。告诉你,我可以马上以组织的名义给你定罪名。”
  刘老师也站起来:“我也告诉你,我只相信事实,否则,强加于我头上的任何罪名都是莫须有。”说完,摔门而去。
  陆副校长气得当即召开校革委会全体会议,讨论对刘老师的处分问题。许多人有意偏袒刘老师,提出刘仁达要求与王丽洁结婚完全是个人行为,不宜以此给他定罪名,最多也就是敌我不分、爱憎不明;至于不上台发言,则可看成不服从组织安排。于是,就作出了上述处理决定。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外面乱哄哄地闹个不停。黄卫华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一个社员在湾子外的堤坝树林里,发现了王丽洁的尸体,她是喝农药死的。”
  我翻身起床,朝堤坝跑去,老远发现堤坝上围了许多人。我挤进人群,看到一张破草席子盖住了王老师的尸体,旁边的两棵树上拉着一块巨大的白布,上面用毛笔写着五个黑色的大字:“我是清白的。”王老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身旁的白布在晨风中微微抖动,似乎在向人们诉说什么。
  我简直不相信,躺在破席下面的就是那个曾经教育过我们、关心过我们的王老师?是那个多才多艺、富有朝气而美丽善良的王老师?
  我的心一颤,鼻一酸,眼泪夺眶面出,没有敢哭出声来。我茫然地看着堤坝下缓缓流动的河水,回想起二天前与王老师曾经在这里促膝交谈,心如刀绞。
  我听到陆副校长正在给大队的几个领导讲:“她这是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黄卫华在一旁帮腔地说:“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我环顾四周,围观的人们流露出不同的目光,陈娅娜默默站在那里,上齿咬着下唇,表情是痛苦的;刘琪雅用嘴咬着辫身,两手急促地摆弄着辫梢,表情是悲哀的;张江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脸,表情是沉重的;朱继强两支胳膊抱在胸前,右脚下意识地踢着地,表情是茫然的;黄卫华来回走动,嘴里不时说着什么,表情是鄙夷的。
  突然,断断续续传来沉闷的抽泣声,刚开始声音是压抑的,但最终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定眼一看,是田菜花,她双手掩面,悲痛的哭声在清晨空旷的田野里和阴沉的树林间显得格外凄惨。田菜花的痛哭,不仅令我们学校的师生,而且也令在场的社员都没有想到,这种场合谁敢放声大哭。
  她父亲田国强生气地呵斥道:“嚎什么?闭嘴!”
  田菜花说:“我在自责,没有看住她,这是我的失职,我心里难受。”
  田菜花显然是在狡辩,但这也正好给她父亲一个台阶:“别哭了,接受教训就可以了。”说完,他大手一挥,“都走了,我们马上清理现场,挖坑埋尸。”
  由于近来畏罪自杀事件时有发生,无须履行任何手续就可将此事了结。于是,几个农民拿着镐头、铁锹在附近开始挖土坑了,我们都不忍心看王老师入葬,便匆匆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空灰蒙蒙、阴沉沉的,就象我此时的心情。
  我昏昏沉沉地往回走,不知不觉回到了住地,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意外地发现刘老师正坐在我的床前,两只手抱着头,一副极度悲痛的样子。
  “刘老师。”
  “张汉生,你,坐。”刘老师没抬头,声音沙哑悲切。
  我俩静静地坐着,谁也没说话。沉默。
  空气是潮乎乎的,我的心是沉甸甸的。
  王老师死得太突然了、太可怜了。她为什么要去寻死?为什么死了还落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声呢?她的爸爸真的是国民党?她真的是特务分子吗?这一切实在让我想不通。
  我正在想着这些问题,刘老师开口了,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跟我说:“王老师是被逼无奈,她是在用生命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不该走这条路啊!真是悲剧。”说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他的表情是极其悲痛的,脸色惨白、眼珠发红,嘴唇泛紫。他声音颤抖地说,“她,也是在用生命保护我……”他还想说什么,已经有人走进来了,停住了。
  这时,产生队的喇叭里传来声音:“批斗会照常进行,请社员和同学们马上到打谷场开会。”
  来到打谷场我没有看到唐建船,而且陆副校长也在到处找他,看得出来他非常着急,因为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有唐建船的发言。唐建船究竟跑到那儿去了呢?难道他是有意回避发言吗?我开始怀疑。
  这时陈娅娜与刘琪雅急冲冲地跑过来对陆副校长说:“唐建船感冒发烧,去公社医院看病去了。”
  “什么?”陆副校长急得一跺脚,脱口骂道,“混蛋东西。”
  由于唐建船的缺席,原定他在批斗会上的发言只得临时取消。为此,陆副校长非常恼火,开完会就要黄卫华骑自行车去公社医院找他。
  此时,我对唐建船回避上台发言已经深信不疑了,我想陆副校长和其它师生也肯定这样认为。为此,我开始为他的后果而担心了,因为陆副校长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情。
  不到一会,黄卫华骑自行车返回来了,我发现他的脸肿了,连眼睛都睁不开。听他给陆副校长汇报才晓得,在去公社的路上,他碰到了正往回走的唐建船,他批评唐建船是临阵逃跑,是装病。唐建船一句话没有说,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拳。
  “简直是无法无天!”陆副校长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处分他、我要开除他的学籍。”
  关键时候,刘老师站出来说话了:“陆校长,我谈点个人意见,行吗?”
  陆副校长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刘老师接着说:“唐建船打人固然不对,应该严肃处理,但黄卫华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说他是装病,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的哟。”
  刘老师显然是在替唐建船说话,陆副校长皱了皱眉头,估计是想反驳但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况且周围许多人都赞成刘老师的说法,频频点头。他只有问黄卫华:“你调查了唐建船是真病还是假病没有?”
  黄卫华摇了摇头:“没有?”
  “好,我马上派人去公社医院调查,等有了结果后再决定如何处理他。”说完,他环顾四周,在人群中搜索着。我估计他在找一个他认为信得过的人。突然,他的眼光停住了,落在了正站在一边的田菜花身上,他从黄卫华手上拿过自行车,推到田菜花面前,向她说了几句话。田菜花点点头,接过自行车,朝着公社医院方向骑去。
  完了,这田菜花是当地人,自然对公社医院十分熟悉,找个熟人一问,还不把唐建船装病的情况问得一清二楚。我得赶紧去找唐建船,让他想办法对付一下,起码也得求求田菜花,让她高抬贵手。我猜想,唐建船可能到王老师的坟地去了,拔腿就朝湾子外的树林跑去。
  果然他在这里,他正坐在地上,一手扶着头,一手拿着香烟,面对着王老师的坟墓。
  “唐建船,你还抽烟?”我喊道。
  唐建船没理我,我上去夺过香烟,往地上一扔,踩灭了。地上还有好几根烟屁股头,看来他已来了一会儿。
  唐建船顺手又从荷包里掏出一根,用火柴点燃。这一次我没制止他,让他抽吧,他心里难受。
  站在王老师的坟墓前,我的心里一阵绞痛,眼眶不由潮湿了。这里是一处紧靠着堤坝的树林,坟墓孤单单地躺在一片杂草丛生的林子里。与其说是坟墓,倒不如说是在一堆黄土上面铺盖着零碎的砖瓦和星星点点的荒草,连块墓碑都没有。不知是谁用树枝扎了个花圈,花圈上点缀着几朵白色的无名野花。
  她好惨啊!活着的时候举目无亲,死了也孤单单的一人躺在荒郊野外,而且还要背着一个畏罪自杀的特务分子的罪名。
  唐建船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王老师,您安息吧。”说完转身就朝村里走,我赶紧跟上去问道:“唐建船,你真病了吗?陆副校长派田菜花到公社医院调查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心急如焚地跟在他后面走,径直来到了陆副老师的面前,他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陆副校长。陆副校长接过纸条,小声念道:“唐建船,因感冒引发高烧至38.9度,建议休假三天。”他皱紧眉头,似乎半信半疑。正在这时田菜花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了过来,她跳下车,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她,因为她的话将直接关系到对唐建船的处理程度,她缓了缓气,定了定神,吐出了几个字:“唐建船真病了。”
  我的担心落地了,但是疑惑却上来了。唐建船全然没有一点病态之色,他是如何开出的病假条呢?而田菜花调查的结果怎么与他完全一致呢?有机会我一定向他俩问个水落石出!
  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当我向唐建船提出我的疑惑时,他说:“昨天,你问我为什么要上台发言,我没有回答你。如果我不答应陆校长,他会换另外一个人。我答应了他,临到开会时我说病了,他换人都来不及。”
  “那你如何开出的病假条呢?”
  他象讲故事一样:“我在医院量体温时,先倒了一杯热水,用手捂在杯子上。等手热了后,再用手捂住体温计,医生查看温度计,56度!吓了一大跳。后来,医生很理解地说:是想逃避劳动开张病假条吧?好,我成全你。”
  “你还真有办法。”
  “嗨,都是逼出来的。”
  由于唐建船拿出了病假条,加上田菜花调查的情况与唐建船的病情一致,学校没有开除唐建船的学籍,但因为殴打黄卫华,被给予警告处分。
  学农劳动结束了。临离开花山大队那天,我去找田菜花,想解开心里的结,但没有找着,只得怏怏而别。
  
  二十六
  初三下学期,我们又跨入了工厂,参加学工劳动。
  这是位于长江边的一个大型造船厂,我们去后,厂里的工人骄傲地告诉我们,在长江中航行的大型船舶中,每三艘就有一艘是从这个厂开出去的。但那是昨日辉煌。当我们步入造船厂时,大型的厂房显得空空荡荡,天车上帖着标语,机器上油污斑驳,许多半成品零件或堆放在厂房里、或堆放在露天里,长着深褐色的铁锈。上班的时候,工人们没有活干,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坐在车间里聊天。
  唐建船的爸爸唐盛明是这个厂原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妈妈蔡淑芬是电气设计师。两口子都是造船专家,被工人们戏称为“居里夫妇”,因为他们曾参与设计、制造了不少国内一流的船舶,而现在却是造船厂最大的资产阶级技术权威。
  为了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抓革命、促生产”的号召,厂里决定生产出万吨级远洋货轮。于是,我们与工人阶级一道投入了生产中。一时间工厂里机器轰鸣、马达飞转,每当夜晚,焊枪弧光闪烁、划破夜空,车间里灯火通明、映照江天,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江城夜景。但是造船是一项严谨的科学,光靠热情是不够的,造出来的船因为质量不合格卖不出去。厂革委会主任亲自出面,请唐盛明出山,让其戴罪立功。据说唐盛明提出一个要求:澄清问题,宣布无罪。厂革委会主任是军人出生,脾气很大,决定召开全厂誓师大会,发动工人阶级的力量造出“争气船”来。
  誓师大会是在工厂的礼堂里召开的,那天,参加会议的人挤满了礼堂,我班也参加了。唐建船的爸爸、妈妈在农村“五·七”干校劳动,没来现场。会上发言的人慷慨激昂,矛头直指唐盛明夫妇。
  出乎我意料的是当会议主持人宣布“下面,请唐盛明、蔡淑芬的儿子、革命小将唐建船上台发言”时,我感到十二分的惊讶。怎么回事?他此次事先一点消息也没向我透露,怎么尽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没容我多想,唐建船的声音传了过来:“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我发誓与反动的资产阶级技术权威、我的父母唐盛明、蔡淑芬决裂,我要与工人阶级一道造出无产阶级的‘争气船’来……”他虽然慷慨陈词,但没有获得预期的效果,满礼堂的人掌声寥寥,稀稀拉拉。
  开完会,我找到了他,问道:“唐建船你怎么上台发言?”
  他轻描谈写地说:“没什么,我爸爸、妈妈又不在场;再说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一个是撤销我的处分,另一个是恢复你的班长职务,因为是我害的你,再说我特别讨厌黄卫华。”
  我说:“唐建船,你已经上过一次当了,怎么还上第二次当呢?”说完,我生气地走了。
  回到车间,有的工人告诉我,是陆副校长向船厂领导推荐唐建船上台发言的,船厂领导认为唐建船的发言是一个重型炸弹,目的是打下唐盛明夫妇的嚣张气焰。
  唐建船的发言确实犹如一颗重型炸弹,但炸倒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他的奶奶。他的家就住在船厂隔壁家属院内,当他奶奶听说他在大会上发言后,一口气没咽上来,活活被气死了。死后还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啊!
  唐建船从小是在奶奶的呵护下长大的,与奶奶朝夕相处,感情笃深。奶奶的死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陷入了深深的愧疚自责之中,他跪在奶奶身边痛哭流涕、悲痛欲绝。他说:“我要向奶奶赎罪。”硬是在奶奶身边跪了一天一夜,谁劝他也不听。
  他爸爸、妈妈从“五·七”干校赶回来办丧事,没有埋怨他一句,只是临走时叮嘱他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好自为之。同时,也嘱咐我多多关照一下他。
  他爸爸、妈妈匆匆回到“五·七”干校去后,我陪他住了三天三夜。三天来,唐建船一言不发,神情特别忧郁、悲伤,我非常担心这样下去会拖垮他的身体。
  他每天都要到陵园为他奶奶守墓。这几天的天气也似乎和我们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断断续续下着小雨。第四天是个久雨后的晴天,天特别蓝、太阳特别艳,空气特别新鲜。我和唐建船到陵园为他奶奶守完墓往回走。他今天的心情也“由雨变晴”,面部表情显得较轻松。
  “我要把王老师的坟墓也迁到陵园来,放在我奶奶的坟墓旁。”见他开口说话了,我很高兴。为了使他多说几句话,使他从忧伤中摆脱出来,我故意说道:“和你奶奶一样要为王老师制作一块墓碑,怎么样?”
  他没理我,语气深沉地说:“我一生中最对不起的是我奶奶和王老师。”
  我知道他指的是上台发言的事,便安慰道:“其实,你上台发言也不能怪你,是领导安排的。”
  他苦苦地一笑:“回想起来就象做了一场梦,一个曾经是我最崇拜的人,一个曾经是我最热爱的人,都死了,太没意思了。”
  我劝道:“莫胡思乱想,有些错确实不能怪你,连大人都不清楚生活中发生的事。”
  他说:“你莫安慰我,我心里最清楚,两次发言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什么?心甘情愿?”我惊讶地站住了。
  他没停,继续往前走,我赶紧走了几步,跟上了他。
  他点了点头:“是的,是我心甘情愿的,只不过是一真一假。”
  我越听越胡涂:“唐建船,我相信你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的。”
  他看了我一眼:“你还是不了解我,第一次是真的。我真是有一股激情,认为上台批斗王老师是一种革命行动。可是没想到,我自己的爸爸、妈妈也被别人批斗了。我对他们最了解,他们把心血全部放在了造船事业上了,连家都不顾,有这样的资产阶级反动权威吗?联想到王老师,她也是把精力全部放在了我们身上,能说她是坏分子吗?”
  他停了一会,继续说:“第二次是假的,是为了应付他们。因为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我不能背着处分走上社会,另外,你的班长被撤是我害的,我不能对不起你。于是,想通过我的发言解决这二个问题,反正我爸爸、妈妈不在现场。所以我发言是心甘情愿的,当然发言的内容不是心甘情愿的,是违心的。”
  他的话我似懂非懂,我想他肯定是这几天深思熟虑后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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