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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二十四

作品名称:悠悠汉水难了情      作者:黄皮人      发布时间:2019-04-21 09:50:59      字数:3450

  二十三
  开完班务会,我和唐建船一口气跑到堤坝上。
  与陆副校长的顶撞,使我付出了代价:担任了八年的班长职务被解除了。
  此时的我,有种“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情怀。说内心话,我不是舍不得“班长”这个头衔,而是觉得太憋气了。八年来,除小学一年级大家不认识,由王老师点名让我担任班长外,其余七年都是同学们民主选举的,到今天,我一点错误都没有犯就被撤了,我不服气!更让我生气的是偏偏接替我的是黄卫华,换上任何一个人我心里还好受一点。
  由于昨天半夜学校组织了“紧急集合”,大家十分辛苦,今天休整一天。刚才,陆副校长召开班务会,宣布解除了我的职务。理由有三条:一是参与谈论修正主义,思想有问题;二是在背后议论老师,犯自由主义;三是昨晚紧急集合时迟到,违反了纪律。当然有关打手电筒耍流氓的事他只字没有提,因为那是他的错。
  头枕着双手,和唐建船并肩躺在堤坝斜坡绿色的植被里,阳光从茂密的树叶缝隙间筛了下来,星星点点的撒在地上和我们身上。
  这里离我们住的湾子走大路有三里多地,走小路要近二分之一。堤坝的外侧是汉水河,清悠悠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沿着弯弯曲曲的河岸流向远方。堤坝上的内侧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有许多田埂小路通往村庄。堤坝上是一条黄色的土路,昨天就是在这条路上和陆副校长发生争吵的。
  几只小鸟在我们头上的树枝间跳来蹦去,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吵得我心烦意乱,我用手堵住耳朵。唐建船跳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弹弓,捡起一块石头,慢慢地走近一棵大树旁,闭上一只眼睛,瞄着树上的小鸟,就要打。我喊道:“唐建船,莫打了。”
  唐建船不解地看着我:“怎么呢?”
  “它们也是生命。”
  “好,我把它们哄走。”说着,他随手将弹弓里的石子朝树枝上弹了出去,受惊的小鸟长鸣一声朝远处飞去。
  他来到我的身边,趴在草地上:“汉生,是我害了你,我去找陆校长,让他恢复你的班长职务。”见我没有吱声,他扯了一根草,一使劲拽断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黄卫华尝尝我的拳头。”见我苦笑了一声,他自言自语地说,“还有,我一看到陆副校长从内心里讨厌他,大脑袋、金鱼眼,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动不动就训斥我们,胡说八道,满嘴放炮……”
  突然他停住了说话,探着身子朝堤坝上看去:“汉生,快看,陆校长过来了。”
  我爬起来一看,发现陆副校长正骑着一辆自行车从村庄的方向沿着土路走过来。“会不会是来找我们的?”我说。
  “别理他,躲起来。”说着,唐建船拉着我朝一个大土包跑去。
  我俩躲在大土包后面,仔细观察着陆副校长,只见他低着头两眼紧盯着前方,一上一下地蹬着自行车的脚板,由远而近,从我们身边匆匆而过。“根本不是在找我们。”我说。
  唐建船说:“听当地农民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有个集镇,陆副校长可能上街去了。”
  我俩站起来,朝大土包的上面走去,走到土坡的那边时,吓了我一大跳,一条蛇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唐建船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蛇没有动。他慢慢靠近,“哎,是一条死蛇。”说着,他捡起一根树枝,将蛇挑了起来。这条蛇有一米来长,灰色,头被打扁了,呲牙咧嘴的。别看它是死的,这个样子也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我说:“赶快扔掉,我就怕这东西。”
  唐建船扬起手,侧过身子,正准备使劲扔出去,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狡黠地转动了几下眼睛:“你等着,我来演场好戏,让你出出气。”说完跋腿朝村庄跑去。
  等他从村庄返回时,手上拿了一个精制的红纸盒。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张报纸,他用报纸将蛇包起来,再放进纸盒里,神秘地对我说:“保证你能看场好戏,出口恶气。”
  刚开始我还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现在我完全明白了。原来他是想将纸盒放在路上,引诱陆副校长来捡,吓唬他一下。我想劝他别做这种恶作剧,但想出口气的心里还是占了上风。
  我俩坐在草地上,眼睛紧盯着集镇的方向,等着陆副校长的出现。
  一阵微风吹来,树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陆副校长爱占小便宜,我们早就有耳闻。有关他的轶事被老师们演绎成许多笑话。听说有一次他丢了20元钱,心痛得三天三夜没有睡着觉,为了弥补损失,他拿着汽车月票去乘坐公共汽车,硬是用二元钱一张的月票,坐出了相当于二十多元钱的车票费……
  想着陆副校长的一件件趣事,我不由暗自笑了。
  前方堤坝上隐隐若若出现了陆副校长骑自行车的身影。唐建船象一只猫,跳起来,弓着腰,敏捷地跑到堤坝上,将红纸盒放在路当中,又跑了回来,和我一起趴在大土包后面,等待着陆副校长的到来。我发现唐建船完全没有过去的臃肿肥胖之态,倒是身体十分健壮,灵活,刚才的一套动作,只在十几秒钟内完成的。
  陆副校长晃晃悠悠地朝我们骑来,下坡时车象箭一样往前冲,眼看到了放纸盒的地方,只听“吱”的一声,自行车骤然减慢了速度,停住了。他从车上跳了下来,将车停在路边,前后左右看了看,朝纸盒走去,弯腰捡起纸盒,夹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接着他骑上车,走了十几米远,停车、下来,又朝四周看了看,迅速从自行车后座拿出纸盒,打开盖,拿出纸包,拆开。只听“哎呀”一声,陆副校长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将纸包扔了出去。他拍了拍手,骑上车朝村庄走去。
  我俩屏神静气大声不敢出,直到陆副校长走出了好远才敢捂着肚子,在草地上翻来滚去地笑。
  笑了一会儿,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对唐建船说:“我们得赶快回去,万一陆校长回去清查人,发现我俩都不在,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唐建船一拍脑袋:“对,对。”
  刚跑了几步,我又说:“不行,万一他看到我俩一起从这个方向回去,更会怀疑,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好,我回去等你。”说着,他抄小路朝村庄跑去。
  
  二十四
  直到唐建船的背影消失在绿色的田野里,我才收回目光。正准备走,回头一看,猛然发现王老师与生产队长的女儿田菜花从集镇方向沿着堤坝走过来了。她俩手上拿着许多东西,都是生活用品。自从王老师被打成“黑五类”以来,我还没有和她单独在一起说过话。说心里话,不管别人怎么对待她,我是一直非常尊敬她、想念她的,刚才受了委屈我还想起了她。但是又担心她旁边的田菜花,据说她是陆副校长委托队委会,特地派到王老师身边监视她的。
  此时,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迎着王老师走了过去:“王老师好!”
  王老师正在与田菜花小声说话,听见我的声音,一愣:“张汉生。”
  王老师比以前瘦多了,脸形变长了,脸色苍白了,特别是眼光没有过去那样明亮,只是在两只眸子闪动的瞬间,还偶而流露出过去的聪慧、妩媚。
  王老师见我看着她身边的田菜花有点犹豫,便说:“没事,这是我新培养的学生。”
  田菜花朝我点头笑笑,便走开了,在离我们五十多米处站住了,似乎在替我们放哨。
  王老师弯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后,问道:“这几天,同学们没有累着吧?”
  “王老师,同学们都很好,大家都很想念您。您近段时期受了不少苦吧?”我看着她脸上的伤疤说。
  王老师摸着我的头,看着汉水河里的流水,没有说话。
  我说:“王老师,他们凭什么说您有罪?批斗您?不允许您教书?”
  “你还小,有些情况等你长大了就会晓得的。”
  “王老师,向毛主席保证,您真有罪吗?”
  王老师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王老师,您真是‘黑五类’吗?您真是坏分子吗?”我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
  王老师收回目光:“你是我的学生,请你相信,王老师是无罪的。王老师的所作所为是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也是对得起同学们和我自己的。”
  “既然您无罪,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反映给领导听,让他们了解您。”
  “这个时候哪个能相信王老师说的话呢。”
  “他们为什么不讲道理?怎么连好人、坏人,黑的、白的都不分呢?”
  王老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眼光是茫然的。
  “王老师,不管别人怎样看待您,我一直是相信您的,在我的心中,您永远都是好老师,我永远不会忘记您!”
  听了我的话,王老师显得有点激动,泪水涌了出来。
  我鼓起勇气问道:“王老师,刘老师对您是真心实意的,您为什么拒绝刘老师?”
  王老师苦苦一笑:“我现在处于这个境地,许多人象逃避瘟疫一样惟恐躲之不及,刘老师却站出来想替我承受一份痛苦。他已经为我付出得太多了,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免除了教导主任职务不说,而且所有的报刊杂志都不能登载他写的文章,这对于一个在政治上业务上强烈要求进步的年轻人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和打击啊。如果我答应了嫁给他,就意味着他将承受更大的痛苦和打击,他将永远被套上一付精神枷锁和一辈子都洗不清的不白之冤。我不能这么自私,更不能忍心加害于他,还是让我自己来承受吧。”
  王老师的语气非常坚决,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她和刘老师都在为对方考虑,我为他俩这种真诚无私的爱深深感动。
  一阵风吹来,河水卷起了层层波浪,拍打着河滩,发出阵阵哗哗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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