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八、查体

　　连如江笑了一会儿，才想起应该向人家致谢，很明显是房间这个女子救了自己，他清晰记得自己在江边码头身背后一阵轰鸣，然后被大力一推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中间隔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就有一种航行在汪洋里的一艘船的感觉，唯一就是这艘船帆是红色的，好像带着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终于搁浅在某个地方，其他细节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他问身旁那个白衣女子：“这位妹妹，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小武身体恢复得快，她见刚才试图调戏她的坏人跑出门去，也不依不饶地往外撵去，可能也是给自己分分神，她不愿意回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现在死里逃生，又是和自己很敬仰的连大哥在一起共患难，心中也有小小激动，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当时是怎么在冰冷的江水里保住了一条性命，但现在可以不必想那些事情，且将余勇追穷寇，先把这个登徒子教训一番再说。只是她冲出门的时候，却一眼看到大口外冲进来的几个人，第一个俨然是在法国的武毅，小武大喊一声：“小毅。”就猛扑了上去。武毅后边是抱着采采的王凌雪和武义程，肥头大耳的秦汝阳不管不顾跟在王凌雪身后，其他人则很懂事地与他们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王凌雪看了一眼小武，有点茫然失措，似乎想问一下连如江在哪儿，但武毅和小武只顾抱头痛哭，竟没看到身边的王凌雪，采采不管不顾地望着屋门方向啊啊叫着，王凌雪猛然醒悟，慌忙向屋里跑去。这个时候连如江已经听到了外边的动静，知道情况有异，他忙从屋门里边走了出来，差点和王凌雪撞个满怀，两人同时啊了一声，紧接着采采的哭声从门口处传来，紧接着王凌雪死死抱住连如江的胳膊，也放声大哭起来。后边的人都围了上来，有王厅长夫妻、徐子婵、也有欧阳、王阳、杨梅等培训班的同学，还有凌红岩、胡警官、以及一些从山东赶过来的人，大家看着这生离死别的场面都纷纷擦起眼泪。只有秦汝阳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得特别大声，特别清脆，笑得让不少人想打他一顿，这个傻子太不合时宜了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众人移师去了南京城内的玄武酒店，武毅安排了最奢侈的一辆悍马车请连如江一家坐在最前面，他首次执掌家族事务就取得了圆满的成功，当时众人杀奔江心洲的路上，就接到无线电明码报告：在江心洲白鹭村一农户家发现一男一女，中午时其家人前来报案，说是在江边救护了两个被手铐连在一起的人，家里采取了医疗措施，就是担心是被追捕的歹徒，特意到派出所汇报。只是当时干警们都一窝蜂杀奔了八卦洲，想在那里掘地三尺找出失踪人员，据说省公安厅领导亲临指挥，说找到失踪人员有重赏。留守人员都是外界来帮忙的非正式干警，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接到的信息其实才是最重要的，这一耽误就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多。派出所留守人员接到上级问话：在江心洲上有没有发现情况？他们查找了一下报案记录，说发现了一男一女的事情，于是消息很快被汇报到武毅总指挥，直升飞机马上找附近可以停靠的地点，不过江心洲停机的时候少费周折，其他在八卦洲以及长江沿岸搜索的众人都在第一时间接到了信息，大家赶到白鹭村的时间并没差多少，到周建虎家附近就看见一批人从里边跑出来，有的人还咋呼说江里捞上来的女人打死人的事情，这更让大家心急火燎。到了门前看到一个地痞流氓样的人物满头是血跑了出来，武毅挥一下手马上有人把他押了起来。
　　这辆悍马身高体大，连如江躲到后面悄悄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一下子再没有了刚才的狼狈形象，王凌雪不让连如江坐到前边副驾驶位置，而是让他坐在后排，采采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王凌雪则是倚靠在丈夫身上，路上已经没有了开始时候的狂喜，反而噘着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连如江知道这次给自己妻子造成的心灵伤害极大，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有徐子婵给他的赤丹珠护住心脉，这次长江成了他埋骨之地了。也许王凌雪生气就是认为在他心里，总是道义的东西要重于他们母女，她哪里知道连如江当时也是骑虎难下，最主要就是高年太过于狡猾，他出的招式每每出乎人的意料，这种高智商的人真得很少见，也难怪他那么多年中隐隐于市，做下滔天血案都一直逍遥法外，看他举手投足间都有计划。这次如果不是焦大夫过来的时候给了自己解药，小武清醒之后成了一个生力军，自己一个人是对付不了高年的。也许这就是人的运气吧。就像上半年在徐州火车站，明明自己已经被董妖狐吃定了，哪里想到安全部门的人从天而降，不但是解救了他，抓获了董妖狐，最重要是自己出手重创了董妖狐，收获了八卦玉佩这件宝物，还有一串说不清楚来历的钥匙。
　　南京市内的傍晚有点堵车，王凌雪把头俯到连如江的肩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连如江龇牙咧嘴，但不敢喊出声来，他用手指指前边的司机。王凌雪咬完了他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居然想从他手里接过采采，嘴里也哼唱起《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曲子，但很让她没面子的是采采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扭身抱住连如江。“白喂你了，小没良心的！”王凌雪恐吓着女儿，采采明显听懂了妈妈的话，有点犹豫地看着爸爸，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往妈妈怀里凑来，王凌雪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用手推着女儿：“去去去，你和你爸爸亲去吧，让他喂你奶呀。”采采把手指头放在嘴边，一副看滑稽戏的神色看着母亲，连如江噗嗤一声就笑了，王凌雪恼羞成怒，手上使出了九阴白骨爪的家传绝技。
　　今天玄武大酒店热闹非凡，所有的单间和大厅都被包了下来，招待今天从早到晚的所有战士和公安干警们。连如江开始的时候并没参加，他和小武被送去了南京鼓楼医院去做一个全面体检，另外很多还在现场忙碌的人要赶过来，酒宴定在了晚上八点开席。白鹭村的周建虎一家更是贵客，他们见到了以前只在电视上见到的南京市长，市长很认真地询问了他们一家的情况，说他们为全市立了大功。周建虎并不知道自己救起的人的身份，但明白自己走运了，见了人就嘿嘿直笑，不管对方认不认识自己，都要介绍一句：“我是周建虎，白鹭村的周建虎。”
　　说来也巧他上厕所时居然和秦汝阳碰到了一起，二人相互弯腰施礼，相互介绍，然后又相互致谢：“你好，我是秦汝阳，济南的秦汝阳。谢谢你救了我兄弟。”要不是周建虎被他儿子拉走，弄不好这一说一鞠躬的形式要维持到很长时间，不少人上厕所都觉得好玩。尼玛这俩人是不是在神经病医院跑出来的呢？
　　高科长的马仔被他毫不客气地撵了出去，只留下他和袁芳，在大厅里找个角落坐下，这种场合有他自己参加就行了，那种低层次的人没必要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最重要就是他真正领略到连如江的人脉之广阔，他暗自庆幸自己是和他做朋友而不是做敌人。当时他第一次遇到连如江是在高速赛车，当时徐子婵开车超过他以后他暗自不服气，谁知道在高速口下路之时才认出坐在副驾驶上的连如江，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和他打一架。但高科长身上有一种先天的敏感，觉得眼前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凛然不可犯，虽然自己号称吃遍聊城市黑白两道，但他最大的长处却是眼界极高，非常识时务，后来和连如江的交往中慢慢成了朋友。他从口袋里抽出一颗烟塞到嘴里，很想在这种场合给自己留下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要从本质上来说高科长和他的本家高年极有相似之处，都属于那种心狠手辣智商极高的类型，只是走的道路不同，高年是一个人在战斗，而高科长借助于外力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王国，这也可能是他俩命运迥然不同的一个解释吧。
　　徐子婵一个人很寂寥地坐在一张桌子旁，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杨梅说着话，她的眼睛时不时瞥向酒店餐厅门口，想看看经过此次挫折连如江有没有变化。只是这次连如江并没有如期出现，不知道鼓楼医院对他的体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这不由徐子婵又有几分担心？虽然她并没有亲眼看到，但听说连如江和小武是在冰冷的江水里泡了四五个小时，虽然他深信自己的符咒和赤丹珠的神力，但也担心连如江被冻坏手脚或者其他部分。青藏高原上常见被冻伤不得不截肢的牧民，要是连同学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手脚被干掉也是很悲惨的事情。徐子婵暗暗发誓：要真是连如江出现了那种情况，我会照顾他一辈子。毕竟连如江救过她的性命，甚至她有点芳心暗许这个看上去一脸坏笑的男人。其实即使神佛有时候也会动凡心，不知道连如江的厄运是不是和徐子婵动了凡心有关系？
　　连如江没被马上从鼓楼医院放出来，不是因为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而恰恰相反是因为丝毫没有问题，所有的大夫都不相信他们抽取的指标，这是一个很健康的数据。可是看上去连如江并不像指标那样健康，他颤巍巍地坐在那里，浑身就像散架了一样，估计要不是妻子和女儿就坐在体检室旁边会客室里，连如江都想躺下。他浑身无力，眼睛也好像散光一般，原来在他眼里很清晰的面孔就好像模糊了很多。坏了，是不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连如江心里惶恐不安。原来在连如江的世界里，只要他凝神静气地看一个人，对方面相就会被他轻易地掌握很多奥秘，在他眼里除却徐子婵和当时的荆暗夜以及符道等少数几个人，就连殷部长和武毅也逃脱不了他的法眼。但今天无论是体检室的医生或者护士，都好像看不清了。坏了，我辛苦修习的三命通会可能完蛋了，连如江心中悲戚。只是当他出门的时候一眼看到带点羞涩的王凌雪和精灵古怪的采采，连如江眼睛又重新焕发了光辉，只要爱的人依然在我的眼里，世界变化与我何干呢？
　　小武的身体检查结果和他的差不多，也是很健康的结果，只是女生的检查要麻烦许多，另外武义程担心小武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特意全程陪同，她和小武一直在几个体检室内转来转去，但结果也很让武义程意外，从检查结果上看小武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最怕的高年对小武做不轨事情的想法也被证实是杞人忧天，最重要小武也肯定记不清楚当时被绑架后的情况，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江心的那艘船上。小武很不屑地说道：“那个高年就是把我绑进他家而已，如果你们不兴师动众，说不定等我醒了会挣脱开绳索将他生擒活拿呢。”武义程苦笑，她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惊险程度，高年可比她想象的要难斗很多。
　　鼓楼医院的几个体检医生拿着指标认真地研究着，他们偶尔看看坐在沙发上抱着采采的连如江，谁知道连如江忽然恹恹欲睡起来，他依偎在妻子肩上，呼呼地打起呼噜，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胡警官打过来的。
　　胡警官自从知道高年被炸的粉身碎骨之后，马上饶有兴趣地带着几个人去了连如江描述的爆炸现场，他们想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办法打捞起高年的残肢，那样就可以用来进行DNA比对，虽然这项技术在国内刚刚开始，但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只要通过DNA比对证明高年是当初南大碎尸案的凶手，那这件悬案就可以宣布彻底侦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