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喜嗔校园

　　几个来自农村的学生提着水果走进病房，仲江真想对他们说：“你们把买笔墨纸张的钱凑来买水果，谁忍心吃你们的呀？再说我也不能吃。”
　　一位学生来到他的床边。他想起来了，这个学生毕业考试那几天，和其他几名农村来的贫困生一道在他家吃饭——他安排保姆给他们煮饭，防止考试时分散了精力。这个学生去年高考分数离中专录取线只差两分，仲江动员他再读一年，他说他父亲瘫痪在床已经两年，弟弟妹妹也在读书，他实在交不起学费了。仲江免了他的学杂费，今年考试成绩不错，上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为了保险起见，仲江给他参谋第一志愿填省师大，这样录取机率大些，学费少些，还可以早点出来分担一点家庭的负担。
　　这个学生没有听辛娅说仲江不能吃东西的劝告，固执地将一只煮熟的鸡蛋放进仲江手心，然后将他的手指卷曲回来握着。仲江感觉到鸡蛋还有余温，也许是体温，一股暖流穿透全身，激动的泪水流出来。不知为什么，这个学生也跟着流下了两行热泪。
　　这几位学生离开后，又来了七八位，全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七嘴八舌问候中，得知没有什么危险后，露出了嘻嘻哈哈的本来面目，把医院当成了公园，辛娅想正好吵闹着让仲江不能入睡，就没有制止。那位戴着近视眼镜的学生靠近仲江笑着说：“颜老大，又得浮生数日闲了。”
　　听到这一问候，仲江想笑，不觉想起第一次接触他的情景，故意疑惑着猜问：“你这近视眼镜，我猜是看书得的奖品。”“不——对！”“是写字写的？”他洋洋自得地回答：“NO，是看电视的成果，是打电子游戏的功劳！全班眼镜有大半的原因跟我一样。”
　　就是这位眼镜，听说他曾大胆追求校花，同学们问他结果如何，他笑着回答：有成功的一面也有不成功的一面。他说：“我给她写了封信，她都一一作了回复。我介绍，长发，不戴眼镜，1.7米；她答与她家的拖把倒过来差不多。我说我喜欢凝视她，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她答她每次看到我都想起小时被青蛙吓倒的情景。我说如果她答应做我有女朋友，她就会成为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人，因为如此我会成为第一幸福的人；她答她只想成为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人，办法是只要拒绝我就成了。我问她，到她心里的那条路怎么走？她答此路不通。”
　　同学们笑问，这也叫成功？他接着答：“当然，这些是不成功的一面喽，成功的一面是——”同学们急着问他是什么。他神秘地说：“她说，她愿意等我，还说愿与我同生共死呢。”说完卖关子，吹着口哨走了，害得同学们四处打听。不久同学们探听到，他在信中说愿意等她一辈子，人家答的是如果真喜欢她最好“等下辈子”；他说，他将一直给她写信写到海枯石烂，她答如果再接到第二封就与他“同归于尽”。
　　就是这群学生，生活中让人哭笑不得，课堂上更是活宝。仲江第一次到该班上课提问，就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问一学生：“什么是举一反三？”那同学懒洋洋地站起来回答：“就是举一个例子反对三个例子。”教室哄堂大笑。仲江咬了一下嘴唇侧身看了一眼室外，终于将笑咽了回去。
　　他继续问那位学生：“那么三人成虎呢？”这位学生看着天花板，作沉思状，连问三次都没有回答，他是硬拖软磨不回答。这时，另一位学生站起来答道：“三人成虎就是三个人的力量加起来像老虎一样有力，所以我们要团结，团结就是力量。”教室又是一阵哄笑。
　　答三人成虎的同学指着用手指着他大笑不止的同学骂：“笑，笑你妈那个B！”被骂那个学生站起来愤怒地指着他：“你狗日再骂一句，再骂一句老子扁你成肉酱！”“儿，单挑双挑老子都不虚火你！”
　　仲江大吼一声：“都给我坐下！好本事，放学后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单挑，我给你们当裁判！”随后苦笑着摇头，“我终于知道你们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为什么想‘自杀’了。”
　　……就是这群学生，在接下来的几次考试中，更是洋相百出。
　　“我的妈妈就像亲人一样爱我。”“我们要时刻牢记为人民服务这四个字！”“远远地向我走来一位女姑娘。”……
　　考试中的填空，更是令人喷饭。一题为“忧劳可以兴国”，一人答“闭目可以养神”，他岂止养神，在课堂上不睡觉就用微型录音机听歌。一题是“春风吹又生”，一人填“斩草不除根”，而他最大的嗜好就是看武侠小说，晚上看通宵白天在课堂上梦周公。一题为“蝉噪林愈静”，一人填“狗叫人更欢”，因为他一听数理化昏昏欲睡，谈起宠物却是眉飞色舞，津津乐道……
　　仲江在课堂解评时说，凡是对“清水出芙蓉”为“乱世出英雄”“山村出美女”“深海出蛟龙”的，下午放学后可以免费去礼堂听他在作文专题讲座上讲笑话。凡是“玉不琢不成器”后面填“朋友妻不客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后面填“一代更比一代浪”，“穷则独善其身”后面填“金钱美女一大堆”的，如果想及格，可通知家长到校协商。凡认为“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作者是苏东坡的，请准备当剽窃官司的第二被告与孟浩然对簿公堂。
　　仲江最后慢条斯理地笑着说：“这次填空题，只有一位同学填得最准确，他在‘问君能有几多愁’后面填的是‘恰似一道红叉卷上留’，后面确是一个大红叉……”
　　这些学生，在他的严肃活泼、平等风趣的语言中，激发了学习兴趣，一些人滚动进入了重点班，那位眼镜这个学期竟也进入了全年级前四十名，一些同学则在他的分析动员下，结合自身特长，改学艺体。
　　这群学生走后，仲江想，已是十点半，不会再有人来了吧。他刚这样想着，因怕小偷被辛娅关严的门又被敲响，辛娅开门一看，一位白色短袖衬衫套进粉红色短裙的姑娘站在门口，黑发披在肩后，手持装有半瓶水的罐头瓶，一支鲜艳的玫瑰插在其中。这玫瑰想来是她家花盆里摘的。
　　仲江眼中一亮，这不是一中的校花、文学社的散文编辑吗？校花进房与辛娅打过招呼，将玫瑰放在床头柜上，默默地注视一会儿儿仲江，简单询问一两句病情，就转身离开了病房。校花离开后，辛娅看一眼仲江，又看一眼玫瑰，如此反复了数次。
　　仲江知道辛娅为什么会这样，他真想马上给她解释。
　　开学不久，他到文学社审定这期稿子，大家离开后，他在办公室捡到了折叠成心形的纸片，他以为是遗失的稿子，打开一看，是一位女生向一位男生表露心迹的情书。虽然没有署名，但从内容和笔迹，他猜得出这女生是谁，也猜得出男生是何人。
　　他锁门走出办公室，见一位女生急步走来，并在路两旁东张西望，像在寻找什么。果然不出仲江所料，她正是同学们暗中称呼的校花。他对来到面前的校花说：“你是不是丢了一篇稿子？”并将折成心形的纸片交给了她。他看得出，她的脸倏地红到了脖子，目光深处存在着深深的感激。
　　姑娘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几天，后来发现仲江没有什么反应，也就平静如初了。
　　过了半月之久，仲江喊校花到办公室谈话。他问那封信交给那位男生没有。她没有回答，脸却变成了红牡丹。
　　“你的眼光不错，那位同学长得帅气，上进心也强，父亲好像还是局长吧。”他又说那封信写得不错，语言流畅，情真意切，并指出了其中的两个错别字，讲解其中几句如果换一种方式表达更为贴切，效果会更好一些。
　　仲江的语气平静得俨然如评析一篇作文。他建议她如果没有交出去，最好等到毕业后再交，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抓紧复习考试，属于你的自然不会飞，不属于你的抓也抓不住。
　　他又摆起了龙门阵，说个人问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说他在双龙中学有两位学生，“高二时两人秘密谈起了恋爱，从此女同学的成绩急剧下降，我劝过她，她还说有利于促进学习。毕业时男同学考上了大学，女同学复读两年后回家做活路去了，那男同学从此不再给她写信。女同学写信请男同学假期去她家玩，他连信都没有回。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即使硬着头皮成了家，由于知识情趣的差异，没有共同语言，迟早也要分手。还有两位，虽然都考上了学校，因天各一方，结果还是散了。”
　　“颜老师，我懂你的意思。”仲江听了这句话很满意，他喜欢同学们称他老师而不是喊校长。
　　这位女同学刚离开，古成竹在保姆的陪同下来到病房。保姆说：“公公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做饭给他吃后，等妹睡了才得出来。”仲江看到舅爹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眼睛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成竹进门时成兰就已发现，待他问过仲江的病情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简略讲述了他这一天离奇而又倒霉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