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笑看风云(二)
作品名称:生命燃情 作者:一江秋枫 发布时间:2019-04-12 10:39:19 字数:4349
看过,三人心情都很激动,一路谈论着,就离省城越来越近。慕容济安的手机突然响了,看着号码,说:“是梅子。”江之枫感觉秦时月的眼睛正看着他。慕容济安接过电话,说:“今天早晨我给梅子打了电话,告诉她要来省城,她刚才打电话问我到哪儿了。”秦时月说:“看来,今天中午咱们有人请了。”慕容济安说:“她可不知道你们也来了,要请也只能请我,你们俩是超出计划的。”江之枫问:“她现在做什么?”慕容济安说:“她现在成了省内有名的作家,而且在咱们母校任教。”秦时月说:“她都成有名作家了?看来我是白混了。”江之枫没听明白,问:“你怎么白混了?”秦时月说:“当初我发表作品的时候,她可能还辨不出小说和散文有什么区别呢。”江之枫说:“我想我看过她写的小说,还不错。”
慕容济安话中有话说:“大学时,梅子就发过誓,要么嫁给一个作家,要么自己当个作家。”秦时月问:“那她现在嫁给了什么家呢?”慕容济安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现在还是单身贵族。”
秦时月说:“这也是大城市的时尚。这些人都想开了,结婚干嘛,一个人自由自在,又潇洒又没有负担。”慕容济安说:“你还有机会。”秦时月忙说:“扯,我有啥机会?再说了,我也没胆儿呀,人家是省内有名的作家,我是十字乡有名的跑家。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呀。况且,人家信誓旦旦要嫁给作家嘛。”
江之枫沉默着,似乎根本未曾听到他们的话。
雪,不知不觉中舞于天地间了。在宾馆里隔窗看雪,闲适而且有情趣。更何况北国的雪下得大气,飘得潇洒,让人看过后就难以忘怀。
如果不是那位故人今年要到北国看望一个朋友,他是不会在寒冷的北方度过这个春节的。他曾经在十年前到过北国的冰城,那时,他刚到而立之年,但已经拥有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事业和财富。那次,他在那个冰城只呆了一个晚上,就把他的霸业拓展到俄罗斯。
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答应那位故人,每年春节,无论那位故人在哪里,他都要去找,都要一起过年。这个承诺,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年年践行,从未失信。岁月悠悠,时光飞纵,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甚至更漫长、更遥远的时候,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把这个承诺兑现到底。
在践诺的过程中,他已由翩翩浊世佳子,变成激情不再、热血渐冷的中年人。岁月流逝了无痕迹,能够感觉到岁月老去的也许只有那心底愈积愈厚的沧桑和头上越生越多的白发。
上一个春节,他是在苏州和故人一家度过的。那时,故人一家都未觉察到他已老去,竟在年夜饭后让他和两个孩子放烟花。而今年,故人再看到他,不禁黯然说:“你老了,你真的已经老了。”他看着故人,说:“不惑之年已经来了很久了,我怎么不会老呢?”
他的确老了,这老仿佛是不经意间就到了,他的头发已经洒满了霜雪,他的额头已经刻下了纹络,他的眼睛已经积满了沧桑。
现在,他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北国飘飘洒洒的雪,手中捏着一杯酒。他已经看了有一会儿,手中的酒也已经倒过三次。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他浑似不觉。门被推开,一个青年人进来,说:“汉先生,江之枫和他的一个朋友在外边,你是否见一下?”他抬手喝尽杯中酒,回身对青年人说:“让他们进来吧。”
他放下酒杯,在那一刹那他脸上的萧索和寂寞迅即为冷峻和威严所取代。在没有人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生命中的脆弱呈现出来,但是在有人的时候,他必须恢复他让人只能仰视而莫测高深的风度与气势。因为他是被人称为神话和传奇的汉钧宇。
门被推开,江之枫和秦时月走进来。汉钧宇用苍远的目光望着他们,不动声色地说:“请坐。”自己已从容地坐在老板台后。江之枫看着他,说:“汉先生,我们这次唐突造访,还请您海涵。”汉钧宇这时正看着秦时月,犀利的目光刮得秦时月脸上生疼,心里发虚。江之枫忙介绍说,“汉先生,这位是我大学同学,叫秦时月,现在是一个基层领导干部,乡党委书记。”汉钧宇并没留意秦时月的背景,却对他的名字很感兴趣,说:“秦时月,秦时明月汉时关,大约是自这句诗起的名字吧。”秦时月拘谨地一笑,说:“我父亲是个小文化人,中学教师,我出生后,他想了很多名字都不中意,有一天翻书翻到这句话,就这么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汉钧宇并没有用心听他的话,只是上下打量着秦时月,问:“秦时月,是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江之枫说:“汉先生,前段我同您说过在辽西搞一个生态保护与建设工程,我打算采取以点带面的方式铺开和辐射下去。对于这个点,我就选择了秦时月所在的乡。”秦时月接口说:“汉先生,你是不知道,从前我们乡的生态非常的好,不过近些年来,由于各种原因,生态恶化得很厉害。这次我听之枫说,您要整这么一个项目,我觉得这对乡里、对群众都是件大好事、大善事,是得民心的工程,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汉钧宇说:“这件事,投入巨大,收益期较长,而且微薄。我之所以搞这件事,主要还是想为这个社会做点事,有些人有钱了搞慈善基金,我不搞那个。我要在生态上做一篇文章,我很喜欢天高云阔、青山绿水、芳草茂林的意境。”江之枫说:“汉先生这个构想有益于民生,对此我和秦时月深为感动。”秦时月说:“大人想大事,大人干大事,汉先生这样的大集团老板,怀抱之开阔,境界之高远,是一般人做梦都梦不到的。”江钧宇说:“赞歌不要唱,高帽也不要给我戴,我是个生意人,讲究实际。你们要和我联合搞这件事,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仅西部地区一块,我们公司就已经投入了很大的力量,目前看还没有多少余力与你们合作在辽西干这件事。”
看着江之枫,汉钧宇嘴角掀动一丝笑意,说:“你的风云集团在北方干得如何?听说你的摊子铺得很大,资本投入也可以说不遗余力。你的勇气和顽韧,我是很欣赏的。”江之枫说:“这还需要感谢汉先生,风云若不是得到您鼎力相助,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规模。”汉钧宇说:“我一直后悔当年没有把你留在骄阳。我也常想也许有一天,可以和骄阳一较短长的,将会是你的风云,成为我最大对手的将会是你。”
商场就是战场,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今天携手共进,明天也许就分道扬镳,甚至是相互搏杀。这一点,江之枫心里也很清楚。
江之枫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也许就是成为汉先生对手,但是就目前而言,我是望尘莫及、难望项背。”汉钧宇说:“有胆魄。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说想成为我对手的人,无论将来如何,你这份勇气和追求,也值得我推崇。我希望没有看错你。”江之枫笑笑说:“我想我让你失望,只会因为一种情况,那就是我的命太短了。”
秦时月想,怎么说着说着,江之枫和汉钧宇较上劲了,这不是要把项目的事搅黄嘛。他哪里知道,汉钧宇之所以器重江之枫,就是因为江之枫身上的耿耿傲气和硬朗风骨。如果江之枫在气势上稍有示弱,此时,他们早就被汉钧宇请出去了。
高处不胜寒,当人达到某种境界时,会感到寂寞和冷清。汉钧宇其实是很希望出现一个对手的,哪怕至少在气势上可以与他抗衡,而江之枫恰恰是一个在气势上从不肯示弱和认输的人。
汉钧宇咄咄逼人的目光再次罩定秦时月,说:“我其实很不喜欢和政界上的人打交道。”秦时月想:这个人太傲慢了,说话不留一点情面。脸上却未有一丝尴尬和难堪,说:“汉先生,我能见到你,这是我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其实人活一辈子,为了啥?我看就是干成几件事,让自己良心过得去,没白活一回。但是,你要做成事,有时候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成的,这就得需要和别人合作,同熟悉的、不熟悉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人打交道。”看了汉钧宇一眼,发现他脸色很平和,接着说,“再说,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不能从他所处的地位或者阶级来判定,什么事都不能太绝对了。汉先生是商界的精英,认识的人比我们看过的人还多,这一点比我想得肯定要深刻的多。”汉钧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看来,你并不像一个让我不喜欢的人,至少你比较爽快。”秦时月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爽快,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爽快了。”
汉钧宇意兴有些阑珊,起身踱到窗前。江之枫与秦时月对视一下,都意识到该告辞了。汉钧宇也不换留,目送二人出去。
出了宾馆,江苏之枫抽出两枝烟,给了秦时月一支,说:“看来,汉钧宇对这件事并没有放在心上,我清楚他的性格,如果他没有当回事,就肯定要吹了。”秦时月点着烟,猛吸了两口,说:“那咱们怎么办?真就白来一趟,两手空空回去?我不甘心。”江之枫看着越下越厚的雪,深思了一会儿,说:“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汉钧宇的故人。汉钧宇这个人很重感情,否则就不会迢迢数千里赶到这儿来看望故人了。这也说明这个故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多么重要。”秦时月问:“这个故人是什么人?”江之枫说:“汉钧宇年轻时的恋人。叫云兰心,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我在骄阳实业时听说过一些。”秦时月来了兴致,问:“他们怎么个来龙去脉,说来听听。”江之枫说:“到车上说去。”
在漫天飞雪中,车缓缓地滑过一道孤线,隐没于渐渐低沉的夜色中。
江之枫悠悠一声叹息,说:“汉钧宇创造了一个商界神话,然而在感情上、家庭上是非常惨淡的。他曾就读于金陵大学,在学校时和云兰心两情相悦,心心相印。那时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南方私营经济迅速崛起,汉钧宇的父亲就是率先下海富起来的人,开办了自己的公司。不过,在汉钧宇即将毕业的时候,他父亲公司面临破产危机,汉钧宇不得不向父亲昔年的老友求救,那人答应解一时之困,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让汉钧宇和他的女儿交朋友。汉钧宇无奈之下,只得答应这个要求。云兰心得知此事后,精神崩溃。而汉钧宇没有办法去探视她,就托自己的朋友照看。等汉钧宇帮助父亲渡过危机,云兰心已经找到了新的港湾,就是汉钧宇那个在她精神恍惚时照顾她的朋友。汉钧宇陷于情义漩涡,又见大势已去,只得和父亲老友的女儿结婚了。但是,汉钧宇是个情根深种、痴心不悔的人,结婚后,依旧牵挂和思念着云兰心,而与妻子逐渐势同水火,不得不以离婚收场。”
秦时月眯着眼睛,听到这里不禁一叹说:“看来这个汉钧宇跟你臭味相投啊,都是痴情种子。”江之枫神色一黯,秦时月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开大了,过火了,忙说:“其实,汉钧宇这种痴情,大约也是为自己所犯过的错进行补偿吧。”江之枫没有答话。
秦时月心里有些发苦,想:当着矬人不说短话,我怎么什么话都顺嘴往外溜跶呢?更何况江之枫还是个异常敏感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江之枫终于开口了,说:“我们先找一家花店,买一束兰花。”秦时月问:“买花干什么?”江之枫说:“送给汉钧宇的故人。”
秦时月看着已经亮起来的街灯,说:“雪夜里的灯光朦胧而神秘,给人的感觉既遥远又近切,既温暖又冷清,这大约同汉钧宇与云兰心的感情是相同的。”江之枫扭过脸,看了他一眼,说:“你的想像力和概括力不错,看来,我以前是低估了你对感情的领悟能力。”秦时月一阵大笑,说:“瞎扯的,你也真当回事?我也就是信口开河,乱讲几句,你别都当真事听。”
江之枫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说:“弦外有音,话里有话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