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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不正当竞争

作品名称:萤火虫      作者:黄河岸边      发布时间:2019-04-09 16:58:49      字数:4179

  大雪节气刚过,一场暴风雪如约而至,城市的大街小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道路上的雪被过往的车辆轧实了光滑如冰,公交车像乌龟似的缓慢爬行,骑自行车的小伙儿撒着欢你追我赶,一不小心“呲溜”摔个仰面朝天。
  冬天虽然寒冷,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省城角角落落,个体经营者与日俱增,私人饭店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职工饭店”附近又新开了几家饭店,而且都是红旗机械厂领导们家亲戚开的,其中一家是厂长小舅子开的,就在“职工饭店”的左邻,还取了个时尚的名字:“好运来”,为此秋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前这片儿饭店少,厂里的职工是“职工饭店”的主要客源,再加上秋生会经营,所以“职工饭店”的生意一度火爆。现在时过境迁,一部分客人为了讨好厂领导违心地到“好运来”去吃,尽管“好运来”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比起“职工饭店”可以说天壤之别。但“好运来”老板每到饭点儿就站在门口儿,见到想去“职工饭店”的厂职工,他就满脸堆笑和人家打招呼或硬拉硬拽,弄得职工们进退两难,最后很不情愿地进了他家饭店,目前厂里正在减员,谁敢得罪他呢?得罪他就等于得罪厂长,不是自讨苦吃,惹火上身吗。
  有时候春兰见厂长小舅子有恃无恐到自家饭店门口抢生意,实在忍无可忍,免不了和厂长小舅子发生口角,厂长小舅子蛮横无理,满口喷粪,甚至动手打人。如此三番五次,两家饭店成了冤家对头,本来还有偷偷到“职工饭店”吃饭的厂职工,如今见风使舵都到“好运来”那边去吃了。
  秋生眼看客人一天比一天少即烦闷又着急,于是找春兰姑夫汇报情况,春兰姑夫听罢沉默无语,秋生气愤地地说:“姑夫,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哪有这样干事的,人家都到咱屋里啦,他硬把人家拉走,春兰上前和他理论,他不但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人,太霸道了!”
  “唉,咱惹不起人家啊。”春兰姑夫叹了口气,“他姐夫是一厂之长,踹一脚整个厂子颤三颤,要是和他闹僵了,到他姐夫跟前打小报告,吃亏的是咱,一句话就得把‘职工饭店’收回去,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了吧。”
  秋生觉得春兰姑父说的有道理,更体谅和理解春兰姑夫的难处,春兰姑夫毕竟在厂长的掌控之下,无论从哪方面说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但秋生又心有不甘,凭他的性格不会轻易服输。秋生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改变了传统的经营模式,从过去的单一炒菜而发展到独具特色的火锅系列,而且实行了优惠卷,消费满五十元者赠送一个炒菜,秋生这一系列举措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慕名而来的食客络绎不绝。厂长小舅子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嫉妒羡慕恨,他不择手段地搅和秋生的生意,起初在“职工饭店”门口泼粪便,后来又找了几个痞子以火锅里有臭肉为由,对“职工饭店”打砸摔。秋生越忍让,厂长小舅子越得寸进尺。俗话说:“兔子急了咬人。”秋生实在忍无可忍了,积存在心中的怨气和怒火顷刻间爆发出来,他抄起一把椅子像发疯的狮子似的咆哮着向厂长小舅子砸去……
  
  秋生从拘留所出来,春兰姑夫和春兰早在门口等着他了,秋生感到十分愧疚,他不知道怎么向春兰姑夫解释,未曾开口眼泪先流出来了。春兰姑夫安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千万甭往心里去。在里面没挨打吧?”
  “没。”秋生摇摇头,“我总是觉得对不起姑夫,都怪我一时冲动,给你添麻烦了。”
  春兰姑夫拍拍秋生肩头,说:“秋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人埋怨你,你还不都是被那小子逼得吗。”
  “有话回家再说,甭在这里磨叽了。”春兰催促道。
  他们没有回职工饭店,而是直接回春兰姑家。春兰姑老早把饭菜准备好了,见他们回来又高兴又难过,宽慰秋生说:“甭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啥了不起的,大不了饭店咱不开了,只是让你受罪了。”
  “你先少说两句行吗,我的肚子咕咕叫了。”春兰姑夫不耐烦地说。
  春兰姑娇气地说:“就你化食儿快,还不到十二点呢。咦,建设这孩子今天怎么啦,说得好好的咋还不来呢……”
  “他从来没有个准头,兴许不来了。”春兰不屑地说。
  春兰姑摇摇头:“不会吧,一说吃饭他比兔子跑得还快。”
  正说着,郭建设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让你们久等了。”
  “真新鲜,你吃饭也有迟到的时候。”春兰冷风热潮说。
  郭建设装着没听见似的,未搭理春兰的茬儿,问秋生:“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整个厂子都轰动了,那小子狗仗人势欠揍,不过你可给咱姑父惹事儿啦……”
  “少说两句,快坐下吃饭吧。”春兰姑夫冲郭建设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让他往下说了,可郭建设却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为你的事儿,咱姑父差点儿把工作丢了。秋生,不是我说你,你那犟脾气得好好改改啦。”
  “哎,我说郭建设你甭在这装大拌蒜,这件事不怪秋生,人家都骑着你脖子拉屎啦还能忍吗?”春兰终于压不住火儿了,连损带挖苦,“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号人,窝窝囊囊,软骨头。”
  郭建设像当场被人扒了皮似的,无地自容,他瞪了瞪眼,咽了几口唾末无言以对,他看了春兰姑夫一眼,委屈地说:“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好心?赶快收起你的好心吧。”春兰撇了撇嘴说。
  “好啦,不要耗子动刀窝里反了。”春兰姑说,“你俩犯相,一见面儿就呛呛。”
  郭建设欲言又止,春兰白了他一眼,然后到厨房去了。
  
  秋生在拘留所蹲了半月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在春兰姑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便向春兰姑夫要求回饭店去,春兰姑夫婉转地说:“秋生,你在里面受苦了,在家好好休养几天,饭店的事你不用挂牵,先由你姑和春兰照料着,你最好甭到饭店里去,厂长舅子对你怀恨在心,他不会善罢甘休,退一步说,你万一有个闪失,我向你爹没法交代啊。再者说了,我在厂保卫科只不过是个小卒,人微言轻,成天价看人家脸色行事,甭说是厂长,就连保卫科长我都得罪不起。说实在的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勤勤恳恳干了几十年,到头来也没混上一官半职,现在想想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姑夫,都怪我年轻气盛,给你惹麻烦了。”秋生懊悔地说。
  “秋生,你甭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春兰姑夫长叹一声,“自从你打了厂长舅子,饭店的生意一落千丈,这几天吃饭的越来越少,照这样下去,甭说赚钱了,恐怕连厨师和服务员的工钱都发不下去啊。我本打算转包出去,可这节骨眼儿谁敢承包呢,没办法只有糊弄到合同到期。”
  秋生万万没有料到,他拼死拼活,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到头来竞落得这么个结果,他心如刀绞,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追悔莫及:“姑夫,我让你失望了。”
  “秋生,咱不说这些好吗。到点了,我该上班去了,你在家闷得慌看看电视,中午我叫春兰给你送饭过来。”春兰姑夫一边穿大衣,一边说,“噢,忘了对你说了,春兰离婚啦,前几天法院才判,唉,她总算从地狱般婚姻中解脱出来了,秋生你多开导开导她。”
  秋生听了这个消息欣喜若狂,春兰终于结束了不幸的婚姻,他可以无所顾忌,正大光明地向春兰求爱了,但欣喜之余又为春兰伤感,短暂的婚姻给她带来多大的痛苦啊。
  春兰姑夫走后,秋生在屋里坐卧不安,他的心里好像揣着一盆火,燎得他难受,他多么想立刻见到春兰啊,把寄存在心里的那句话痛痛快快说出来。秋生片刻也等不了了急火火地冲出门,他刚到楼下突然想起了春兰姑夫的话,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心想:我不能再给姑夫找麻烦了,他让我在家呆着就好好呆着吧。秋生想到这里极不情愿地回到屋里,但像丢了魂似的,眼睛不时地瞄一下墙上的钟表,钟表今天也和他作对,表针好像比往日慢了很多。“我这是怎么了?”秋生苦笑一声,自言自语。
  在秋生心急如焚等待中,时针终于指向了十一点,,秋生估摸着春兰快来了,于是站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此刻他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一分一秒都是那么漫长。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近了,秋生才发现那身影是陌生的,而且是蹒跚的老人,他大失所望。秋生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如饥似渴地想见到春兰,他只是觉得心里痒痒的,有一种莫名言状的滋味儿,搅得他六神无主。秋生产生了美妙的幻觉,无数个春兰向他奔跑过来,使他眼花缭乱,秋生伸手去抓,倏然间春兰不见了,他醒过神来,呆呆地望着楼下那伸向远处的路。
  “秋生,你愣在那干啥?”春兰不知啥时候站在他身后,“吃饭了。”
  秋生又惊又喜,他痴痴地的看着春兰,心里“蹦蹦”直跳,他一把抓住春兰的手激动地说:“春兰,你啥时候上来的?我可一直瞅着楼下呢。”
  “秋生,你今天怎么啦?我又不会隐身术,是从楼后的近道过来的。”春兰发现秋生的表情怪怪的,感到一头雾水,“我给你做的蛋炒饭,快趁热吃吧。”
  秋生接过饭盒嗅了嗅说:“真香啊,麻烦你啦,姑夫不让我到饭店去,唉。”
  “秋生,你可不能错怪姑夫呀,你别老看着我啊,先吃着听我慢慢和你说。”春兰严肃地说,“姑夫不让我把这些闹心的事告诉你,怕你有思想负担,其实吧,也没什么可瞒的,说出来省得你误会。那天你把厂长小舅子的头砸破被公安带走了,厂长小舅子媳妇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地痞流氓,不用分说将咱饭店砸了个稀里哗啦,吓得客人们纷纷逃避。厂长小舅子媳妇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咱饭店搅黄了,一连好几天把在咱饭店门口又哭又闹,并扬言谁到咱家饭店里去吃饭,她就和谁玩命,为了吃顿饭谁犯得着和她生气呀。她这样一闹腾,咱饭店还有法干吗,迫不得已暂时关门了。咱姑夫低三下四去找厂长,谁知厂长偏袒他小舅子,不分青红皂白把姑夫训斥了一通,还让姑夫赔他小舅子医药费和误工费,还有什么精神抚慰金,姑夫为了息事宁人只好答应了他们无理要求。”
  秋生听罢捶胸顿足:“这畜生欺人太甚了……”
  春兰见秋生怒发冲冠,生怕他节外生枝,于是劝导说:“这件事总算过去了,你也不必太自责,姑夫想得周到,你先在家呆着吧,过几天看看他们的动静再说。”
  “都怪我,要不然也没这些烦心事儿。”秋生心里总是解不开那个疙瘩。
  春兰有些不耐烦了,说:“秋生,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件事不全怪你,我也有一定的责任。事到如今自责啊后悔啊还有什么用呢?只有积极地去面对,咱姑说得对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饭店关门大吉,惹不起躲得起。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不如我们女人经得起事儿,好啦,这事儿到此为止,不许再提了。”
  “话虽这么说,可我……”秋生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春兰一脸厌烦的样子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春兰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过头,所以她改换了温柔的口气说:“秋生,我说话就是这样,你可别在意啊。”
  “没啥,我还不了解你吗,心直口快,肚子里憋不住话。”秋生此时此刻有好多的话想跟春兰说,尤其是趁机向春兰表白心声,但嗓子眼儿像卡了壳似的,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的脸涨得通红,两眼直勾勾地瞅着春兰,春兰好像猜透了秋生的心思,她全身涌起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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