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艰难打拼

　　再说王叔和王婶他俩，自从离家出走后，先是在县城附近的村子帮人们做家具，后又向山跟前的村子找活干。开始，王叔干活，王婶就在县城附近的小宾馆住着，他们不想让附近的熟人看见。后来，越走越远，熟人也越来越少，王婶就跟着王叔吃住在一起，一个干活，一个学徒：拉个锯，扶个木料，打扫个卫生啥的，对外称作是夫妻。每天有说有笑，非常开心；尤其是晚上，过正常女人的生活，让王婶沉浸在无比快乐的幸福之中。王叔对她的体贴和爱怜，让她激动得想哭。她只恨这样的生活来得太晚，她多么想永远这样生活下去。没房没钱没地不算啥，只要能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要天天跟着自己心爱的人。
　　她知道这次离家出走，对王叔来说很不公平。他有一个完整的家，高亚娥人又很不错，两个孩子也非常可爱，我不应该破坏他们的幸福。然而，她实在无法忍受那个环境。男人不信任她，村里人指点她，不坏好心的人不给她安宁。她没法再待下去了。如果再待下去，王石头一定会再找人找事。她不想让学亮再蒙受不白之冤。
　　既然人人都说他们有瓜葛，死灰复燃。那就索性作出决定，真正的好在一起。她知道这么做，他俩的名声会彻底被毁，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她该为自己好好活。她也想到了两个家庭今后的日子咋过，想到了她的婆婆会咋想，自己的孩子会咋想，高亚娥又会咋恨她。可她真的管不了这么多，她实在受不了了。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王叔的时候，王叔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痛快地答应了。
　　离家出走的想法，王叔早都有过，只是王婶一直不同意，自己也就只有背地里帮助王婶干干活。就这都招来这么多地指责和议论。如果再公开他们的关系，还不知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他之所以犹豫，一是他没想到王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二是他猛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老婆和老人。必定孩子还小，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他还是痛快地答应了。他是多么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也许人到了这个时候，感情占据了主导地位。就这样，他们不声不响地走了。不知道去往何方，也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再回来。
　　其实，在他们的心里，都有着割舍不开的恋家情节。尽管白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王叔也被王婶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每顿饭都是做王叔最爱吃的扯面。但每到晚上恩爱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各自心里都在想着家里，想着孩子和老人。有好几次，王婶对王叔说：“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总觉得对不住你，让你跟我受罪。”每当听到这话的时候，王叔就紧紧搂着王婶：“咋能这么说，我觉得这样多好。天天在一起，多幸福。至于想家，这也很正常，但我不后悔。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期间，他们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也不知道高亚娥承担了两个家庭的重担，更不知道高亚娥会出门到处找他们。
　　也许是上天的捉弄，每次他们刚刚离开一个地方，高亚娥就找到那个地方。他们像捉迷藏一样在四处追赶，就是追不上，找不到。直到有一天，王叔再给一个队里的老书记干活时，听老人说，他们村有个人在s城的一家木工家具厂是个小领导。上个月专门回村里一趟，说是厂子招收临时木匠，看村里有没有想去的年轻人。当时就有三个报名跟着去了，并推荐他也可以去看看，必定是正经单位，不怕没活干。待老人家活干完，他和王婶拿着老人写给他们的地址，一起乘火车来到了S城，找到了那家木工家具厂。
　　按照老人给他的纸条，他先是找了厂子的那位小领导，说明了情况。小领导高兴地接待了他。问了他几句简单的木工手艺技术上的问题后，把他们交给一个30多岁的青年男子就出去了。青年男子对他们说：“我们这个厂子主要是做木工家具，保底工资每月35元，超额完成任务，按完成任务的多少提成。但如果完不成任务，可要按比例扣除保底工资；如果活做的达不到要求，一个月试用期后，自己走人。”王叔满口答应。他看了看摆放在院子里、屋子里的新桌子、凳子、柜子，心里想到，这些活做的还不如我。
　　可在分配宿舍的时候，王叔犯难了。这个厂只要男工，不要女工，也没有女工宿舍。这实际就等于失去了这份工作。可王叔又很想在这里干下去，于是，他又找到了那位小领导，说了自己的困难。小领导也犯难了：“你这还真是个问题。你也看到，我们这只是个刚刚承包来的小厂，吃住都非常简单，条件也不太好，男工宿舍也是好几个人一间。”他又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王叔和王婶。“你说你在我们村干了好几家活？”王叔笑笑说:“是呀。就是齐振山老人让我找你的。”“我知道，齐叔可是我们村的老书记，他推荐的人不会有错。可是，这住宿问题……”他又一次为难了，指头不停地在旁边一个做好的柜子上敲。猛地，他笑着说，“有了，我带你们去一间房里看看，如果行，你们就收拾收拾住，不行我就没办法了。”
　　说着领他们来到集体宿舍旁边的一间小瓦房门前，叫管理员打开门一看：小小的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料、坏凳子、烂桌子；四周墙上也挂满了报废的木工工具：有缺绳少刺的锯子，干了墨汁的墨斗，断了木把的推波、斧头、凿子。虽然四周的墙面是砖头砌成，但没有粉刷，已经挂满了蜘蛛网；窗子已经用木板钉死，只从缝隙里透进一点亮光；头顶上吊着一个二尺来长的灯座，虽然装有灯泡，却早已断丝。整个屋子的亮光就只有从刚刚打开的门口射进来。
　　看着这样的屋子，王叔心想，这实在是没法住人。他正想谢绝这位小领导的好意，拒绝这份工作算了。旁边的王婶却说道：“这地方也行，我们收拾收拾可以住。”“那好，如果你们不嫌弃，就收拾一下，将就着住吧！我们的条件就这样。难为你们了。”说着，对旁边的管理员说，“下来你们帮着把里面的东西腾出来，找个空地先放下；窗子的木板取了，找个好灯泡换上。”安排完后，小领导又寒暄了几句，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王婶他们把这间宿舍收拾干净，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还好，这个单位有伙食团。他们便买了饭票，和一起干活的二十几个人围在一个饭厅吃了饭。
　　回到宿舍，他们又继续收拾起来。王叔问王婶：“这样的地方太委屈你了。本来我打算另找活干，你却……”“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抢先答应了。不管咋样，总算有地方住了，又不要钱，多好。”王婶显得很满足的样子。“再说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也心甘。”听王婶这么说，王叔感动的一把抱住王婶，深深地在脸上亲了一下。“让别人看见了。”王婶紧张地朝门口看看。“怕啥，你是我老婆。”王叔抱得更紧了。
　　那一夜，他们睡在了简陋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宿舍里，虽然条件很差，好在已经是五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凉爽怡人。
　　第二天，王叔开始了他的工作。他的第一批活是做办公桌和文件柜。厂子里有公用的木工工具，可他一个个试试，都不很得心应手。于是，便用起了自己的工具。那些和他一起干活的人，看着新来的王师傅干活既稳当又麻利，一招一式都很内行，不由得边干边看。
　　对王叔来说，办公桌子和文件柜这种活，根本不在话下，没什么技术含量。再加上木料都是端直顺溜的好木料，只要会搭配，啥样的木料做面，啥样的木料做腿，啥样的木料做横档，啥样的木料做背面，他一一挑选出来，一批一批地锯、刨、凿。不像那些人，一个桌子一个桌的备料。等到第三天当有的人一个桌子都已经做好了一半，形状都出来的时候，王叔还在备料。有的人就开始指指点点了。“这王叔到底会不会做木工活呀？你看他都三天了，连个影子都没出来”“就是，我看也是二把刀，听说是托关系进来的。不过这可是按计件计酬，做不出来就想别拿工资……”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用疑惑的目光看王叔的时候。第七天的下午一上班，一个个都惊呆了。只见王叔所在的操作间，一溜七张做工精细的桌子整齐地摆着。这不可能呀，下班时还是一堆木料，怎么一顿饭工夫，全变成做好的桌子了。王叔这是变戏法呀。人们纷纷传开了，全场20几个人一窝蜂地涌进了王叔的操作间。有的用手摸摸，有的用指头敲敲，个个啧啧不休，人人赞叹不止。他们拼死拼活干一周最多做三张桌子，没想到张叔一周做七张；而且做工精细，木料搭配合适。看来王叔真不是一般人。
　　当天下午，就有几个年轻人要拜王叔为师；当天晚上，也有好几个人请王叔吃饭。对此，王叔都婉言谢绝。他说自己也就一木匠，没多少理论知识，木工活做得多了，自然就熟练了。你们要学，还是再了解一下吧。我也观察观察你们，双向选择嘛。说得大伙一个劲说是。
　　从此，王叔成了这个木工家具厂的红人，天天晚上有人来屋里坐坐，说说话，喝喝茶，讨教木工技术方面的知识。那位厂里的小领导一听说王叔的本事，更是觉得王叔不是一般人。他看到王叔居住的房子，心里就不好意思，立马让保管员找人收拾。粉刷墙、换电棒、摆新桌，发新被褥，只要能想到的，一律特事特办。按这位小领导的话说，这叫关心人才。
　　然而，就在王叔王婶正干得大红大紫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他改变了继续在这里干下去的想法。
　　那是半个月后的一天上午，王叔正在干活，那位小领导突然来到操作间，笑嘻嘻地对他说：“王师傅呀，你是我们村齐老书记介绍来的，昨晚我专门给他打了个电话。对他能推荐你这样的能人表示感谢，而且把你在这里干活的情况也说了。他高兴地夸你，说你做的活在我们村方圆十几里内再找不到第二个人，真是谢谢你呀王师傅。”小领导停了一会继续说，“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只要我能满足就一定满足。”说完便笑嘻嘻地往外走，刚走两步，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了，转过头说，“奥，对了，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听齐老书记说，你刚走没两天，就有一个女人到我们村找你，说是你的……”说到这里，他没往下说，四处看看，有点诡秘地说，“听老书记说，是他告诉那女的你来我们厂了，还亲自告诉了她我们厂的地址，送她出的门。不过这也半个月了，怎么没见她来找你呢？”说完转身离开了。
　　王叔怔怔地愣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就连小领导啥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直到一声电锯刺耳的尖叫，才把他从呆愣中惊醒。他赶忙收起工具，急火火跑回到宿舍，把刚才小领导对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王婶。“咱们得赶紧走，不能让她找到咱们。”他看着王婶，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王婶没有说话，她没想到高亚娥会不顾路途遥远的到处找他们。她的心里更有一种负罪感，也更加的敬佩这个女人。“不行，咱们还是回吧。”王婶红着眼圈说。
　　“这咋行。我说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咋回？所有的亲戚朋友咋看咱俩。”王叔坚决地说，“既然下了狠心，就不能回头，也不能心软。”
　　“可是，小领导不是说亚娥都来这里找咱俩了，这都多少天了，咋还没来？我担心出事？”
　　“咋会，一个大活人，能出啥事？说不定又回家了。这不快夏收了。她也不放心家里。”
　　“但愿像你说的那样。”王婶想了想，又说，“既然她很可能回家了，那咱们也没有必要急着走呀。”
　　“可她万一要找到咱们这来呢？万一她带一帮人来找咱们呢？”王叔仍担心地说。“我们得赶紧走。我早打听了，南方现在政策宽，咱们到那里去，那里远，谁也找不到咱们。”见王婶仍然不说话，王叔催促道，“别发愣了，说走就走，我给小领导打个招呼，就说听了他的话，觉得得赶紧回家一趟，让他把工钱结了。你也赶紧收拾东西。”
　　然而，当他把情况告诉小领导的时候，小领导却有些为难了。说回家看看可以，但工资还没到月底，按规定不能发的。王叔一听他这么说，就有些生气了，掉头就走。小领导一看这情景，忙上前拦住王叔，笑着说：“王师傅不要生气嘛。这件事还是有回旋余地的。你等等，我让会计给你算算。”说着喊来了会计，说明了情况。
　　当王叔拿着半个月的25元工钱回到宿舍的时候，王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直等到吃完中午饭的时候才悄悄地离开了家具厂，直奔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