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出门寻夫

　　传出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高亚娥。
　　王婶起初的反常表现并没有引起高亚娥的注意，她只是对王婶频繁的来她家找王叔很反感。她也不止一次地提醒王叔要注意影响，不要被村里人当笑柄，更不要再引起不必要的挨打。
　　对媳妇的提醒，王叔根本不听，每次王婶来家里，他依然很热情的接待和说笑。高亚娥却受不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反感，每次她来，高亚娥都躲进了里屋，并说些指桑骂槐的话；可王婶从不在乎，她依然笑着来，笑着走，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弄得高亚娥倒不知咋办了。必定以前两个人关系很好，自己又死缠着让人家当孩子的干妈。现在，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她也没想到。反正王婶一来，或者路上碰到，能躲就躲开，眼不见心不乱。
　　直到有一天王叔告诉她说，要去五里之外的石家村干点活，她都没有看出问题。自从实行包产到户以后，一些有手艺的人纷纷外出干活挣钱了，王叔也不例外，也经常出去干干活，给家里挣些零花钱。这一次她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可万万没有想到，五天过去了，仍不见人回来。跑到王婶家一问，王婶婆婆说媳妇也出去五天了，说是干活去了。这才引起了高亚娥的警觉。他急忙跑到石家村打听，哪有做木匠活的人。她这下慌了，知道两个人私奔了。但她还是没有声张这件事，心里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她苦苦地等待，每天要去王婶家打听，问王嫂在家没。这样一直到第十天，她实在坐不住了，专门跑了趟王婶娘家，向王婶她娘细说了王叔和王婶的不翼而飞。
　　老人一听这事，也觉得有可能双方私奔，但嘴上却说：“不可能，我养的女子我知道。说不定到石头单位探亲去了。你可以到镇上给林业场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高亚娥将信将疑，急火火地赶到镇上，拨通了林业场电话，接电话的正是王石头。她问道：“你媳妇在你那里没有？”王石头说：“不在，咋了？”高亚娥就一五一十地把两人失踪的事说了。王石头听后气哄哄地说：“这对狗男女，我看还没收拾够。这样，你先找，等我忙完了这阵子，我再带人回去收拾他们。”高亚娥一听这话，没好气地对着电话说：“你要收拾就收拾你家老婆，管我家男人屁事，都是你老婆勾引的。”说着，“啪”的一声扣下了电话。
　　回来后她找到了王婶的婆婆，又是哭又是闹，气得本来就有病的老人哑口无言，无话可对。头晕病又犯了。吓得高亚娥又急忙扶着老人进屋上炕。
　　此时已经是深秋初冬的天气了，整个大地已经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灰沉沉的寒意之中。高亚娥帮老人盖好了被子，又无可奈何地安慰了老人几句，急忙叫来已经十二岁的王婶孩子小红，让她好好照顾奶奶。自己赶紧离开了老人家。一出门，就气呼呼地说：“真是倒霉透了，我咋这么命苦。”
　　经过高亚娥这么一闹腾，村里人都知道了王叔和王婶双方私奔的消息。
　　而受打击最大的除了高亚娥外，就是王婶的婆婆了，再就是王叔的父亲——王安民。
　　王婶的婆婆自高亚娥来家里哭闹一阵之后，头晕病就更重了，而且躺在床上再也没起来。吓得孩子急忙跑到王叔家找高亚娥。“婶婶，婶婶，我奶奶病了，不吃不喝，也起不了床。”高亚娥正在给猪喂食，一听孩子这么说，急忙放下手中的盆子就往外跑。
　　进入老人的屋子，看到老人静静地躺在炕上，就问：“大妈，你哪里不舒服，想吃点啥，我给你做。需不需要拉你到医院看看去。”老人一听高亚娥来了，赶紧挣扎着想起来，可试了几次都不行。高亚娥急忙按住她：“大妈，你快躺下，别起猛了头晕。”老人重又躺下，气短地说：“我不要紧，让你费心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高亚娥赶紧说：“还没有。再等等吧，说不定还真到别的村干活了。”她想给老人倒杯开水，可一拿水壶，里面是空的，准备点火烧水。老人忙制止：“不用了，等我躺一躺就没事了。”站在一旁的小红说：“婶婶，我来烧吧。”
　　“早饭是你做的？”她问孩子
　　“是的，我妈妈在家的时候，我也经常帮妈妈做饭。”
　　高亚娥看着俊秀的小红，活脱脱一个小时候的李香梅，又夸了孩子几句。继续对炕上的老人说：“大妈，昨天是我心里着急，给你发了顿火，是我不对。你老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老人说：“你说的对，两个人的事，他们都有责任。这事别说是你，我也和你一样心急呀。”
　　“等一会让孩子给你喂点饭，就有精神了，至于他们的事，咱们还是再等等。你也不要着急。”说着，便和老人告辞，离开了。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天气也在一天天冷下来。本来就沉默寡言的安民老人，这时也坐不住了。作为老人，他没有想到儿子会走这一步。他既生气又心疼。他觉得这么多年也苦了儿子。难道最初阻挡儿子和香梅的结合错了？他反复问着自己。可这也不怪咱呀，是人家香梅她妈死活不愿意。他甚至悔恨自己没有本事，日子过得栖栖遑遑。可是，恨归恨，一切都过去了，再悔恨也无济于事。
　　老人越想越气，越气越不想干活。整天唉声叹气，心神不宁。
　　在这期间，王婶婆婆的病也是时好时坏。起不了床，吃不下饭，小红还时不时地跑来叫高亚娥。有好几次她都不想去，可看到孩子那可怜样，又不忍心不管。孩子这么小，既要上学，还要回来帮奶奶做饭。奶奶起不了床时，还要喂猪喂鸡做家务，常常是跑着上下学。看到这些，高亚娥心疼得快要流泪，不由自主的过去看看，能帮就帮点，谁教他们是冤家。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个开春的季节。高亚娥也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给麦田里施肥和除草，并给一块空地里早早地种上了玉米。在这期间王婶婆婆的病又犯了好几次，她都是两家来回跑。为这，她也曾到乡上给王石头打过电话，可王石头说最近太忙，等过一段时间把老人接到单位住。
　　三天后，王石头还真回来接他母亲了。可孩子咋办？孩子要上学，总不能让孩子也跟着走吧。林业场那地方，地处秦岭深处，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即使孩子跟着去了，也没处上学。
　　看王石头左右为难地直搔头发，高亚娥横了横心说：“我上辈子欠你们王家的。你把老人带走吧。孩子交给我，就在我家吃饭。”
　　“这咋行，不行就让孩子回她舅婆家。”王石头为难地说。
　　“我就在小刚哥家，我不去我舅婆家。”王小红在一旁焦急地说。
　　“你看看，孩子也不想走，就这么决定吧。别再找人打我就行了”
　　“看你说得，咋会呢？”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走吧。孩子放学直接来我家。你家猪呀鸡呀的我也给你喂。”
　　其实，在高亚娥心里也很不舒服，只要自家男人一天没回来，心里就闹得慌，彻夜睡不着，天天度日如年；再加上时不时地小红来家里找她帮忙，她的心里有时真不是滋味，这算啥事嘛。可现实毕竟是现实，王婶家又这情况，她不帮忙良心上过不去，他帮忙了又觉得别扭。思前想后，还是心一横，不就是做饭时多加一瓢水吗？何况小红这孩子这么可爱。
　　这样一想，她的心里舒服多了，干起活来也心气十足。
　　突然有一天，她从一个来村里干木工活的外乡人口中得知，半个月前，自己的男人好像在临县的一个村子干活。她赶紧问：“是不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没有，就他一个。”外乡人想了想说。
　　“那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吧？”
　　“那说不准，干活人走乡串户的。说不定又到别处去了。”
　　高亚娥虽然不确定男人现在在啥地方，但这个消息无疑给了她一丝希望。她决定利用最近农闲时间，根据外乡人提供的消息，出去找一找。
　　当她把这一想法告诉公公后，老人也非常支持。过几个月就要三夏大忙了，家里没个男人可不行。只是这样却苦了媳妇。至于家里的事，让媳妇放心，他不但会把家务做好，自家两个孩子再加小红，也会照顾的好好的。
　　听公公如此说，高亚娥放心了。早早地吃过饭，便带了两身换洗衣服，出门了。
　　她按照外乡人提供的消息，先是乘车到60多里外的临县大王庄，找了几个人问了问情况：都说一个月前是有这么个人在村子干过木工活，不过干了几家活后就走了。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没人知道。
　　她又找到干活的那一家。家里男人不在，只有女主人在家，看样子也就她这个年龄。她问了情况，女主人说的也是同样的话，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她问：“是不是和一个女的一起来的？”“没有呀，就他一个人。不过，他晚上是在县城住的，这里距县城就2里路。保不准女的在县城呢？”
　　听到这话，高亚娥又来到县城，一个宾馆一个宾馆地打听，没有一个说见过她要找的人。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她本来想住宾馆，可服务员说一晚上要三块钱，她一听就出了宾馆门。她舍不得这三块钱，她出门才带了五十块钱。
　　她能到那里去呢？高亚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说实在的，这是她嫁到王家村后第一次出远门，而且是单独一个人没有目的的出门。对外面的世界她一无所知。她只听说现在出门管的没以前严，住宾馆也不要大队开证明；现在有手艺的人都可以出门干活，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当资本主义尾巴割，逮住批斗不说，还要没收挣来的钱。所以，人们都很怕，都规规矩矩的守在家里。她这么一想，还真觉得那个时候的政策好，不让出门是对的。要不然，自己的男人咋会跑出去呢？
　　高亚娥就这么在不大的县城漫无目地走着，想着。四月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傍晚的阳光照在大街上，给春天的万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这景象也在随着夕阳的渐渐落山变得深暗、模糊。猛然，她觉得有些害怕了。难道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一晚上？走着走着，一抬头，却发现又回到了大王庄的村口。我咋又转回来了？难道这是天意，非要让我在这里住一晚上？这么一想，她便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中午碰到的那个女人的家里。
　　见她进来，女主人先是一愣，忙又笑着问：“你家男人还没找到？”“没有，县城宾馆我都问遍了，都说不知道。”高亚娥很失望地回答。“那你这是……”女主人不解地问。“是这样，我实在没地方去，就想着到你这里来了。”她赶紧解释。“不过你放心，明天早上就走。”说着，她掏出自己的介绍信，寄到女主人面前。从家里走的时候，老公公还专门让她到村里开个介绍信，免得出门住宿不方便。没想到刚一来就用上了。
　　女主人没有接她的介绍信，而是用眼扫了一下，笑着说：“不用看什么介绍信，我一看你就是实在人。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就在我家住下吧。我家男人今晚不在家。”高亚娥一听这话，高兴地不知所措，连连说：“谢谢，大姐，你真是个好人。”“看你说的，这有啥？你还没吃饭吧。我也做好了，正准备吃呢，正好，一快吃吧。”“这个，能住你家，都很好了，怎好再吃饭？”高亚娥为难地说。“你就不要客气了。能来我家，就是缘分”说着，拉她到一张新饭桌上坐了。
　　高亚娥一坐下，就看见这新饭桌是她男人做的，急忙问：“大姐，这饭桌是你家这次新做的吧？”“可不是吗，我们还做了大立柜呢？”“这是我家男人的手艺，她做的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吗？做活的是你男人？”女主人惊喜地问。“是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伤感地说。看到她情绪低落下来，女主人知道里面有隐情，急忙岔开话题说：“你一定会找到的。咱们吃饭吧。”
　　此时的高亚娥虽然饥肠姑姑，可她一想到自己的男人杳无音信，就啥也不想吃了。在女主人再三劝说下，她便草草吃了些。
　　那天晚上，她和女主人躺在土炕上，说了大半夜的知心话。在女主人的再三关心下，她便一五一十地将男人和王婶的情况说给了她。
　　第二天早上，她吃完了女主人做好的饭，便急忙背着仅有的两身衣服上路了。按照女主人昨晚给她说的线路，她决定往南边找。女主人告诉她，她男人干活时好像说过现在南边的活好做，好多人都往南边跑。让她不防顺着他们村一路往南走。
　　今天她不打算坐公共汽车，她怕遗漏了村子。她已经想好了，只要问清楚她男人在那个村子干过活，在谁家干过活，她就在谁家住，这样可以省好多钱。于是，她便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问，有的说见过一个男人在谁家干过活，有的说没见过。一连问了好几个村子，都说人已经走了。
　　此时，距早上第一个碰到的村子已经很远了，不可能再返回去。她又一次为晚上的住宿犯难了。看看天才刚刚擦黑，她心想，应该再走一个村子吧。想着，她便又朝南面村子走去。
　　还好，刚一进村就碰到一个60岁左右的大叔正收工往回走。她赶紧上前问了问情况，没想到大叔爽快地回答：“有呀，我家前几天刚叫人做了几个柜子，年底儿子要结婚。”高亚娥一听这消息，马上有了精神，忙问：“是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吗？高个，人长得很排场。”“是的，他是你啥人？”“是我男人。我是来找他的。”“可人已经走好几天了。去了s城，是我介绍去的。”“那就是说他去的地方你知道？”高亚娥高兴地声音都有些颤抖。“是的，我们村有几个人在s城做木工活，说是给一个工厂干活，我就给他推荐了。”老人停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你说你是他男人，可跟他的那女人……”老人觉得有些蹊跷，赶忙打住了话题。“那我能上你家看看他做的家具吗？”高亚娥大着胆子问。“可以呀，你跟我走吧。”大叔爽快地答应了。
　　高亚娥跟着这位大叔进屋后，看见女主人已做好了晚饭，在忙别的事。见老头领个女人进来，正要问。老头赶紧说明了情况，并带着她看了新做的家具。高亚娥一看便知是自己男人的手艺，就又向老人问起男人的事。老人就把他如何介绍她男人去s城做活的事说了一遍。女主人说：“既然这样，你晚上不要走了，就住我家，等明天直接坐车去找你男人好了。”高亚娥感动地说：“这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女主人笑笑说：“没事的，你既然是给我家做活的人的媳妇，也算是认识了，你家男人的手艺没说的，你看这做工，可真是一流。”说完，让她一起吃饭，她赶紧推辞。女主人说：“你也别见外，都这个时候了，早都娥坏了吧。”听女主人这么说，不知怎的，高亚娥的喉咙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庆幸自己又遇到了一家好人。
　　吃过饭后，老人给她写了一个纸条，是关于s城木工家具厂的详细地址。高亚娥再一次高兴地连说谢谢。
　　那天晚上，女主人让男人在厦房睡，她和高亚娥睡在了正房。
　　第二天早上，高亚娥本打算早早起床后赶紧乘上去s城的火车，可女主人非要让她吃了饭再走，老人也说s城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不吃饱咋行。高亚娥听这样说，也就留下来吃了早饭，连连道了几声感谢，背着自己的东西出门了。
　　她先在公路上等了辆去县城的公共汽车，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再换上了去市里的火车，又走了两个半小时，便乘上了去s城的火车。
　　她气喘吁吁地找到自己的座位，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在柔软舒适的座位上，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和饥饿。她拿出上车时准备的搪瓷杯子和锅盔馍。杯子是哪位大叔让大婶硬塞给她的，说路远，车上也好接点热水喝；锅盔馍是她上车时在火车站买的。本来大叔也让大婶给她带点蒸馍，是她硬推辞不要的。她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
　　吃了两个锅盔馍，喝了一杯水。高亚娥总算缓过劲了。掐指一算，自己已经出来一个星期。家里不知怎么样，老公公能照顾好几个孩子吗？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喂鸡喂猪？高亚娥开始想自己的孩子，也担心家里的活老公公做不好。可此时的她，又能怎样呢？男人的踪迹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这个时候她不能打退堂鼓，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睡着后的高亚娥很快进入了梦香。她梦见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在一个小山沟里找到了自己的男人。男人正和李香梅在一起吃饭，旁边还有个刚会说话的小男孩。李香梅给孩子喂饭，自己的男人在一旁不停地逗孩子，让孩子叫他爸爸。孩子便奶声奶气地叫他“爸爸”。高兴得他哈哈大笑，并深情地在李香梅的脸蛋上亲吻。她气得上前就给了男人一耳光。男人抬头一看是她，怒气冲冲地说：“你咋来了？这地方你也能找到？”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朝着男人的脸上一耳光。
　　这时，坐在一旁的李香梅发怒了：“你为啥打我男人，简直就是泼妇？”“你看好了，这是我男人，你这不要脸的，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恩将仇报，偷起我男人来了？”说着，她就要扇李香梅的耳光。还没等她落手，胳膊却被自己的男人死死地抓住。只见他气汹汹地说：“我已经不是你男人了，你走吧！”她一听这话，眼泪刷得流了下来，又气又难过地大声骂道：“好呀，你个没良心的王学亮，我费尽千辛万苦地来找你，你却说这样的话。在家时有多少人劝我看紧你，说你总有一天要跟这个女人跑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应了别人说的话。告诉你，王学亮，我能找到你，就没打算回去。你要今天不跟我走，我就跟你拼了。”说着，就要上去撕扯男人的衣服。没想到男人猛地给了她一拳，她差点跌倒在地。这时，李香梅也上来，一把推倒她，骑在她的身上，抡起拳头左右在她脸上身上击打，她边喊边叫，双脚乱踢，拼命挣扎。
　　正在她想着如何抓住李香梅的两条胳膊时，只听有个人用力地推着她，并一个劲地喊她“大姐，大姐”，她这才从睡梦中醒来。见一个大约有三十四五岁、脸庞还算端正的女人坐在她的旁边。“大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她这才坐正了身子，为刚才的窘迫感到脸红，她羞赧地说：“不好意思，没吵着你吧。”“没有，我也是刚坐在这。”这女人停顿了一下，继续问：“大姐这是去哪里？看你疲惫的样子，好像出门好多天了？”高亚娥看了看这女人，衣着打扮和自己一样，再加上说话的口音，一看就知道是农村人，便不由得有一种亲切感，和她拉起了话来：“我要去s城，是出来好几天了。是去找我男人的。妹子，你也是去s城？”“是的，我也去s城找我男人？”“啥？你男人也是和别人偷……”高亚娥觉得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改口笑着说：“我是说，你男人也是出来做工？”这女人看出了她的窘迫，也笑着说：“没关系，我男人确实出来做工的，让我到他那里去。不过没在s城，在s城倒坐汽车。”她停顿了一下，问，“哎，大姐，你男人做什么工的？”“做木工的。我男人的木工手艺可好了，啥家具都会做。”“这可巧了，我男人也是做木工的。”这女人高兴地说，“说不定他们在一块呢。”
　　高亚娥一听这女人的男人也是做木工的，更加亲近了，就一五一十地把男人怎么离家、她怎么找，又怎么坐车去s城的事和这女人全说了；并告诉她自己姓高，叫高亚娥。这女人听完她的话，也庆幸自己遇上了个好姐姐，也把她男人怎么出来做工，钱多么好挣，让她赶紧来帮着做饭的事给高亚娥说了。并告诉她自己姓范，叫范菊花。
　　两个人正说得起兴的时候，列车已经到站了。范菊花边收拾行李边对高亚娥说：“高姐，要不你和我一起先到我男人那里去吧。现在干活的到处跑，说不定等你找到地方，你男人又到别处干活去了。也说不定和我男人在一起呢。”
　　说话间，她们已下了火车，走出了车站。高亚娥听范菊花这么说，她没有接话，开始犹豫起来。范菊花看她犹豫不决，继续说：“高姐，你就别犹豫了，即使你男人不在我男人那里，你也可以看看那里的活到底好做不好做。如果好做，你再回来找男人不迟呀。反正你有男人的地址。”高亚娥一听这么说，心想也是。万一她按照纸条找去没人呢，人家这妹子可就走远了，晚上又得为住宿发愁。在城里住可是贵得很。还不如和这妹子去看看，说不定男人还真在那里，即使没有，再回来找也不迟。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再找不到男人，就干脆不找了，坐车回家。家里也该忙了。
　　这样一想，高亚娥便欣然答应了。
　　她们出了站，范菊花在前面走着，高亚娥在后面跟着，一直走到长途汽车站。范菊花在售票窗口买了两张车票，高亚娥要给钱，范菊花说什么也不要，说：“你是我姐，这点钱算啥？”高亚娥听后，感激之余，心里暖洋洋的。
　　汽车顺着环山公路一直朝南驶进。开始，她们坐在车上边看风景边说笑。公路两旁的麦子已经抽穗，微风一吹，泛起一轮一轮的麦浪。但高亚娥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开始心里着急了。她知道要不了一个月就要收麦子。如果再找不到男人，她可真要回家。
　　大约汽车走了近一个小时，仍看不到要去的地方，高亚娥有点着急。她看看坐在旁边的范菊花，问道：“还有多远，都已经好半天了？”“不远，我男人信上说，从s城得两个小时的路程，只要按照这个地址去，一定能找到。”
　　在昏昏欲睡中，终于到了她们的目的地。一个四面环山的小镇。范菊花按着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一家住户。她指着纸条上的名字问这家主人是不是就住这。
　　这家主人40多岁，一个眼睛很小的男人。他看了看纸条上的名字，又抬头看看她俩。说：“是的，就在这儿住。不过这两天出去干活了，说是两天后再回来。”范菊花一听，高兴地对高亚娥说：“算是找到了，不过我们得等他回来，问问情况再说。”
　　此时，天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这家主人带她俩开了一间房门，说这是范菊花男人租住的。高亚娥看里面的摆设，一张床，一床被褥，好像很久没有洗过，黑楚楚的；旁边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几个碗筷；屋子的光线不是很好，看着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范菊花不好意思地说：“你看这屋子，摆这么乱，真是懒货一个。”说着，急忙收拾起来。站在一边的高亚娥也跟着搭起了帮手。
　　吃饭的时候，这家主人进来叫她俩。范菊花说：“我们等会到镇上饭馆吃点。”主人说：“还是在我家吃吧，你男人有时也在我家吃饭，我都做好了。”
　　晚饭后，天已经黑了。也许是坐了一天的车很累了，高亚娥的眼皮实在困得抬不起来，便倒在那张黑楚楚的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