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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作品名称:于家梦痕      作者:文化老狗      发布时间:2019-04-02 18:15:01      字数:4651

  气温适中衣食无忧的日子好像流淌得特别快。不在意,于明已经在家和学校之间行走了好几个月了。在初冬来临第一个大寒潮袭击过来的时候,于明于广都正巧呆在家里。母亲一声号令,弟兄俩都即刻加上了棉衣,成功地度过了寒潮最凶狠的最初两三天。不过,他们父亲的哮喘病却比往年更为严重了,咳嗽也愈加猛烈,劳动能力大幅度的下降。妻子既心疼也抱怨:看丈夫那疾病缠身摆脱不了的可怜相,不免心生怜悯同时又感到几分悲凉:人家丈夫多半都被派出去做河工了,都去拼死拼活地挑河了,尽管累死累活,但毕竟能挣到大工分啊。并且,现在做挑河工比过去好得多了,现在挑河不曾听说饿死一个人。现在能把肚子吃得饱足足的,过几天还可以吃到一次肉。省了家里的粮,挣了大工分回家。可是现在倒好,在家里咳嗽啊喘气的……。不过,他也是不情愿这样窝囊的,他也是没有办法,他心里可能比其他人还要急。千不怪,万不怪,只怪自家倒霉灾星掉下来。
  这时期的于广于明,几乎全然不懂得父母亲的艰难。男孩懂事本来就好像要比女孩迟几年。到年底的时候,父母亲总算把口粮分到了家,但几乎不曾有钱得。如果于广于明父亲是个强健劳动力的话,那年底得钱给全家每人添置一套新衣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现在,夫妻两个商量的结果是,给孩子每人做一条新裤子,毕竟是过年,让孩子穿件新衣服图个新鲜快乐;而全家四口,每人都做一双新鞋子。因为夫妻两个都曾经听年纪大的说过,如果过年不换双新鞋,全年都可能“蹩脚”。这样商定之后,夫妻两个就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了。他们都认为:事不宜迟,要早点把布料送到裁缝那儿,把制作好的鞋底送到鞋匠的家,不能等到除夕还取不到新鞋新衣服。
  春节之后半个多月,天气就回暖得有些出奇。有好几天,中午简直就能只穿一件衬衫。有好多农人高兴了:完全可以借这温暖的空气在家洗一回澡。自从深秋到春节,农人们往往几个月也难得洗一回澡:浴室太少了,并且价钱也不便宜。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过年前家里做馒头屋里被蒸得暖和时洗了澡的,但毕竟已经十几天过去,因为干活儿而身上出过几次汗了,也具有了洗澡的必要了。于广于明的父母亲就是利用中午的暖天气而烧热水痛痛快快地用椭圆形的大木桶洗过了一回澡。而于广于明因为没干什么重活儿而出汗,父母亲又怕他们着凉,因而也没有要求孩子洗澡,孩子自身更没有强烈表达如此的愿望和要求。
  那时每周还是单休日。除了星期天外的白天,孩子多半都在学校里度过。每天下午两节课之后,一到五年级的同学就都进入到自由活动的阶段。有好多同学仍呆在教室里聊天,走五马,也有下象棋的;而也有好多同学都跑到教室外面或院墙外的操场去跳绳、踢毽子、拍皮球,——拍皮球的几乎全是女生。而玩其它球类的人是没有的。因为只有一张乒乓球桌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学生几乎没人敢去。教室外和院墙外的操场没有篮球架,没有排球网,更别谈足球场了。也有一部分同学在自我练习50米赛跑或60米赛跑之类。
  这一天下午两节课之后,于明正和一个叫李大光的同学在用纸折小船、小猪和小鸟儿。李大光两手一合拢一拉开,纸鸟儿翅膀拍打着,于明便想象成鸟儿自由自在地飞翔于蓝天,鸟儿飞回巢穴,感觉非常的有趣味。忽然,于明听到有同学喊道:“于明,于明,有人叫你!”于明转过脸朝教室门口一瞧,哥哥于广正向他招手呢!他便走过去。到教室门外时,于广悄悄地对于明说:“把你的凳子搬出来!”于明问:“干什么?”于广说:“你别问,叫你搬出来就搬出来嘛!”“你哪没得凳儿的?”“我的现在不方便搬,老师在教室前头看着呢。”
  于明只得回到座位,把自己较高的小板凳搬出来交给于广。于广接过板凳就向南边朝西的一间房子的门前走去。于广把凳子放在那间房子的门前,紧挨着门,然后他站到凳上,踮起脚跟,由门洞向里面窥视。——那门洞并不是制作时故意安装的“猫眼”,而是因为木质太差而产生的一个漏洞。也就是说那是一扇有破洞的门。不过,比“蓬门今始为君开”中的“蓬门”或“柴门闻犬吠”中的“柴门”还是要胜一筹的。当于广站在凳上踮起脚正要朝里头窥视的时候,他发现门破洞的里面用纸糊上了,根本看不见屋子里面的内容。他有些性急了,就用手指头伸进去捅破洞里面的纸。不过,尽管性急,动作还是轻轻的。他成功地将里面的纸捅破了。他闭起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竭尽全力朝里面看去。一会儿还咧着嘴微笑着。站在凳子旁边的于广的一个同学问道:“看到什么了?”于广笑而不语。他从凳子上下来,对同学说:“她脸朝里,坐在澡盆里,只看见背脊,好像还在用毛巾在身上擦呀擦的。你再上去看看。”于广的同学立即站上凳去,把眼睛尽可能地凑近门洞儿。他不作声,看得好像格外认真。于广轻轻地问道:“可看得见啊?”他也不回答,而是竭尽全力聚精会神地看。过了一会儿,于广催促他:“你怎么还不下来呀?”于广的同学从凳子上下来了。于广问:“看见什么了?”他回答:“她站起来了。我看见屁股的。她身子仄过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她的奶奶。”于广还问:“还看见什么了?”于广的同学回答:“没,没,她身子仄着朝南的,脸不曾朝门这边。”于广仍准备踩上凳再看一下的,没料到被一个大概是四年级的调皮鬼猛地敲打了几下门,随着“咚、咚、咚”的几声响,里面的万才华老师连忙叫道:“哪个呀?请稍微等一会儿啊!”
  听到屋里万才华老师的喊声,门外的几个男学生如鸟兽散。敲门的那个调皮鬼早不知回了教室还是去了厕所还是去了操场。于广简洁地关照了于明一声:“你快把凳子搬回你的教室去!”而后他回了教室。于广的那个同学也回了教室。于明心里早明白了哥哥是偷看女老师洗澡的,虽然他对女体和性别的认识仍是朦胧一片,但深知这是哥哥干了不小的坏事了。他吓得不轻,慌忙将自己的凳子搬回自己的教室。他坐在座位上心里怦怦乱跳。他甚至害怕万才华老师会追到他座位这里来。
  万才华老师没有追到于明的教室。她在宿舍里洗澡听到敲门声后,满以为是自己的哪个同事敲门的。她快速擦拭了身子,穿上衣服,把门拴拉开一瞧:只在门的远处有几个女生在踢毽子,也有几个同学在跳绳,没看见她的一个同事。她正疑疑惑惑的时候,忽然发现门上遮挡破洞的白纸被人捅破了,她一下感觉出来是被人故意弄破而偷看她洗澡的,顿时愤怒之至。她的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洗澡的过程,生怕自己的身体全部走光。她想到自己是把后背朝着门这边的,一直没有正对着门,估计没有全然曝光。想到这里,她要彻查这件事的决心瞬间又动摇了。她在门口随口骂道:“小兔崽子!小猪崽子!不曾有妈妈老子教育的东西!”——当时的学校里有三个女教职工:一个孟老师,一个做饭的被叫做宝宏奶奶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就是万才华老师。她才二十三四岁,高中毕业后回乡劳动了一段时间,在生产大队当了一段时间的通讯员,而后通过一定的关系被安排到学校任代课老师。她刚到学校还不到三年,其时还没有找对象呢。她个子高挑挑的,人确实长得蛮好看的。
  季节更换到深秋,解放前及古代历朝历代的文人最容易引起伤感的时节,一次寒风一吹,于广于明的父亲忽然病情又加重,简直上气不接下气。于广于明母亲也慌了神,叫于广去把几个叔叔喊来商议怎么办。幸好,元根和银根、德根都在家里,于广一喊,他们很快就过来了。看见哥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痛苦模样,元根银根等心里都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银根把元根拉到门外轻声说道:“这么严重,光请赤脚医生来看恐怕不济事,不如去公社医院吧。总不能在家里等死啊。”元根说:“可是怎么去呢?他是一步也走不动啊,恐怕坐自行车也吃不消啊。如果用门板抬,路小的地方又不好走。”这时德根走到旁边来说:“我们从水路走可行啊?队里的木头罱泥船有没有出去啊?”银根说:“好像不曾出去,就在东边的河边上,我傍晚好像望见的。”元根问:“篙子呢?”银根回答:“照理该在船上啊,哪个拿去呢?又不是能吃的东西。”德根说:“我到河边上去看看,你们准备把他用门板抬出来吧。”德根急忙走到河边,下沟坎,站到非常靠近水边的地方,向南瞧瞧,向北望望,看见好像在北边有一只小木头船。他立马沿着水边向北走去。——这条河人工挑成还不曾有几年,水边还没有长很多的芦苇和杂草,因此,德根走起来倒也不十分困难,并没有那种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感觉。德根越是走靠近,就越是能拿定那确实是生产队的小木船。再靠近几步,他已经能看见纤绳系在岸边的小木桩上了。他也大致望清楚了,船上基本上没有杂物,底部也没有积水,他觉得很走运。可是,他马上想起来:船篙子哪儿去了呢?没有船篙子,一切都要成为白话。因为这种小木船上是从来没有船桨的,也没有船舵,当然更是没有发动机的了。急切之中,他想只有挨家挨户去询问或向人家借一根长毛竹。他快步爬上沟坎,正准备迈步询问第一户叫肖其圣的人家,没想到一根长长的竹篙子就躺在道路的旁边,真让他喜出望外。他连忙抓起竹篙子走到沟下,把纤绳从小木桩上解下来,而后一迈步,上了船。竹篙子不时地点击沟底儿,小船儿轻飘飘地径直来到了最靠近汉根家的地方。而后德根迈步上了岸,把船系在竹篙子上,将竹篙子斜躺在沟坎上,使小船不容易漂浮开。他走到汉根家时,元根银根已经给汉根加好了外套,戴了旧帽子,穿好了鞋子,出发的准备工作已差不多就绪。德根一进门就说:“船我已准备好,就在这出口处。”
  元根银根德根弟兄三个全是撑船的好把式。篙子一点,船儿轻飞。如果没有机械化,这绝活儿说什么都是精粹,甚至会被部分人士认为是国粹。因为德根最年轻,也最喜好运动,喜好劳作,因此,前往公社医院的全程,几乎全是由德根一人点篙子完成的。不过,如果汉根是个健康人的话,第一好把式可能就是非汉根莫属了:健康时的汉根撑船运送东西,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可现在的汉根,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船板上喘气、咳嗽。人除了健康,其它几乎一无所有。咳嗽,喘息,浑身难受,毫无力气,他虽然头脑还没有完全糊涂,但身体已经完全由他人来摆布。如果现在有人一把将他推到河里,他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了罢。
  七手八脚地把汉根抬到了公社医院的门厅,算是挂号处或就诊处都没有错,因为这里是兼有多种功能的。汉根躺在门板上,门板放在地上,银根和德根去值班室叫医生。他们在医院值班室门前大叫了几声,又敲了几阵门,终于听到了医生回音:“等一下,马上就来!”于是耐心等待。终于门开了,白大褂子的高高个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银根德根的面前。银根认识这名医师姓丁,客客气气地称呼了他一声“丁医师”。丁医师哼了一声算作回应。弟兄两个跟着丁医师到了门厅。丁医师朝地上看了一眼,知道地上木板上躺着的就是病员了。而后从门厅的一扇门进入到另一室,在办公桌前坐下。用平缓的语气问道:“怎么啦?”元根回答说:“咳,喘,上气不接下气。严重的时候,简直要……”医生:“现在好像好点儿了吧?”元根:“是的是的,严重的时候,简直……”丁医生从办公桌上的一只装有药水的玻璃杯里拿出了一根温度计,甩动了两下,放在日光灯下照看了一回,递给了元根。道:“放嘴里。”元根把温度计放进了汉根嘴里,对他说:“不能用牙齿嚼啊!”沉默了两三分钟。医生说:“拿来。”丁医生拿过温度计在日光灯下瞧了一瞧,而后甩动了两下,又把温度计放进了玻璃杯里。元根轻声问道:“有热吗?”医生:“有点。”元根又问道:“不要紧吧?”医生:“难说。”元根:“那怎么办呢?”医生:“打针。吃药。”接着丁医生便给病人打了针。——至于医生开药,护士打针,分工明确,那可是大医院的事,或是乡村医院后来若干年的事。——又开了一些药片。医生对元根银根等说:“回去要保暖,多喝热开水,药要按时吃,能好就好,如果不能好,暂时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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