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用武之地

　　一
　　高万能和梁柱是很要好的同学，因为同队，两家住的隔一条巷子，经常钻一个被窝，吃喝玩耍没有你我。自高万能奶奶去世后，队长王贵叔便安排他在队上轮流吃饭，更多的时候高万能则在梁柱家吃饭，冬天嫌自家屋里冷，梁柱家有他妈烧的炕热热乎乎的，他就和梁柱钻一个热被窝。
　　高万能不念书了，梁柱上下学也失了伴，心里空落落的，他一头钻进书本，对旁的事没了兴趣，就一门心思的读书。初中毕业很顺利的考上高中，念完高中考大学时名落孙山，也只好回家务农，有时候遇到队长王贵叔就打听高万能的消息，王贵叔说：“你急啥，到时引着婆娘娃一大家就回来了！”梁柱头摇得像不琅鼓，“哄瓜娃子啊！”
　　“不信你等着！”王贵叔的话有一定的权威性，梁柱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这才对自己的好伙伴高万能放了心，心里想：这家伙在外干什么呢？要是在家那才好呢！
　　“梁柱，你上煤矿不？在铜城节子洞！”王贵叔的话打断了梁柱的思维。
　　“叔，咋回事？”
　　“咱生产队一个指标，还是正式工，我看你娃行，知书达理，又有一股子狠劲，去多挣钱，把你的穷家翻个过！”
　　“行，我去！”梁柱一听是正式工，动了心，队上有在煤矿上班的人，家里境况比一般村里人光景好过的多，人人都很羡慕。梁柱家里人口多，穷！这工作正合他的意，他豪不犹豫的答应了！
　　梁柱填了表，体检了身体，不久接到通知就上班了。
　　这铜城煤矿座落在渭北黄土高原的南端边缘，人称渭北黑腰带，围绕这半圆形的黑腰带就有很多煤矿，节子洞煤矿就是其中之一。梁柱开始来到这个煤矿经过培训就下井了，开始下井害怕的直打哆嗦，胆怯的像女人，队长骂他：怕个球，就死你一个，你越怕，瞎瞎事就越找你！梁柱下了一两个月的井，习惯了也不怕了，便成了响当当的掘进工，和许多人都混熟了，他在这里最大的感受就是人们所说的“八七六二部队”，就是来这里下井的都是农村来的协议工不怕死，八成和七成都是六氓(流氓)二货，也有人说“人埋了没死”，家里穷的没办法的人才来这里挖煤下井，家境好点人家子女绝不来这里的，这里大部分人念的书少，文化素质和教养都很差，他们唯一的条件就是五大三粗身体好。当然井下机械化程度低，主要靠放炮掘进，铁锨装罐又靠小火车往井上运煤……
　　
　　二
　　刘翠翠引着高万能犹犹豫豫的来到自己家天已黑了，屋里露出了亮光，翠翠听到奶奶正在问儿媳翠翠咋还没回来，儿媳说这丫头不知疯到那去了，奶奶说让儿媳找去，正说着话，翠翠就推门进来了，“进来！进来！”翠翠招呼万能，万能也就跟进了门。
　　翠翠妈正想说话，看翠翠身后进来个小伙子也就停住了嘴，奶奶眯着眼仔细打量起这个小伙子来，一看是个生人，咋看也不认得，就问翠翠：“这谁呀？”
　　“杂剧团的，他在咱村玩，迷了路，下午我送他到了米镇，他们杂剧团走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就领回来了！”翠翠很不在意的给奶奶说。
　　“领回来了？”奶奶听了翠翠一大串话，似乎听明白了也有些不明白，翠翠妈听明白了，又仔细审视了一下万能，似乎有点失望，板着脸毫无表情的说：“翠翠你给倒水，我做饭去！”说完就走出了房门。
　　奶奶很热情，把头凑到很前看了又看，这才问道：“小伙子，你那里的？家里都有谁？”
　　“奶奶，我是州城的，家里就我一个人，父母和奶奶都过世啦！”万能见了奶奶猛一冲咋有点像自己的奶奶，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奶奶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咋到杂剧团到我这迷路了呢？”
　　“我自己到杂剧团的，爱看戏！到米镇演出时出来转转，就转到你们村，碰到了翠翠！”万能这时咋能实话实说呢。
　　奶奶听着听着就喜嗞嗞的拉住万能的手拍了拍问：“你咋认得我翠翠的？”
　　“奶奶，他咋能认得我？是我这几天看他们剧团演出，他民歌唱的好，他到咱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翠翠抢着回答奶奶，她怕万能说露了嘴自己难为情。
　　“小伙子，莫不是你看上我翠翠了！”
　　“奶奶，你——”翠翠抚了奶奶的嘴，正好妈妈进门让翠翠招呼万能吃饭。
　　翠翠的爸爸刘钢铁回来了，见家里来了这个陌生的小伙子有些吃惊，得知是翠翠引回来的，就问了问万能家里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就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全家吃过早饭，爸爸给了翠翠钱让送万能在路口让万能自己回去寻剧团或去老家，万能很不情愿的走了。
　　
　　三
　　翠翠送万能出了村口就自个回来了。万能向前走了一阵，返身没了翠翠的人影，又折腾回来，沿着挑花川河岸懒洋洋向前走去，看离翠翠家不远了，瞅了瞅翠翠家的方向，在绿树青竹中，即没有翠翠的影子也没有奶奶的影子，又顺着河岸北上，在一山崖下有石阶，踏台而上，苔藓斑驳，阴凉清爽，静谧潇湘，眼前出现一庙宇，看样子很是久远，虽陈旧残废，但还算完整，庙门前院子不是很大，青石铺地，缝隙杂草丛生，万能上前推开庙门，里边洁净，一贡台上有食品水果，看来常有山民祭拜，万能感到饥渴难耐，就食了贡品献食和水果，倒在侧旁呼呼睡去……
　　原来这个庙宇是个关公庙。这个关公庙于村中河岸之上，庙中规模较大，庙宇深邃，森然可怕。此庙门前都有一对石狮子，门两侧有副对联，如“皇天无亲，唯德是辅；鬼神有眼，作恶难逃。横额是关公在此”之类。庙内多有几重大殿，两侧塑有判官、牛头马面、鸡足神、无常鬼、十殿阎王等像。正殿置关公像，泥塑彩绘，匾书“善恶昭彰”。由此可见先前香火之盛，现在隐约感觉桃花川这地方古时是个城镇，建于大山深处，和协安静，有躲避战乱，少受朝廷遭扰，一片太平盛世……
　　万能有了这么好的地方歇息，也万般舒坦，白天在桃花川四处神游，走遍了山山水水，沟沟湾湾。自然大小村落也都留下他的脚印，有时候希望能再次遇见翠翠，他失望了，心想能见到他的家人更好，也失望了。一个中午天气炎热，他困了，就早早的回到庙里，随便吃了点要来的干粮就倒到侧房便睡，云里梦里感觉自己的老奶奶在叫自己，忽然起身便叫“奶奶！奶奶！
　　“娃你咋在这里？”听见声音睁大眼睛，翠翠奶奶拄着拐杖更问自己，万能不知所措，唧唧喔喔不知说什么好，奶奶明白了说：“你跟我回家！”
　　一老一少相随而回，到家了奶奶见儿子钢铁和媳妇呆愣愣的望着自己和万能，奶奶就直接对他俩说道：“这孙子我收定了，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钢铁没说什么，急的出外办事，儿媳张了张口也没说什么，婆婆就自作主张把高万能安顿到西侧厦房里，并找了儿子不穿的几身衣服让换上，就要拿高万能换下的衣服去洗，万能不让，说自己会洗，拿了肥皂洗衣粉脸盆下河去洗，见河流旁无人，顺便自己也洗了个痛快澡，回到家里，人也格外精神，奶奶仔细端详，见万能很是英俊也喜欢得不得了，立马给万能擀面条吃，万能吃了两大碗然面，便拿了水桶下河挑水，翁满缸溢，扫院子劈柴干完之后，看院子里杂物放的不是地方，整理的整理，移动的移动，这时，翠翠回到家，猛一看，院子全变了样子，清清爽爽，欢喜的问：“谁把院子拾掇这么好？”
　　“我呀！”翠翠有点吃惊，见一英俊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有点面熟，问道：“谁呀？”
　　“不认识了？”翠翠这才看清原来是高万能：“你——你——咋又到了我家？”
　　“我认下的干孙子！”奶奶见翠翠回来了，不无得意的说！翠翠弹了弹脚，生气的说奶奶，“你什么人都收！”扭头生气的回到自己屋子，把揭起的门帘狠狠的摔了摔。
　　
　　四
　　万能从此在翠翠家扎下了根，勤快能干，和村人也熟悉了，谁家有什么事他都喜欢帮忙，他爱琢磨爱鼓捣，小农具小家电也能鼓捣好也能鼓捣坏，村里就有人说这“万能”真是名不虚传。一次一个叫徐芹菜的媳妇说自家的洗衣机转不动了，水咋也也出不来找到了高可能，高万能拿了工具打开后盖，见老鼠钻进去咬断线路，在出水管拉了许多咬烂的麻绳布条堵住了出水管，徐芹菜问：“这是啥毛病？”万能说：“这是尿路堵塞。”万能三下五除二就接好了线头，掏了老鼠咬后堵塞的杂物，试了试洗衣机，好了！成功感使万能有点小得意。徐芹菜忙给递烟泡茶，高万能喝了杯茶，走时徐芹菜硬塞了一盒“宝城”香烟给万能并夸赞说：“哥，你真能！不是你我还不知咋闹好！”万能走后，芹菜回到一伙婆娘堆里拉家常，其中有个叫胖嫂的问：“洗衣机修好啦！”
　　“好啦！”
　　“啥毛病？”
　　“万能说是尿路堵塞！”
　　“尿路堵塞？”有一婆娘疑惑问道。
　　胖嫂阴阳怪气的笑了——哈哈哈——大伙都笑了，芹菜莫名其妙说道：“就是，万能哥说是尿路堵塞嘛！”
　　“哈哈哈——”大家笑的前仰后合，“他把你尿路堵塞治好了？”
　　芹菜觉得话味不对，想了一下，把自己也惹笑了。
　　天长日久，翠翠参加乡上举办的业余宣传队，很少回家，也很少知道家里的事情，婆婆对这个高万能甚是满意，刘钢铁在外忙公务很少管家里的事，家里大小事全有了高万能把手操持，担水劈柴磨面拾掇自留地，奶奶见人就夸自己收留的干孙子很能干。家里也渐渐离不了这个小伙子，翠翠妈妈态度也有了转变，有些认可高万能了，便让当支书的丈夫刘钢铁让万能给老家写信开了证明，迁来户口在桃花川大队落户在自己名下，并让高万能姓刘，自然就成了“刘万能”了。
　　时代在发展，从南边传来了乡镇企业热，米镇政府决定创办个乡镇企业，成立了食品厂，就是利用本地的竹笋做罐头，刘钢铁抽到食品厂当厂长，从此家里只有刘万能这个男人，万能除了做家里重体力活，自然也参加挑花川生产队的劳动争工分，本身就是农村娃，没有多长时间，农业十八般武艺全拿得起放得下，队上也没人小瞧他。上级有了指示让把部分荒山荒坡分到各户更能发挥社员积极性，栽成树成了林也就没有羊吃人砍，老队长为这事开了几社员会也没分下去，人都争的要平坡山洼地，就是没有要石山陡坡地，就是抓阄(纸蛋蛋)也不算数，抓了好坡地和石矸烂地对骂起来，甚至动起手来，都说队长办事不公道，队长一生气不干了，这事就这样放置下来了，村上支书知道此事让老队长尽快解决此事，队长坚决不干了，桃花川另选队长了，刘万能被推选当了队长，这万能叫了几个老农重新丈量了山坡野地，把好的坏的分成等级搭配好再抓阄，大家抓后感到很公平，这个事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因为刘万能是刘钢铁的干儿子，办事不偏谁也不向谁，也没有户族观念，挑花川社员也服了他，刘万能有生产队上的事忙，翠翠偶尔回家，万能对她说些队上的事情，翠翠也听的入神，也对万能聊聊宣传队在各村演出很受乡亲欢迎，她对万能说你能参加我们宣传队，你唱的歌一定很受欢迎，万能说队上有了这滩子事走不了，家里也离不了我，翠翠有点挽惜，静静的瞅着万能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