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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第2161-2165天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9-03-30 09:36:22      字数:4496

  1962年7月25日星期三晴(2161天)
  我早晨坐在院子里想起纯子给我提的意见了。她说我不平等待人。这种成见好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抗拒心理。我认为人是平等的,为什么外表和内心不能给人一个统一的印象呢?
  张帆(副编辑)来信问候我们。“再别受损失了!”他写道。
  
  1962年7月26日星期四雨(2162天)
  汽车来了,社里来了20多人,帮助打小麦。时不时地落着小雨。只一个上午的时间,麦子就打完了。人们怕小麦让人偷去,几个人连夜把小麦从田里扛回来。这项工作进行得很及时,再拖几天麦穗会捂。在小雨中给场房上瓦。
  马没草,场长把割草和喂马的两项工作交给了我和王秋。正好铡草刀的刀把坏了,我对老吴说:“能不能叫黄在中把刀把修一下。”
  “不能修了。”他有些火气。
  “那就让车把笨刀从窝棚里拉回来。”
  “用它来铡麦穗呢,拿回来咋办?”一种苛责的口气。
  我有点恼怒了。放牛的还没回来,要等它套车往地里送粪,种胡萝卜。老吴又站在门口问:“牛什么时候出去放的?”
  没人回应。我正在给青马上药,没抬头看他。他重复一句:“小盖!牛是什么时候牵出去的?嗯?”
  “三点!”我回答。
  “三点?”又是责问的口气。
  “放牛的昨天12点才回来!”我解释。
  这种谈话的口气,我很不满意,不舒服,引起我的愠怒。
  我们俩只好把着一台摇草机铡草。
  上午接到纯子的信。她和毓唐为我们高兴,愿我们永远纯洁、高尚,不要玷污了爱情。“因为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这封信引起我的慌恐,我的前两封信的骄傲情绪把温存的情感给淹没了。这很容易引起她的这种反应:“既然没有爱情你可以生活,那咱们就拉倒吧!”我太轻率了,于是马上写封信要求她谅解我。王德昌说,11号前后他看到了皙瑛给我写的信,放在传达室里,但我没收到。可能指的是庆霞的信。
  看不到她,我是这样忧伤,爱情的歌呀,是这么难唱,心又不让我不唱。
  
  1962年7月27日星期五雨(2163天)
  早晨醒来的第一个意识,就是想到她。不是丧失爱情的哀愁,而是犯了过失的自责,振作的心不能给我安慰和轻松,自尊心不能压住爱情的波浪。唉,我不想抵抗了,奇怪的是,我没有屈辱的感觉,不想倾诉自己的委屈,而是一种纯洁和凝重,像躺在母亲怀里的感觉,这时我才感到我真的爱了。
  午后传达省委关于护青保收给各级党委的一封信。小偷小摸、抢拿取要都是人民内部矛盾,打和骂都是违法乱纪的行为,要以安排生活和进行思想教育为主。我们的土豆丢了,张帆在信中说:是不是看我们太好欺负了呢?连吴振业前几天也火了——夏炎怕麦子放在地里让人偷走了。吴说:“他要敢抢你照腿敲,敲断了我负责!”读了文件后他说:“这回打断了我可不负责了。”
  社员追究上次截住偷麦的、打了人家一扁担的人是谁?有人回答:“那准是吴场长,他是当兵出身。”老吴说:“咱们'字儿匠'还有游盗呢!主要是依靠大家,不要说吴场长在这儿土豆可能不丢的话。”
  张社长派人来送信,要求抢种秋菜,要人给人。送信人柴经民冒雨赶回去。吴表示:明天就种。
  气象预报:辽西的暴雨向东转移,这使人心里的黑影又加浓了。
  
  1962年7月28日星期六晴(2164天)
  听说王光的爱人李英在家里想丈夫经常哭起来。有时,也听说丈夫要回来,事先就把饭做好了,王光却没有回来。她哭得更厉害了,坐在床边,等到半夜,不见人回来,就到大水房洗一大堆衣服;洗完回家,又坐下来哭。想到农场来,又怕人家说。这话是赵春润讲的。吴振业听后说:“你不用说人家,人家没哭。”
  赵春润说:“我遇这事一个眼泪瓣也没掉。”
  吴振业说:“对了,我是数不过来了!”
  “我到大学学习四年,想都没想!”
  “没哭没想为什么学习成绩不好?”
  “怎么不好?”
  “曲麻菜俄语怎么说?”
  赵春润真的说出来了。“马兰根怎么说?”
  “会说我也不告诉你!”
  “你还是不会嘛!”
  “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你回答不上来了可是的。”
  毕竟是赵春润急躁,老吴不动声色。后来赵春润认真起来,说吴振业“你不理解生活,太简单哪”。
  吴振业的撇嘴,说:“哼,女人哪,就是有点儿那个,没有男人就不能活。这就是生活!”
  赵春润为我请假:“后天让小盖回去吧!”我顺势帮腔:“你就行行好事吧!”
  他到底让我回去了。
  皙瑛不给我写信,可能是我的话刺伤了她,也可能是我过急过热。要求她像我这样,是会使她为难的。大胆去爱。
  
  1962年8月13日星期一雨(2165天)
  中断了半月的日记,今天又接上了。半月间我情感波动,使我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好好地想一想了。
  7月29日,我午后一切都收拾好了。傍晚的时候,我沿着青纱帐中间的小道到东地去,心里很放松,随便摘下一片高粱叶,卷起一个口哨,放在嘴里吹着。她的面容经常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使那声音经常被打断。到东地后,大家都笑着望着我。老吴对我说:“明早有雨,今天不走的话,明天就不能走了。”我说:“肉我还没吃呢!”
  农场要给大家分肉吃。
  “喂狗吧!”他说。我忽然想起来,肉已做好了。我急忙回来,大家用祝福的目光送我,我只好用目光答谢了。
  车窗外,绿色的稻田一闪而过,我从那纵横的田埂看她走来,手里拿着一枝野花。是刚刚出诊回来吧?肩上还挂着红十字背包呢。周围的一切因她的出现那样兴奋。她带着天真面容和风趣的神情看着周围的风光。云块堆积在天空,西边的太阳落下去,把红光照着,把一堆积云涂抹起来。有时,受阻的光线从云缝里刺出来,于是,那落日上的云就像是变成无数喷薄的泉水,那泉流淌到地平线上。我想到她的脸庞,虽然是宁静的,却隐藏着浓厚的热情。我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一下车,我就剪头去了。
  
  7月30号,天落着小雨,我就和这天气一样,开始忧虑了。她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当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不安的心使我难耐。我听那声音是冷淡的:今晚有别的事情,叫我在这里等着,她可能来,也可能不来。就是这样尊重人吗?我是有点生气了,很快把电话扔下了。
  我就这样等到晚间。后来我到老金家,金家的老太太好像对我很同情,但后来送我出来,说的话却叫我厌恶了。她问我皙瑛有什么脾气没有,说她的女儿和慧明处的并不太好,等等。她的举动使我想起杨哲对我说起老太太对她说的一句话:早知道这人这么好,我把我的姑娘给他呗。
  我无目的地向东走去。在灯影闪烁的人群中,我渴望出现她那男孩子式的走路步伐。我又等在我们约会最多的老地方,还是看不到她,这一切都使我失望了。于是我又向东面走去。我好像什么都不想,心中又明显地感到有种东西:我将失去了。
  我到小河沿公园里去了。在幽暗的林荫深处,我找到一个石凳坐下来,身旁经常有一对对恋人走过,看到我烟头的火光,知道有人在这里,他们便不说话了。只有一对,不仅大声说话,还引颈高歌,唱着《红珊瑚》里的插曲,互相纠正唱错的地方。城市快入睡了。从树阴的上方可以看到罩在城市上空的夜光,不时地传来莫名的轰鸣。卖冰果的小孩还在叫卖。意志在这时引导我理解这生活。恋人的幸福,城市里那使今天成为过去的催进的声音,和那些叫卖的孩子……我活着,总可以为这些人做点事情吧?我怀着这样一种信念回宿舍去了。
  这一带的街道和胡同都是我熟悉的。我仿佛是在紫丁香的绿叶中间、路面的沙石上面寻找她的笑声。她的笑并不放肆,是快乐而含蓄的。后来我想起,我们曾在一棵白杨树下站过,她用我给她的小花猫刮着树皮,对我讲述一个中学生对爱情的不理解。她打了男老师的一尊石膏像,和同座一位呆笨男生的友好和赌气。我想找到那棵树。终于在第六根电线杆西侧找到了这棵树。那是一棵长着两棵枝杈的白杨树。靠北面的树杈上,我看到了树皮被刮破的痕迹,形状像个耍鼓者;张手举脚,又蹦又跳,是一副滑稽样子。当时我对她的这幅无意识的作品,快活得流泪。我怀着这样一种思念回家去了。她不会变的,画里隐藏着少女对爱情的思考,大概是最应当保密的事情了。现在不是她亲自对我讲了,那树皮画开出一条小径,使我的情感能从这里通到她的心里去。我可以小心地在她的心怀里悄悄埋下一颗爱情的种子。
  这一夜我并未好好睡觉。
  
  7月31日早晨,我很早就起来。今天是星期日。我断定她是在家了。我决定写一封信:
  好妹妹,只出来一会儿,我将告诉你,我昨天晚上是怎样度过的,是含泪的微笑和怀念中的幸福。后来我又加上了一句:我跪在地上恳求你:朋友、妹妹和亲爱的同志!但信未寄出。是想象的。
  经过一夜的折磨,我终于在感情面前屈服了。但我并不觉得难为情,仿佛我在强迫我那样。在感情的驱使下,很顺从地做了一件使自己感到羞愧的事情。今天想起来,我多么可笑啊?我虽然知道,高尚的爱情,只能靠做人的骄傲去赢得,是生活中的美好、正直和勇敢,是男子的宽厚和关爱,而不是一只可怜虫的眼泪。足见我这人是有弱点的。当然,倒下去的人,理解了失败的原因,即使他犯了一个过错,也不算是罪过,特别只对他自己,能使他认识自己的弱点,更坚强地做人。
  我早晨没吃早饭,她终于来了。她在老金家,叫老太太来找我。我看到了她的笑容,握手、问好。我心里的疑团到底没解开,但我到底是看到她的笑容了。
  到了晚上,我们相约到毓唐那里看毓唐和纯子。张宏毅也去了。张叫我写剧评,又说大学助教如何如何。这些奉迎的话我不高兴听,并且我早就和皙瑛说过,我的这位同学有点矫情。这一晚上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因为我和纯子两个人都没吃饭。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我们出去了一会儿。她告诉我她买到了小巧的黑领花,领花放在柜橱别人不注意的地方。
  我们坐着无轨电车回来。在车上,我发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把手放在她的前额上,并不太热,脉搏也不怎么快,她说她的手脚都发胀,身体不舒服。但我以为她的病是在心里头,所以在下车的时候,我问她:“你和我好,是不是仅仅是因为怜悯我?”
  她沉默了好久。在分手的地方对我说:“我得回家了,你就在这里回去吧!”
  我看到她这种冷漠的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两手把着一棵树说:“我不了解你的心哪!”
  “快走吧,别叫人看见!”
  但我还是送她回去。我们买了饼干,她叫我吃,我不吃她就不吃。我又问:“你是不是想好了要说的话?”
  “让我写信告诉你吧!”
  “最好是当面讲。”
  “反正我发誓,谁也不答应!”
  我的心凉了。这一段回忆使我那样讨厌。
  但更讨厌的第三天。我打电话告诉她:午间在工厂门口等我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我来到工厂的传达室,几个老工人在下棋。我没有惊动他们,就坐在门前凉棚下的凳子上。时间正是12点。到12点25分,她穿着白衣裳,是一副懊恼的样子,迟缓地走来。我也站起来,自己在前头走了,她从后面跟上来。见面后,她就责备我:“在工厂里,威信很重要,你不应当到工厂来找我。”
  “让我考虑考虑,我是不是错了?”
  “最好找个寂静的地方。”
  “我还蒙在鼓里哪,那么可怕?”
  当时她要送我上车站,我拒绝了,态度很生硬,最后约好晚上谈谈。我本来买了电影票。她拒绝去,但还是来了。她那样逼我快把话说出来。我说:“午间我们酝酿了一种要吵架的气氛,不适于谈话。”
  后来,我流着泪向她述说心里的委屈。却说了些不怕离开的骄傲的话。我说明:我要的是热情的友谊,不要冷漠和嘲笑的爱情。气氛和缓了一下,但分歧是较难挽回的。也总算解决了一些问题,两个人都有了一些笑容。这使我得到了一些安慰。
  我是第四天晚上到她家里去的。她的母亲不知道是应当热情接待,还是冷淡责难。总之,我是不应当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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