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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从白桦林走来      作者:望见马克      发布时间:2019-04-04 19:20:30      字数:3291

  1972年整风指导员倒霉
  六团的团级领导老宫,十四级干部原赵光局书记带队,抽调知青组成的整党工作队开进河北队,解决这里老职工严重的派性问题。支书李指导员受批,连长王张狂,党员和积极分子受到压制。知青已经厌恶了打派仗,一直给予多数受压制的老职工以巨大的同情,却得不到上面支持。
  记得我在会上发言,张伟给我审稿,向团领导汇报这里的情况。按照部署,开展调查研究,组织学习宣讲,坚持依靠大多数,认真清理队伍,恢复了党组织活动。干部得到第二次解放,群众的积极性迸发出来。知青发挥了先锋和带动作用,学习踊跃发言,加强劳动生产,主动清整卫生,驻地环境大为改观。共青团组织知青开展星期六义务劳动,晚间人拉爬犁、马驾车,喊着号子唱着歌,把粪肥送到菜地里,连老职工和家属也加入进来了,到处是一片热火朝天、欢声笑语的感人场面。
  
  1972过大年
  到了冬天,连队天天吃土豆和大头菜,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汤里多放一点油都觉得是一顿美餐,菜里有一点肉末就像过年似的。夜班饭最流行的是面条、面片和疙瘩汤,就是炒一点荤腥,也是给机务排的人吃的。
  那时盼过年,就像小时候盼过年一样,盼的就是过年能有肉吃。要知道,那时盼吃肉就像犯人盼大赦一样。
  盼啊盼!1972年春节终于盼到了。虽然没有穿新衣服的概念了,也没有鞭炮可放,但终于能闻到肉味儿了,心里那叫一个畅快,能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肉,死了都觉得值呀!回想那时的感觉就一个字——馋。
  会餐以各个班为单位,大家坐在炕上先点着一颗烟,坐着、聊着,百感交集,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看着满身的补丁和猪窝一样的炕,看着烟熏火燎的油灯,挖一挖被油灯熏黑的鼻孔,拍拍满身的尘土,真有点劳改犯的感觉。来一个要饭的过年——穷欢乐吧。借酒浇愁,一醉方休。
  终于“开宴”了。酒拎上来,是连队自酿的白酒,七十度以上。还有色酒,苹果的、梨的。几个菜记不清了,十来个人的炕席上摆满了盘子,主要是肉菜。那时候不讲究什么厨艺,只要有肉,熟了就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荤腥,就是炒一次菜,也放不了几滴油。过年连里杀一头猪,连老乡的狗都跟着摇头摆尾的。
  那时候已经有人“逃跑”回家了,就餐的人不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少人酩酊大醉被人扶回了宿舍或床位。吐啊,一吐为快!恨不得连胃都吐出来,然后就歪倒在炕上不醒人事了。
  第二天大家在一起包饺子,自愿组合,食堂发面和馅儿。在我的印象里那是一次过得最轻松的年了。没有锅碗瓢盆,大家就把脸盆洗干净和面装馅儿,面板和擀面杖是从老乡家里借的,去晚了还就借不着了。晚上大家围在一起,借着烛光,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其乐融融。包好以后端到食堂一拨一拨的煮,瞬间,脸盆又变成了饺子盆。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新春第一顿自己包的饺子,喝着小酒,聊着那些开心的往事,直到深夜大家才离去。年过得虽然开心,但也伴有抽泣声和叹息声,当然,最多的还是欢笑声。
  
  (三)25连的干部子弟
  1、受尊重的姐弟
  这是一双共和国部长的儿女。他们的父亲是新华社社长兼人民日报总编,1966年初文革时期被“四人帮”诬陷栽赃,打成走资派。
  姐弟俩和我们在一个连队当兵团战士。他们为人低调,办事谨慎认真,从不张扬炫耀,在我们连的高干子弟中口碑很好,直到现在大家都对他们尊敬有加,念念不忘。
  姐姐热心连队建设,积极参加连队活动。曾在春节联欢会上和战友以一首女生二重唱《听我们歌唱毛泽东》技惊四座,那歌声至今还在我们的脑海中回响。
  有位女战友忆姐姐:
  从北京刚来连队那天,在滂沱大雨中,姐姐穿着一双雨靴,一件退了色的蓝两斜插兜上衣,独自站在宿舍门前,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凝眸间那样清新、靓丽。女战友柳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她们在京城见过面。
  柳战友说:“北蜂窝合作社是我每天必去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女生每天与我擦肩而过。不论是冬天买大白菜,夏天买西红柿,还是秋天买红薯,我们常常不期而遇。每次碰面在一起排队买菜的时候,她不俗的气质和那双清澈宁静的双眸,总是吸引着我多看她几眼。虽不曾说过话,但在我心里不止一次地问她,你是哪个学校的?住哪个大院?”
  姐姐是北师大女附中的,住在人民日报社大院与柳战友一墙之隔。他乡遇故知,从那一刻起,在这片黑土地上,柳战友与姐姐建立了友谊,共同开启了一个新的人生之旅……
  柳战友回忆:“冬天,我们坐着爬犁进山伐木砍柴,皑皑白雪为伴;春天在草甸子我们打草、锄地、种土豆,有美丽的天鹅和南来的大雁为伴;夏天,那最忙最劳累的日子里,忘不了我们扒飞车,回连队抢购牛奶,躲进麦垛烤倭瓜,鲜艳烂漫的山花为伴;秋天,收获的季节,一切谷物入仓。我们摘榛子、采蘑菇、打树叶、小秋收,有那喧哗的白桦林为伴。寒来暑往,日月星辰。我们耕耘播种,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度过了三年艰苦的难忘时光。”
  柳战友住上铺,与姐姐隔床相望。那时有个高干之女很脆弱。她难以承受超负荷的劳动,无法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每天紧锁的双眉拧成了疙瘩,经常跟自己较劲,扯衣服,愤怒,发泄……一次柳战友发现,唱歌和音乐能使战友们改变心态。于是她们就经常在一起哼唱歌曲。姐姐是音乐高手,有很深的音乐修养和丰富的知识。共同的经历和爱好拉近了战友间的距离。从此经常看她们轻声哼着、歌着、和着。美妙的歌声打开了她们宣泄的闸门,忧愁排解了,眉头舒展了。她们忘不了一起唱《军民一家心连心》,更爱唱那支《金色的葫芦笙》,还有那《穿过翠竹林》……三年多战友们在一起配合得更加默契,有空闲就唱一曲。在那特殊环境中,和声的美给了她们莫大享受……
  连里成立了宣传队,有人动员姐姐加入,姐姐婉言谢绝。她个性低调、从不张扬,可干起活来特别泼辣,像变成了一个人。无论是夏锄,还是割麦,她总是干在最前面,在十里长街般的地垄上挥镰自如,使得旁人望垄兴叹!往往在女生们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望着那遥遥无边也看不到尽头和盼头的地垄时,姐姐会伸出援助之手,帮其他战友割完那最后一截庄稼……
  排练样板戏《海港》,女主角方海珍对柳战友是个挑战,柳唱段不熟,姐姐帮了大忙,她对样板戏非常熟悉,是她在幕后一字一句地教会了柳战友。
  春节晚会,姐姐破天荒地走到台前,一曲《智取威虎山》中李母的唱段被她演绎得字正腔圆,十分到位,如清泉沁人心脾。那时候,姐弟的父母快要解放了,曙光就在前面。就在那个晚会上,柳战友和姐姐俩人的二重唱《让我们歌唱毛泽东》成了全连战友心目中的咏叹调,至今五十年了,唱不衰,忘不掉。
  “革命的人民战斗的弟兄,听我们歌唱毛泽东;
  奔腾的江河欢乐的风,一同来歌唱毛泽东。
  每一个城镇每一个乡村,都留下他带领我们前进的脚印;
  每一块钢铁每一颗谷穗,都赞美着毛泽东领导的英明……”
  这首二重唱《让我们歌唱毛泽东》,五十年了还记忆犹新,实在难忘啊!有了那一段艰难的岁月,听着那一曲曲悠扬的歌,伴着那一条条无边的垄,想着那一缕缕温馨的情谊……
  姐姐台上唱,弟弟台下听,同场欢乐,毫无特殊。
  弟弟在二排和我不是一个排。但是我和弟弟志同道合,有共同语言。我们是好同志,好战友。我对待工作一视同仁,大胆管理,严格要求,受到弟弟拥戴。弟弟遵纪守规,从不趾高气扬,从未仰仗着老爸是共和国的部长耀武扬威,做人做事非常和善,我很钦佩。因此闲暇时我们经常一起读书、下棋、讨论哲学、畅谈国家大事。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当年“十一“国庆节北京没有庆祝活动,引发了我们这些关心国家大事,想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兵团战士的关注、议论和猜测。后来都没有猜准。弟弟没有因为是部长的儿子而胡乱瞎说。由于志同道合谈得来,在连队我们一直密切往来,保持良好关系。1972年他父亲被解放,随后他就回城了。那年春节在北京,弟弟请我们在丰泽园吃饭。几年后我们邂逅在青岛栈桥边,得知他就读于北京大学。从此,天各一方,杳无音信。
  三十年过后,我们通过网络联系上了。那天我在北京开会,请出姐弟二人小叙。推杯换盏间得知,如今的他们都已经功成名就,可依然平静如初。姐姐是国家著名儿童眼科医生、教授、主任医师,尽管年逾花甲,仍在岗位上为患者服务。弟弟在一家广电公司做副总,即将退休的他,每天坚持到岗上班,坚持工作。
  在兵团,在社会,这样的高干子女为数不多。他们为我们树立了做人的榜样,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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