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巧用地形薛虢殒命 不识奸诈刚常捐躯

　　诗曰：
　　天理昭彰循环中，任他狂妄派头凶。
　　翩然适意归营帐，忽又深思筑壕墉。
　　造反岂由人力挽？出师自有理由公。
　　从容练达鞭一指，削首翎箭拽满弓。
　　方乾与尚虎两人见面以来，面对面地发狠厮杀还不曾有过。今日一战甚是大开眼界，尚虎一把刀使得虎虎生风，不让方乾有一点喘息之机，看得茂公叹息道：“不愧称为八大杀手之一，可惜投错了门庭，受奴蠡蛊惑，干了许多坏事却仍执迷不悟。真可惜了人才，如今已至无可救药。”
　　茂公观看龙桥街头大战，叹罢八大杀手之中两个对手尚虎与方乾正在酣战之际。见他们一时难以分出胜负，此时天色已晩，不利战势施展，便鸣金收兵，退后十里安营扎寨。
　　夜晩，茂公叫来刘丙午，覃兴全，将当年勘测的地形图展开细看。不看则已，一看便有了主张。他找出两处奇特的地理位置，利用地利条件来收拾奴蠡的左膀右臂，便设计安排好明日一早战事；再授计樊二猛明天第一个出战如此这般……
　　原来，茂公思考到要想剿除奴蠡，他就会像上几次一样，会受到几员虎将的保护而逃，不利于歼灭奴蠡匪首。只能与他阵地交战，将他的助手一个一个分头解决。便盘算着出战人员出场的节奏，争取分次消灭部分叛匪骨干，逐步削弱叛军力量；待到一定时间便可将叛军一鼓全歼，断绝叛匪再次集结。
　　次日三更造饭，五更点军出行，来至龙桥街平川处与奴蠡对阵。两下里排开阵势，茂公左有方乾、洪天鹰、方坤、樊大勇、樊二猛；右有覃兴全、染海波、樊刚常、郑烨。
　　再看奴蠡阵上，左边有杨邛山、刘应雄、尚虎；右边有杨寨勇、晟斶；还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黑马，还从未见过此人出战；后面跟着黑压压一大片叛军。
　　茂公看罢对奴蠡大声说道：“今日里你那里有多少有能耐的人请出来。你等可要小心谨慎，最好是你奴蠡与我牟某对抗，胜者将存，败者纳命，这样公平吗？”
　　奴蠡高声答道：“就依着你，你可要当心，我是有备而来。这里不比往日之战，我若不给奴铖等死去的英灵报仇誓不回还！”话音刚落，只见那位骑高头黑马还从未露过面的人踅了出来。
　　只见他披一领黑氅，腰系镔铁铠甲，头戴镔铁头盔，手持方天画戟；两只鹰眼圆睁有神，一道鹰勾鼻；喊声如撞钟。原来这人姓薛名虢，是八大杀手之一薛峃一母所生的兄弟。薛虢听闻哥哥薛峃与狼军交战阵亡的噩耗，便离开贵阳前来投奔奴蠡要为哥报仇。
　　奴蠡觉得他手段高强，不到必要时不让他露面。今日见茂公亲自出阵，便想利用此人斩杀茂公为叛军清除最大障碍，便将薛虢带在身后。此时，见茂公决定亲与奴蠡相斗，便来到阵前，跃马扬威高喊着：“专程前来斩杀牟茂为哥哥薛峃报仇，有胆量便放马一战！”
　　茂公细观此人时，心中想道：但凡使用方天画戟之人都有蛮力，只不知他武艺如何。便说道：“战场中生死难料。你的哥哥薛峃是助纣为虐，替反叛送命实是何该，那是‘饿狗进茅坑——自己找屎（死）’。这个账不应记在我狼军头上。今日你若硬要步他后程，也会遭到同样下场。不过，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不然你会像薛峃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你如能拿住奴蠡，便是立下头功。牟茂决不食言。”
　　只见樊二猛拍马上前道：“对付此等无名之辈岂能让茂公亲自动手？有兄弟对付此人足够了。”
　　茂公见二猛抢着出战提醒说道：“对此人还不知根底，兄弟须小心。”
　　樊二猛应声道：“哥哥放心，今日务要将他斩首替冤死的百姓报仇。”这樊二猛来到阵前，众人看时，与薛虢的反差是：骑着蒙古良马，身披红布氅，腰系兽皮凯甲，头戴红缨头盔，手使一柄大砍刀高声喊道：“对面那姓薛的快快前来受死！薛峃替奴蠡干坏事死了是受到老天的惩罚，他是罪有应得。你却不知高低自不量力，还敢前来叫板为他报仇，真是恬不知耻。今日遇上我你便是死定了！”
　　薛虢道：“谁生谁死还未可知，不是自吹自擂大话说了算。不知来者何人？”
　　“我乃樊大勇之弟、樊刚常之兄名二猛的便是。薛虢匹夫小心看刀。”话音刚落，刀已劈向薛虢头顶。薛虢举戟相还，俩人在阵前一来一往战罢多时。只见樊二猛已气力不支，只好且战且走。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骂着：“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短命的龟儿……樊某今日拖也要将你龟儿拖死。”
　　薛虢听不得别人叫骂，气势汹汹赶来。樊二猛的马快，战一阵又继续逃走。薛虢被撩拨得性起，根本未感觉到樊二猛别有用心，紧紧地随着樊二猛追来。
　　追着追着进入一片松林之地，穿过松林来到一处三面环水一面陆地之所。樊二猛绕着河沿而逃，然后跑回进出口处将马一挟，那马箭一般射了出来，将薛虢还留在里面。薛虢正准备跟将出来，突然一阵箭矢射来，薛虢只好退回，被堵在里面莫想得出。
　　薛虢向河中望去，那河面约有十多丈宽，蓝蓝的江水绕着盆坨而奔流不息。薛虢用石块试了试水深，泛蓝的江水足可没过头顶，摇摇头道：“深水难过，难过此河，上当中计矣。”
　　原来刘丙午昨夜受茂公之计早早在这里设下埋伏。这里地名香树坝，盆坨属香树坝南边，小地名大盆坨，此盆坨约有百十亩面积。周遭江水围拢，交汇处只隔几丈距离，恰恰靠这里可以出入盆坨里。
　　此河由西转弯由北向南，再流回北面绕了一个大圈，然后才向东流去。形成了一个圆盆状只差未封口的酒缸似半岛。刘丙午身藏暗器，带一队弓箭手埋伏在盆颈位置，敌人到了这里便是有进无出。要想出来就必过瓶颈这一关。
　　薛虢此时想从原路冲出，冲了几趟都被竹箭射了回来。只好在里面转悠，直到下午肚子饿得“呱呱”叫，里面却难觅食物。下马找了一处草丛，坐下去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那里打起呼噜，被树上哨探发现，报与刘丙午，刘丙午道：“谁愿随我前去将薛虢擒住？”
　　樊二猛与覃珅同时站起身来道：“我愿前去。”刘丙午道：“就让樊二哥堵在此处，还是让我与覃珅同去为好，万一抓不住薛虢时我另有办法对付他。”
　　“那好，刘先生与覃珅同去，能捆来更好，不能捆来便除掉他免却后患。”
　　刘丙午与覃珅俩人先放走了薛虢的战马，然后轻轻地靠近薛虢。这薛虢虽然在此打呼噜，习武之人哪怕在睡梦中耳朵却是灵敏的。熟睡中听见有轻微脚步声靠近，忽地惊醒，手拿兵器翻身起来，却不见了战马。虽然没有了马，但他立即换成了站桩姿式，手握方天化戟等待刘丙武与覃珅杀来，薛虢饿得没了劲头，只想以逸待劳。覃珅想立头功，挺刀向薛虢砍来。覃珅架住薛虢的方天画戟劝道：“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为何还要负隅顽抗，难道你姓薛的真就不怕死？”
　　“脑壳砍了碗大个疤，怕死就不来。人是一个，命有一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说完，举起方天画戟直捣覃珅头顶。这覃珅经历过无数次战斗，马战步战练得精熟。只见他一口刀越战越勇。
　　薛虢此时已是一天未沾水米，饿得眼冒金花，动作渐渐地缓慢了。心里划算着打得嬴就打，打不赢就逃，便卖个破绽，跳出圈子外拔腿向河边奔去。心里想着：我便从此处过河，若是命不该绝我就有机会再来报仇雪恨，若是该死死在水里也比杀头受辱强。
　　于是，他跳进水里向前扑去，作了几个狗刨骚。一连贯动作做完游了五、六尺远，终因游泳技术不佳渐渐地掉进水底去了。刘丙午与覃珅叹息道：“真有骨气，临死也不投降。此人若是投奔了茂公也是一条好汉。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法救他生还，咱们回去复命吧。”
　　再说茂公见樊二猛战不过那薛虢败走不知去向。便指挥狼军冲杀过去，两军进行了一场混战，然后各自鸣金收兵。刚回至营中，刘丙午与樊二猛、覃珅等回营交令。虽未活捉薛虢，但毕竟奴蠡手下又少了一员猛将。今天这一仗也算收获不小，大家举行庆贺至夜深方散。
　　茂公此时心中有事走出帐外，观看天上，夜色沉寂阴云密布，突然一群老鸦由西向东惊飞去。茂公自言自语道：“它们为什么会在黑夜里突然惊飞？明白了，今晚一定有刀兵行动。”茂公连忙让全军旗总碰头部署今夜的行动。
　　大飞恶奴蠡白天损失了薛虢，军中又失去一员爱将，心中好生懊恼。便召集杨邛山与其他几位营总商议明日如何迎战狼军。
　　杨邛山道：“狼军中勇将如林，他那狼牙阵更是难破，如今我们难以取胜。不如今夜偷袭狼军营寨，趁牟茂初胜正在得意兴奋时，杀他个防而不备，或许能挫败他锐气。”
　　“也好，就依你之言，今夜杀他个猝不及防。”便命令全军三更出发，定要将牟茂狼军打败。
　　约半夜刚过，在影影绰绰的夜白中，无数黑影正向茂公大营靠近，忽听一声炮响，霎时间火把齐明，喊杀声震耳，狼军从四下里杀出。奴蠡此时见狼军有所准备，便命旗兵不得慌乱，组成队形四下里迎战狼军。黑夜里两军混战，狼军与叛军激战至天明，各自鸣金收兵。
　　折腾了一夜，狼军清理了战场，各自死伤了许多士兵。两军各自需要休整。
　　直至次日正午时分，茂公带领狼军杀向奴蠡大营。奴蠡带领人马列阵相迎。双方人马对峙，两边弓箭手射住阵脚。茂公左边有方乾、洪天鹰、方坤、樊大勇、樊二猛；右边立着樊刚常、覃兴全、染海波、郑烨。
　　两边的主将各自跨向前来。茂公大声问道：“叛逆奴蠡阴险皎诈不讲信用，为何要夜袭我大营？似你这等不讲信用、背信弃义的小人如何统得千军万马？今日理当伏诛，还敢负隅顽抗；凭你一路所犯烧杀抢掠罪行，可以死上百次也不能解百姓之恨。谁与我前去力斩奴贼头来？！”
　　话音刚落，右边飞出一骑道：“看我去取奴蠡的头来。”茂公看时，见樊刚常一骑马来至阵前。
　　奴蠡阵上晟斶举着月牙大斧直奔樊刚常砍来，樊刚常举刀相迎。晟斶每一斧砍下，力大斧沉，震得樊刚常双臂难以抵挡。樊刚常只好与晟斶周旋，欲等到对手疲倦时再与之对抗。岂知晟斶越战越勇，樊刚常抵敌不住，卖个破绽调转马头便逃。早被樊二猛瞧见，使刀出来要救樊刚常。
　　只是杨邛山岂肯让樊二猛夺走晟斶的功劳？他举起虬龙棒截住樊二猛不得离开。樊二猛此时却脱不开身，只好说道：“等我先除掉你这个祸害再去收拾那晟斶不迟。”两个人大战在一处。
　　且说樊刚常被晟斶追赶多时，追着追着来到一处三面环水一面靠山的地方。这地名也叫盆坨。这个盆坨可不是薛虢被淹死处。那个盆坨往东去二十里，而这个盆坨是它的上游；在龙桥街之北二十里。
　　人们都叫这里盆坨，此处三面环水，一面设有伏兵，敌人进入里面休想逃出。樊刚常在前拼命地逃，晟斶在后面不停地追。追着追着便进入这盆坨里面。这里面尚未开发：一片牛王刺丛生，衰草败叶干枯，人走在里面看不见头顶。
　　等到晟斶追进盆坨深处时，忽听背后呼呼风声火起。只见干草败叶遇火即燃，晟斶慌忙弃马逃命，朝着还未燃烧的地方躲避。
　　晟斶在前面逃，火舌在身后呼呼燃烧，好几次差点烧着了他的头发。一直逃了足有两三里远近，走着走着终于走到了尽头，前面一片沼泽；再前面是一片水域，却看着对岸且不能过河，不知水有多深。
　　后面的火势偏偏紧跟晟斶身后，好像专与他过不去。此时的晟斶心里焦躁，“我怎么不吸取薛虢的教训，轻易地被樊刚常骗来此处？若还丧命，才真不划算，我真是傻得可悲。唉！唉——”
　　走着走着忽然被藤蔓绊倒，地下满是稀泥粘满身上，这一摔将晟斶摔清醒了。晟斶灵机一动，既然这里有水，五行生克，水能灭火，今日此火能奈我何？眼见火就要烧着自己身体了，便全身扑向沼泽里再一滚，满身稀泥糊在了身上，那火烧至身旁便停住了。
　　等到大火燃尽，才慢慢爬将起来向身后望去，满目到处一片焦土灰烬。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危险依然存在，定要设法排除。此地一眼观尽，三面环水一面陆地。陆地那里肯定有人把守，单独一人狼狈不堪，断不敢从那里逃出，决定不去冒险。
　　此时，他想弄点儿吃的然后再说，找了好一阵也不见有能充饥的可食之物，只好忍着饥饿坐下来休息。既然到了这里就听天由命吧！
　　原来樊刚常未进入这个盆坨时，章坚、刘丙武、郜森、覃珅、王钦等早已守在葫芦口。等了半日只听见马蹄“嘚嘚”地响过来，远远望去，只见前面一人骑着马向这边飞奔而来，紧接着后面跟着一人骑马向这边追来。
　　渐渐地清晰了，前面被追的那人正是樊刚常。他左手抓住缰绳右手拍着马屁，只差被后面那人追上。可在此时，樊刚常已跑进伏击圈内去了。
　　章坚等人看得真切，后面追来那人正是晟斶。只见他两眼紧耵着樊刚常，生怕樊刚常走丢了。樊刚常进了盆坨里，晟斶便紧跟进去。樊刚常从左边进去绕了个弯，便甩脱了晟斶，又绕到晟斶背后将枯草败叶放火点燃，那火顺着晟斶的背后烧将来。
　　樊刚常高兴地心里想着，晟斶在此必死无疑。然后走出盆坨与章坚等人守住盆口。过了好一阵，见盆坨里的干草败叶、藤蔓等已燃烧待尽。等到烟消云散时，章坚派刘丙午，樊刚常、染海波三人带着二十个狼兵进到盆坨以内搜索，务必要见到晟斶的尸体；若是没有被烧死，有此三人进去对付一人也能将他制伏。三人进去后分为三路向里搜寻。
　　樊刚常从左边沿着江边搜索过去，眼前都是燃烧后的灰烬，却不见晟斶的死尸。樊刚常心想，难道他从水上逃走了不曾？也有可能吧！又继续往前搜索，几里地差不多搜索遍了，但仍然不见晟斶的踪影。
　　且说晟斶找不到食物充饥，又不敢贸然向外走出，便坐下休息，突然发现远处有人向这边走来，晟斶高度警惕。心中奸诈地打起了主意，一定是樊刚常过来了，我不能轻易被他所擒。都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与他一拼到底，捞一个够本，杀两个我就赚了；于是赶紧躺倒在地下装死，趴在烂泥中一动不动。
　　樊刚常继续向前搜索，离晟斶越来越近了。突然，跟来的狼兵用手指道：“看！那边趴着的像是一个人。”
　　樊刚常向着狼兵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像一个人在那里趴着。樊刚常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死尸旁边，用刀尖拨了拨，见没有反应，便伸左手去翻转尸体。那尸体见人翻动，借力顺势站起身来。晟斶双手紧握大斧猛地砍向樊刚常胸部，樊刚常措手不及被斧砍中心脏。
　　樊刚常慢慢地说了句：“你为何没被大火烧死？”说完，双手将刀强撑地上垂下了头。
　　可怜樊刚常跟随茂公以来，经历过无数战斗从未失败过，今日竟然死在晟斶的偷袭之下。晟蜀欲装扮成狼军士兵蒙混逃出盆坨。眼睛一转便将跟随樊刚常的狼兵捉来脱掉衣服自己换上，杀掉狼兵向外而逃。
　　他来到盆坨口，见着章坚等人喊道：“樊将军被晟斶杀了，快去报仇啊！”章坚一听，有狼兵报告樊刚常战死的消息，情急之下便冲进了盆坨中。
　　晟斶见哄走了章坚等人，唯恐自己被发现难于脱身，慌忙逃离盆坨这块险地。
　　刘丙午从右边沿江搜索，染海波从盆坨的中段搜索进去。二人到了尽头不见有晟斶的尸体，便向左边迂回过来。见那边立着一个人低垂着头，俩人警惕地向这边靠近。染海波道：“那不是樊刚常兄弟吗，怎么在那里一动不动？樊刚常兄弟！是你吗？你怎么不讲话，你这是怎么啦！”
　　刘丙午道：“是他，怎么啦？快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二人来到樊刚常身边，见樊刚常胸前满是血污，人虽站立着，身体却已僵直。刘丙午又发现了狼兵赤身裸体被杀死在那里。
　　正在此时，章坚也从后面追了过来。三人见樊刚常被晟斶所杀，慌忙寻找晟斶报仇。满盆坨都找遍，哪里还有晟斶的影子？
　　章坚见了这狼兵赤身裸体，方才想到，出盆口报信的狼兵肯定是晟斶所扮。等到大家明白过来时，已经后悔莫及。欲知后面事，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