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局长的一生>第040章 痛失爱子

第040章 痛失爱子

作品名称:局长的一生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19-04-08 21:32:21      字数:3317

  辛娅发现儿子近段时间出现间歇性发热,体温常在39℃左右,却不时喊发冷,但不寒战,饭量减少,脸庞渐渐失去红润,平常喜欢在木制弹簧沙发上跳跃或在地上玩积木,现在经常喊“妈妈,软,要抱”。辛娅开始以为是感冒,抱到诊所捡了一些药,也打了几天针,没有多大效果,最多是第一天体温降下去,第二天又升起来;去中医院找老医师开中药,结果依然。只要颜毛毛想吃什么,辛娅就急忙去买,可买来做好后,他吃不了两口又不想吃了。
  辛娅把孩子抱去县医院,找到孟明请他仔细看看。孟明摸了摸孩子的脉搏,看了看他的舌苔,见孩子面色苍白,还说头晕、心慌。问过发病的时间,吃过些什么药,就开出一摞化验单。辛娅背着小孩,查了大小便,化验了血,又作B超、透视,累得腰酸背痛。孟明看完一张张检查结果,蹙着眉头问:“他吃药吃得下不?”
  辛娅摩挲着怀中儿子的头回答:“我们毛毛乖得很,喊他吃药从来不哭,有些大人还没有他勇敢。吃西药,水一喝头一仰,把药丢进嘴里,像吃糖一样就下去吃了;吃中药,开始我还以为他怕苦,放些白糖在里面,后来不放糖,他闭着眼睛咕噜咕噜一口气就能喝完。”
  “小孩有些贫血,白细胞、血小板有些减少。”孟明一边开处方一边嘱咐辛娅用药和饮食要注意的事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仲江进城来了喊他到我这里来一下,我有点私事找他。”说着笑笑,“这两年当官了,好久没到我这里来了,恐怕把老朋友都忘记喽。”
  “他那个也叫官呀?我常说他那是啄木官(鸟名)。他来后我一定喊他来。”辛娅开着玩笑走出来,去划价处排队。
  后来,仲江来到孟明处,问他有什么事。孟明告诉他,他们的孩子可能患了白血病,并明确指出是仲江曾经用药带来的后果,应该听他的告诫:生理功能恢复间隔两年后才能怀孕。要他尽快将孩子带到省医确诊,这种病目前没有特效药,输血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有一个方法是生身父母怀孕,用同胞姊妹的脐带血治疗。问题是脐带血不一定能配对成功,即使配对成功,手术费少了十万也下不来,让人揪心的是,这一疗法还是一种理论,还没有临床试验过。
  仲江头脑顿时一片空白。过了许久,他才将情绪稳定下来,要求孟明一定要保密,慢慢告诉辛娅,否则她承受不了。
  双龙中学的校长因妻子生病卧床请假回家护理,十天半月回不来,日常工作由他负责,很忙。加之打着反“官倒”反腐败旗号的学潮,很能蛊惑人心,已遍及全国各大高校,现在已经发展到游行和静坐示威,甚至以自由为名出现了打砸抢。在各家媒体的推波助澜下,乌江县所有中学也已受到波及,双龙中学师生的思想也很混乱。
  他说:“万一学校出乱子,我无法向校长、学生和家长们交差。”
  仲江到统计局办公室与辛娅打过招呼,说学校要开会,赶回学校去了。他怕在家里多停留一刻,会言不由衷漏嘴说出孟明的话来。
  当天晚上,仲江主持召开教师会议,针对目前出现的思潮,例举解释“自由是不损害他人权利的权利”,阐述了目前的中国,没有任何一个政党能够替代共产党,更不可能有任何武装力量能够推翻共产党。如果不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的局面,如果不以民主法制的方式而是以流血的方手段来解决目前社会生活中存在的问题,深受其害的,还是普通老百姓,是我们这些学生。
  “大家应该听说过,解放初,解放军剿灭土匪曾麻子时,我外公古福贵支持了钱粮,国军投诚团长杨世康反叛打进乌江县城,逼走人民政府,我外公又因支持解放军被杨世康敲诈了三百块大洋。后来,杨世杨被剿灭,我外公本已作为‘开明人士’任了农会主席,被人告密后,那敲诈的大洋又成了他投敌的罪证,以致他难以承受批斗,假死诈埋,自称皇帝,组织反政府武装,最终被政府镇压。同时,那些本是人民政府的干部,因随风倒任了伪政府县长、区长、乡长的人,都被当作土匪枪毙了……政治动荡,会让百姓无所适从,结果丢了本不该丢的性命。”
  他要求所有老师教好书,做好所在班级学生的思想工作,让学生认真读好书。第二天,他在学生大会上语重心长地阐述了不能参加学潮的理由。整个学潮结束,双龙中学师生,只出现了“资产阶级思想影响下说过错话”,没有“做过错事”,更没有“坚持资产阶级自由化的人”。学生在当年的高考政审中全部过关。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校长家长感谢他,师生们也都敬佩他。
  相反的是,因制止不力导至教师带着学生上街游行,并出现哄抢西瓜事件的乌江一中校长被免职,颜仲江调任乌江一中副校长,姓名后面加了一个括号,括号里有四个字:主持工作。不久,他搬进了刚刚竣工的二室一厅一厨无卫生间六十多平方米的“中知楼”里。此是后话。
  学潮结束不久,颜仲江提出去省医给小孩看病,辛娅看到小孩吃了那么多药打了那么多针,身体却是每况愈下,有时鼻腔、口腔、牙龈出血,还难以止住,也同意到省医“确诊”。
  他们坐上当天直达省城的班车,第二天上午查完医生开出的所有科目,中午带着孩子去公园玩到下午下班前,辛娅带孩子回旅社,仲江去医院取来的诊断结果与孟明的判断无异。
  小孩熟睡后,仲江将省医的结果和孟明的话告诉了辛娅。她一时目瞪口呆,好久没有反应。正当仲江讲完垂头丧气地看着吊在床沿的双脚时,辛娅突然大喊一声“你这个杂种私儿,你害得我们好苦啊!”双手向他脸上抓来,他没有退让,也没有还手,只是将眼一闭,脸一扭,脖子上耳根处立即出现几道血痕。
  她抓住他的衣服用力撕扯,白衬衣上的扣子扑扑地掉到地板上跳向四周,最后,她坐在地上撕肝裂肺般嚎啕大哭起来。
  熟睡的孩子醒来,翻下床拉着她的手往上扯:“妈妈,别哭,毛毛乖,毛毛不惹妈妈生气了。”辛娅喊了一声“幺”紧紧抱着儿子,身子不停地颤抖着闷声嘶哭。
  从楼中房间里走出许多人站在走道上问原因时,仲江向众人简要谈了孩子的病情,大家在叹息和摇头中散去。
  他们住进省医,为小孩第一次输血补充红细胞,所带相当于一人半年工资的五百多元钱全部用完。医生告诉他们,每月至少输一百亳升血,随着年龄的增长,还要加量。医生也要他们思想上有所准备,此病属急性那一种,补充进去的红细胞,会像漏斗漏沙般地漏掉,难以维持较长时间。
  辛娅从省医回来后,到妇幼保健站取了节育环,对仲江怀孕生产危险的劝说,一概不听。
  她的理由是,现在科学发展很快,等他们的小孩出世时,肯定能够进行手术了;如果因为生育两个小孩违犯计划生育政策被开除回家,去捡垃圾也要养活他们;为了颜毛毛,即使在生产中死去她也在所不惜。为了挽救儿子生命,她随时随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把吃饭当做药来吞,以保证腹中胎儿的营养。
  他们的遭遇,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和同情。力书记在县委常委会上,以“第一个是残疾可以生育第二胎”为据,指示计生委为他们办理第二胎准生证;县妇联发出倡议书,号召大家为他们捐款,包章莲抱着捐款箱,走向每个机关每一间办公室。捐款中有县领导,也有居民和工人,还有小学生,一角一元十元不等的捐款飞进捐款箱,辛娅从章莲手中接过所捐的3155·35元钱时,只顾流泪,什么话也说不出。
  仲江为了回报这一份情意,连夜写了《病魔无情人有情》的通讯,用笔名分别寄给省地报纸和电台。
  1990年的春节,对仲江一家老少来说,是在泪水浸泡中度过的。尽管有那么多的好心人资助,尽管他夫妻俩拖下数千元的债务,他们的儿子还是皮肤结节,陆续出现肿块、斑丘疹,鼻黏膜、呼吸道黏膜和口腔黏膜等处发生肿胀和溃疡……在大年三十那天离他们而去。
  哭得死去活来的辛娅,一直由仲江妹妹江霞和母亲,以及辛娅的妹妹和母亲轮流守护,陪着她流泪。后来她没有了哭声,也没有了泪水,只是每次醒过来就拉着她们的手喊:“妈呀,我的妈呀,我心里难受呀!毛毛,妈妈要死了,你快来看看妈妈呀。”喊着喊着又昏厥过去。
  沉默寡言的仲江,总不相信儿子已经离去,眼前老是晃动着他学走路时向他扑来的身影,有时不自觉中伸出双臂,做出迎接他的姿势;耳边不时传来儿子出生时啼哭的声音,八个月喊着只有他们才能分清的“爸爸妈妈”的声音,两岁开始背诵唐诗和跟着录音机唱“外婆说我是个好宝宝”的稚嫩的声音。儿子摇摇晃晃走路的身影和声音,超过人间最美丽的舞蹈,胜过人间最动听的音乐。有时他也情不自禁去开门,好像儿子在外面玩耍回来了,正在喊爸爸妈妈开门,可门一开,什么也没有。
  仲江流着泪在日记中写道:“因为有了儿子,我才算真正有了家;失去儿子,心灵中的家就失去了光泽,甚至在瞬间变成了一片瓦砾。”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