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局长的一生>第037章 官出数字

第037章 官出数字

作品名称:局长的一生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19-04-02 22:31:40      字数:3957

  1.多子之祸(下)
  
  “先前被打那人瘸着腿,喊上两个年轻人,趁夜色将捆绑在树上的老头一阵拳打脚踢,老头一阵妈呀老天呼喊,等乡里的领导从食堂赶来时,打的人已经跑开了,老头气若游丝,还未送到乡医院就断气了。最后解剖诊断为脾胃破裂死亡。
  “凶手跑到公安局自首,案子反映到省里,各级领导经过与老人的儿女们多次谈判,最后赔偿两万元,安葬费由政府负责,还表态一定要严肃处理相关人员。”
  仲江插话说:“前两天判下来了,那三人分别被判四年、三年半、三年,都是监外执行;其他人员屁事都没有。如果是其他事情打死人,不抵命也要判他一二十年。”
  颜河义问,“什么是监外执行?”
  仲江解释:“监外执行就是说工作籍还在,不用去坐牢,刑满就上班,服刑期间还有生活费。”
  “这些人的手段太毒辣!”颜河义自言自语地说,“以后不是邓小平了,晓得要取消计划生育不?”
  “现在是胡耀邦了。”辛娅咬一下嘴唇,忍住想笑,“我当国家主席也要实行计划生育,不实行计划生育这人口控制不住。”
  “有根草草就有颗露水养,有颗核桃就有根棒棒敲,生多生少又不问他们要饭吃。”颜河义明里说的是各级领导,实际针对的是辛娅。
  “大家都无止境地生,以后这些人要上学吧?要吃饭吧?要穿衣住房吧?田就只有那两丘,土也只有那两块,到时不去乱整才怪!”
  “是生毛毛接得有些人情,你先拿五百块去。”仲江岔开了他们的争执。辛娅一听,默着脸,抱着睡熟的孩子走进里屋,随后用脚一勾,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仲江看了一眼房门转过头对父亲说:“你劝劝大哥,状也不要告了。告去告来的,常说赢了官司输了钱,何况他这种官司人家确实不一定受理。”仲江开门从屋里取出五百元交给父亲,第二天一早送他到车站上了车。自小孩回家以来的喜悦,因此被冲淡了许多。
  隔天“阴转晴”的辛娅与仲江睡在床上议论起这件事,继而又转到自己身上。辛娅笑着问:“你想不想生第二个?”
  “我想!我生得出来吗?”仲江笑着回答,继而认真地说,“这回就差点让我们颜毛毛当孤儿了,再生,再生把老圪蔸弄丢了咋办?”
  “你可以给他找个新妈呀!”
  “新妈新妈,脑壳敲起姜疤。你不怕你家颜毛毛受气呀?”颜仲江一半认真一半开着玩笑,“再说,你以为新妈好找得很。人家青头姑娘会嫁我这二婚货?除非又回乡下去找差不多,那样不是又回到了从前?找个没有生育的?暂且不说这种机会有多大,人家年纪轻轻的愿来屎一把尿一把地为你抚养幼儿?如果两人都有小孩,那更让人头痛,你说我娇惯我的孩子,我说你袒护你的崽崽。
  “再说这后爹后妈也确实不好当,严点,旁人会说,要是自己亲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中怕飞了;管松了,旁人也会说,要是自己亲生的,望他成才,哪能让他放任自流呀。这松严的分寸谁来掌握?还有,自己的孩子你打你骂,他不一定记仇,对方的孩子,你骂一句‘你给老子滚出去’,看看是什么效果?”
  “打死我都不会再生了,等满三个月了就去办独生子女证。”辛娅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泡,过了一会儿儿,转头侧身看着小孩自言自语地说,“只要我们毛毛长命富贵长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仲江心里掠过一道阴影,什么也没有回答。
  
  2.官出数字
  
  颜仲江要求调到县城学校任教的申请,新学期开学了也没有消息,意味着这个学期无望。他和辛娅多次商讨调动的事,调县委办,不但不喜欢那工作,也达不到顾家的目的。她曾动员他到教育局长家走走,听说那人不太看重求他办事的人拿不拿礼物,不过拿点礼物算是对人家一点尊重。仲江说没有必要,进城不是教育局长说了算,还要经过县政府常务会议研究。辛娅说教育局不提出来政府研究十个八个也研究不到你。
  她又叫仲江去找找县长。他说那不是自讨没趣?如果不被批准,这张脸不知往什么地方搁。他说不调也没有多大关系,每天早晚有几趟班车,进城很方便。有什么急事,骑自行车也要不了一个小时。
  为使辛娅多一个帮手,他将被录取在双龙中学的妹妹颜江霞转到了乌江二中,吃住在他家,想她帮助辛娅照看一下小孩。
  辛娅产假满后,单位将她调整做会计工作,兼劳动工资统计,很明显,这是方圆局长关照的结果。统计局按1984年所用经费基数上划到国家统计局后,一直未增加,加上临时开展调查所拨的款项和县领导的批条,一年也就三四万块钱,用方圆的话说,“全部贪污了,也够不了杀头”。也就是说,辛娅一个月没有几笔账可做。劳动工资统计,每个季度上报一次报表。除了年终要收齐全县各独立核算单位的报表外,平时只“抽样调查,科学推算”即可。
  事实上,辛娅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到双龙中学度过的。她开玩笑说的理由是,如果不这样,“怕小孩以后认不出谁是他爹了”。有位同事听后笑着接话:“是怕孩子他爹认不出他妈是谁了吧?”
  章莲从县城开会回来,找到仲江家,看到王林佳父子俩也在那儿吃饭,便在辛娅的邀请下入了席。吃罢饭,辛娅收拾碗筷,仲江将在臂弯熟睡的颜毛毛放到里屋床上,听章莲摆谈起会议期间的见闻。她说:“没想到,力书记还廉洁。”
  “你送他钱没要?”正在掏牙齿的王林佳笑着插言。
  “你拿多少钱给我去送呀?”章莲也笑着白了王林佳一眼,转向仲江说,“我讲给你听,以后你创作多个素材。”
  章莲接过辛娅递来的茶,看到还烫,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继而说道:“在城里碰到木克仁,他说他到力书记办公室去,汇报近段的生意,说自从他给他题字后,气也吐了,眉也扬了,生意也比以前红火了。说完从腰上皮带的钱包里,抽出一叠十元票子递给力书记,怎么说也有三四百块吧,当几个月工资了,力书记怎么也不收他的。木克仁说这是感谢费,不算行贿,说着丢在办公桌上。力书记生气地说,不将钱拿走,今后就不认他这位朋友了。木克仁只好把钱收起,歉意地退出办公室。
  “木克仁到公厕解溲,忘了将钱包拉丝拉拢,钱从皮包里滑出来,从蹲位槽撒进了粪坑里。他哭丧着脸去找力书记,力书记喊秘书拿火钳去给他一张一张地夹了起来,放在水管边冲洗后,一张一张铺在报纸里浸干。讲完后木克仁问我,力书记是不是嫌少了?我说不是所有的人都把钱看得高于一切的。”
  章莲用目光扫了一眼王林佳,问:“你们说,这种领导算不算廉洁?”
  仲江开玩笑说:“有的是办公室不收家里收,白天不收晚上收。报上不是说,查处的贪官,要求对方送彩电时,切记不要忘了将发票带上。”
  “我们从未听说过力书记收人钱物的事。”章莲说。
  “我看力书记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王林佳说,“不过,我认为他喜欢沽名钓誉。”
  “王校长,沽名钓誉好像是贬义词吧?”章莲看着他,讥笑着问。
  “你只要从字面上去直译就行了。”
  “按你这样说,想当将军的人都存心不良?”章莲继续质问王林佳。
  “主观上是这样。客观上,只有好士兵才能当将军,也就推动了历史向前发展。”
  “我认为力书记确有好大喜功之嫌。”辛娅坐下来参与了他们的讨论,“前年的粮食产量,由于人努力天帮忙,大家都承认取得了大丰收,但比上年增长65%又都认为‘虚’,最多不过40%。”
  “你不是说数字是由各区乡报啦,他喊你们报多少就报多少?”仲江插言。
  “力书记自有他的办法。他在区乡领导干部会上分析,今年全县粮食产量将比去年增长多少,在统计年报会议上也阐述,粮食大幅度增产的原因。下面那些人不会做还不会听呀?结果有的区报上来的数字是翻番。”辛娅看着章莲,“双龙区增长得算是少的,也有48%。”
  “我们还是比较接近实际的。”章莲赶快声明。
  “各区报上来的数字比最后定案数要高得多,我们通过种植面积与耕地面积对比,分析单产的可能性,砍掉了20%多的水份,结果各区到书记县长那里告状,说我们不实事求是,不按统计法办事,人为压他们的数字。”辛娅说,”麻烦的事还在后面。数字上报后,按往年地区统一下发的价格和物质消耗比例计算出来的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了142元,大大超过了贫困县120元的标准。”
  “我看你们那计算方法,将稻草、苞谷杆、花生藤这些都算进去,数字不高才怪!”仲江插话。
  “那是上面规定的,你不要打岔。那些用来作柴禾,作饲料也是钱。”辛娅剜了仲江一眼,“在省政府办公厅工作的一位老乡看到这个数据后,打电话到县政府办,问是怎么回事。如果属实,乌江县的贫困县资格将被取消,每年将减少几百万的贫困补助。力书记一听慌了,和县长一起到统计局办公室,指示方圆局长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农民人均纯收入压缩在120元以内。
  “为了全县人民的利益,我们‘根据我县实际’将价格降低,减少总收入,将物质消耗、集体提留、上交国家税金等数字增大,终于降低了纯收入。剩下的事,由他们去协调。幸好这个数据是由省里掌握,全国纯收入数据是用农村抽样调查队家庭住户的调查资料。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将数据改回到了我们重新计算出的118元。”
  “你们不是有《统计法》啦?”仲江微笑中含着讥讽。
  辛娅道:“《统计法》?《统计法》是豆腐法。沿江县的县长在统计年报会议上讲,《统计法》很重要,和其他乌七八糟的法一样重要。你说,这是什么话!”
  王林佳对辛娅说:“不客气地说,我们现在的民主法制还不健全。据我所知,违反《统计法》不能罚款,你只能向有关部门提出处理意见,比如我们章莲书记违法了——就不要说书记县长了——你只能向县纪委或监察局提出是留党察看,或是行政记大过的建议,纪委书记、监察局长是听你的还是听书记县长的?听你的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不听你的也没有任何坏处。
  “就算以后修改有了罚款这一条,你们直接有处罚权了,书记县长一个电话打给你们局长,说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吧,你们局长会怎样?如果他一意孤行,书记县长一合计,将他免掉,或者调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当正科级副局长,甚至只明确享受正科级待遇,你能说他是打击报复?就算他们不动局长的职务,局长每次去请求他们解决点办公费业务费,他们都以一句‘最近财政很紧张啊’打发,就够局长喝一壶的了。”
  “我看再来次文化大革命,你脑筋转得了弯不?像你们这种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从上到下正在批判。”章莲虽然开着玩笑,言语中却是含着几分严肃。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