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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

作品名称:野人河—— 一个长毛与后代的故亊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19-03-24 20:16:02      字数:6492

  阿贵已能下床到院子里走动,要是没有人把守院子的门,他还想上街去转转哩,脑子里也动过去找姝娘的念头。不过,他也想到,她是不是已回来了?是不是还住在老地方?是不是还在人世呢?多少年过去了,比他大几岁的姝娘要是活着,恐怕也老了,难看了。可他眼前又总是晃动着姝娘白花花的胴体……
  在出院的前一天,他终于走出医院大门,问着人找到了当年八字桥一带地方。可他几乎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了。过去这一带都是一些矮小的平房,二层的楼房也是极少见的。现在林立着一排排四、五层楼的新房子。姝娘家的那间小屋早已无踪可觅了。他站在那片工房前,心中不由得很沮丧起来。“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想,“她真的早就死在乡下了……”他又站立了一会后,有点垂头丧气地按原路返回地走着。
  突然他听到有人叫他,是一位上点年纪的妇人。他认出是姝娘过去的邻居时,心中甚是高兴。老妇人也很高兴,说了没几句话,又提起了姝娘来。
  “要是姝娘在就好啦。”老妇人感叹道,“也能搬进这新房子了。她回乡下肯定吃了不少苦,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我也这样想。”他仿佛只是在敷衍地道,“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哪里?”
  “不谈姝娘了。”老妇人半是客气、半是真诚地道,“到我家新房子坐坐吗?”
  “不了。”他真的敷衍起来道,“下次吧。”他哪里有心思去看新房?
  
  阿贵的心里又冒出了那个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的念头,到姝娘的原籍去寻找她的下落。可人海茫茫,又人生地疏的,到哪里去找啊?不过,他又想:“我要是有许多许多的钱,就好办了。”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下小时候,与金琪过河看老财主娶亲的情境。那时,姝娘坐在一顶花轿里,他们根本看不到,只见老财主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前面,虽已头发花白,但依然神气活现的,令人艳羡。“我一定要赚许多许多的钱,”他想,“有了钱就好办了。我也会有钱的,我肯定会有的!”他想到昔日自己养母猪、贩蔬菜,都赚到过不少钱,一度还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后来因与姝娘关系被捉奸,被当成“流氓”、“腐化分子”监管,失去了一定的自由,只能老老实实种田。但后来对他的监管日益松懈,至今已自然而然地消除了。以现在的眼光看,一个没老婆,一个没老公,根本算得了什么大问题。贩卖蔬菜,现在看来不仅不是问题,而恰恰是搞活经济!他也早就雄心勃勃又干起来了,先是“卖雄鸭”,这带欺骗性,说到那里总是有问题。现在他的养殖场已很有规模,又与新村长金珅谈妥了河塘的承包,日后还要把厂房场地承包下来办企业。
  他是能人,他是一定要赚到大钱的。他那难以忘怀的完全被忽视、被排斥、被憎恨的童年时代的刻骨铭心的不愉快经验,使他选择的生活意义,也只是在有意无意地追求着能像昔日那位老财主一样有钱和一样的生活。更何况他已答应了那位(尚未言明的)堂弟,出资帮助其去异国丛林找回那些年轻牺牲者的遗骨,需要大笔的钱。
  
  回到村里后,虽宛玉并不欢迎,但他仍坚持送菜给宛玉。一天他又去送菜,宛玉把他送到门外。宛玉想到母亲的意思,心中总感到一种痛苦。她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她清楚,当初要不是阿贵相救,自己早就没命;在父亲回来之前,阿贵时常又是送钱又是送菜的,不知帮过多少忙,她心里也是非常感激的。但她心里只有金琪,当初她同意嫁人也只是为了不影响金琪的前程;丈夫死后,她立志不再嫁人,在内心深处里还是在等待着金琪,尽管她也想到过金琪或许早已有了妻小。现在这个梦也彻底破碎了,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实现梦。但又怎么能像当年那样听从母命嫁一个根本不爱的人呢?她心中很纠结,怕阿贵也知晓其母的意思。而她不想嫁他,又怕太扫了他面子。看到阿贵要去推他那辆后座装满蔬菜的自行车时,她下了决心,微微红着脸对他道:“你以后不用再送菜来,我爸回来后,我们生活已不困难了。”
  “我知道。”阿贵边说边去推他那辆重磅自行车(当时所谓的重磅自行车,也就是那种平常的二十八吋的自行车加了两根保险梗),“沙老师回来,更要送了,人家都这么说,一日为师……什么的?”阿贵讲不全,还抓起头皮。
  “是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吗?”宛玉觉得阿贵有点可笑。
  阿贵傻傻一笑道:“是这意思。”
  这时,她想也许人家真的只是出于同情与为报师恩才出手帮助她们的,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脸就更红了。但当她听阿贵言道“我兄弟金琪肯定也希望我帮助你”时,突然变得很敏感,又很恼火地道:“你提他干什么?”
  阿贵顿住了话,困惑地看着她。
  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误解了阿贵。她相信父亲不可能把自己与金琪是兄妹关系,已告诉阿贵的。因此,阿贵提金琪也不会存什么坏意的。她为自己的失礼、失态做解释地道:“他是我哥!”
  阿贵没细想她的态度变化,随意地答了一声道:“知道,这我早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她强调地道。
  阿贵这才有点好奇地看起她道:“他是你表哥,我怎么会不知道?”
  “不。”她道,“他是我嫡亲的堂房哥哥!”
  “堂哥?你嫡亲堂哥?”阿贵感到有点懵了。
  “我也刚从我父亲那里知道。”她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是领养的。我真正的亲生父母在我几个月大小时,在上海被日本人杀害了。”
  “他们是做什么的?是怎么被杀的?日本人为什么要杀他们?”阿贵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他们是让日本人头痛的锄奸行动组的特工。”她道。
  “我明白了。”阿贵像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什么都清楚了。”
  “你什么都不清楚。”她道,“我还没有讲金琪为什么是我堂哥哩,你清楚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沙老师为什么要去吃官司的原因。”阿贵不好意思地道,“原来他也是国民党特务!”
  “你瞎说。”她有点生气道,“他一直是个教书的。是人家看到他们刚生的孩子夭折了,认为让他们收养我最合适,才找他的。”
  “我想沙老师怎么会是个特务?”阿贵道,“看上去一点也不像。”
  “你又这么说了。”她讥嘲地道,“你倒说说看,哪种人看上去就像特务的?”
  “你说怎么知道金琪是你堂哥的亊吧!”阿贵恳求道。
  她有点犹豫地道:“你知道了,可不要笑我们。”
  “不会,肯定不会。”阿贵道,当他听完了宛玉的敍述,心中也是又惊又喜,又心想怪不得总感到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原来宛玉也是自己的堂妹!
  “那你也是我妹妹!”他脫口而出地道。
  “你说什么?”宛玉深感意外地问道。
  “我说……”阿贵心中也有说出真相的冲动,可犹豫了一下后,觉得还是先不要说穿的好。何况那本如书一样的折页,经他东藏西藏后,反而一时间找不到了。凭据没有了,人家可以相信你,也可以不相信你。他也想,只要在心里知道,也只要尽力照顾好这位堂妹就是了。他于是自圆其说地道,“我是要说也应该把你当成我的妹妹,因为你是金琪的妹妹。”
  “可他是我真的哥。唉。”宛玉深又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是啊,他已很久没回来过了。”阿贵也跟着感叹。
  “嗯。”宛玉看他一眼时,好像突然发现阿贵沉思时,侧面看上去还真的有一点像金琪。当然,眼前的阿贵已是个壮年男子,而留在她脑海里的金琪还是当年青年学子模样。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小时候三人在河边玩纸船情景仿佛还在眼前,怎么一下都变得不年轻了。她怜悯地问阿贵道,“你有那个姝娘的消息吗?”
  “没有,不知她怎么样了,什么也不知道了。”阿贵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宛玉感叹道。
  “是的,也讨过饭。”阿贵听姝娘说过,小时候家乡发大水,她跟着父母逃荒,一路上讨饭裹腹,后来与父母兄妹走散了,被歹人卖来卖去,最后卖进了妓院。先是给老鸨做使唤丫头,稍大后逼迫她卖淫,直到被老财主买回家。
  “我们女人的命为什么要这么苦?”宛玉伤心地感叹。
  “你不能与她比。”阿贵道。他心中想,你是沙家的小姐,小时候过着优越的生活,一直是我们心中羡慕的对象哩!
  “有些是无法比。”宛玉心酸地道,“但我们都是很倒霉的人。”
  “要说倒霉,她比你倒霉得多!”阿贵道,“她到老财主家才享了几天福,就解放了,被当做地主婆陪斗。就算她后来靠劳动养活自己了,仍处处被人瞧不起。”
  “真的相比。”宛玉同情地道,“她是比我命更不好。”
  “也是我害了她!”阿贵自责地道,“不是我,至少她不会被赶回乡下老家去!”
  “你不要想太多。”宛玉劝慰他道,“那个时候,像她这样被赶回乡下的人,肯定也不会少。”
  “可我总觉得对不起她。”阿贵道,“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又想自己一定要赚许多钱,可以去找她。
  
  阿贵做着发财梦,金珂甚至说他“血管里流的血液也是金色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金珂还有过一种被阿贵耍弄的感觉。
  他记得那天自己正参加校党委中心组学习时,党委办公室秘书小陈推开一点门,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向他招了招手,他忙起身走到门口。
  “金(副)校长,”小陈告诉他道,“你乡下来人找你,现在正在你的办公室里等着。”
  “哦,我就去,谢谢!”他回身走到负责中心组学习的所党委书记老徐身旁,轻声地向老徐请了假。
  “哦,阿贵!”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后楞了一下,是阿贵的一身打扮太使他感到意外。
  阿贵西装笔挺,头发梳得又光又亮。一见他推进门来,阿贵已从椅子里站起来,并迅速地掏出一包烟来,黑苍苍的脸上堆满了一种笑。
  金珂也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大前门”道:“抽我的。”
  “还是抽我的吧。”阿贵笑道,“我的好一点。”
  金珂接过一支烟后问:“你抽这烟了?”
  “不抽这烟不行啊。”阿贵又为他点着火道,“一次我请人家抽‘牡丹’,人家说不会抽烟的,第二次我带了这‘万宝罗’去,他就会抽了!”
  他若有所思地道:“这完全可能。”
  阿贵则感到很委曲似地叫起来:“我一点不骗人的!”
  “我是完全相信的。坐吧!”等坐下后,他含笑道,“那天在电话说的亊,你说你会来的……”
  阿贵显得吃惊地看着他,也许是认为他太迂腐。
  “考虑过了。不过,”阿贵又猛啦一口烟。“想来想去,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可安排他。”
  “不,你一定不要辞退他。”可这话一说出口,他心中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阿贵沉默起来。房间里,仿佛只有缕缕青烟在飘忽。阿贵承包了乡(以前的公社)办的农机厂后,要把包括金玥在内的冗员都精简掉。金玥找了好多人为他向阿贵求情,金珂也为此亊打过电话给阿贵的。当时他碍着金珂的面子,应付说以后碰到再讲。想不到金珂竟要兑现承诺!心想,我说“以后碰到再讲”,並没有承诺什么啊!
  “金(副)校长,电话。”这时有人来叫金珂去隔壁办公室去听电话。
  金珂站起身时,阿贵对他道:“我不能答应。”口气非常坚决。
  “等我听了电话回来再说吧。”他向阿贵笑了笑。
  他听完了电话回来时,阿贵显得心亊重重地垂头坐着。他不由得耸了一下肩,向阿贵走去。
  “不是我阿贵不肯帮忙。”阿贵对他道,接着又像纯粹是自言自语地道,“能帮的,一定帮,我阿贵也是个最讲情面的人。”这时阿贵抬了一下头,显然是想观察一下他的反应。
  可他听了阿贵这么说,倒想反驳几句了。心想:你总不该把老厂长也辞掉吧?他听金玥说过,阿贵还想把原来的厂长也清退掉。不过,他又想,也许阿贵是对的。
  “好吧,我们谈点别的……”他想换换空气,可他突然发觉阿贵笑得很诡秘。
  “有几斤蟹。”阿贵向他靠了靠拢道,“我想送到你家里去。”
  “你……”他瞪视着阿贵,“你这么忙还去抓蟹?再说,现在也不好抓……唷!”烟头这时烧到了他指头,忙松手。烟头掉到了地板上。他用脚用力踩灭了。
  “烫着了吗?”
  “没什么。”
  “蟹是买的。来,再来一支,嘿嘿嘿。”阿贵又替他点燃了一支“万宝罗”后,抢先换了话题,“听说,你们也有两辆车到保养期了。”
  他停住了夹着“万宝罗”往嘴边送的手,看着阿贵心想:他果然是来要车修的!他也依稀记得总务科长是说过有什么车要大修什么的,但他不清楚能不能让阿贵开的这种私人厂来修。
  电话又来了,他站起来时问阿贵:“你想拿去修吗?”
  “这再好也没有啦!”阿贵这时双眼发亮。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阿贵,又走出去听电话。听了电话回来,他对阿贵道:“你去找一找我们的总务科。我不知道让你们修可以不可以,将来不好付款就麻烦啦。”
  “对,对。”阿贵拼命地点着头,嘴角处带着一种狡黠的笑。“不过,我已找过你们总务科的张科长,他说行的,只要你这位主管领导点一下头,就可以了。”
  他看着阿贵,像傻了眼,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让我们修,乡里乡亲的,保证不会让你们吃亏。”阿贵宽慰他道,“我们修得要比国营厂要快、要好!如果想加点什么,譬如加空调、录音机什么的(当时这些都不是标配),都可以。开发票时,价钱开进总修理费中,保证你财务上报销不成问题。”
  “具体的,你都找张科长谈吧!但东西就不要加了。这亊就这样吧!”对谈生意,他感到厌烦,不想多谈。“你喝茶,要不要重新泡一杯?”
  “不用,不用。”阿贵用手捂住茶杯口。“这茶。我刚吃出味来!”阿贵这时还在椅子里坐了坐适意。
  “阿贵。”他郑重其亊地道,“我想,你说的蟹,我不能要。”
  “你是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是自己人,要不你付钱好啦!”
  “是多少钱?少说了我也不要。”
  “算啦!与你说说玩的!几斤蟹算什么?”这时阿贵心想,真要钱。这几斤蟹你一个月工资也不见得够!“现在的蟹还不肥,等响了西风,我自己去抓,那时的蟹才好吃!”
  金珂想到了小时候跟阿贵和堂兄金琪去抓蟹(“逗蟹”)的情景,有点出神地看着阿贵,往亊好像是刚逝去的一场梦……
  “阿贵。”他想了想道,“我想问你,你们大概到处这样送礼吧?这到底好不好?好像不太好吧?”
  “被你越说越严重啦!这有什么?我们是乡镇企业。谁不向我们伸手?只要人家开了口,我们都得办到!价钱再高,我们也要买回来,再以平价、收购价卖给他们。这叫‘带’,我们就怕人家不肯开口。”
  “我们这里有人叫你‘带’了吗?”他含起一种笑问。
  “没有,真的。也不是人人都想占便宜的。”
  “那当然……”他抱歉似地笑笑。
  
  从阿贵的修理厂取回两辆修理一新的汽车时,大家还高兴了一阵子,尽管工期脱了一些时间。特别是那辆接送校长、书记上下班的轿车,添加了进口空调后,不再出现一上速度空调就停转的现象,领导们很满意。但不久上面追查起是谁同意换进口空调的,总务科长硬说是得到过金副校长同意的,并拿出了由他签字付款的单子,他还能说什么?他像哑巴吃了黄连。他后悔当初签字时,没有仔细看,也设意识到修理费会这么高。他作了检查。还好校党委极力保他,说让他分工抓总务本来就有点安排不当,因此免除了通报批评。他认为自己是被阿贵耍弄了。从此,他也萌生了辞去这个力不能及的行政副校长职务,回到教研室去搞教学研究。但犹豫不决,一方面有心理上的压力;另一方面,妻子极力反对,连不大懂亊的女儿也跟着反对。
  阿贵又来找过他几回。阿贵也越来越阔气,向出租车公司长租了一辆“皇冠”车进进出出,这是新观念:时间就是金钱。阿贵已把汽修厂扩展为“野人河实业开发公司”,除了扩大原来的汽修厂规模外,又开了一个塑料厂。还在县城租了几间房,开了两个批发部。他也自吹自己是县里著名的“农民企业家”、“改革家”。不过,也真有记者采访过他,他的照片还登到过一家杂志上。
  不久,县里又贷给了他五百万人民币,正从日本引进一条注塑生产流水线。
  “你来吗?”他问金珂,“工资一千,奖金另算!你墨水喝得多,就当我们办公室主任,哈哈!”
  金珂觉得他太狂妄了,也有点为他担心。“你一下又贷五百万,到时候还不出怎么办?”
  “不会的,现在生意好做,再说办新厂两年里免税。(他也想过到两年后调块牌子,又变新厂。)我算过,不用二、三年就本息还清了。”阿贵又道,“我贷五百万也不算多,贷上千万的也有。现在好贷,利息又低,谁不争着多贷一点。我知道,你还不相信我们这些乡镇企业。刚才我也是与你开开玩笑的,让你来厂里,其实我们哪里用得了你这个大知识分子?我们也不用喝墨水,也照样能生产,哈哈哈!”他厂里用的都是有技术的退休职工。
  “你胆子够大的,够大的。”金珂苦涩地笑笑。
  阿贵更得意地道:“再过两年、三年,你再回村里看看,恐怕要不认得啦!”这时阿贵腰间的BB机响了,他看了一下,“厂里来的。我借打一下电话。”
  “还用说,你打吧!”金珂道。
  电话是厂里老李师父打来的,老李是汽车修理的主要枝术人员,说一辆正修的救火车有一个零件要立即到产地去买,否则要误工。“我知道了,就安排人去。”他放下电话对金珂道,“我回去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村里,打个电话给我,派车接你!”
  金珂也没想到阿贵的亊业,会如有神助一般,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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