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九、真爱

　　连如江看着这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也看向他，二人目光一对忽又同时分开，但乐乐对他并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这不由让楚护士长大为惊讶，她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连如江，貌似这是乐乐不心生惧怕之意的第二个人，第一个无疑就是她自己。就是焦大夫看乐乐几眼，乐乐都会哭闹着躲进楚护士长的怀里，也许只有在北京乐乐自己房间里，他才能心无旁贷的在自己自由王国里遨游，而外边的世界太多让小男孩不安的地方。
　　她问乐乐：“你认识这位哥哥吗？”她一直把连如江当作楚谷的前男朋友，因此这种称呼毫无问题，但要真是焦大夫的孩子，恐怕乐乐就要称呼连如江叔叔了。楚护士长也只是随便问问，她并没想乐乐会回答他的话，这孩子一年半载也未必会说一两句话。哪里想到今天乐乐的反应更是让她惊讶。乐乐声音带着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称的稚气：“哥哥，抱抱。”他居然向连如江伸出了双臂。
　　连如江是往后退了两步，乐乐声音稚嫩，但个子并不矮，楚护士长抱着他就相当吃力，他除了自己家的采采小宝贝儿，几乎从来没抱过孩子，当时喊自己舅舅的外甥女都没抱过，现在忽然被一个这么大的男孩子喊抱抱，不由就有点逃避的想法。
　　楚护士长却是一下子差点把眼泪流出来，这可是乐乐几天来第一次说话呀，而且他的嘴里居然有了哥哥这个单词，这可是她根本没想到的呀，她看连如江后退，马上怒斥：“如江，你跑什么，快来抱抱你的弟弟。乐乐，你真聪明。会叫哥哥了。”
　　连如江心中大汗，一般孩子二岁就能掌握这个单词好吧，他们家的小朋友现在一个月就想喊爸爸，这真是人和人不能比呀，这都快十几岁的孩子了喊一声哥哥，他妈都高兴坏了。听到楚护士长喊他向前抱孩子，只的伸出双臂，就像抱一捆葱一般接过乐乐，这个外表很标致的小男孩并不轻，连如江觉得他至少六七十斤，不知道楚护士长怎么这么大的力气。乐乐回头看了看他妈妈一眼，但一点没拒绝连如江的拥抱。
　　“乐乐，你下来走走怎么样？”连如江提议道，“今晚上不冷不热的，难得江南初冬这个天气，咱们一起散散步不好吗？”楚护士长脸上露出不悦，但乐乐好像很听连如江的话，从他身上出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焦大夫从那辆商务车里走了出来，他一直在打着电话，丝毫没留神到连如江拉着乐乐的情形，他好像是在和一个地方领导的秘书在交流：“不行，绝对不行，他要想看病就规规矩矩到三零一医院挂号，排队，我不会去你们省动手术，我知道你是权院长的同学，但这个事情没商量，谁也不行，我手头上七八台手术排着队呢，生命面前人人平等，省领导也是人，别的人能排队他就也能排队。觉得我态度不好你可以另请高明。岂有此理。”焦大夫怒气冲冲的挂断了电话。
　　“家清，你看看乐乐。”楚护士长喜极而泣，连如江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焦大夫叫做焦家清，他看一眼楚护士长，让焦大哥看啥呢？看他领着乐乐乐乐散步？焦大夫一下子被惊呆了，他没想到乐乐居然会不惧怕连如江，要知道他曾经请世界上最好的神经科大夫，美国纽约皇家医院的大夫给乐乐诊断过，当时得出的结论让人沮丧，说是乐乐这一辈子只会认识他母亲一个人，而且最大可能就是病情发展到谁也不认识，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想到他居然和连如江手拉手一起在路灯下散步，他那里就知道连如江同学此刻心里叫苦不迭。这烫手的山芋赶紧想办法丢出去吧。他一眼看到满脸惊愕的焦大夫，心中大喜，忙对乐乐说：“乐乐弟弟，你看那里有一个男人，你过去让他抱抱如何？”乐乐却一眼就看到了焦大夫，不同的是他脸上露出恐惧的样子，他拉着连如江的手上开始格外有力气，他扭头钻到连如江的怀里，再不肯看焦大夫一眼，焦大夫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两手分摊双肩耸动，意思是说：“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楚护士长则对乐乐充满信心，她说道：“乐乐能和你玩到一块去，这可就是最大进步了。如江，咱们一起去你家看看吧。你就领着乐乐在前面带路吧。”
　　“不行。”连如江回头吼了一嗓子，把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乐乐，脸上露出想要哭的神情，楚护士长忍不住想去抱儿子回来，但被焦大夫一把拉住，他瞪了女人一眼，说道：“这是好事。”楚护士长止住脚步，但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乐乐。
　　“是这么回事。”连如江把小武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果不其然焦大夫是认识小武的，这样子要是在连如江家里遇到，那可真的是很尴尬，他点点头赞道：“如江，你想得很周到，那样子今天晚上我们就不去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直接去南京军区总医院吧，看看你那位同学的病情。小楚和乐乐的事情过两天拜托你。今天晚上你和乐乐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你真的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
　　“家清，我还是想趁热打铁，要不今天晚上你就别跟着我们去了，我和如江去到他家里看看。毕竟第一次乐乐不怕生人。”楚护士长却不想再拖下去。
　　“哦。”焦大夫愣了一下，他转身问连如江。“如江，你感觉怎么办好呢？”
　　连如江并不太愿意楚护士长去到自己家里，那样一屋子几乎全是女人了，但他看楚姑姑看着孩子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晶莹，想想她为乐乐受的委屈也于心不忍，她毕竟是楚谷的亲姑姑。他答应道：“那好吧。不过你以什么身份去我家呢？”
　　要知道杨梅和徐子婵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小武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单纯的武夫，但其实心里小九九并不少，万一一语不慎让她起了疑心，告诉自己的姑姑，武义程可不会和自己客气，要是追究起来连同学只是也是包庇罪呀，想到这里，他看向焦大夫的眼光里全是无奈，这个聪明人准备把他放在火上烤呀。
　　“你就说我是你的一个亲戚吧，咱们本来就应该算是亲戚。”楚护士长摆出长者的风范。
　　“可我刚才告诉别人了有一个高明的大夫要替我去治疗我同学，结果大夫没来，倒是来了一个病人。唉，我不好解释呀。”连如江摇摇头，他希望二人突然改主意，不去这么多人的场合搅局，其实给乐乐看病他倒是丝毫没有异议，看着孩子外边和处事经验明显不成比例的情形，他也想给乐乐出力解决，估计现在家里唯一能用的就是那尊佛像啦，不知道杨梅说的舍利珠包治百病到这里应不应验呢。
　　这二人却有点都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丝毫没看出连如江的口不应心，或者干脆就是装糊涂，焦大夫说道：“如江，这样吧，我自己去一趟你说的军区总医院，看看你的同学，你带着乐乐和你姑姑去到你家里坐坐，我一会儿回来接着他俩不行吗？”
　　“好吧。”连如江见实在拒绝不了也只好答应。
　　校园里的灯光有几分昏暗，楚护士长看连如江走得很快，就喊道：“如江，你领着你弟弟慢慢走。”连如江心中无限别扭，但又不得不听话只得慢下脚步，乐乐好像听懂了妈妈的话，怯生生快跑了几步，伸手抓住了连如江的裤子，他并不太懂牵手的涵义，连如江于是伸手牵起乐乐，他感觉到小男孩手心里全是汗。楚护士长也走路走得有点气喘吁吁，她责怪道：“如江，你走慢一点呀，我今天穿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不方便。你这个急性子脾气原来就听楚谷说过。”她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了连如江的长辈，和当初第一次在高唐县城遇到连如江的态度完全不同。
　　连如江忽然停住了步伐，他觉得有些话应该给楚护士长说清楚，尽管很不中听，但有些事情这样暧昧下去并不好，他和楚护士长应该说没有丝毫的关系，从焦大夫这边说起来，二人正当关系就是同事而已，截至到刚才在大门口，焦大夫没有一句话介绍楚护士长的其他身份，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有些事情还是不揭开的好一点；另外从楚谷那边理论就更谈不上什么亲情了，当时已经和楚谷正式分了手，自己后来也知道最真的爱就是和王凌雪了，如果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他仍然会选择自己现在的爱人，连如江甚至觉得王凌雪和他是几辈子的爱人，而楚谷也许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吧。
　　“我有几句话想和您交流一下。”连如江忽然回转身对楚护士长说道，楚护士长有点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身上，嘴里嗔怪道：“如江，看你走路也不好好走，想说什么说就行，是不是想打听一下楚谷的情况，今天我来的时候特意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呢，还没来得及给你说，你可要感谢我这个姑姑呀。”
　　“不，楚老师，您误会了。”连如江的声音以及称呼让楚护士长觉出有几分冷淡，不由止住脚步嗯了一声。才听连如江继续说下去：“可能十年之前我和楚谷认识的时候，我们彼此的世界里只有对方，当然后来的事情您也都知道我就不重复了，我俩都不是那种藕断丝连的男女，我当时在济南五年基本上和她成了平行线，这个时候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
　　楚护士长好几次想打断他的话，但最后终于忍住，继续听他说下去，乐乐则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拉着连如江的手左顾右盼的，丝毫没有那种白痴天才的表现，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男孩。连如江咳嗽一声，再说道：“如果说楚谷当时教会了我要爱这个主题的话，那么我的妻子就应该说是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一个人。”说到王凌雪，连如江脸上似乎洋溢着一种重生的光辉，他想起二人的巧遇和相恋，连如江相信人真的是有命运的，楚谷和王凌雪比较起来，楚谷能让他感觉到一种压力，似乎二人的家庭有着天堑般不可逾越的难度，虽然楚谷对他很好，但不自然流露出来的一些东西总让连如江感觉到不舒服，可是王凌雪的家庭背景丝毫不弱于楚谷，但他和王大小姐在一起总能有一种心灵的熨帖，从没感觉王凌雪是什么名门闺秀，楚谷当时也找人给他联系过工作，是在南京的一家军工研究所，不过被连如江拒绝了，这也是他俩分手的直接原因，但当初王凌雪托人把他调到聊城市机关，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爱，也许王凌雪就和他天生有缘，才这般凑巧吧。
　　楚护士长听他说到爱这个话题，突然问道：“如江，你觉得自己在楚谷和你妻子之间，你更爱谁？”
　　“这个问题丝毫没有可比性，我的妻子是我的一部分，而楚谷只能是我的一段回忆吧。所以楚老师，我想我们还是摆正彼此的关系吧，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一句话，这辈子我最爱的人就是我的妻子。楚谷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我俩只有历史没有未来。”
　　楚护士长好像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忽然乐乐喊了一声：“哥哥，星星。”啊，连如江和楚护士长一起望天上看过去，那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不知道谁家放的一盏孔明灯，在天空中摇曳，然后慢慢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连如江赞扬道：“乐乐，真聪明。”乐乐又说了两个字：“漂亮！”
　　楚护士长目瞪口呆，这个连如江不知道有什么魔法，他的儿子这半年好像都没说过什么话，尤其是这般抒情的看星星，她觉得自己也像看到了希望，她长出一口气：“如江，本来今天晚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的，现在看起来没必要了。不过乐乐的病你可要尽心尽力呀。我不是作为亲戚，而是作为一个母亲来求你。”
　　“自当鞠躬尽瘁，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