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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那年 那人 那事>第五十七章 兔死狐悲

第五十七章 兔死狐悲

作品名称:那年 那人 那事      作者:浩瀚      发布时间:2019-03-31 19:11:41      字数:5672

  这天傍晚,吴天朗应邀参加老李书记的“扯谈”后,在回一宿舍的路上和在食堂嚼冷饭菜的当儿,思想上一直在琢磨这个“占共”秘书生妻的市委领导。到底是不是他所猜测的那“姐夫”?
  生活区的电压不稳定,书桌上的台灯也随之时明时暗。
  “不管怎么样吧,应该上门去看看。”吴天朗草草洗脸和烫脚后,似乎责无傍贷地循着他曾挺熟悉的老路朝南风村2#老别墅走去,村道弯弯曲曲,路灯隐隐约约,吴天朗今晚不是像“老好人”那次修灶那样直闯厨房后门,而是绕道屋前轻敲客厅侧门。
  “谁呀?”
  “我哩,吴天朗。”
  门很快朝内拉开,开门者不是原基建办顶头上司书记主任,而是厂报“女王”主编。
  “怎么是你咯?”
  “怎么是你咯?”
  她(他)俩是曾在约稿供稿,评诗论诗交往中结识的“老朋友”了,从他吴天朗的《烟囱抒怀》到那笔名小舟的《含羞草》等诗作,都不无“英雄所见略同”之感,这“女王”小燕也跟“女强人”贾运芳年龄不相上下,都比吴天朗要大两三岁,也都“倚老卖老”要他吴天朗叫“姐姐”,也挺关心他“请吃喜糖”的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吴天朗不无惊奇地问。
  “算是快三五分钟吧。”她说着边让坐边朝内面房呼喊,“财神菩萨,你看谁来了。”
  “嗯,果然是你呀!”随着皮鞋声响,一张不减当年的温馨笑脸出现在客厅前。
  门很快拉开。
  “运芳姐,好久没来看您啦。”吴天朗情亲如旧地上前握手,且不无歉意地“遵旨”在同一沙发就坐。
  “你还在老林那基建生活办吗?”她这老上级没话找话地明知故问。
  “对,还是在老林和婆婆书记那‘办’。”他扳了扳指头,说快两年多了,除年前去了一趟吉林出差外,日常工作几乎还是在清风浦这范围转,本该去看看的星火农场和梦泽农场也没时间去,主要是忙于直流和线圈等基建项目扫尾和生产过渡。
  “老林己提升为副厂长,你知道吗?”她说这是尚未公开宣布的内部消息。
  “不知道呀。”吴天朗顿为之一怔,她真消息灵通呀。
  “我那‘寻鬼碰’的那消息,你应该听过了吧!”这“姐姐”确没把他当外人,说着便不由得眼圈红润,声音也随之呜咽。说她真想不到她运芳哪一点对他不住,别说生活上伺候得他跟皇帝老子一样,工作上也实在没给他丢脸。他当上厂级和副市级,我也是正科级:他能看党报《内参》。我也不例外,再说那档案室女主任,无非稍年轻漂亮一点。作风上并不是跟厂里周福音那号骚货,主动送“那个”上门来。她贾运芳真不解他这老鬼为什么要样去强占秘书生妻,搞什么“二二三”君子协议,最终弄得自己身败名裂,还得接受党纪政纪双重处份……
  “你们姐弟俩慢慢谈。我家里还有点事?”“女王”以为小吴是她运芳姐特邀来的,顿不无尴尬地起身告辞。
  “你坐你坐。”“女强人”抢在吴天朗老弟前一把将小燕拉住,她说她近来心情好乱的,正想找她(他)们两位谈谈心。
  女上司知道吴天朗没学吸烟,没作假过场,茶水即此补上,她说主要是两个方面问题,一是上述他男人自找鬼碰的问题。二是她原得力助手“猿猴子”被公审这案件。
  “姐夫子回来没有?”吴天朗向内面书房翘翘嘴。
  “没有,还在市委招待所住单间独房。”她说市纪委和组织部都认为他检查还不深刻,一直不准与外界接触,包括她这亲人也不准会面。
  “你屋里原来请的那曹哩?”
  “她一听说老赵一出这丑事,就借故说她崽伢子不要她再到外面做了,也好哩,我也少一个人少一个人开支。”“女强人”不无树倒猢狲散之感,说时她同样面对芳邻小燕姐妹,表明她现在除在座者之外就是这么孤家寡人一个。
  “到时还是要请个人守屋好些。”吴天朗和“女王”同时说,一是怕熟悉内情的坏蛋黑夜蒙面作崇,二是怕小偷趁她上班去时扒窗撬门。
  “这倒还问题不大。只关系到我一家一口的事。”“女强人”拢了拢近日己变成乱剌蓬般的满头短发,接着便讲述她近日所碰上的一系列不愉快的事,甚至也可以说是像阎王老子的一道道“催命符”,她想回避,但在心灵深处却怎么也回避不了……
  室外夜空如洗,惊风阵阵;室内字画琳琅,包括曾由“鬼扯腿”死缠弄来的贝老先生的手书——《谦虚谨慎》。
  她尽管生性要强爱胜,但也有其优于“点子科长”的特点。她言行是对的话,不怕你怎么人谈物议,她不会因此而轻易改变自我;相反,也还能在事实面前敢于解剖自我,不文过饰非。
  “姐呀,这里没有别人。”吴天朗望了望她好友小燕姐,也跟他过去向组织上会报那么,坦陈自我的内心看法,姐她运芳对他个人,可谓关怀备至,恩爱有加。如培养他当党的积极分子;调他到办公室任秘书;满腔热情地为之接待祖母来城,并安排在她自己家里住;在科室干部定量粮一减再减情况下,将他调任水泥车间生产一线干部。无形从月定量26市斤增加到31市斤,使其所患水肿病得到遏止……但感激为感激,也包括上积极配合,而在心灵深处总有些不同看法。
  “什么不同看法哩?”其它此前她并非常没觉察。
  “也许是生性不甘人后,所以无形便好胜心太强,嫉妒心也作怪。”
  “对,我的好老弟。”她并无反感地连连点头,并即起身入内厢房取出《1957—1960基建影集》,供他和“女王”小燕相互传阅。
  照片不下百数人,个中有她时任基建财务科长和整个七科一室及党团支部领导人的集体合影;有通过揭批基建反党小集团活动后,从新成立以她为首,袁东方为辅的基建党总支委员会成员集会场景;有高张“超英压美,一马当先,大战百日,卫星上天”的铸造工地大横幅;有工程队职工用锄头脑敲扁短紫钢管制造高新超声波的运动场景;有她和吴天朗秘书伏案写作诸多文稿的集精会神的留影等等。
  “吴诗人,有何感慨哩?”“女王”看后不无逸兴地就事论事。
  “用得上主席《沁园春.府州》中一句词吧:‘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他吴天朗亦顿感曾为此付去多少不眠之夜和淋漓汗水,应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不是峥嵘。”这可大大出乎她女王和吴天朗意料之外,她“女强人”竟接连摇头,连声叹惋。认为这是糊涂岁月,荒废岁月,玷辱岁月。
  “运姐,您……”
  “你不一定知道我被调基建后,特别是最近袁东方判刑和我那“寻鬼碰”的对我的背叛,我心里几乎时刻在折磨自己。”
  她语无伦次,脸色比曾自裁于油压机下的那李大个还难看。
  也许正如某忏悔者所言,人不要昧着良心做事,当一旦良心发现,其内心的折磨痛苦,远胜肉体上的折磨若干倍,甚至感到生不如死,死有余辜。
  “姐,你以前对我确实太好了。”
  “不……”
  “你能不能允许我再向您提一两个问题。”吴天朗特意岔开她的自我表白,想趁此求得某些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的解答,因为她算是曾表现够充分的当事者之一。
  “可以。”她心知他吴天朗一直在关心和积累生活素材想写长篇小说。说你只管大胆提。说时,她还强带微笑地为她女王主编提壶添茶,表示有她在座作证。
  “当时基建反党到底是怎么回事?”其时吴天朗他们分来基建部门不久,因非党内人士,只闻其名,不知其内幕,有时叫“反党集团”,有时又只讲“搞小集团分裂活动”。特别是群众弄不清的是小集团成员,一共有多少个,如张瑞副厂长,李“婆婆”书记,一对“宝贝”科长丘百两和丘洪华等知名的外,具体还有哪些人,如办公室林日新主任,生产准备科徐征日科长等,说他是,又不是;说他不是,又往往使人当成“嫌疑犯”在看待。再如其“活动”到底有哪些具体行动呢!说是经常“吃吃喝喝”搞在一起,怎么个“经常”法,吃些什么?喝些什么?说是对“反右”有不同看法,有抵触思想,到底是怎么个不同看法和思想抵触。说是攻击“总路线”。又是怎么个攻击法?
  “对,当时我们厂报也搞不清其内幕,所以当时也没作报导。”“女王”主编也感到对此有澄清的必要,因为当时对基建出现“反党小集团活动”这爆破新闻,几乎全厂上下风闻,而再后却又无声无息地不了了之。
  客厅白炽灯突然忽闪忽闪的。
  “其实这事虽然不是子虚乌有,但也确是小题大做。”她说她和袁东方都是基建党总支支委。在政治观点上往往跟张瑞,李玉山,丘洪华等出现分歧,而且每次在支部工作决议时都是处于被压倒的少数。因此,在组织上服从的情况下,思想上并不悦服,也正因为如此,她(他)们俩就计议如何变被动为主动。
  “措施呢?”吴天朗本来要说的是“手段”,当话到口边还是婉转了一点。
  “说来话长。”她俩确也为此没少费心思,首先是借上面提出政治挂帅,使抓住对方这力这么老实巴巴的旧知识分子,本来就耽心现行执政的共产党不信任他,无形中工作上就带来某些保宗教,如果在“反右”问题上再触及他,这不但对厂里基建技术管理影响更严重,特别是在政治上将因此造成更大损失。原因是把他这么个并无“右派”言论和行动的人也划分为“右派”,这不使很多普通工程技术人员也为之心寒。其二,丘洪华科长认为总路线中“多快好省”的提法和要求不切实际,要多要快又要好要省,是很难做到的。俗话说:“是快三分毛”,特别是搞群众运动,一图多图快。到时工程的质量和财物肯定会糟糕,对此,他李玉山书记也有同样看法。其三,他老李书记和张副厂长因党政工作需要接触多一点,加上丘百两科长爱出点子,丘洪华这“转业码子”爱打抱不平,彼此找党政领导要多一点,因此常上家门来。烟茶是潭州免不了的待客礼节,碰上节假日或谈论高兴时,偶尔也碰碰杯……因此也就抓住这些材料整理上报厂纪委,并亲自上门找对她和老袁颇信赖的有关领导。包括也巴不得她权越揽越大的他赵某某。
  “这还是起了作用咯?”“女王”主编不无反感地从傍插上话。
  “也正因为如此,最后才把这总支改组咯!”她说时顿像神差鬼使般地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
  “林日新应该没介入这小集团吧!”
  吴天朗对此真个感慨万千,你“女强人”争当了基建党总支书记也够意思了。如果让他老林继续当办公室行政主任,基建部门绝对不会搞到那么四分五裂,铸造厂房施工。也绝对不会造成如此千秋遗憾。再者是对他吴天朗专程赴洛阳和西安学来的国家验收,到头来不致使本厂整个建设工程和管理变成了一锅粥。
  “老林确实没介入。”对此,她总算还凭良心说话。
  “那你为什么要把他搞得那么惨,包括马千里总代表。”吴天朗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就像“猿猴子”当年那只斗红眼的公鸡,没顾你“姐姐”不姐姐,恩人不恩人,冷眼横眉地“请”她正面回答。一是有关他老林的问题,他到底是不是基建右倾势力的总后台,凭什么事实说明他是右倾机会主义者;再者,你和“猿猴子”己借仗有种的后台把他老林搞下台,为什么还要把他搞到江华那深山老林去当伐木下料工?是否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二是他“马长子”,在解放前的中学生时代,便毅然叛变了自己所出生的富农阶级家庭,冒着生命危险为中共同地下党送信和搞宣传工作,特别是大跃进以来,不但他自己吃在工地,睡在工地,并带领一工地全休工地代表在克尽职守抓好施工管理的同时,并经常“以干代工”,组织工地各种突出劳动。其中还包括弱不禁风的女助理员小凌,没有哪个不是干劲一鼓再鼓的。再者一工地是连年的厂先进小组,他马长子本人也曾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而在“火烧中游”,还要给他扣上“形左实右”的大帽子,批了还要批,真叫甲乙双方数以千计的干部和工人群众都“莫名其妙”。“你说,你凭良心说一说!”
  客厅顿像空无一人般地沉静,五屉柜上的座式自鸣鸣钟却照样不停摆地“的嗒的嗒”。
  “你叫我怎么说呢?我的吴老弟。”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后,她才慢慢抬起头来,面对这并不轻易买帐的原秘书和小燕老邻居,她说她自己一时也还没有弄清当初为什么竟如此狂妄!
  “是‘猿猴子’从中起了主导作用吗?”
  “不,最多只能说他做了帮凶,帮了倒忙?主谋还是我贾某人。”
  “是不是天生你就是要强爱胜?”吴天朗又接着也帮她挖掘思想根源,顿转为心平气和来总结这段极其反常的三年大跃进和所谓三面红旗。
  “可能有这原因。”她说着立即又只认为半是半不是。好说如过去读速成中学、进厂后搞招待工作,以至后来改学财会专科和搞财会工作,她确是“不甘人后”,想争当模范学员。和先进生产工作者,但在政治上她并没想从中捞一把,包括入党和提干初期,也并没有忘记毛主席的谆谆教导,即我们的干部不分职务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
  “那你后来为什么调基建部,便一变为如此心狠手辣呢?”吴天朗说请姐姐恕他直言不伟,有不少人说她“女强人”有时比慈禧太后还有过而无不及。
  “确是如此。”“女王”也认为同志就该如此实话如说,即俗谓“君子爱人以德”。
  “实话告诉你们。”她抬手拢了拢蓬乱的头发,说事物是发展变化的,人也是发展变化的,解放初不是有句人尽皆知的话嘛,“旧社会可以使人变鬼。新社会可以使鬼变人”。这是对的,这是指大的客观环境条件。即外因的影响,但具体到官场,这就不一定有新旧社会之分了,俗话说“官场险恶”,实际情况就是如此,有次你吴天朗念过石达开的两句感怀诗,她至今还念念不忘。
  “两句什么诗呀?”对诗词颇感兴趣的“女王”抢先打断她。
  “况复仕途多幻境,几多苦海少欢场。”她一字没错地背诵后接着自己坦露胸怀说,好多人当时以为她平步青云,好不洋洋得意的,其实天知道。特别是最近她那“姓赵”的“自寻鬼碰”,她那副手“猿猴子”,落得如此下场……
  “姐,你能不能再谈谈切身体会。”吴天朗感同身受地接着问,既然知道共产党的干部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人民服务,而你行动上为什么却走向相反呢?说具体一点?“在在争权夺利”,甚至不顾你死我活。
  “争权夺利,历来有之,但没有近几年这么‘大跃进’。”她说这与我们共产党的“斗争哲学”不无有关。
  “为什么?”他吴天朗与她小燕同时惊问。
  “因为概念不清,一是与什么人斗,二是为什么事斗,三是如何个斗法,四是将达到个什么目的。”她不假思索地即席道来,因为这往往使人片面领会。
  “这与浮夸风,瞎指挥风应该没关系吧!”吴天朗以当时大炼钢铁日产多少万吨,以大办粮食亩产多少万斤的报导为例,包括她“女强人”力主用100天时间放工程量大结构复杂的铸造“压美卫星”等等,问她当时这些有关领导和组织者,头脑为什么这样发热,明知办不到也要如此瞎提口号瞎搞一气。
  “当然与争权夺利有关啦,斗则进,不斗则退。”她女强人如实解剖官场现状也是如此,“斗出了名堂,你就会有名,会提干升官掌权,反之,即使你当了官,也会被他人挤垮……”
  夜很深了,不无寒气暗暗袭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女强人”深感人就怕在个人权利问题上糊涂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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