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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明争暗斗

作品名称:那年 那人 那事      作者:浩瀚      发布时间:2019-03-29 16:06:10      字数:5529

  主人公贝德修,据其《生平简介》,祖籍湘南湘西凤凰,地处边城,高曾祖系边城屯田郎,后因世道多变,家境衰败,他出生于公元一九一零年,即辛亥革命胜利前夕。其时,其父己年逾四十,患有严重目疾和痔疮。母亲系普通农妇,身体亦不甚健康,一家六口,他为长子,有弟三人,全靠其父肩挑卖煤油,步履艰难地日夕走街串巷,如针尖削铁般地以此为生,他德修八岁时,遇上当地空前天旱,米贵如珠,柴贵如桂,经常因此断炊,迫于自身和儿曹生计,父母只好忍心将其三个幼弟,以一斗米一个男孩的“时价”卖给外地人贩子,任其听天由命。剩下的他和父母双亲,只好靠行乞度日,然时难年荒,灾民遍地,又有谁能匀饭施与。在边城树皮草根行将吃尽的同时,只好挖“观音土”(即白胶泥)裹腹充饥,结果造成大便难排,相互用手抠肛门亦无济于事。他双亲也就因此而“饱死”于这场灾难中,至此,剩下他孤身一人,亦奄奄待毙。
  俗话说“绝处逢生”,也许他德修命大,其叔父贝达成留学日本东京,毕业于宏文师范,归国在贵州遵义创办某师范学校,达成闻信后遂将其收养,即此他总算免于一死。然好景不长,阿叔达成系共产党员,“二七”事变时,他被当地军阀陈渠珍杀害,并祸及全家。对此,他德修幸闻信早,只身外逃,得免于难,俟后辗转府州,考入湘南讲武学堂专攻测绘,毕业后,参加湘南公路建设,即由府州到衡阳的我省第一条公路的测绘。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当局在府州组编“十一预备师”,(后改编建制,番号为一九二师),他出于家仇国恨,毅然到该师工作。是年秋,继“七七”芦沟桥事变之后,日寇又于上海制造“八一三”事件,派兵舰数十艘大举向闸北进攻,企图以“速战速决”的方针,于最短时间内征服全中国。即此,他便直接参与了誓死保卫祖国的抗日战争,历时八年,转战上海,江苏,浙江,安徽诸省市,历任参谋、连长、营长、副团长、代团长等职,经历了上海“八一三,”和富春江、浦阳江、杭嘉湖,衢州机场等五次大战,屡建功勋,包括一等功,但不幸的是他的头部和腿部二次受伤严重,特别是头部至今仍嵌有日寇弹片于颅骨未能取出……
  辰逢八四,即一九九三年,他老以七律即事《抒怀》。
  少年亡命走他乡,转瞬须眉尽染霜。
  到老难移忧国志,迄今未逾抗倭伤。
  满腔素悃凭谁诉,一片丹忱付彼苍。
  留取弹嵌颅部骨,叮咛儿辈好珍藏。
  当抗日战争结束,蒋介石又发动内战,德修有鉴于叔父及其乡亲惨遭军阀杀害之仇,和蒋介石背叛国父孙中山“国共合作”而大肆剿共之举,皆祸国殃民也,他决不能助纣为虐,作千古罪人,因此,他毅然拒绝时国民党相许之高官厚禄而解甲归田。
  其时,故乡凤凰仍为军阀所盘据,“等是有家归未得。”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投亲岳家隐居于府州岳麓山,以灌园和摆摊贩为业,直至全国解放。
  土改时,他家和当地老百姓一样分得土地,一样安居乐业,随着一九五二年全国经济建设开始,他还凭自己一技之长,被潭州云扬机电厂以四级技术员聘任从事侧量和圆林绿化工作。
  这确是利国利民的天大好事。
  然“好事多磨”,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某些领导总是目光带刺地随时监视着一举一动,甚至动辄恶语伤人,也包括另一位从国民党投诚过来杨嘉寅老县长。仿佛他们俩的义举匪夷所思。
  这位杨老县长属于中等身材是不肥也不瘦的健康型“旧官吏”,政绩不同于吴天朗家乡昌邑县那位敢作敢为的“桠槎胡子”,他属于“识时务而善保身者”。对所属国民党不求有功,对革命共产党但求无过,当察觉程潜省主席和陈明仁警备司令行将起义时,他便驰书时湘南共产党代表周里老同学表态投诚。府州和平解放后,他还主动要求报名参加“革大”学习,他是湘南醴陵人,除曾当九品芝麻官外,也学过园林技艺,他之所以与贝德修来到同一个厂,是贝德修这同行引进的,他也能做几句诗词,对联。他俩相互谈吐也常引经据典,文诌诌的,当时负责厂锅炉房新建施工的歪颈跟即所谓“漫画专家”龙争,则与之若即若离,似学非学。
  一天,他们园林绿化组的同志在为即将出展的菊花整枝造型,龙争竟好奇地挤空来到这厂老图书室前坪,想从中捞点通讯报导材料或捕捉点类似“约翰骑车我骑马,赛他不过算个啥”的漫画灵感,于是乎从傍帮帮他们俩递扦条和扎绳,听听他俩对此“冷艳寒英”有何感叹和评价。
  “古人写菊花诗的不少。但真正写出境界的不多。”杨老先生首先推出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名句后不无雅兴地说。
  “对,就是难得见个性。”贝老先生边扎边点头,说包括他自己在内,写诗也好,撰对联也好,往往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人云亦云者居多,而真正能不同凡响者,几乎十无一有,如第一个把共产党比太阳的作者真了不起,再如毛主席把美帝国主义比“纸老虎”,更是见性见灵,别开生面,而俟后跟着唱和跟着喊的就不新鲜了。也包括第一个构思“约翰骑牛我骑马”这漫画的,就是非同一般。
  “我们能不能跟着创新者画呢?”龙争不无反感地瞥他姓贝的一眼,问在写菊花诗方面除陶渊明名句之外,还另有何“高见”。
  “有呀,我记不清作者姓名了,他写的《簪菊》中有两句真叫我过目不忘。”他老贝不无激动地拱直腰身站起。
  “什么叫《簪菊》?”“歪颈跟”总算不懂没装懂。
  “簪菊就是把菊花折下插在头鬂上这意思。”他老贝亦深入浅出笑作示范。
  “哪两句?”这小子好像颇感兴趣地愿洗耳恭听。
  “孤高谁与君为伴,傲世原来我最怜。”贝老先生同时示意请杨老先生一道欣赏。他说“孤高”,实指高耸特出,亦寓意情志高超,不随波逐浪;“傲世”,本指高傲自负,轻视世人,但根据这诗句的意思,既系怜惜同情,又不无爱慕和喜爱,即说明菊花是有着不同于一般水陸草木之花的个性的。
  “对,好诗,好诗!”他杨老先生亦应声赞不绝口,说它不但体现出傲霜之寒英性格,而且也表明了诗作者为之褒贬适度的厚意与深情,即谁为伴?我为伴;谁最怜?我最怜。
  “小龙!你的看法哩。”贝老先生出自对后起之秀的关爱,表示也愿听听他对这菊花诗的评议,以示不虚此行。
  “对不起。”他表示他什么也没说地昂着歪颈跟不辞而去,包括对组里其他修枝造型成员,也仿佛没在他眼下。
  “神经病哩!”
  “鬼扯腿!”
  ……
  没过几天,组里百数盘“赤橙黄绿青蓝紫”将送厂大会堂展出,这歪颈跟“神经病”却又来到这老图书室前坪花圃。
  “你那天讲的那两句咏菊花诗,我当时没记准,你再帮我写在这纸上。”“歪颈跟”仿佛是奉命前来,径直找这“伪团长”。
  “这没有必要吧,我也记不清诗作者是谁?”他老贝意识到这可能也像某“右派”那样,当时说话没管住嘴。他说这《簪菊》一共是八句,前后还有六句都忘了,说时他照样和老杨等组员搬花钵上板车,配合班长装运,没哂他小子了。
  “有必要。”他歪颈跟同时嚷班长将其装车活停下,说他还有重要事找他这贝老头谈话。
  两人来到花圃一角的石凳前坐下。
  “我那天在基建办会议室写标语,你是怎么提意见的”?他小子瞪着像鹅卵石般眼珠追问。
  “当时你写哪条标语呀?”他老一时回忆不上。
  “我写打倒国民党,你说我不应该这样写!”嘶哑声调也随之提高。
  “是不应该这么写?”他老话如斩钉截铁。
  “不这样写,要写国民党万岁呀?”他小子祭起“大帽子”又想压他这“伪团长”。
  “应该事实求是。”他贝老先生仍不失身为长辈地告诉他歪颈跟。共产党和全国人民要打倒的,不是以国父孙中山开创的中国国民党,其所要打倒的是以蒋介石为代表的,而后背叛革命的“国民党反动派”……
  花圃尽管秋风萧瑟,菊花照样争相怒放。
  “懒得跟你这残渣余孽讲得。”他小子见对方并不买他的账,抄给《簪菊》诗句和收回其所提意见,“好样的,等着瞧吧!”
  说完,他又跟上次一样一冲走了。因为他有他的背景和靠山。
  紧接而来的运动是反“右派”和高举三面红旗,他贝德修自是不折不扣的运作对象。
  其一,他是国民党正式下了委任状的一九二师的伪团长。其二,他是没有直接通过肃反运动而招聘进厂者,其三,他为人孤高傲世,且能诗能书,是难以驯服者,其四,他业务跨越基建办和总务科,(测量属基建办,园林属总务科),两边都有他宣传活动市场:能量大于那杨嘉寅伪县长,故此某头头认为对他切不可等闲视之。
  一九六一年前后,蒋介石妄图反攻大陆,厂保卫处等有关部门又对从旧社会过来的军政界人员作了番排查和摸底,这是“千万不要忘记阶争”的使然。
  他贝老先生自一九五二年招聘进厂以来,效命祖国政治经济文化建设,确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具体如对新一代测量人员的培训,出现有“标杆旗手”胡济老,有“水平绝对”陈佩如,有“经纬无误”柳大牛等等,基本上都成了半老师傅了,特别是工作上,有两点难能可贵的奉献。其一,以黄海海面为“十一0”(正负零)的水平标高点,当进入潭州昭山范围便失“承传”,要不是他从原修潭衡公路的某一未被毁坏的标志从新测绘过来,就无法证实厂里原建1号厂房的内地坪绝对高为“50.80”,即高于吴淞口海面五十米零八公寸。其二,厂区的几处标志性建筑,如锅炉房50M高烟囱,如生活区42米水塔,也无法将准确经纬度绘入竣工图纸等等。
  厂里和基建部每年的年度季度先进工作者评比尽管一次次将其贝德修的名字删去或打下,而有关工地和他所在班组却照样评选上报,形成你领导不认可找基层群众认可,因此直呼其名者越来越少,而尊称他“贝老、贝老”者却越来越亲切,也许正因为如此“功高碍主”怪异的事便有发生,不是他500度的老花镜丢失,便是水平仪或经纬仪间常出问题。
  俗话说:“人背时,偏碰鬼”。
  一次,他老贝和柳大牛同志将有关直流厂房和线川厂房的测量资料作了系统整理。将按国家保密规定上交保密室。而偏偏就在这将上交前夕,这份事关国家重点工程安全的原始资料,就在其未落锁的资料柜里,突然不翼而飞,天知道这是台湾或美国等盗窃经济情报的特务所为,还是某别有用心的内部人员在捣蛋?
  他和小柳都知道,隐瞒不报或复制抵塞都是不行的,一旦被人检举那就被动了,特出是因此造成巨大损失,那将是罪上加罪。
  当天,他俩还是主动报了案,大牛属于与吴天朗,朱英等同一批招干进厂的青年人,保卫处等有关部门只是责令其反省丢失资料原因和经过,而对他贝某这从旧社会过来的老先生,处份便不是这么简单,他只能无条件地继续接受组织和群众的审查和批判,认认真真地戴罪立功。
  一星期过后,厂区道路照样泥泞不堪。
  “你老人家怎么搞的啦,组织上要你写你个人历史问题交待,你怎么都写些这样评功摆好的事?”
  基建办运动专干潘秀英找上测量组的门来了,她进门便“哇啦哇啦”地翻开他贝老先生日前所交材料指指点点,颇像“萝卜花”的两眼,似瞪非瞪。
  “我这是实事求是的交待嘛。”他老平时对她没啥反感,他说如果不如实写出来,厂里有多少人知道当时上海“八一三”战役之惨烈,更别说知道他是怎么在九死一生中立上一等功,和从普通一兵当上连营团长的。
  “不行,不行。”她猛子颇耐心地听完有关陈述后,接着便低声告诉他这当事人,“你行,我行。还有别人不行啦。”
  “要重写?”
  “肯定要重写啦……”
  “写就得写吧!”他老对此《交待》已是不下上十次,凡上台挨批挨斗也离不开曾当过伪团长而已,而他打的是日本鬼子相互救援是共产党和老百姓。
  他老真不理解,为什么做好老是不讨好?包括精心为厂里搞测量出绝密资料被盗,还气得他贝某要死的,不但抗日有功翻待罪,连他宝贵的艺术生命,也因此活活被扼杀。
  情况是这样的,他自小便爱好文学,凡在当地凤凰边城能想方求借到的小说,诗词,书画等书,他几乎都涉猎。沈从文先生是他同乡和先后班同学,而且属于瓜葛亲戚,因此从中获益匪浅,他心目中最崇拜的偶像是宋代的抗金名将兼爱国诗人书法家岳飞和陆游。如其名句“壮志饥餐俘虏肉,笑谈喝饮凶奴血”,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等等,这都时刻在鼓舞着他历时八年的英勇抗日,故而“到老难移忧国志”。和“留取弹嵌颅部署骨,叮咛儿辈好珍藏”,(见《抒怀》七律),亦何等激昂慷慨。
  他练习书画,同样因出于家境困无钱买纸笔,于是便利用松树的针状叶子,将纱线绑扎成“毛笔”并借助山溪石壁和清泉当纸当墨,不废晨昏地临摹了若干年,功夫不负有心人,为俟后博得公认的“贝体”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书画几曾名沪浙”。是确有其独特渊源的。
  一九六零年秋,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十五周年,在他那小得不能再小,陋得不能再陋的“寄岳云斋”即席挥毫,一口气写下《还我河山》四尺宣一幅,挂号寄上海某社团征稿出版,事后据该社某编辑给他私人信件始知,《还》作收到后,评委们一致叫好,还建议在众多来搞中评一等奖,遗憾的是,您单位领导人非但没签字“同意”,相反还批之以“此人历史问题复杂,当前仍在监督劳动改造”。并盖上一大红公章,至使该社团无法展出和颁奖……
  “满腔素悃凭谁诉,一片丹忱付彼苍。”
  人非木石,他贝某对此能不有感于怀而《抒怀》吗?
  这真个是冤有头,债有主。
  “贝老,我想求您老一幅字。”
  一天,歪颈跟龙争竟厚着脸皮找上他寄岳云斋,巧言晚辈对他贝老前辈的敬仰。
  “对不起,我怕再惹麻烦。”他老说,家里既没宣纸也没书画墨汁了。
  “纸墨归我买来,但言之在先,我是求字呀!出不起润格的。”
  猫脸上仍不无嬉皮笑脸的。
  宣纸和书画墨汁果然很快拿来。
  “写横幅,还是写立轴。写好大,写什么内容?”他老先生毕竟是谦谦君子,仍反先征求对方意见。
  “尽一张四尺宣写罗。”
  “要写这么大?写什么内容啦?”他老心里不由得一怔,因为他这“鬼扯腿”绝对不会花这么多钱去装表,肯定是代人来撸他的“宝的”。
  “写这四个字咯。”他小子抽出水笔在桌上一废纸边写边念,“谦虚谨慎。”
  “是你要,还是别人要?”他老顿不由得怒从心起,你这小子还将自欺欺人,将濡墨的碗口大笔“噗地”搁下。
  “不……不……”
  他小子最后还是如实地乞求谅解,这是他姨妈和姨爹想要他老的翰墨。怕他老记恨曾刁难过他,不肯给她(他)们面子,故此……
  “啊!”他贝老先生至此才恍然大悟:斗争是为了利用,利用还得不断斗争。“好吧,请看下回分解。”他老最终莞尔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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