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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雪山赛诗,山梅夜讲故事

作品名称:仙缘(上部)      作者:冷梅含香      发布时间:2019-03-24 13:53:14      字数:8217

  下雪了,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整个大山银装素裹。气温骤然下降十几度,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他们没有棉衣,出不去门,就把炊具餐具从棚子里转移到洞中。洞内的大火盆烧得旺旺的,上面支着汤罐,石片上烤着鱼块、菜饼、薯类,下边的热灰中,还埋着栗子核桃等一些坚果。自从有了盐和鱼油,他们过上了正常的农家生活,吃得暖暖的。
  洞门上除了草苫,里边又多一道竹篱门,这是山梅的杰作。白天竹门大开,草苫半吊,出入自由,洞内光线充足。到了晚上,门和草苫全封闭,保持洞内温度。平台上,从塔松到石壁,搞了一道树枝篱笆,靠墙处留了一道小门,出入方便,一般的野物也进不来。仙缘台变成了四合院,真正地成了神仙福地。在这儿安家、品茶、吃松籽。
  这天早饭后,老莫非要出去看雪,山梅随他去。他踏雪走到台前,放眼望去,大雪纷飞大地白茫茫一片,天地一色浑然一体。连绵的雪峰,恰如盛装的白马王子;沉稳的仙缘山象披着雪白婚纱的新娘,在这圣洁的天空下,举行盛大的婚礼。这是大自然的画笔,美不胜收啊!
  老莫十分感慨,轻轻诵出毛主席的诗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像,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她走过来接着说,“哥,毛主席的诗,写的是北国风光,这儿可是南国啊。”
  “诗意是相通的啊!”
  “哥,你往仙缘顶上看,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尤有花枝俏。”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几株迎雪怒放的红梅,他接着说:“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好诗好景好地方!”他赞叹着。“毛主席写的咏梅这首诗,意境好像就在这。你看仙缘顶上的红梅,迎着风雪怒放,把香艳带给人间。我把它好有一比。”
  “比作何来?”山梅追问。
  “上面的梅花是你,仙缘石是我。”
  “噢!明白了,你是想将我俩比作贾宝玉和林黛玉对不对呀?哥,你错了,比得不对。林黛玉是棵仙竹不是梅,她弱不禁风,寄人篱下,只能用眼泪还你甘露。梅的品格是不畏风雪,自强自立,奉献余香。”
  “在你眼里那个贾宝玉是个什么人?”
  “他虽然有抗争精神,但太宿命了。他明知心上人被人家掉了包,还去错娶薛宝钗,太没意思了。红楼梦里边的人物,大多我都不喜欢。特别那个王熙凤,面如一团火,心似一把刀,又毒又坏;一生威风富贵,死后两手空空,席卷土埋。报应!”
  老莫哈哈大笑,山梅真是心直口快,嫉恶如仇。
  “小妹,红楼梦里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尤三姐。她性情刚烈,敢作敢为,不惧权势,不图富贵,宁愿嫁一个穷戏子柳湘莲,也不愿嫁入豪门做太太。不过她死得太不值了。受了柳的误解,就拔剑自刎以证清白,烈女呀!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为一个不信任你的人自杀身亡,死得值吗?”
  “好妹妹,咱不讨论人家了,还是赏雪吧。我提议,咱以雪为题,吟几句诗吧。”
  “我喜欢诗但不会作,只能跟着你胡诌。”
  “那好吧,我先说。天公洁癖爱山林,派出雪君当使臣,遍撒银花缀满山,天上人间全更新。”
  “听我的。雪花仙子下凡尘,身上披着白纱裙,当空随意舞一曲,纷纷扬扬雪降临。”
  “好,比我的诗意深。我再来一首:谁持银链当空舞?搅得周天寒彻,撒下片片白鳞,大地山川尽穿银。”
  “这首诗好,本来写雪,却没有一个雪字出现,全是暗比,高!”山梅兴致昂然,顺嘴吟出:“雪花飞,冬来到,梅花含苞雪中笑。我问梅花何时开,美丽花朵为谁笑?你答!”
  老莫被她这诗的形式吓着了。妈呀,不像诗,也不是词,也没有曲牌,倒像男女对唱的山歌。也罢,续上吧。“雪花飞,妹来到。梅花含苞偷偷笑,暗香阵阵送过来,花朵张开为哥笑。”
  她品了品,没律没调,到也接得好,更拟人化了。
  “东一瞧,西一瞧,雪花纷纷与我闹。接了一把仔细看,哎呦呦不好了,雪花化水都跑掉。”
  “山悠悠,路迢迢,大雪深深堵满道。哎呦呦不好了,等我的妹妹不见了!妹妹,妹妹你哪儿去,等得哥哥好心焦!”二人大笑。鹩哥也飞过来凑热闹:“唱山歌哎,这边唱来那边和!”咯咯咯,哈哈哈——连那只不会说话的公鸟也加入了哄笑。开心的笑声,伴着飞舞的雪花,撒满山川。这是人对自然的赞美,是对生活的乐观,是旷野里最动听的歌。
  他们作了诗,就去扫雪。用自制扫帚,把棚子上,平台上的雪,都扫到塔松下。树枝上的一对小松鼠蹿上跳下,逗着他们。这里可热闹了:鹩哥唱歌,松鼠跳舞,小兔也蹦出来了。山梅高兴地说:“天上飞的,树上爬的,地上蹦的全有了,咱们组成了一个大家庭,和谐共处,安居乐业。千万别遇上入侵者。”
  他接着说:“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了,也没见过猛兽,说明这儿很安全。神仙福地,野物哪敢侵犯?就是来了咱也不怕它。咱们可以用棒子打,用火攻,人的智慧总能战胜野兽。”
  “不能大意,意外中有意外,必须小心。”他们又捡了一些干柴树枝抱进洞去。
  到了晚上,老莫点上松明,准备好茶水、松籽,圆枣等吃食。山梅坐在床沿上搓小绳,对他说:“哥,你看过意大利作家卜伽丘写的《十日谈》了吗?写的是:欧洲中世纪,繁华的弗罗伦斯城里十室九空,尸横遍野。有十位青年男女结伴跑到山里一个小别墅里,那儿环境优美生机盎然,吃用都有,就住下来。他们自觉寿命不长想快乐点过完余生。大家决定上午唱歌跳舞,下午就轮流讲故事。一天讲十个故事,听了后加以评判。他们过得很愉快,十天讲了一百个故事,瘟疫也过去了。他们结成幸福的五对,回到城里家中繁衍后代。咱不防效法他们,每晚各人讲一个故事,打发漫漫长夜,你同意吗?”
  “我赞成。不过我们只能讲,亲身经历的或亲眼看见的发生在身边的事,听起来真实可信。”
  “行,行,行!哥,咱是不是违反了,过去的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强调的是,不谈家庭的隐私。并没有规定不能讲故事。”
  “我看你有点乐不思蜀了,春天到了,还走不走?”
  “咱洞里吃食充足,用品齐全,过上个一年半载绝对没问题。吃的是山珍野味,喝的是矿泉水,洗的是温泉澡,住的是‘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我也送你一句:‘仙缘洞里结仙缘,无限风光伴百年!’”
  “贫嘴!在这儿生活,虽然缺衣少穿,没主粮。吃野果喝山泉,到是身康体健。连过去的一些小毛病,也都消失了。”
  “我的血压也不高了,血糖也正常了,腿伤也好利落了。你说神不神?将来在这儿建个疗养院,比巴马的环境要好十倍,人在这儿住可以长生不老。我告诉你个秘密,咱俩个结合,阴阳协调,我的本事比以前大多了!”
  “去,不害臊!如果我哪天能出山回家,一定找到有关单位,提建议——”
  “你想干什么?”他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她不愿向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岔开了话题。山梅讲了她的第一个故事:
  “有一年,突然接到县教育局的调令,叫我到镇上中心校任教。虽然我不愿意离开家,还是服从了分配。买了辆自行车,骑上去报到,到了中心校我才知道,我和姓古的女老师对调。古老师原籍就在镇上,老公在镇政府工作。忠厚老实,也没有背景后台,十几年一直是个办事员,没得升迁。镇中心校有十六个班级,三十多位教师,大多是女性,除了官太太就是与县镇两级干部沾亲带故的,个个有背景。我去了是个另类。
  “出乎意料的是,我报上到,对调的古老师根本没去报到,因为她死了。”
  “死了,这么巧?为什么呀?”老莫疑惑。
  “听说她是喝农药死的,死在镇政府家属院里。她老公怕家属院里的人烦,把她的遗体扔在镇医院太平间里,过了好几天也没人管。我想找个伴去看看她。
  “那天是星期六,双休日,老师大部分回了家。有几位年轻的老师在办公室打电脑,听我发出邀请,去看古老师时,都阴着脸,不是说:没空啊,就是说,人都死了,看有什么用啊?一个个躲躲闪闪,像防瘟疫。我纳闷,人死茶凉也不至于此。我去了与我最要好的卜老师家。
  “卜老师家,就在学校附近,她老公是镇工商管理所所长。走进鲜花盛开的小院,我喊了声:‘卜老师在家吗?’浓眉大眼的卜老师围着大围裙跑来开门:‘哟,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快进屋。’两人寒暄一阵,坐下喝茶。卜老师端来果盘,热情地说:‘新买的桔子,尝一个甜着哩。你来得正好,我刚洗完衣服。上午要不是有个例会我早看我妈去了。怎么,你来学校两天了吧?都安排好了吗?教几年级?’她一连串地发问,我也顾不上回答,就接说:‘校长让我接古老师的课,教五年级三班的语文,当班主任。’她长叹一声:‘多好的人呀,刚过了四十岁就这样走了,死得不值。’”
  “她为什么自杀?”
  卜老师坐在我对面,语重心长地说:“唉,丁老师,你新来咋到,摸不着锅灶。那知本校的情况呀。作为老朋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不该调到镇上来呀!”
  “我也不想来,抛家舍业的,我总不能违抗教育局的调令吧。”
  “这个学校是县重点小学。名气重,是非多。有几个女人很霸道,仗着男人是局长,镇长县长的亲戚,把持学校重要岗位——四大教研组。”
  我一听,噗哧笑了:“我当什么重要岗位,一个小小教研组长能使动风?”
  “你是不了解情况。本校每个学期班级的平均学分,都要张榜公布。特别是年终榜,一榜定输赢。”
  “光凭分数,不论教学质量?”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考,老师的法宝。本来五个教研组长,由周主任牵头,周主任还兼任一年级的教研组长。其他那四教研组长,他谁也管不了,还经常挨数落。”
  “她们能怎么样呢?”
  “开始几年,每到年终大考,卷子都是各班改各班的。最后校长叫班主任报平均分,谁先报谁吃亏,最后报的准是第一名。名次排好张榜公布,有的贴在学校宣传栏里,有的贴到大街上。上边赫然写着各班主任的大名。”
  “谁报的分高排在前头?这不是刮风吗?校长不管?”
  “校长是新提拔的年轻干部。论年龄比她们小,还不到四十岁。论学历比她们高,名牌师院毕业的。论背景比她们硬,据说是哪位副县长的小姨子。就是资格没她们老。她们是学校的四大台柱,不听她们听谁的?所以校长在总结会上,理直气壮地说:‘别说分数差不多就行了,差半分也是差,差零点零一分也是差了。下年提不上去,就扣发班主任补助费。再不行,走人。下基层到农村小学去。’”
  “她这样讲,不就炸锅了吗?”
  “是啊,以后再报分数,谁也不先发言。愣着吧,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谁也不吱声。有的紧张得连厕所也不敢去了。四个组长逼大家说:‘你们快报呀,你们的勇气呢?’可是他们就是不先报。
  “有一回,老实巴交的古老师对我说:‘卜姐,咱报吧,我实在不能等了,瘫在床上的老娘又要哭喊了。’‘我也有两个孩子放学了,急着吃饭。’就点点头一咬牙对她说:‘报!’
  “结果一张榜,古老师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奇怪的是:我们班的孩子们,也没因此减少。于是乎,本年度的先进教师,模范班级,县局组织的观摩教学,外出旅游全按分数名次往下排,也用不着走民主形式了。排名最后的什么评职称,纳新党员,更没你的份了。
  “周主任五十多岁了,比较持重,他对一些不得势的老师心表同情。曾给年轻的校长提过建议,能不能让老师们轮流改卷,例如:语文卷,前面有四十分的语文知识问答卷,六十分的作文题。几个组长要求改作文,叫其他老师改语文知识。大家心里明白,语文知识题上都摽了分数,是个死数字,而六十分的作文伸缩性很大。只要组长笔尖一歪,给自己班的作文多打点分,给其他班的作文少打点分,班平均分就拉大了。不用数学加分也稳拿第一。古老师是个实在人,老得倒第一。曾向周主任说:‘这样改作文也不公,想压谁就压谁。’哪想到此话叫小人听去,学给了那位改作文的副镇长太太,恰巧她丈夫分管镇上的文教工作。回家枕边风一吹,这学期就有了你与她对调的故事。可怜的古老师,上有卧床的老娘,下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虽说有个十七岁的妹妹帮忙,这个家也是少她不得的。当时她哭哭啼啼求丈夫帮忙收回调令,谁知丈夫对她泼口大骂:‘你这个不懂事,娘们,得罪谁不好,偏得罪她!去年春节嫌我给她送的礼少,差点没把我轰出门来。现在你惹的事,你自己撑吧!’古老师万般无奈,来找我,想叫我老公替她求求副镇长。我对她说:‘我老公是工商所的小所长,本来就,得罪人的差事。去年因为收了副镇长表舅店铺的管理费,两个人抬了杠,自今言和意不和。你这事他帮不了忙。不如你直接去找副镇长,也许他能体谅你的难处收回调令。’
  “当天上午她确实去了镇政府,至于她怎么和副镇长谈的无人所知。有人见她从镇政府大院出来神情恍惚,嘴里嘟嘟囔囔向家走。后来听她的邻居王大妈说,她到家后,推门一看,在她的大床上,看到了不堪的一幕:古老师的丈夫和她的亲妹子,大天白日一丝不挂,滚在一起呻叫不已。她瞪着惊骇的眼,泪如决堤,摇摇欲倒。王大妈见到问了声:‘古老师,你怎么了?’她说不出话,向屋里一指:‘他们……’便走进母亲的偏房。王大妈伸头往她住室里一看,脸色大变,说了句:‘畜牲!’回头去找老古,只见她拿出一个农药瓶,一气灌下。跪在老娘床前磕了一个头:‘娘,女儿不孝,先走了!’药性发作倒在床下。惊呆的王大妈赶紧喊人,等送进医院她已经归天了。
  “人就怕无路可走啊!”我的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往下流。“单位有难事,有个温暖的家,有位体贴的老公也不至于走绝路啊。古老师命苦啊,活着受罪,死了也无人管。镇政府说她是学校的人,应该由学校管。学校说她是死在家里的,与学校无关,后事应该由镇政府管。停尸两天没人管。副镇长的夫人还耍自然腔:‘死了,死了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是自杀,自然有她丈夫发落了。还不赶快运回老家埋了,再过两天就臭了!’一些人听见,敢怒而不敢言,也不敢去医院吊唁。丁老师,你刚来别多事,今天又是个礼拜天快回家吧!正在这时大门外有人喊:‘卜老师,超市里的商品大削价了,咱去买点吧,去晚了捡不着好的了。’
  “‘好,好,你等等。’我一听只好起身告辞。我们俩一块出了大门,各奔东西。
  “鬼使神差我去了镇医院。太平间门前静悄悄的无有一人。门是虚掩着的,推门一看停尸车上盖着雪白的尸布。我上前掀开尸布一看,古老师穿着随身的蓝衣裤,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大张着两眼瞪着这不平的世界。嘴唇半张半合,像诉说着她的冤屈。我摸摸她冰凉的手,心中难过。‘古老师我来看看你。你不该想不开这样走了,老娘要知道了,她还能活吗?你的孩子还这么小,没妈的日子咋过呀!’我正在瞎念叨,忽听外边脚步声杂乱,朝太平间走来。我急忙站起来,用手把她瞪着的眼合上,把下巴托好,将胸前的尸布盖好,迎出门去。心想:可能处理后事的人来了,我该离开了。
  “谁在这儿值班?我们几位学生家长来给古老师送花圈,有接的吗?”我一看,果然男男女女十几个抬着两个花圈向这走来,嘴里还不住地喊。我赶忙迎上去,接过花圈,放到太平间门两边。转身对大家鞠躬:“谢谢!”
  “怎么就你一个人呀!学校领导哪?”
  “人死两天了,为什么不设灵堂?”
  “她丈夫呢?我们昨天来,这儿就没人?”
  我无话可说,只能一迭连声地道歉:“对不起,我是个新来的老师。领导可能正在研究怎么处理这事。”我信口胡谄,用来安慰大家。
  “人死了,有什么好研究的?赶快来人,拉走送殡仪馆。”一名中年男子嚷嚷着。一时众说纷纭,我窘得百口莫辩。
  这时,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一看就是医院里的人,来到我面前,劈头就说:“你们学校怎么回事?打了七八次电话,叫人来处理尸体,为什么不来人呀?再搁一天尸体腐烂了,谁负责啊?”大家听得瞪了眼。
  “她没有丈夫吗?为什么家里也不来人?”
  不知啥时候,王大妈带着几个妇女挤进来,她愤慨地接上说:“她丈夫领着小姨子逃跑了,至今没见影。这不,我和几个邻居来给古老师换换衣服,净净面,总不能让她穿一身旧衣服走吧!古老师,好人哪!老实、孝顺、教学生认真,谁家有事,她都肯帮忙。唉,好人没好命,嫁了个混蛋丈夫,和她亲妹子做出了不耻之事,活活的气得古老师喝药死了!”王大妈说完,领着几个妇女进了太平间。
  领头的那个男人,气忿地说:“走,咱去找校长去。”我赶紧搭话:“各位学生家长们,谢谢你们对古老师的关心。我叫丁山梅,是新来的老师,这事叫我赶上了,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我这就去找校长。校长要不在我就去找镇长,一定处理好古老师的丧事。”我的话音刚落,赢来一阵掌声。男子说:“好,丁老师!谢谢你的大义担当。如果有困难就找我。他递给我一张名片。”家长们也一齐说:“拜托了丁老师,我们相信你。”
  “谢谢,大家别耽误工作,请回吧。”
  他们刚刚离去,一男一女两少年哭嚎着跑来:“妈呀!苦命的妈呀!你咋不要我们了!”连跌带爬进了太平间,屋内哭声大作,撕心裂肺。我趁机走开,直奔学校。
  校长不在,找到了老书记。他说:“昨天周主任就找过我,我们去找校长商量这事。校长说,古老师是自杀,死在家里的,我们不能担这个责任,应该由她丈夫或镇政府承担。等出殡的时候,学校送个花圈就行了。如今校长躲回县里去了,这事我也没办法,现在是校长负责制。我这个书记是,聋子的耳朵——虚摆设,当不了家。”
  我把学生送花圈的事给他说了一遍,劝他说:“学生家长都生气了,埋怨学校不管。人家要是到镇政府说说去,您不觉得有损学校声誉吗?”“这下说到老书记疼处。他原是老校长,競競业业几十年,把学校办成了县重点小学,有良好的声誉,他几乎与学校荣誉共存亡。”
  “唉唉!惊动学生家长可不好啊。这样吧,丁老师,你先去医院看着点,我再与镇上打电话联系联系。”说完他就进了办公室。
  “打个电话能解决问题啊!”我不放心。一不做二不休,找镇长去,镇长要不管,我找县长去。我就不信了,共产党的天下,竟出这样的奇闻,我愤愤。
  老莫听到这里,赞赏地看着她,端起茶杯递给她:“喝口水润润喉咙,我的丁老师!你就不怕他们嫌你多管闲事,以后报复你啊?”
  “我浑身是胆,不怕!管它呢,这个报不平我打了!”山梅喝了口水,笑了笑继续讲下去。
  说来也巧,那个刘镇长,也是刚从县里调来的。听我一说,拍案大怒:“胡闹,竟有这等事啊!”抓起电话要办公室:“喂!李主任吗?快把管教育的副镇长叫来!”对方说:“他包村驻队去了,晚上也回不来。”
  “不行,叫他马上回来!你打完电话,带几个人立即去镇医院,为死去的那个古老师守灵。”
  “镇长,你刚来。此事你别管,副镇长有安排。”对方劝。
  “这事我管定了!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执行命令!”对方不敢吭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镇长余怒未消拿起电话筒大声说:“喂!你是谁,学校的书记?我正要找你呢,赶快组织人,成立古老师的治丧小组。校长不在家?你是干什么吃的!党支部书记是代表党的,共产党要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马上行动起来,让逝者尽早入土为安。”紧接着又往派出所打电话,“我是镇长,要所长。你是张所长吧!中心小学的古老师死了,她丈夫带小姨子跑了,真他妈的不是人!你带人在两日内必须把他俩抓回来,我叫他为媳妇摔盆打幡!听说他还是镇上的小干部,真丢人,革职了!”他刚放下电话,又拨了个号。“民政所吗?中心校的古老师死了,她家还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娘无人管,你们快派人去照顾,处理好后事。”听到这儿,我热泪盈眶。这才真正是党的好干部,人民的主心骨。我向他深鞠一躬,说了句:“谢谢您镇长,我回了。”
  “丁老师,该谢谢的应该是你,你今天反应的情况太及时了,才使我们不会犯太大的错误。我应该谢谢你呀,以后有什么难事直接来找我。过一段时间,我给你发证——就叫百姓检察员。”
  “谢谢镇长!”我大步走出镇政府,感到浑身轻松,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我离开了中心校,重返山村小学。又过了几年,听说他当了县长,曾提名叫我到县实验小学当校长,我回绝了他的好意,安心在山村小学任教。”
  老莫问山梅,为什么不去当校长,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我就是不想当官,做个三满意的老师就行。”
  “什么三满意?”
  “教师吗,当然是学生满意,家长满意,领导满意了。”
  “好,我佩服你。哎,后来古老师的丈夫抓到没有?”
  “抓到了。办完古老师的丧事,她娘也死了。她妹妹哭得死去活来,为了两甥女,她正式嫁给姐夫了。只是,她姐夫被镇上开除了。没脸在家,跑外地打工去了。”
  “中心校的故事,还继续上演吗?”
  “听说镇政府和教育局派了调查组驻进了学校。经过整改,取消了发榜制。调离了管文教的那个副镇长,其他照旧。后来,听卜老师说:那个女校长,并不是什么副县长的小姨子,是副县长的情妇、外室。后来事发,大老婆三天两头去骂,最后只好调走。男人有权有钱就变坏,养女人、赌博、吸毒,所以权贵都不可交。”
  “你太偏激了,不能把所有的权贵男人当坏蛋,还是好的多。”
  “算了吧,你又好那去?还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又来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反正我不是坏人。”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天不早了,睡吧。”
  他看看墙上插的松明也快燃尽了,就压好火盆去睡觉。
  洞外,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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