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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9-03-22 14:33:27      字数:6624

  韩队长和老于推杯换盏,喝得兴起。韩队长比不过老于,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家。里面林林细节不表,单说山村出息个人才,轰动相当之大,韩队长因此摆了几天的酒席,请南北二屯还有乡邻庆贺。这是全屯老少的第一喜,还有更让他们高兴的,那便是麦子喜获丰收、打瓜长势喜人。麦子收割完不久,紧接着又到了马上打瓜收获的时节了。老队长开始了他的行程。
  伏里的太阳像铁匠红炉里炭火,释放出超大热量,烤得大地就像烧过头的火炕,赤脚踏在上面犹如踩在炉盖上。植物的叶片好像水分流失过多,边缘微微卷翘起。昆虫们或躲避在浓密的草根下,或隐藏在葱绿的草叶背面,只有蝈蝈和知了鸣叫着,呻吟着。麦地里三个人影子跪趴着,用手挠抓着,像在土里找金屑粒似的。
  一天、两天、三天……十九天都是不变的动作,唯一变化的就是从地的这一头爬到了地的另一头。这天,二娟子领着三妹和弟弟回家,三个人捡的一天比一天少,虽然捡了不到一把小麦,但也是最大的收获。二娟子小心翼翼地把麦子放进大口袋里,生怕糟蹋一粒。她们的面颊被强烈的紫外线灼得紫红色,汗水串成一串串地滚落,用袖头边擦汗边告诉妈妈:“妈,这回地里都让我们捡个干干净净,一个粒都没有了。”
  张二因在地里连热带累胸内积火,口腔溃疡,说话声音嘶哑:“这回咱家过年能吃上饺子了吧!呵呵……”
  “嗯!咱们只听说可从没吃过。”三娟子满心欢喜期待地说。张二舌尖舔着干裂的上唇,“我都快等不及了,牙想得都活动了。”怕姐姐们不相信,手指压在松动的下牙上,里外晃荡着。
  淑云心疼地看着孩子,舀一脸盆凉水,把手巾浸在清水里,然后拧干,给孩子们擦着脸:“看你们脸让汗水冲得一道儿一道儿的,擦擦凉快凉快。”
  “妈,不用擦,我们自己洗洗。”三娟子手插到水盆里,妈妈忙阻拦说:“不能洗,水太凉,激感冒喽!”三娟子手从脸盆抽出,抖去指尖的水珠。
  张二笑嘻嘻地说:“妈,明天就把这些麦子上碾房碾了得了。”
  “忙啥的,等到分完粮以后一块再磨了吧!”妈妈说。
  “那得等好几个月呢,碾了得了。”
  “你指定是馋得快不行了,着急吃是吧?”三娟子口是心非地说。
  张二手巾在脸上抹了两下,右手拎着毛巾角跳到三姐旁边,然后搭在她肩头:“嘿嘿!你猜对了,用面、用白面拨噜一顿疙瘩汤那吃起来没治啦!”
  “老弟,你可别想着吃了,刷一回碾子是那么容易呢?再说这点麦子不够占碾子的,去了碾盘粘的就没了。”二姐提一下口袋说。
  “哎呀,这好几个月我可咋熬哇!”张二失望地说。
  “以前没有白面也那么着了,这回有了还能差那么几天吗?老弟你就克服点,几个月一晃就到了。”二姐说,“你实在要吃的话,拿几个麦粒嚼嚼。”
  张二掏出几粒,放在手心搓去泥土:“那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等了。”
  孩子们的谈话,把淑云的眼泪说了出来。她说:“如果碾出白面妈给你烙个大饼,让你们吃个够。”
  “妈你说话算话?”
  “妈还能骗你们哪!”淑云搂过张二,在他土豆皮的小脸蛋上轻轻地拍打着。张二扬起还未绽放出笑容的小脸,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里门被踹开,三个人带着令人窒息的气氛闯了进来。
  这踹门就像踹在娘几个的太阳要穴,体内血液逆灌,头都要爆裂开。淑云面似土灰,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事情不大对劲,几下孩子像见到魔兽一样,低下抵触厌烦的眼睛,哆嗦地躲在淑云身后。韩队长,王会计和杨占山面如死水,淑云舌头打颤:“队长、会计你们来……有事……有事吗?”
  “净说废话,没事来你家窜门呀?队里的活都堆成了堆。”领导率先进屋,门旁的杨占山窜到领导身前,双手叉在腰间,整间屋子马上被他主宰。
  “什……什么事?”淑云一度不明确,脑子里反复地想:他们为麦子而来?不可能,不是偷又不是抢来的。除此,她真想不出三位领导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杨占山趾高气扬地拉长嗓音说:“别和我们装什么糊涂,自己犯了什么错还用我们说出来吗?我看还是你自己交代比较好。”
  “到底是、是咋回……事?”淑云嗫嚅道。
  “如果你自己说出的话,队里还可以从轻发落,不然的话,哼哼……”
  “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王会计像在被乘法口诀,声音还透出几分温和。
  “我们也没犯什么错,交代什么?你别没事找事来吓唬我妈。”二娟子从妈妈背后转出来,替妈妈抵挡招架不住射过来两道像箭一样发着阴森的寒光。
  淑云赶忙小声对二娟子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哈哈……小毛孩牙子竟敢和我们叫板,既然你们不说?那好,我就问问你们,是谁让你们偷麦子去的?要统统的给我老实交代吧!”
  淑云脑子里像钻进马蜂,搅得胸口悒闷,无缘无故地祸事又找上门来,她极力辩解:“没、没偷啊,只是孩子们在地里捡……捡点。这、这难道也不行吗?”
  杨占山不待领导开口,他坏笑一声:“我说你咋寻思问了,那麦子是你家种的?”
  “谁告诉你捡的?”韩队长问道。
  “没人告诉我们捡的,是我们看到地里有掉落的麦粒,扔了怪可惜的,上那挖菜看见有点,我们姐仨捡了十多天刚捡不点儿。”三娟子和张二也从淑云背后转出来,张二接口说:“很多麦子埋在土里,我们一点一点抠出来的,不信你们看,我膊罗盖都爬破皮了。”他挽起裤腿,指着冒着血筋儿的腿。淑云蹲下身子,检查孩子们的膝盖,他能猜测得到,裤子完好无损的原因,心头一阵酸痛,泪水刹那淹没眼球。
  “哈哈,看麦子就捡哪?看生产队场院里还有麦子呢,我上那里去捡能行吗?”杨占山歪着头颅,在淑云她们面前背手踱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母子四人。
  淑云说:“场院是场院,地是地,要不地里没人捡也是扔了,所以孩子们问我,我寻思队里肯定不能要了,也没和领导打招呼就叫孩子们去了。”
  “你咋就这么仗义哪?目无领导……”韩队长话还没说完,杨占山抢着说:“最起码捡也得先问问领导,领导发话你们才可以捡,这种行为是眼睛里不把我们放到眼睛里?如此下去,你将来都敢造反,不治治那还得了!等苞米好了,你们都敢上地掰苞米?”
  淑云用哀求的语气说:“那是我们错了,饶了我们这回吧,下次绝不敢捡了。如果你们要的话,我们如数交公,这是所有在地里捡的麦子。”她把口袋放在三人面前,打开袋口,“就这些,全在这呢!”
  三个人同时朝口袋里看,里面的麦子土嚯嚯,泥土包裹的麦粒居多;有的麦粒由于长时间埋在湿土里,裸露出被磨掉的白芽根,还有的已经要发酶。
  “就半口袋呀!”当韩队长看到孩子们膝盖上面的血印,还有空儿中的眼皮,心彻底软了下来。怎忍心没收孩子们用汗水换来的东西,如果杨占山不怂恿王会计,他们不会来的。
  “嗯,一共就这些,全在这呢?我还没来淘水晾呢,你们就来了。”
  说实话,在这样的场面下,王会计硬如石块的心也渐渐变软了,他真想拉着杨占山走。当想起杨占山报仇心切,偷偷看着张家十几天,还恳求协助的话语,刚刚松软的心又变得坚硬起来。毕竟这里还有他龌龊的思想夹杂在里面。问:“你说的谁信呢,两三个人捡了二十来天就捡这么点?你以为我们是不懂事儿呀?我们此来只想告诉你们不通过队里不能轻易捡粮食的,冲你和领导撒谎来糊弄我们,我们要改变主意了。说吧,那些藏哪里啦?”
  “谁撒谎啦?真的全在这呢,不信你们随便翻。”三娟子说话又快,嗓门还很高。
  “你别假二横子,一会儿就让你话都说不出来。”杨占山鼻音说。
  “还是说实话,或许我们能网开一面?”王会计步步紧逼。
  “真就这些!”淑云拎下口袋说,“不信你们随便翻我家,如果再翻出一粒都算我们偷的。”
  杨占山说:“你藏能藏到家里呀?不定藏到哪了,我们上哪翻得到啊?不想被处分就自动交出来?”
  “爱信不信。”张二叉起腰,和杨占山目光对峙。
  “不用你美,你等着……”杨占山真想把张二衣服扒光,打他满地翻滚,不知不觉拿下腰间的手攥起拳头。转念想,他家大难将至,何必冲动行事呢?打了张二,队长也不会置之不理。他朝淑云点着手指,“好,你不交,不交哈?”侧头问,“二位领导,你们听也听到了,看也看到了,周淑云是铁了心的要吞公家粮食,你看得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韩队长被他俩架着走,一时间想不出解决办法。他躲避王会计看他的目光,对周淑云说:“你就交了吧,要不事就大了,你属于偷而不是捡,你要分清。你在队里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采取个人行为,这种行为蔓延整个屯子,谁还能遏止得了?你是明白人,如果全交出来我们可以从轻处罚你,如果你执意坚持下去,后果你自己负责?”
  “队长,求你们相信我。”淑云眼前一下子星云密布,她好像立足于即将倒塌的泰山脚下。
  “你别在领导面前装可怜。”杨占山不断地煽风点火,“不拿出点力度他们不会承认的,我看好了,这家人的嘴比石头都硬,屡次三番地偷队里的财物。”凑到淑云前面,“队长和会计念你家困难,饶恕你们。这次你们蹬鼻子上脸,领导好商量你们不拿当回事,我看应该狠的夯的处罚你家才能老实。”
  “行了,咱们也别和她啰嗦了。”王会计对韩队长说,“好言好语商量是没什么用处了,我看真像老杨说的要拿点力度。”
  韩队长不得不接住王会计抛开的绣球,他未加思索就回抛给王会计:“你看……”
  王会计显得很大度,面部表现出来的无奈到了极致,拉长腔调说:“这样,给她两天时间。”淑云听到这,心里无限感激王会计,谁料想下面的话却是一桶凉水浇在她头顶。“如果两天之内交的话到秋分粮照分。不过,她家公分全部归公,也就是一分钱分不着;如果两天之内不交出麦子,分粮一粒没有,让她家指着麦子过下年吧!”
  “照你说的办,你可听清楚啦?”韩队长看一眼周淑云,朝王会计挥手,说,“咱们走。”
  淑云“噗通”跪地,不容她多说一个字,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走离开。领导言出必行,她绝望地对上天哭诉道:“天哪?这可让我们可咋活呀、怎么活呀?上天哪,你告诉我,告诉我呀?”
  杨占山听到,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转身进屋,拍打门板说:“唉唉唉,怎么活你自己找的,嘿嘿,没吃的还有西北风能喝呀。看你们全家迎着风口张大嘴哈吃哈吃像饿了七天的狼狗,哈哈……”
  二娟子和三娟子猛然跳起来,同时朝杨占山冲过来;吓得杨占山转身就跑,边跑边说:“这群狼崽子要疯吧?等老子我回家想办法,把你们狼窝给掏了。”
  两个孩子并未追赶,哭道:“妈,有啥办法呀?不分粮咱家可怎么生活呀?”
  淑云眼神发直,好像再想什么,咬着唇边。她最终做出一个让孩子们都颇为惊讶的决定:“咱家人也是太老实了,这么多年遭人白眼儿遭人欺负,寻思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她长长叹息,“咱不能这下去了,这样下去被逼得真没有活路了。明明不要的东西你捡回来就是事儿,人家嘴大,想咋说就咋说,咱们嘴小,浑身都是理又有什么用?左右事已至此,反正也是死,怎么死也比饿死强,明天妈去找大队说说理,看大队书记怎么说。”
  “妈,你别费劲了,找也没用,大队书记和咱们屯领导关系好;再说官向官,吏向吏,他们鼻孔是相通的。”二娟子和弟弟妹妹把妈妈扶到炕沿边。
  “不找咋知道,不找咋整啊?既然要找,我要找到底儿,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我刚才想好了,大队不管我就上公社,公社不管我就上县,县不管我接着往上找,非得找个说法。”沉吟片刻,“我估计咋的也有说理的地方!”
  “对,去上面找!妈、明天我和你去,他们说到做到的。以前处处刁难咱家,这回又变本加厉,反正不去就代表等着等死,去找还有一丝希望。”二娟子气愤地骂道,“这是什么他妈的领导,想断咱家活路。”
  “妈,我也跟去,要不碰到狼我们几个还可以打。”三娟子说。
  “我拿个大棍子保护你们!”张二跑去外屋,拿着火杈子一边舞动一边走进屋。
  “就我自己去,明天等你大哥大姐出工走了我就走,你们千万别让他俩知道,听见没?”淑云叮嘱孩子们说。
  “我们肯定不说。妈,你一个人去我们怎么能放心,不行,还是我跟着你去。”二娟子坚持说。
  “你怎么不听话呢?我自己去没事没事的,再说呼呼啦啦的去这些干啥?就听妈的话,你看着弟弟妹妹写暑假作业,从打放假一个字都没写呢,净和你上地挖菜捡麦子了。”
  “妈……我们不放心,真不放心。现在甸子上的草又高又厚的,倘时窜出一个什么东西吓都吓死了。”
  “算妈求你了,甸子上没事儿,现在也有车走,再说还有生产的马群都在黑天白日的放着,现在道上不向冬天和春天那样背静了,不用担心妈,什么东西也吓不到妈的。”
  姐俩知道妈妈的脾气,只好顺从地点点头:“听你的就是啦!”
  “记住今天的事,可千万牙口缝不能欠,特别你哥你姐要知道了一定得去找我去,这样全屯子都知道了,那样的话,那队长和会计自然也就听说,他们指定派车追我回来,我一个人鸟儿悄去,让谁也发现不了。”
  “那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二娟子问。
  “整好了当天去当天就回来,整不好得第几天回来。”
  “那你住哪呀?”三娟子问。
  “明晚上你大舅家住去,如果大队和公社都不管,等我接着告到县的话,看看情况再说吧!”
  “那我大哥和我大姐晚上见不到你,问你,我们咋说呀?”张二问。
  “就说我上你大舅家窜门去了。”
  “他们指定不能相信。”三娟子说。
  “不信你们再瞎编几句,知道吗?”
  “知道了。”姐仨应承道。
  晚饭过后,灯下,孩子们围坐在妈妈周围,今晚都没有干活,因为大维和大娟子发现妈妈脸色异常,大娟子盯着妈妈的脸问:“妈,我看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淑云笑脸说:“净瞎扯,妈哪不对劲儿啦?我都没感觉出来你怎么能胡说呢?你和你哥快睡觉吧,熬太久夜怕明早起不来,本来白天长夜就短,抓紧休息。”
  “妈,不但我大妹看出来了,我也看你不对劲儿,看你眼睛下面好像有泪水流过,还留下两个道儿道儿呢?”大维食指指尖从妈妈眼皮擦着鼻梁往向下面轻轻地滑动。
  “咋越说越离谱呢,我干嘛哭过,又哪来的泪道儿道儿呢?”
  大娟子说:“看你的眼睛还有点发红,妈,究竟是咋回事你说呀?”
  “没事儿,没事儿的,我要说多少遍你俩才肯相信?”妈妈一拍脑袋说,“啊,八成是刚才做饭灶坑冒烟熏的吧?是,刚才被灶坑的烟熏的。”
  大维半信半疑问:“二妹,妈说的是真的吗?”
  二娟子说:“是,刚才灶坑不知咋冒烟了,八成是犯风吧,妈的眼睛真被烟刺红的。”
  “你没说谎?”
  “大哥,我是说谎的人吗?”
  “啊!那一会儿我上房透透烟囱,省得做饭冒烟呛人,一定是烟囱堵了,要不不可能冒烟。”大维说罢下地。
  大娟子也随哥哥下地:“大哥我也和你去㪗烟囱。”
  “不用,去那么多人干啥?我自己就行。”
  淑云叫住他们:“行了,不用㪗了,对付两天再说吧,天黑得像锅底似的,上房蹬突了别摔坏喽!”
  “没事的,我会加小心的,灶坑总冒烟也不是事,时间长了眼睛都会熏坏的,再说,妈你的眼睛本来就不好。早晚也挡不住㪗,不如我现在就上房㪗㪗,好让烟囱透喽透喽,妈你也不用做饭挨呛了。”
  “不用不用的,你这孩子咋这么犟呢?就有晚上没有白天了?听妈话,明天早上再说。”淑云开始后悔自己编出这个瞎话来,烟囱从来没有堵过一回,大维几天就要㪗一下,灶坑从没有冒过一次烟。虽然家贫可柴草却是年年富余,锅台灶炕也特别像样,屋里屋外的墙都抹的平平整整,楞是楞角是角的。大维推开门时就听三娟子突然喊道:“大哥,灶坑没冒烟,烟囱没堵。”
  大维转身问:“三妹,你刚才说不是烟囱的事儿,那究竟是咋回事?”
  三娟子感觉有双眼睛盯着她,她急中生智:“是、是、是老弟又把妈气哭了。”
  大维和大娟子的眼睛同时移到张二身上:“你又咋不听话了?”
  张二瞪大眼睛瞅着三姐,指着自己鼻子无辜地说:“我、我、我啥工夫气妈了?我咋不知道哪?”
  三娟子朝他紧眨了几下眼睛:“你那前儿的事怎么转眼就忘了?”
  张二喃喃细语:“对对对,是我气的妈,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对了三姐,我是怎么把妈气哭的你说,你告诉我说?”
  “你怎么气的你不说还让我说?你信不信我削你一顿你才能想起来?”三娟子没有什么谎话可编,张二一时也没了主意,看着大哥大姐还在注视着他,他也不知说什么,顺势盘腿大坐,双手拍炕:“这、这可让我怎么办哪?这可让我怎么办哪?”高高扬起地起的手拍得土炕“啪啪”作响,“我以前高招都不敢再用啦,怕气到妈,没想到我好模好样的,老实的坐在炕上又气到妈了,你们可让我咋办哪?我可一点招也没有啦!”
  “行了,看把你老弟挤兑的,都没招没落的,你们再别说他了,都睡觉吧!”
  大维被弟弟逗笑了,好像忘记其它的事,说:“老弟也没人责怪你呀,看你整这出干啥?”
  “是啊,看你又拍炕席又挠墙的,没扎手里刺算你幸运。不和你说了,我们捂被睡觉喽……”大娟子打着哈欠说。
  张二手指蘸唾沫抹到掌心处,凑到灯下查找着:“你们快睡吧,我手真让你们说扎刺了,疼死我啦!”三娟子帮着弟弟拨出刺,一家人早早地躺下了。
  淑云辗转反侧,半宿没合眼。她把明天可能发生的,不能发生的事都想了一遍,又把走到哪步该说的也都过滤一遍……她半夜就爬起来,做好饭也到了破晓时分。她为自己蒸了几个馍,肩头搭个褡裢,腋窝下还是夹着那根木棍出发了。此行,她前途未卜,她家的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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