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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命在谁手

作品名称:生命燃情      作者:一江秋枫      发布时间:2019-03-22 14:21:25      字数:4586

  江之枫一个人开着车四处去看了,他必须在决策之前把一切情况摸熟,他从不做没有根据的决策,从不打没有胜算的仗。几年的商海击浪,他之所以从容不迫,越来越游刃有余,靠的就是这个。
  他就住在柴根名家。这天晚上,他开车回来,见一个女子背着孩子艰难地在路上走,就停下车,问:“你到哪儿,我送你一程。”那女子连忙摇头。他下了车,看见那孩子满脸通红,问,“是不是感冒了?你上车,我送你去找大夫。”那女子还是不点头,他斜眼看了那女子一眼,说,“你怕什么,我是坏人吗?即使是个坏人,大约也不会对你有所企图。你这样背着去,恐怕要耽误治病。”那女子终于上了车。
  江之枫也不再和那女子说话,顺着山路缓缓开车。那女子好奇了,问:“你怎么知道上乡里要走这条路?”江之枫淡淡地说:“我这人,别的都不好,只是记忆力不错,这条路我走过。”
  虽然找对路,却未必找到卫生所。在那女子指点下,江之枫把车开到乡卫生所。大夫一阵忙活后,孩子的烧终于退下去。那女子才对江之枫说:“谢谢你。”江之枫并不领情,问大夫需要多少钱。大夫算过后,那女子忙伸手掏钱,江之枫早就把钱拿出交到大夫手中,说:“剩下的零钱,给这个女同志。”也不说什么,走了出去。那女子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追去了,车已经开走。
  大夫找回零钱,说:“还剩下八十块钱。”那女子背起孩子要走,大夫说,“这个人真怪,给你送来了,也不送回去。”那女子心想,这人是生气了。
  江之枫并不是生气,他看出那女子不敢坐他的车,想这女子胆子小,还是让她自己回去,免得她提心吊胆的。
  江之枫回到柴家,根名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江之枫想到那女子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样子,脸上掠过一缕微笑,说:“做了一件好事,却让受帮助者担心受怕了。”海凤忙着收拾饭菜,插嘴问:“还有这样的事?”江之枫把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说:“这个女子,我猜家庭一定不幸福,而是充满了冷漠与责骂,以致她对人充满了戒心和恐惧。”海凤用含义颇深的话问根名:“你说说,她是谁家的?”江之枫是听弦歌而知雅意、闻鼓听音的人,就说:“不论她是谁,总之她是耽误了我们吃饭。”
  柴根名心中比谁都清楚,那个对人充满戒心和恐惧的女人,一定是珍子。
  江之枫晚上并没有睡觉,而是一会儿看一些材料,一会儿闭目沉思,一只手持烟,一只手握笔。明天,有些事情必须解决了。
  江之枫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为生养他的土地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无论他是在贫困如洗、落魄红尘之时,还是在他拥坐庞大资产、功成名就之际,这愿望都萦绕他的心怀。
  他绝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追求卓越,创造一个可以让他一生无悔的辉煌事业,所以,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让人感受到一种生命的强大张力和对自身能力的极度自信。大学时代,曾有人用流行歌曲“一生何求”来定位他。他想,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追求,没有追求的生命,即是行尸走肉,如果这样,毋宁死。江之枫老家在康宁县老爷庙乡,他十五岁就离开那里,先在县城读高中,后来考入省城师范学院。读高中时,他一直是全年级第一名。然而高三时,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闹了一场大病,险些撒手而去。那一年,他就侍候在母亲身边,日夜照顾。高考将至,他在一年来未怎么学习的考虑下,填志愿选择了省师范学院。其实从他心里,对做这个选择,是极其痛苦和无奈的。尽管一年未学习,他还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师范学院。母亲在世时常说:“我儿子本该考北大,进清华的,是我误了他。”
  读大学时,他在一段消沉之后,终于给自己确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读书。那时,他经常会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独自把卷苦读。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人们总是会不经意间发现他旁。若去无人地在什么地方读书,一动不动,俨然一尊雕像。腹有诗书气自华,本就气度脱俗的他,在书香的熏炙下,便又平添了浓浓的书卷气。别人也读书,但远没有他读得快,读得多,读得杂,他仿佛是一只苍鹰不知疲倦,不畏艰险地在书籍筑成的峰峦上翱翔盘桓。同学们背地里就说江之枫玩命读书,大约是想做个作家吧。然而,他的理想绝不是去当个作家。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很固执地信守着孔夫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信条。他那时绝对没有想过最终成为一个商人。造化弄人,他在苦苦追求的过程中,因各种机缘,而涉足商海并在商海中掀起了生命的惊涛骇浪。
  这次他回来投资,原打算回自己老家的,但是对于一个久在商场上打拼的人来说,他的理智胜于感情。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让他明白一件事,到一个地方投资兴业,没有政府的支持,换言之,没有一个地方一把手的支持,困难是极多的,各种关系的协调需要大量的成本。他是个商人,他不能不重视投入与产出的比例,不能不把注意力更倾向于利润。他老家的党政领导,他并不熟悉,这些人是否想干事、能干事,他更不清楚,在他毫不了解的情况下,他是不会一时冲动把资金投进去。这种教训,他不是没有从别人的身上看到过。而十家子乡就不同了,一方面,秦时月即将到这里当一把手,至少可以减少很多麻烦;另一方面,十家子是康宁县农业第一大乡,土地面积较大,杂粮产量也是全县第一位,且与县城相距不远,交通条件相对不错。更为难得的是,这个乡与内蒙接壤,距内蒙一个旗政府所有地也不远,可谓一地接两省,办企业,不能不把销售问题放在第一位,不能不把与销售有关的各种因素考虑周全。
  这样就熬到次日凌晨,看看窗外,夜色如墨,有北风幽幽呜呜地低吼。
  柴根名早晨醒来,到江之枫住的屋子,灯已关了,江之枫正伏在桌上沉睡。满屋子烟雾,有两个空烟盒摆在桌上。他悄手悄脚地取过一条被子盖在之枫身上。之枫就醒了,揉着眼睛,问:“几点了?”柴根名说:“还早呢,你上炕再睡一会吧。”之枫起身,把被子放在炕上,抻抻手臂,说:“还睡什么?有重要事要办。”柴根名问;“啥事?”之枫说:“今天,我回县城。昨天半夜,我已经和公司通了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两个人来,大约今天下午就能到了,我们要研究研究办厂的事。对了,后天,秦时月公示期满,他大概要来了,他来之后,你把我写的这个东西交给他。”说着,从桌上抓过一张叠好的纸。
  上午,江之枫就开车离开了。他又经过村河,看到了那个小心翼翼的女子,那女子听到车声,也看到这辆送过她们母子的车。江之枫摇下车窗,问:“你孩子好了吗?”珍子声音很低,说:“好了,谢谢你。”车就开远了。珍子突然想起钱的事,想追,却收住了脚,因为,她看到经过这里的几个女人正吃惊地看着她。
  珍子回到家,刚进院,就听到屋里传出老公公李达旺和丈夫李宝柱的吵吵声。进屋,见宝柱一脸的晦气,老公公也是脑门子青筋迸出。珍子不敢搭话,就要退出去。李达旺斜了她一眼,说:“你们两口子都在,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透了。你妹子腊月结婚,我和你妈打算赔送一台电视,让宝柱到县里去看看,早预备下。可这王八犊子,把钱给我扬了,这钱,你们马上给我张罗上。后天我来取,差一个子也不行。”宝柱横着他爸,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不就是那点糟钱花了,至于这么掰扯吗?”珍子对这事一点不知情,就猜到这钱肯定让宝柱输了。
  李达旺吹胡子瞪眼,见儿子耍浑,气得老肺都炸了,嚷着:“你他妈的,别跟老子耍棍,你的命值几个子,我他妈的上辈子造孽,生出你这个败家子。”宝柱也激了,嚷着:“我才他妈的作了孽,摊上你这么个爹。你别人五人六地,这个村子,谁不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李达旺气火翻涌,上前给儿子一耳光,宝柱也不含糊,使劲一搡,就把李达旺搡个跟头。这就惊动了邻居,人们隐在墙外伸耳朵听着,却都不进来劝解,人越聚越多,互相也不吱声,用眼睛心照不宣地沟通着。
  李达旺被珍子扶起来,宝柱扯嗓子骂:“你他妈的扶他干啥?看你是欠揍。”凶神恶煞般欺身而上,挥拳就劈头盖脸一阵暴打。
  珍子忍着哭声,躲闪着,他们爷俩不要脸了,她可不能不要脸呀。
  人们开始散了,这场面,的确让人们心里挺满足、挺解气。
  这时,宝柱妈和妹子闻讯跑来,珍子家的戏就愈加热闹。
  珍子娘家也在这个村,她娘家人都惧李家父子,谁也不敢过来拉架。
  孤单苦撑的珍子瑟缩在角落,不敢走,也不敢说话,泪无声地流下来。眼睛里的泪终究会干,但心若流泪呢?
  “珍子别哭,别哭。”声音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熟悉,她茫然地抬头,看到的是李家一家四口纠缠的场面,哪里有这么一个人劝她。
  珍子和根名从小学一直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根名学习好,每当珍子被什么难题难倒了,眼圈发红时,根名就说:“珍子别哭,别哭。”帮着她去解决问题。
  根名考进县城高中的信传开后,珍子跑到干妈家痛哭一场。干妈问:“珍子,为啥这么哭?”珍子不说。干妈说,“珍子,根名就是考到北京去,也会回来的。他心里记挂着你呢。”就让小三去找根名,根名来了,还是那么很温暖地说:“珍子别哭,别哭。”珍子泪眼朦胧,抬头看到根名眼中也闪动着泪光。根名说,“干妈都跟我说了。珍子,你别难过,我只是出去念书,也不是不回来了。就是别人不让我回来,我爬也要爬回来,我还要和你好一辈子呢。”
  然而,他们没有好一辈子。根名考上大学那年,珍子父母就把女儿嫁给了李支书的儿子,珍子闹着不嫁,然而也只能闹一闹,她终究做不出离家出走的壮举。那种事,现实生活中太过于虚无了。人怎么挣,也挣不出生活的罗网。生活毕竟就是生活,不是电视电影演的,而是一天天过的。
  如果根名毕业后不回来,也许宝柱对珍子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根名回来后,宝柱就极其暴躁,一句话就会让他大打出手。
  儿子放学回来,被这场面吓得哇哇直哭,缩在珍子怀里,抽抽噎噎的样子,让珍子心像刀子剜着一样。
  李达旺领着老婆女儿走了,宝柱躺在炕上,喊起来:“咋还不做饭,要饿死我?”饭刚做好,有赌友喊他,他一骨辘爬起,随着去了。
  珍子下午送儿子出门时,北风扑面,浑身上下就不住地寒颤,天咋这么冷呢?
  当晚,李达旺突然拜访柴根名。
  李达旺居然会进了柴根名家的大门?更让海凤不能相信的是平日耀武扬威的李支书今天竟是一脸挤出来的笑容。
  根名正辅导儿子做功课,见李达旺进屋,就问:“李支书,咋有空儿到我家来了?”李达旺一脸的不自在,说:“大侄儿,叔今儿晚没啥事,就过来串串门。”不等柴家两口子让就坐上炕,根名看着他,直到看得他直嘬牙花子。根名说:“李书记贵人事多,无事不来,有啥话,就说吧。”李达旺苦笑一下,说:“以前,叔有啥对不住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乡里乡亲的,还是要讲团结嘛。”根名就站起来,说:“李书记哪有对不住我的,这话就言重了。”李达旺说:“听说,新来的书记是大侄儿的同学?”柴根名说:“他正在公示期间。”李达旺说:“前些天,小三儿找我要菜钱,村里也挺紧巴,就没给,我态度也不好。今天下午我已让会计把钱送去了。”柴根名说:“这事我还不清楚。”李达旺说:“叔干了几年村支书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叔实在是想多给老少爷们干点事。”柴根名想,他来是怕我以后在时月面前进言啊。就说:“这些事,老少爷们都知道,李书记也不容易。”李达旺就很感激的样子,说:“还是大侄儿能理解人呵。”
  送走李达旺,柴根名就犯起琢磨。海凤问:“寻思啥呢?”根名不语,海凤说:“寻思人家儿媳妇吧?”根名就说:“胡扯,我琢磨大事。”海凤也只是逗逗,说:“你琢磨啥大事,也不是乡书记。”根名彻底投降了,拥着海凤回房睡觉了。
  这一夜,又下了一场大雪,比前一场雪还要大。柴家沟的雪夜是寂静的。
  珍子搂着儿子一直没有睡着,宝柱中午走了,就一直没有回来。她倒不担心他,只是觉得自己这种日子是不是老天爷在安排她的一生时,闭了眼睛。
  人也许真的挣不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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