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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

作品名称:野人河—— 一个长毛与后代的故亊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19-03-22 16:20:42      字数:7298

  阿贵一直过着夸张的生活。
  那年他被姝娘的丈夫误会后,又是挨打,又是被送派出所。回到村里后,村里的“四清”工作队虽没有把他列为劳动监督的对象,但也限制了他一些行动自由,并要他定期地向大队部支部书记汇报思想。而他除了承认自己“投机倒把”有罪(错误)外,坚持其余的“罪名”都是被强加的。特别是在与姝娘的关系上,他不仅没有与姝娘发生过什么不正当关系,甚至连非份之想也没有过。他只是认为姝娘是自己养父长二爷的女人,才一次一次地送菜于她。尽管姝娘昔日叛变了长二爷,他也一度有过寻找姝娘为长二爷出气的想法。但随着长二爷的过世,他早已原谅了她。
  自从经历了被冤枉和看到姝娘被丈夫欺侮,他还认为自己有责任关心、帮助这位长二爷的女人。
  终于有一天,在他认为人家已对他渐渐放松注意后,骑车溜出村子,一口气蹬到了县城姝娘家的门口。可几次伸手想敲门,却都缩了回来。他一方面很想知道这数月来姝娘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是否受到丈夫的虐待,乃至挨打?另一面,又怕她丈夫像上次那样恰好在家,又起事端。
  “外面是谁?”姝娘在房子里面问,显然是听到了他不小心弄出的声响。
  “是我,阿贵。”他硬看头皮回答了一声,还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
  “阿贵,你等等,我来开门。”屋里只有姝娘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后,门打开了。也只有姝娘站在门口。
  “阿贵。”姝娘笑吟吟地叫了他一声。
  “嗯。”他目光越过姝娘的肩头,扫了一下有点黑洞洞的房间。
  姝娘显然不用猜也明白他在想什么,拉了他一把道:“快进吧,他不会再来了。”
  “嗯?”阿贵一面捉摸着是怎么一回事,一面顺从地进了房。
  房间已与以前大不一样了,只有那只姝娘赤裸着身体与她丈夫在上面行乐的床外,这间显得更破旧的房间中,堆满了有糊好、有没有糊好的各式各样纸盒子,空气中也充满了药水浆糊的味道。
  姝娘推上门后回过来看着他,解释道:“我已完全靠自己养活自己了。半年前,我已与他离婚。”
  “就靠这糊纸盒?”他问。
  “是啊。”姝娘道,“是居委会照顾我,给我的活,最贵的糊一个有一分半钱,最低的半分钱。”
  “那一天你要糊多少?”他问。
  “这要看了。”姝娘道,“多的时候,一天八、九十只,就有一元钱的收入了,就是要化十个多小时!多数时候一天只能糊四、五十只,但一个月下来,二十多元也有的,也够我用了。”
  “我帮你糊一些。”他道,“只是水平不大行。”
  “没关系!”姝娘由于感激本来亮亮的眼睛更亮了。
  这天他帮姝娘糊了半天盒子,临走又把身上的钱都摸出来给了她。起初姝娘还不肯收下,见他一片真诚才感激地收下了。
  从姝娘家出来,等姝娘关上门后,他心潮不平地抽了支烟,心中有了一种茫然和失落的感觉。
  在以后的日子里,阿贵总带着自己种的新鲜蔬菜来看姝娘,但都是偷偷摸摸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感情的变化,他似乎渐渐地忘了姝娘是长二爷的女人。乃至到后来,在他的意识中,已经不把这位虽比他年长十来岁,但仍容颜姣好的女人,与又老又丑的长二爷联系起来了。但他认为自己也配不上姝娘。因此,他虽有了非份之想,但真如人们所说“有贼心而没有贼胆”,他甚至对姝娘的热情举动、某些暧昧的暗示,也只当没有看见。然而,他心里越来越惦记、牵挂着她,刚离开一会就会想她。
  一天,他又帮姝娘糊起纸盒子。姝娘连连打起呵欠,却也显得娇慵动人。
  “昨晚没睡好吗?”他小心地问。
  “也没有,就是倦。”姝娘更娇憨地道。
  “那你去躺一会。”他道,“我也要走了。”
  “你不要走,我躺一会就好。”姝娘娇柔地道。
  “那你去躺吧。”他继续糊着纸盒道。
  姝娘在床前脱下了外衣,迅速地躺下来。
  他微侧头偷偷看了一眼,见姝娘也在看他。他顿时热血贲涨,忘乎了所以,冲动地到床前,弯下腰吻起姝娘的脸、唇。姝娘也用双手紧紧地勾住的颈脖。他们狂热亲吻了一会后,他笨手笨脚地解起衣服扣子,姝娘帮他脫下了外衣。他们终于扭到了一起。
  他从姝娘家出来,把手指放到嘴里咬了一下,是痛的,他才相信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他与姝娘做了把他们的一切、包括今后的命运,都联系在一起的事。今后不能再把她当作一般的女人,更不能把她当作长二爷的女人,甚至想下次来时该叫她“老婆”了。
  但几天后又到姝娘家时,姝娘却用一种异样、犀利的眼光看着他。
  他暗暗吃惊,本来要说的话一下子都忘干净了。
  “你也欺侮我!”姝娘恨恨地对他道。
  他更瞪直了眼睛,不知说什么好。
  姝娘见他不吭声,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们都欺侮我!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又道,“你们父子都欺侮我!”
  “你说长二爷?”他急于解释道,“长二爷不是我亲爸,是他收留了我。”
  “这我不管。”姝娘有点蛮横地道,“你让我再怎么做人?”姝娘还伤心地哭起来。
  “那你想叫我怎办?”他真不知所措。
  姝娘抽泣了一会,坏情绪过去了,仿佛雨过天晴了,对他道:“不要怪我,刚才,我想到……”
  “你别说了。”他道,“我知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他理解她内心的心酸、委曲。她从小被卖入妓院,在十六岁嫁给了老财主之前,已受尽了凌辱。
  “你真不怪我?”姝娘上前依偎到他胸前,“今天先别帮我糊纸盒了。”
  他知道姝娘的意思,但此时的他既无兴趣、也无能力了。他始终没有办法进入到姝娘的体内了,心中十分焦急,但越急越不行。
  “你是怎么啦?”姝娘担心地问。
  他垂头不语,心中十分沮丧。
  “我害了你。”姝娘又伤心落泪了。“我只顾了自己,我对不起你!”
  他摇头道:“是我自己不行!”
  “不,你会好起来的!”姝娘紧紧地抱着他。
  他也流泪了。
  
  在以后日子里,他仍然越焦急越不行,越不行越焦急,一直恶性循环着。因此,他觉得还提什么婚姻?一想到“四清”工作队对他的行动限制,更感到灰心丧气。不过,他还是偷偷摸摸地去姝娘家里。直到那年毛主席号召“造反”,阿贵也纠集了十来个人,在村里拉起了第一支造反队伍。阿贵控诉了队里的干部对他的欺压,还把矛头指向了村里的“四清”工作队和公社的“四清”工作团。他在控诉“四清”工作队冤枉他、限制他时,也不再隐瞒与姝娘的关系。
  阿贵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从本生产队几个人发展到全大队(全沙家庄)几十个人。等到把队伍拉到县城造反时,他已改名为王向东,改名向东不难理解,当时改名为向东、卫东的,不止一、二个人。但他把姓也改了,引来了不少非议。有人说他是数典忘祖,怎么随便改掉老祖宗留下的姓?也有人说他是忘恩负义,因为他本来一直是跟收留他的长二爷姓姜的。
  而实际上,他改姓正是为了认亲归祖,只是不能公开说出来罢了。那天,他带人扒开了金家大坟的泥土后,先看到称为廓的砖石墓室,据说砖与砖之间是用糯米粘连的,他带去的农具根本弄不开这砖廓,直到去公社桥梁队借来了钢钎和十八磅的大榔头才把这砖廓打穿,砖廓里有一口大棺材,棺材板足有半尺厚。大家这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人说里面一定有许多陪葬的宝具,也有人害怕了,说会不会有一俱僵尸?非但不敢动手,还找借口溜走了。但毕竟还有一部分人留下了,留下的人互相壮着胆,阿贵领头撬动了足有半尺后棺材板,令他们惊讶、失望的是,里面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黄布包着一本书与一块折成书一样大小的五彩绫缎。黄布经不起碰触,阿贵拿起它时,像豆腐一样破碎了。阿贵接受了教训,小心地打开五彩绫缎,见上面除了有字,还有龙的图案,他马上想到河东已被红卫兵彻底砸碎那座雕刻有龙纹的石牌坊,心想这也应该是与封建头子皇帝有关的东西(实际正是去了轴柄的当年皇帝给王家赐匾的圣旨),他马上叫人点火烧掉。里面的书实际上只是本折页,像和尚、道士写的文疏那样的东西。阿贵认识一些字,看了一下后也道:“烧掉!烧掉!”他把几乎无字的首、尾页撕了下来,捏成一团,丢进火堆。又把剩下的也捏成一团,偷偷塞进了外衣口袋里。回到家里,他把那团纸拿出来,重新辨认起来。他为什么感兴趣?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有“王天儒”的字样,他记得母亲说过,他的祖辈是三兄弟,他是由叫“金(王)天儒”的教书先生传下来的。他大致感觉到,这是金琪曾祖父金(王)天鹊写的一篇祭文之类的东西。上面有许多字他不识,他就用笔临摹下来,有机会时问人家,然后再回家读那份“祭文”。他从中明白家族承传关系,原来自己领头挖的那个金家大坟,实际上是自家高祖父的衣冠冢,是堂祖父天鹊为纪念父亲王壬言而建造的。那位被他骂为地主婆、老妖婆的金琪祖母(过去他跟着金琪也叫奶奶的),也真的是自己的堂祖母。他感到了自己罪孽深重,从此他又改口叫奶奶了。但他考虑再三后,觉得还是不要把真相说出来。他怕一旦说出真相,会影响他正如日中天、难以估量的前程。
  当他在县城结识了县工人造反司令部司令耿国祥后,他已成了工人阶级的“天然盟友”——农民兄弟的象征,不久也成了县农民造反联合司令部的响当当的“司令”。在大联合夺权时,他所领导的“县农司”也成了二十多家发启组织之一,而他更是红极一时,成了革命委员会筹备委员会的几个副主任之一。
  在这盛极一时的时候,他也不再偷着去找姝娘了。他还终于要求姝娘嫁给他。
  “你……”姝娘这时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但过了会则道,“我不会给你生小孩的。”
  他知道她的生育功能早已被那些她所厌恶、甚至憎恨的男人所摧残。他苦笑地道:“我还指望与别人生小孩吗?”
  姝娘知道他已像阉人,也竟然答应了,还让他在家中过了夜。可在几天后的一个半夜里,公社里新起的另一支造反队与城里的一支红卫兵,一起冲进姝娘家中,把他们从被窝里抓了出来。姝娘几乎赤身裸体只裹着一条薄薄的棉毯,被拉出门与他一起游街。虽然已是春天,可夜晚的风还是那么凉,阿贵也看到了姝娘在不住地发抖。他也恳求过红卫兵的那个头放了姝娘,但根本无用。他拼命挣脱了几个红卫兵的揪扭,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到姝娘身上,但又眼睁睁地看着红卫兵把姝娘押走。
  几天游街批斗后,姝娘不知被押到什么地方去了。在这可怕之夜后,他在造反队里的位置早被人替代了。他本人则被送回生产队监督劳动,罪状有十条,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坏分子翻天”,要造无产阶级的反。他不服气,说自己造反也是响应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但谁信他,认定了他是坏分子反天,是“坏头头”,他越不服气,越是对他加重批斗。后来他才知道,姝娘被红卫兵关了一段时间“牛棚”后,很快被作为解放前没有改造好的妓女、地主婆和新社会的渣滓“扫地出门”——遣送回了原籍种田。
  
  从此,厄运和“坏头头”的帽子就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在清理阶级队伍、“一打三反”、抓“5.16分子”中,都被揪来揪去地批斗;在批林批孔中他这个近乎文盲的人又被批为“孔老二的孝子贤孙”;在“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中,又被拉出来痛批了一番;最令他想不通的是,打倒四人帮后,他又成了被清查对象,甚至有人说他应该作为“坏头头”判刑。
  他虽也属“老运动员”了,但当有人提出他应坐牢时,还是有些心慌起来。他先后找了金琪的父亲与此时已当了生产队长的金琪弟弟金珅,又跑到县城去找刚升副县长的金琪叔父金学义,可这天只有金琪的堂弟(也是他的堂弟)金解放在家。
  
  堂弟金解放听了他半天的诉说后,问他道:“你自己想坐牢吗?”
  他望着这位实际上也是嫡嫡亲亲的堂弟金解放,一脸哭丧地道:“怎么我自己想坐牢?好兄弟,你别开玩笑。”
  金解放解释道:“只有你自己想坐牢,才有可能坐牢。你这点屁事,还能坐牢?你就是挖了我家的一个坟,你就是挖了十个坟,也不用你去坐牢!斗干部?你斗了谁?斗了多少干部?你真正斗过的干部,就是我大伯,一个当生产队长的!其他的你只是跟屁虫,这种人多了去哩,都要关起来,监牢也来不及造了!放心吧,提高提高认识,多认几个错,包你没事。你也不必等我父亲了,东西你都拿回去。”
  “都是些自己种的,吃个新鲜。鸡也是自己养的。”他陪着笑脸道。
  “不行。”金解放道,“我老爸是不会让我收人东西的!”
  “我们是自己人。”他心中有一种想说出目前还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家属真相的冲动。
  “要不,我付你钱,你看怎么样?”金解放已从口袋里掏出黑颜色的皮夾子,抽出了几张崭新的钱币。
  他看着金解放麻利的动作,羡慕不已,心想城里人就是城里人,真有派头。但他坚决表示不能收钱。他确实不大在乎这方面的钱,当然他也很看重钱,也会挖空心思、钻天打洞地赚钱,但手中的钱也会大把地给人。
  “那你等一等,我看看。”金解放找出了一条他父亲藏着的外烟,“这你拿着。”
  他想拿,但又不好意思真拿。因为他知道这烟要一百元多一条,在当时能吸上这外烟,身价也仿佛会顿时高升起来,乃至会让人产生一种自豪感。而自己的这些农副产品也值不了二、三十元钱。
  他考虑再三后道:“我就拿二包,尝尝味道。”
  他坚持只拿两包,无论如何也不肯多拿。他拿了两包后来才知道叫“万宝罗”的外烟,回到村上,他把烟散给遇到的村里人,包括那个叫要判他刑的名根涛的人。
  “阿贵,又遇上哪路贵人啦?”俗话说吃了人的嘴软、拿了人的手短,那位本来说他应判刑的根涛吸着他的外烟,对他讨好起来。
  “说贵人也是的。”他得意地道,“他说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他。他可在国外当过游击队的司令!他爸官更大,我还没找哩!”
  “阿贵,你又要交运啦!”根涛又讨好他地道,“这洋烟就是与国产烟不一样,就是有点凶。”
  “你吃不来,不习惯。”他一笑道,仿佛他是常抽这类外烟似的。
  “是的,是的。”根涛点头称是。
  “再拿一支去抽。”他又拔了一支烟给这村民根涛,“当心,抽惯了,你开销不起!”
  根涛接过烟,往耳朵上一夾,千恩万谢地走了。
  
  阿贵是不会安稳的,一心想发家致富。他率先做起“卖雄鸭”的买卖。所谓“卖雄鸭”,就是把小雄鸭的生殖器割了,充当雌小鸭卖。这是因为小雄鸭不值钱,几分钱一只也没人要。阿贵“卖雄鸭”赚到钱后又神气起来,口袋里常放着两包烟,一包国产烟“前门”,一包外烟“万宝罗”,无人时他只抽前门,在人面前有时抽前门,有时抽“万宝罗”。
  “阿贵,你发财了。”根涛又抽着他的“万宝罗”时道,“我看你忙得连屁也没有时间放了,怎么样,我做你帮手,好不好?”
  他得意忘形地道:“你不怕被抓进去,就跟我一起干,包你赚大钱。若怕,那就在家守着老婆得了!”
  “我怕什么?”根涛已不再感到这洋烟凶了,深深地吸了一长口后,又道,“能赚得到钱,我什么也不怕!我也不怕苦,你告诉我怎么个干法?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就去准备。”
  “这好!”阿贵道,“我也不要你准备多少钱了,你只要明天一早骑辆车过来,车要好一些,跟我走就是。我们得先去孵房拿小鸭,然后去周镇。”
  “要去这么远?”根涛心想赚钱还真不容易,嘴里又道,“这是人家县了。”
  “要赚钱还能怕远?”他又诡秘地笑道,“做这事跑越远越好!而且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老在一个地方,被人识破了就麻烦了。太近了,被人家找上门来,就更麻烦了。”
  根涛这时却有点犹豫起来。“万一真的被抓了,怎么办?”
  “放心,放心,现在不是以前文革时候了,抓住了也只是没收东西、再教育一下,最多再罚几个钱,还能怎么样?”他想到堂弟金解放曾说过的话,便加了一句,“犯这点错要关起来的话,那监牢都要关满了,监牢也来不及造了!”
  “看不出。”根涛了跷起了母指表示信任与佩服,“有道理!”
  阿贵的队伍越来壮大,多的时候全村有七、八个人跟着他去“卖雄鸭”,直到那次他被邻县公安局抓住。但真的如他所分析的,除了被没收掉卖剩下的几只小鸭,又罚了一百元钱,就让生产队里派人去接他回来。
  那次是生产队长金珅亲自去接的,公安局那位接待的人对金珅说了一大堆大道理,而且用的都是教训的口吻。金珅心中很不爽。
  “他们倒是在教训我。”在回来的路上,金珅非常不满地对在一旁骑车的阿贵道,“你生病,我吃什么药?”
  “你怎么不对他说(抗议)?”阿贵道。
  金珅侧过头看他一眼时,见他还似幸灾乐祸地笑着。
  “你只赤佬!”金珅骂起人来,“我能对警察说什么?你不要得意,钱赚得也够了吧?从今后,你再干这种缺德事,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贵此时心想,你一个生产队长能对我怎么样?还想把我当“坏头头”?早已过时了,警察也不过是对我教育一下。但他嘴上却道:“我阿贵说话是算数的,我已保证洗手不干了。不过,你也别小看了我,我有的是办法赚到钱。我要赚得叫人眼红!”
  “你只赤佬!”金珅又骂起人,“我没有红眼病,只要你自己不要再被抓进去,就好啦!”
  “你以为我只会干坏亊吗?”阿贵此时不服地道,“说给你听听,我也评为过生产能手,评到过积极分子的!你哥金琪都知道,你爸也最清楚的!只是他大概还记我仇,不肯说。”
  “你只赤佬!”金珅骂道,“你敢把我家祖坟也掘了,这笔账还没有与你算哩!你斗我老爸算什么?我老爸会像你说的那种小鸡肚肠吗?你现在不是左一声叔,右一声叔叫他吗?”
  阿贵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当时我不懂,瞎起劲!现在都明白了……”他想到了一句歇后语——大水冲倒龙王庙,但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你明白个头!”金珅斥责道。
  阿贵别过头看了一眼这位还只有自己知道的堂弟,没有再啃声。
  
  阿贵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到了包产到户时,他拿到了几亩责任田外,又承包下了许多人都不想要的化人滩一带的河滩地。由于他比别人会种田,田里的庄稼长势比旁人都好。他在河滩地上面盖起养殖场,又养起既能赚钱又能积肥的母猪。他自夸地说,万元户算什么,他还要成几万元户。这时,河东与河西却闹起矛盾来。矛盾是由要不要分掉大队的拖拉机、榨油机和碾米机而引起的。这些东西都在河西,河西的人认为还可用,主张留着,由河西人来管理,以后谁要用就谁付钱。河东人认为这样会便宜了河西人,主张彻底分了,就算一家分一个轮胎也是好的,他们就是不想让河西人占了便宜。而且越吵越向着非理性方向滑去,有人还提起了所谓“老代里”(至少在民国之前)的河东人总是欺侮河西人的往事。
  “这包产到户对我来说,我举双手赞成,但把机器拆成零件分光,我说也太过份了。不过,对河东人来说,是很公平的。”阿贵说了这句话后,被河西人看作为内贼、汉奸。他当然不服,与人争辨,到最后他精疲力尽地说,“你们闹吧,其实关我屁事!”
  “怎么不关你事?你是河西人吗?”有人责问于他。
  他回击道:“我是河西人,也不是河西人,你们‘老代里’的事,我一概不知!”他当然忘记不了,那时自己在许多人眼里不过是长二爷收留的一个野种。因此,他脑子里也没有太多的河东人、河西人的概念。在斗“坏头头”时,河西人斗他比河东人还凶,曾经主张让他坐牢的根涛也就是河西人。
  后来把他头打得开花的,也正是河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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