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二、课堂

　　“王阳，你这个龟孙！”连如江嘴上不饶人。他也想挥手给这个小子一掌，但王区长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嘻嘻一笑躲出几米开外，连如江没来得及出手，就听见杨梅喊自己：“连如江，上课了，别打打闹闹的，你到我们这个组里来。”
　　王阳洋洋得意，觉得占了便宜，不过他知道连如江这小子有时候睚眦必报，也就提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他招招手指了指自己的座位：“课间休息的时候再聊呀。”
　　连如江所在的组里有六个人，组长是杨梅，但杨组长明显脸色不太好，她没好气的问道：“连如江，你怎么来这么晚，一点模范带头作用都没起到。”连如江知道优秀毕业生的事情对她刺激很大，也就嘿嘿一笑：“对不起，对不起，我昨晚上睡得太晚了。”
　　“哼，肯定和你的那些朋友去庆祝了是吧？”杨梅语气中带着一点酸味。
　　连如江没承认也没否认：“我和同学昨天去了一家素菜馆。”他并没说后来的事情，不过身后欧阳突然推了他一把，带着喜悦的声音说道：“是不是秦淮河边那家有缘斋？我也去过，菜的确有特色，就是不能喝酒。”他故意不看杨梅，但语气中却有着挑衅的意思，欧阳和连如江不同，他和郭班长有点交情，但和这位杨书记一直不对眼，知道她有点嫉妒优秀毕业生名额分配，以此故意气杨梅。
　　杨梅眉毛挑了挑：“连如江，咱们组不准和别的组员交头接耳。”她当然听出欧阳话中火药味，不过也知道此人是个大家族的人物，并不想招惹他。
　　连如江忙答应：“是。”
　　然后故意很严肃地说道：“欧阳，遵守课堂纪律。”不过俩人眼里都有种笑意。这个时候连如江手机又响了，他低头看一下竟然是一个想象不到的人：李玉香。这女人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他稍一犹豫，就听见杨梅咳嗽一声，忙把手机挂掉，带着歉意的声音说道：“报告组长，我遵守课堂纪律。不接电话。”杨梅不理他，也很严肃的样子，但连如江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他长期和奇楠香为伍，马上明白杨梅已经把那块香挂到了身上，心中一喜，看来杨书记并没有怀恨自己，可能只是觉得有些毕业生名额分配不公罢了。
　　分组讨论的辅导老师是南京大学经济学讲师，是个毕业没几年的女博士，看上去和学员们年龄差不许多，但说话却有点老气横秋，动不动就出几个洋字眼，而且喜欢讲当年我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的时候如何如何，我在新加坡南洋理工时候怎么样，口气中带着几分骄傲和对这群土包子的蔑视，欧阳叹口气，忽然用英语说了一句什么，美女博士明显听见了，她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她走过来问道：“这位同学，你也到过新加坡？”
　　欧阳故意吧嗒吧嗒嘴：“我一直很留恋新加坡的辣椒螃蟹，鲜红的螃蟹加上鲜红的酱汁，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酱汁是由番茄酱加上红辣椒碎秘制而成，酸、辣、鲜味，再加上蟹肉的一点甜味，让人流连忘返呀！它和咱们国内的螃蟹做法一点也不一样，有汤有水。”
　　“龟儿子，这不就是我们四川香辣蟹吗？”王阳的声音。
　　一个带着北方口音的同学也说道：“螃蟹直接蒸就行，在我们秦皇岛，到了季节，满大街都是卖螃蟹的，蟹性奇寒，所以蒸时要放上大块的姜。吃的时候，将蟹腹内的草牙子去掉，蘸以姜汁醋，饮高烧酒，没有什么特别奥妙的方法。饭馆一只螃蟹，价至五六角，除肥大以外就是伺候周到罢了。”
　　“海蟹看着大，真不如我们长江里边的螃蟹。”
　　“我们苏州阳澄湖的螃蟹也不错。”
　　同学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但好像主题和课程一点关系也没有，大家都晒起了家里的特产，连如江高高兴兴的看着有点失控的场面。辅导老师的脸有点发红，有点像是刚被摁在锅里烧了一会儿的螃蟹颜色，但并没有大红。
　　连如江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看了一下还是李玉香的，知道肯定是有急事了，这个女下属可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他记忆中几乎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现在这般接二连三的找自己肯定有不太好处理的事情。他站起身来闪身到了走廊里，班里同学依然在对螃蟹怎么做争论不休。
　　“连书记！”李玉香的声音有点急促，她似乎没想到连如江会接电话。
　　“怎么了？小李！”连如江一直在李玉香面前摆的位置很正，这种女人要用但还要防。
　　“啊！”连如江呆住了。这个消息怎么传播得如此之快？好像一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徐副局长都是通知了谁，但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人，甚至可能自己以外只有徐子婵，这要是吧刘磊押回县城，徐副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旺遍全县，连如江知道徐副局长并不是那种喜欢招摇的人，但正科级干部杀人的事在全国都算得上是新闻。不过李玉香从哪个渠道知道的这个消息。他惊问：“你听谁说的？”
　　原来刘磊并不傻，他在秘密藏身之地也花钱安排了自己的岗哨，说是万一自己出事就打几个电话告诉对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考虑的额，其中之一就是李玉香。今天早晨李玉香正准备收拾东西到南京鼓楼医院办理手续，带着清平镇的娘子军赶赴连云港去培训中药种植技术，但忽然就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刘磊被抓了，请想办法营救，否则大家全完蛋。”说话的是个江北口音的人，但她从没听说过，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成了忙音，估计可能继续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再打过去就成了对方已关机的声音。李玉香马上不知所措了，她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赶紧给连如江汇报。
　　连如江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刘磊果不其然是有防备的，虽然不知道他留了几份电话，但连李玉香都在这个行列就有点出人意料了，不过想了想也马上释然：这个名单上的人除了他的父母，估计其他人都是和他有见不得人联系的。想想自己虽然和刘磊情同兄弟，但没做过一件见不得阳光的事情，刘磊在自己面前也都是正面形象示人的，他肯定料到了自己有可能被逮捕，因此安排了这部暗棋，也幸亏有这种安排，不然他被押回县城之后想逃就绝对没机会了，因此刘磊一定会千方百计拖住回县里的脚步，等别人想出办法救自己。但这也是一步险棋，弄不好会有人动坏脑筋：救不了你就杀人灭口。
　　李玉香听他这边很久没有动静，就又喂了一声。连如江才反应过来，李玉香在这件事情里应该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她不可能救得了刘磊，也可能刘磊留名单准备得早，没想到现在李玉香已经和他分道扬镳，他说道：“这个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是徐所长带人去的，你不用管就行，该做什么做什么。”
　　“好吧。”李玉香没想到连如江知道这件事情，看来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她说道：“连书记，我晚上的火车去南京办手续。您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啥事。你到了南京咱们一起吃个饭吧。王阳也在这里，刚才还给我打招呼呢。”他想起王阳刚才拍他那一下就恨得牙根痒痒。
　　“嗯。我到了南京给您联系。”李玉香忽然有点害羞，她放下了电话。
　　连如江忽然有一种欲望，他想给徐子婵打个电话，这位徐大师果真厉害，她是怎么找到刘磊的藏身之处的呢？如果她这般神奇，那么现在南京的事情如果让她来会不会也能尽快的把阿柴缉拿归案呢？虽然昨晚朱厅长表态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但他总是心里不踏实，阿柴此人绝对不像一般的罪犯那样头脑简单，看他步步为营设计精妙，昨晚上几招应对措施都是针对问题的关键，他们订餐给他俩安排到了带摄像头便于监视的房间，他发现罗汉斋有问题，想打包带走，马上派人阻止，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就下狠手让摩托车手对自己追杀，而且他相信凌红岩的伪装手段，来几次有缘斋就被识破身份，这也是高手所为，连如江觉得狡兔三窟，阿柴绝对不会轻易就范，那个逃跑的摩托车手和靳经理的智商决定了他俩逃不久远，而且最有可能的是靳经理被灭口，他有点可惜长的不男不女的那个人，竟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只是一枚时刻准备被牺牲的棋子。想到这里他掏出电话，拨通了徐子婵。滴滴响了两声之后，徐子婵给他回了一条短信：正忙，中午和你联系。
　　连如江有点失落，摇摇头回到了教室，此时的热点已经由螃蟹转到了各地的美食，几乎每个同学都有一段美好的故事给大家分享，反倒是美女博士站在那里脸色由红变得苍白，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傲气，但又插不上嘴，很尴尬的站着。同学们知道面临着毕业，大家培训成绩已经差不多公开，大家都是六十分万岁，除了几个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的稍显失落，就像杨梅，其他人则打算趁这几天广交朋友，多认识一些五湖四海的人，因此学校里安排的一些课程就成了鸡肋。像昨天那个三个代表老太太尚能靠着年龄维持课堂秩序，这个美女博士把他们都当做一般的学生就大错特错了。
　　连如江坐下来之后，看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就问道什么情况？杨梅噘着嘴也不像平常那样维护课堂纪律，只是说了一声：“我们现在是谁不说我家乡美专题节目，轮流发言，你也要准备一下话题呀。”
　　连如江很欣喜地说道：“太好了。我最喜欢吃，一会儿我给大家聊聊山东的九转大肠。”
　　但很可惜似乎注定大肠这种东西不能作为山东美食代表，课堂前有人敲门，美女博士忙跑过去一看，四五个身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
　　教室里马上鸦雀无声，警察的出现总是能给人一种震慑感，就连美女博士也被吓的退后几步，结结巴巴的问道：“警察同志，请问您找谁？”
　　最前面的警察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魁梧，器宇轩昂，他的身高一米八左右，表情严肃，但说话的声音却很客气：“请问连如江同志在这里上课吗？”
　　所有认识连如江的人都往他这边看过来，这小子惹什么祸了，对方怎么出动这么多人来找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法之事？他旁边组里的两位同学轻轻移动了一下座位，想和他拉开距离，连如江心里明白应该是江苏省公安厅朱厅长派过来的人，忙要站起来，不想欧阳却抢先一步走向门口，嘴里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找连如江什么事情？有介绍信吗？”
　　那几个警察明显误会了他就是连如江，中年人啪的行了一个敬礼：“连主任是吧。您好，我是江苏省公安厅的于江，奉命前来找您聊聊。是关于昨晚那件案子的事情。打扰您了。”
　　“我们现在上课。你们在外边等一会儿。”欧阳似乎不耐烦的挥挥手，他看这几个人不是来抓人的，一下子没了兴趣。于警官没想到吃了闭门羹，稍微愣了一下，但并不说话，轻轻掩上了门。
　　连如江凑到已经回到座位上的欧阳耳边，轻声说道：“欧阳，好霸气呀。你这一下子就让我怎么办，人家可是人民民主专政机关呀。”
　　欧阳很不服气的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穿件制服就来忽悠人，这又不是日本动作片里的制服诱惑。”
　　杨梅又不放心起来：“如江，你昨晚不是吃素菜去了吗？怎么和警察打交道？昨晚那件案子是怎么回事。”
　　连如江摇摇头：“昨晚上吃饭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抢劫的，被我打死一个打残一个，估计他们是来问这件事情。”
　　“我靠，你牛呀。”欧阳瞪大眼睛，“真的假的？要早知道这么回事我就不拦着了。”
　　连如江耸耸肩膀：“一会儿你陪我一起回复他们问话不就知道了吗？”
　　“你厉害！”欧阳伸出了大拇指，“我好好听听这个故事。走，咱们现在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