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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那年 那人 那事>第二十六章 挖空心思

第二十六章 挖空心思

作品名称:那年 那人 那事      作者:浩瀚      发布时间:2019-03-23 16:03:05      字数:6176

  职工生产工作积极性可谓“盛况”空前,如一、二工地办公室干部除助理员小凌之外,从总代表马千里到施工质监人员“两伍一富一周”等等,几乎都把被窝帐子搬进了厂区临时油毡工棚,并把伙食塔在施工单位,吃人民公社食堂,真正做到了睡在工地吃在工地一天到晚不离工地,“点子科长”为首的基建工程队自行设计和施工的江边码头,其砂石自动运输线也初具规模,只待试车投产;在七科一室这职能部门中,平时相互“踢皮球”现象也大大减少,而且都争相见困难上,见方便让,真个是人人干劲冲天,个个干劲一鼓再鼓。
  在这真个“一天等于二十年”的大跃过程中,有些体弱多病的同志确是支持受不了。
  “老虎也要打打盹。”
  “蛤蟆跳三跳也要歇口气。”
  ……
  也许就因为群众中有个别如此议论,好家伙,应运而兴的“火烧中游思想”这运动,继“向党交心”便接连开展。实际上就是继续“反右倾”,要大家“思想”解放再解放,“迷信”破除再破除。
  所谓“伟大的群众运动”——制造新科技项目“超声波”。
  这运动来得很突然,当天下午四点正,基建总支书记兼办公室主任等职的“女强人”,从厂党委扩大会议一散回单位,便嚷他吴天朗等办公室工作人员听令。
  “吴天朗,你马上骑我单车去工程队和水泥车间跑一趟。”任务是要他把丘队长和许主任立马叫来,只说厂党委有紧急指示,五点正在本部会议室准时开会。
  潘大姐的任务是:单独去材料科通知“猿猴子”科长,要他立即把“老宝贝科长”叫来。
  “哪个‘老宝贝’科长啦?”潘不懂怎么加上一“老”字。
  “现任丘队长呀!”她说就是开汽车管运输的那意见奇多的转业码子……
  “小李你就负责通知设计、工程等其他几个科,每科都必须来个头头,时间都是下午五点正。”
  真个是声色俱历,号令严明。
  桌上闹钟的秒针,一秒促一秒,路上的车轮和脚步,何亚于在飞奔。
  会前五分钟,吴天朗奉命当场清点人数。“一五一十,一十五,二下……”凡通知该到的一个不缺,包括新上任不久的工程科张斌科长,和从前总要摆点知识分子架子的孙有才科长,也成了“老虎赶来没跛脚牛”了。
  她女书记主任自然以身作责,提前坐上主席台。
  “现在正式开会啦!”她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张副厂长调走后,基建战绩没有主管厂长,现在将有了,下星一会来报到。
  “哪个?哪个?”大伙几乎是异口同声。因为这厂基建部几乎被她这“女强人”一手遮天。
  “厂里有名的革新能手。”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欣喜宣布:是原生产副厂长,省级劳动模范侯金魁同志。
  “好!好!好……”人虽没到位,欢迎的掌声却一阵高过一阵。
  “坐下,大家坐下。”她一再招手示意都安静下来,她接着说,今天这个临时会议,不但大家没有思想准备,包括她也是在此一个小时前才知道大概情况。
  “什么大概情况呀?”大伙没敢将话说出口,但不无担心又将是哪单位哪部门出现了阶级斗争新动向。
  “现在,我们国家的科学技术的先进水准,有的已经发展到超英压美的程度,好比说,今天要发动群众都参与制作的超声波,就是一个先进典型事例……”
  说着,她从容不迫地从桌上的小提包中掏出一铁重的新玩意,当场交大伙传观。
  这新玩意是用一节紫铜管作为主体,对径约为3/4英寸,总长度约两公寸左右,中空外直,两端都可以透视天宇,其关键的部位,却是在此紫铜管的一端打扁,,用钢锯条选在中径处锯开一道缝隙,缝宽约一分厘多,然后从中嵌入一描图用的薄刀片。
  “这叫新科技项目呀?”不信鬼的“自由主义”者竟又第一个冒出异议,他说这比单车打气筒还简单,打气筒上下还有活塞,这像“死×一筒”。
  “讲话文明一点。”她忙收回样品接着说,大家刚才没注意去仔细观察研究,当你用口对着吹时,刀片和紫铜管便发出“丝丝丝”的神奇声响,据说用途可多,既可以为导弹起瞄准和增速作用,又可以使机床多功能化,更可为人体治多种疑难杂症……所以市里按人手一支下给我们厂里制作任务一万二千支,厂里亦按同一标准下达本基建部两千支。
  “怎么两千支哩?工程队和水泥车间大多是临时职工。”“点子科长“和“老鼠”主任顿不由得惊傻了眼,因为他们单位人员用的都是锄头箢箕铁铲大榔头和翻斗车等笨重工具,怎么能做得这钳工精密活呢?
  “这也是呀!”有人附议。
  “想办来能革新嘛!”她贾某轻轻带过。
  “要求什么时候完工啰?”好几个头头同时诘问。
  “四十八小时,后天下午这个时候交货。”她真个喝百度开水不怕烫伤口,并一再声称,这是政治任务,只能提前,不许拖后,任务就此按各单位领工资的人数分解,人手一支,除部设计院驻厂李代表一人外,其他任何人都无特殊照顾,包括住院伤病号,概由所在科室、工地、车间、队部统一负责。总负责人为副总支书记兼科长袁东方同志担任,包括全面生产调度,质量检验、派车送厂部革新办验收为止。她贾某最后又弯曲右手四指敲着桌面强调,只许提前,不许拖后,全厂三面优胜红旗基建部必须设法夺回一面。
  真个军令如山崩。
  “我的天呀!紫铜管材料怎么办?”“猿猴子”科长心中有数,这不但自己库房没有,其他基建协调部门也没有,因为一是紫铜管不适用基建工程,二是价格奇贵,比黄铜还要高几倍。
  “这材料问题在这会上明确一下。”“女强人”也真抓到点子上,她提醒大家注意,超音波上所需刀片,由办公室总务沈克俭同志负责采购,明天上午上班如数服务上门,紫铜管则概由材料科袁东方科长于同一时间送交各科室、工地、车间和队部,并按统一规格下好料,谁耽误了时间由谁负责。
  会上肃肃静静,真个如穆桂英挂帅,好不威风的。
  “好家伙”,对此真正从内心高兴的,是一对“宝贝科长”。俗话说“四川猴子只服河南人耍”,现在轮到他“猿猴子”被她这“提夜壶的耍了”。因为他俩估计,哪有一个晚上能把这几百米紫铜管解决得了的。
  “请大家再等十分钟。”说着,她叫吴天朗立马骑她单车,去厂革新办拿二十支超声波样品来。各科室工地各一支,多馀的十支,四支给水泥车间,六支给工程队,因为他们单位人多些。
  厂革新办也果如她所要求的,于五点五十分钟如数交了样品,正六点,她准时大声宣布:“散会。”
  奇迹真个可以创造的。
  仅一夜工夫,负责两千描图刀片采购的办公室沈总务跑遍全市十大百货商店,终于如数交货到各责任人,而真正厉害的数他“猿猴子”科长,简直比诸葛亮草船借箭还要“神”,不待天亮便把两千支超声波紫铜管半成品,全部运到自己材料库房,当上午正式上班时间一到,便分别用汽车、板车、小斗车全部送到了各车间科室、工地、车间和队部。
  接下来,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决战最后,要不是工地总代表马千里因交流厂房地下室土方塌方救人,影响该一工地超声波任务没能提前完成,致使基建部所夺的优胜红旗,屈居第三面,大伙欣喜之余,亦不无遗憾……
  有关猿猴子科长他是怎么不到半个晚上,便神出鬼没地弄到两千支超声波紫铜管半成品,这是后放。
  下面,言归正传,谈“火烧中游思想”这运动。
  这里,有两个将被“群众运动”而运动的对象,一个是一、二工地总代表马千里同志,一个是一工地质检员富兼达同志。
  马千里同志吧,高高的个子,身材在一米八五以上,厂业余篮球队中锋,性格正直刚强,工作雷厉风行,凡事爱争强好胜,故被人称之为名副其实的“马长子”,他老家安化,家庭成份富农,本人学生出身,当时为地下党组织作过宣传、送信等工作,解放后招干进厂,当过党校理论教员,担任过宣传干事。厂里一期扩建开始,便调当时基建科搞计划和施工管理工作,由于家庭出身这问题,和“争强好胜”这缺点,迟迟没被提上中层干部。直到一九五六年厂二期扩建开始,工地施工管理非要配上一工地总代表不可(凡甲方施工员,质检员均称甲方工地代表),厂部研究来研究去,非他“马长子”莫属。他自取别名忠纯,对党的革命和建设也确是丹心一片,工作上与之接触多的吴天朗,心目中最崇拜的两个人,一是林日新主任,二是他马千里工地总代表。
  “小吴,小吴!写吧!写吧……”老马大于吴天朗三到四岁。在一次以单位组织的写“大字报”行动中,他一再向他这笔杆子发起挑战,要求相互开展对手赛。当晚每人必须写一百张以上,他说着便拖出一乒乓球桌,搬来白棒纸两刀和一斤装墨汁两瓶,当众来个“二一添作五”,写呀,写呀,一直写到各科室人员都已散场,通过李总支书记一再做工作,他最后才把笔放下。比赛结果,他总数为一百零八张,硬比“小吴”有过之而无不及。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知运动不过十天半月,他俩都成为组织上分别“谈话”的重点对象,要不是彼此都没上大学够成“大知识分子”,好个“右派”帽子,都得像全省数以万计的“鸣放者”一样乖乖戴上,甚至将你“打翻在地”,叫你“永世不翻身”。
  可贵的是,他并没就此而“因噎废食”,该写的照样写,该讲的照样讲,“砍掉脑壳碗口大的疤”。
  第二件事是,按施工合同该由甲方供应“三大材料”之一的水泥(其余两大材料为钢材、木材),没有如数给足乙方,足足还差300吨,严重影响着直流厂房和线圈厂房的施工,这可急得他袁东方真个像猴子乱跳,好在老林主任亲自出马,最后在悠州某军工厂如数借到,问题是相隔不足100里远的“短途运输”,国家是不给车皮计划的,只能自己组织汽车装运。我的天呀!一吨20包,十吨200包,二三得六,总共为6000包呀,都得靠人工装卸,加之水泥这玩意,又赃又笨(每包100市斤),装卸工人一般都懒搞得。
  “死了王屠夫不吃和毛猪”,他从“猿猴子”处把“装运卸”任务全要过来,决定由常搞突击关键任务的工地办公室干部担任,汽车也由他向近邻某钢厂运输部请来,他要求在一天全运完,结果对方一家伙派车30部,决定上午下午各装运一趟,而工地办公室成员包括瘦得“一根筋”的助理小凌在内,总共仅有10人。特别是该厂的临时库房门又窄又矮,一般载重四至五吨的车子开不进去,更别说钢厂那十来吨的大车,都得停在距库房门外好几丈远,装车的得驮着水泥从斜跳板装上车箱。这对小伍和他马长子来说就更得驼背弯腰负重,好在他真个干劲一鼓再鼓,一直将这“车轮战”坚持到下午四点的最后一趟。终于这缺料难关突破……
  原总支婆婆书记曾为他马长子编过这么几句快板:长子康忠纯,球赛打中锋,革命不怕死,劳动把命拼,就是肚量大,斗米肉十斤斤……
  女强人对马长子上述这些事迹,就是听而不闻。
  话又回到搞超声波制作。
  “我早知道,‘长子’会借故拖我后腿的。”她吴天朗写这一先进事迹报导时,脸带蕴怒。
  “不可能。”吴天朗认为马总代表上午确是为交流厂房地下室塌方,抢救被埋的工人而耽误一些时间。
  “这又不是我甲方的责任。”她双眉一皱,手陡之一挥。
  “他在工地,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吴天朗继续为之争辩。
  “不,你并不深知他的真实思想,这是借故的。”女上司彻底否定他的看法,说时将其大办公桌中间抽屉推进又拉出,拉出又推进。
  沉默片刻过后。
  她再次要吴天朗提高阶级斗争觉悟和马克斯辩证水平。
  “他这人最大缺点是‘爱出风头’。”她把所说最大特点改为“最大缺点”。
  “……”吴天朗觉得再争也没意思。
  天气与往年相比,更显得热得反常,“节过重阳,移火进房”。眼下已是阳历十一月了,可有时还得开电风扇驱除闷热。
  “火烧中游”动员大会开后的第一天,一张笔名“一群众”的大字报,出现在基建会议室前面走廊墙上,标题是《看他马长子》。相隔不远还配上几幅使人费解的漫画,一幅是在一只被猎人打伤的老狐狸旁边,同时画有一只狡兔在为之流泪,热泪一滴接一滴,小标题是《狐死免悲》。另一幅是画一高超常人好几倍的“懒皮长子”,肩上扛包水泥站在一大厂房的气窗屋顶上,边走边喘气边拭汗,旁边小标题是《累死我呀!》。再一幅是画一只尾巴翘上了天的“哈巴狗”,眼瞪瞪地望着成堆的,形似“超声波”的玩意儿在吠形吠影,小标题是《这不明明是浪费材料》……
  《看他马长子》这张大字报,内容大意是:这‘长子’不但腰身长,吃东西进身长,手也长脚也长,站在哪里,哪里要出人头地,坐在哪里,哪里都会有“名堂”……结论是:《形左实右》。
  吴天朗挤在人群中看着,看着,很快猜出这“一群众”的真名真姓是何许人也。也看出漫画中的狐和兔是指谁。更进而明白了构思画这《赖皮长子》和画这“哈巴狗”在吠形呔影的用意和目的何在,即对他这“林派”的工地总代表“开火”。
  前面乌龟爬开路,后面不动脑子的乌龟也就跟着爬,跟着“一群众”贴出的好几张大字报,也针对其所谓“形左实右”开展批判,说幕后还有人在撑他“长子”的腰,说他会做表面文章,说他还到处插手捞政治资本,甚至把那天“数不清”并没指名道姓的“上桌人”的丑事,也冤哉枉地强加在他这“长子”头上,真个唯恐天下不乱……
  老富同志毕业于“湖大”土木系,他是泰国华侨,父母亲是在泰国从事豆腐制作和销售的小业主,祖籍湘南某县,因出身微贱,加之当时清廷腐败,民族衰弱,被迫移民泰国后,祖宗三代同受不同国籍的种族歧视和强霸者的欺侮,故解放后便毅然寻根回到祖国接受高等教育,他之所以学土木系,志在为祖国的建设作出自己的贡献。他个子比马总和小伍要矮,但比老伍、老周、老邹、小龙等略高,是偏瘦的“铁骨人”,说话较快时也有点“小结巴”,其最大特点是对党对人民群众极其亲切和诚恳。对施工和质检工作也是极其负责的。他跟“两伍”一周一柳和吴天朗等同住一栋单身宿舍,心中有话无所不谈。在一九五七年二季度的帮党整风的特邀坐谈会上,他针对当时党员和党组织的关系,坦率地提出了他个人看法。即党员个人,包括党小组长以至各级党的领导人,凡没通过集体研究决定的“个人言行”,都不能代表党的意志和形象,特别是其片面的错误东西,更不能归咎于党。正因为如此,群众反对某党员个人,这不仅不是反对党,而是真正地爱护党,这也是党在整风中值得认真解决的问题,具体讲,某某人一旦入了党,他便成了党的化身,“老虎屁股摸不得”。
  “确是一言九鼎呀!”在坐的各界民主人士代表伸出大拇指啧啧称善,会议主持人也表示应如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结果,风云突变,前后不到十天半月,受特邀与会而坦诚进言者,几乎大都成了被蛇引出洞来的“牛鬼蛇神”,所言之有理者,也成了被锄掉的“毒草”,真个是又一“钟山风雨起苍黄”。
  他所幸者,由于不属于颇有影响的“大知识分子”,抑或其他原因被扣上“帽子”,也没公开点名批判,照样让其负责某工程项目的施工和质检。
  而奇怪的是,在“向党交心”中却突然销声匿迹。
  “他人到哪里去了呢?”同事们不无关心地问,包括“两伍”一周一柳。
  “……”总代表也像“丈二尺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老富既没向他请假,上司也没向他通气和招呼,特别奇怪的是,他那简洁朴实的被褥帐子和脸盆碗筷,仍在他所住单身宿舍原地未动,个中唯一传出含糊信息者,只有与他老富同一寝室的“漫画专家”,说好像是他父亲病危,来电要他马上回泰国去,再细问,他则“无可奉告”。
  纸是包不住火的。
  “富兼达同志到底哪去了呢?”备受同事责问的吴天朗秘书,不得不找他极不心愿找的“女上司”。
  问前,他还是表示亲妮地唤声“贾姐”。
  “他没回泰国去,他父亲也没来电称病。”明媚会说话的眼睛从外间和窗外转回,低声细语地如实说,他姓富的上次在特邀座谈会上的发言,引起很多党员的强烈不满。
  “为什么当时没把他划成‘右派’呢?”
  “因为他身份特殊,他是归国华侨呀!我们能不注意政治影响。”说看,她勾起食指敲打着她这“老弟”的笨脑壳。
  “他现在到哪里去了。”他心里更为不安,政治呀,政治,它可以欲擒故纵,也可以纵而复擒。
  “你放心,这次运动结束后,你会见到的。”她贾姐又一次提醒他吴天朗老弟,不应求知的事最好不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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