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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卫星落地

作品名称:那年 那人 那事      作者:浩瀚      发布时间:2019-03-23 00:02:26      字数:6094

  继西安某电力电容器厂国家验收大会胜利闭幕。吴天朗还是在该厂招待“待命”三天,旨在等老林主任来信或来电,借此西行顺便解决厂里某些问题,所开空白介绍信还有九封,大有活动余地,或为本部门调拨所缺建材,或配套某设备等之余,也好趁此稍闲,把这西京古城稍事浏览,如市区的鼓楼,市郊的大、小雁塔,以及解放后正在大力建设发展的东南西北四郊,包括尚保存较为完好的城墙及城门。即此得七绝一首。
  古城完好四郊兴,雁塔犹藏天竺经。
  巷议秦皇兵马俑,行将开发出深层。
  三天转瞬过去,厂里电信全无,加之“归心似箭”便照样买上“普客”独来独回。好家伙,当吴天朗一上车,要钱的和不要钱的报刊和杂志,以及所谓最新消息的《号外》,真弄得他和所有旅客日夜不宁,作为已是党的积极分子的他,敢不相信河南某县某高级农业社亩产七千三百斤小麦的奇迹吗?据称这是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是农业合作化的伟大胜利,又即兴得诗一首,《于陇海铁路列车上》:
  东风浩荡昊天蓝,跃进城然岂等闲。
  《号外》麦收传喜讯,卫星高发七千三。
  两天一晚总算在颠簸中过去,他在府州站下火车后,接着便转公交车来到电工城所在地清风浦,他和大伙一蹦出车箱,顿仿佛进入一个陌生世界,厂前门的牌楼上,大礼堂的屋顶上,包括原伪资源委员会所建的老办楼顶四角,以及其高出屋面的汽笛(喂子)亭顶尖,无不红旗招展,广播昂扬,可说是比解放以来任何一次国庆庆典的场面,都更为热闹和壮观,“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和“超英赶美”等横幅标语,一道接一道,一幅挨一幅地布满厂前区,真个铺天盖地。个中亦不乏龙争小子的漫画杰作,如尾部喷火腾空的苏联火箭,如带有彩云巡天的中国卫星,如大似地球的南瓜,如仿若白云的棉花,如壮若江河的铁流,如灿若朝霞的钢花,如出动全家老幼扛抬的谷穗、麦芒、玉米、包括一幅取材于党报的“约翰骑牛我骑马,超他不过算个啥”等等,令人瞠目结舌,浑身飘飘然。
  吴天朗在厂前门右转弯走向基建本部时,更使他变得迷迷糊糊的。
  “方工程师!”头个碰上脸熟人熟者他便忙上前热情招呼,并主动伸出自己右手。
  “……”对方竟话不答,手不伸,满脸显得更黝黑地与之擦身而过。
  随后迎面而来,是手拿着一卷筒图纸的朱英。
  “嗯,好久没看到你这只鬼,你偷偷跑到哪里去了。”她不无好气地手起拳落,不重不轻地捅着他吴天朗肩胛。
  “到洛阳和西安出差去了。”吴天朗如实奉告,说任务是去学习国家验收。
  “你倒好嘞!都在抢你这角色。”她话中有话地向他翘了翘嘴,猜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他什么呢?
  “方工程师怎么搞的呀?”吴天朗把刚才碰上的冷淡情景向她打问。
  “正式宣布戴上了帽子,‘老右!’够他一辈子的。”
  “林主任没出问题吧?”他更为担心地打问。
  “你到科里就全知道的。”她眼睛边瞧四面,嘴唇几乎咬着他耳朵。
  ……
  吴天朗疾步溜回他所属基建计划科,室里静悄悄的,除了“自由主义”者在“守庙”外,两位组长和四位计统员都外出。
  “丘科长,我回来了!”尽管出差任务不与科里挂勾,但他毕竟是老林主任向他洪华科长借去的,并且首先是由他老丘出面打的招呼,有必要先向他说说。
  “好吧!你辛苦啦!”他还是忙起身给倒茶,开吊风扇。
  “我把学验收工作向你汇个报,然而再找林主任看怎么搞。”吴天朗挺喜爱他自由主义者不打官腔,敢讲话,讲真话。
  “你用不着再跟我请示汇报了,我已不是这里的坏头头。”他那细眯眼睛里像要喷出绿火,平时脸上不太显形的白麻点,顿也随着高耸的颜面骨激烈运动而跳动。
  “你调哪个部门啦!”吴天朗真有点舍不得他这“老上级”,进厂分配工作时是他找老林死争来的,转瞬已两年多了。
  “做蒋光头,当运输大队长去。”他把刚点燃在吸的上海《飞马》使劲往烟灰缸里揍,“去她妈的,老子抗美援朝转业到厂里,她还在招待所里提夜壶哩……”
  吴天朗没答话,但他心知所骂的是财务科的贾某科长,这无疑是她趁“反右”整风操纵改选了党总支,借大跃进调整了原基建行政机构。
  “林主任呢?”吴天朗从知树大招风。
  “别提他,被搞得比我还惨!”老丘说他也跟婆婆书记一样,还在参加厂里整风学习班“写小字”,主任和书记职务都已无形消失。
  “真出鬼呀!”吴天朗心想,像他李玉山这样作风正派,民主,密切联系群众的党的总支书记,怎么也被整被撤呢?这不真的“右派”翻天了,特别是德才兼备的林日新主任怎么也自身也难保。
  “谁接他们两个的工作?”吴天朗真着急还背在背上的大袋国家验收资料该向谁交差。
  “那还用说,自然是有靠山,又长得漂亮的新老祖宗。”
  “新老祖宗?”吴天朗心想,这不比慈禧太后更慈禧太后。
  “这也不晓得呀?”“自由主义”干脆雕菩萨雕出那玩意,说就是基建办公室隔壁的那“骚婆”。
  ……
  最后,老“上级”提醒吴天朗该有思想准备,他是日前在宣布新组织机构中有几个尚未宣布的人员之一,到时无疑会把他盘到她手上,当她的“御用笔杆”。
  “走,都下班了,吃中饭去!”说着,他便带头起身,并用劲把这不再属于他办公室的房门一“嘭”,跨上“飞鸽”便一飙抢先其他科室员工。
  同住一单身宿舍的基建同志,并没像吴天朗所预料的那么热情打听他久别的经经过过。
  下午,他抢先在大伙上班前来到基建部办公室,本想趁此向打字兼助理员小李了解一下办公室人员变动情况。真个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谁知比平时开门还早的不是她小李,而是原隔壁的财务科贾科长。她一见他到来,便忙从内间的大办公桌前起身相迎,并像大姐般地接过他的大包验收资料,一再拍打着从衣领到裤脚的扑扑风尘。
  “小吴,这次真辛苦你了。”她边让坐边倒茶。“连续坐了一天两晚的火车吧,你是什么时到厂的呀?”
  “今天清早在府州下车。”
  “你吃中饭没有?还没回宿舍吧?”
  “到宿舍一食堂吃了。”他问一答一,挺不情愿地把上午来到计划科的一段给删了。
  “你现在回得正好。”她拢了拢披肩长发,说他给老林先后写的信她都看了,没有及时给他回信的原因,就是希望他散会后就回厂。因为她知道他对工作是极其负责的,在外面闲不住,更不会趁出差去游山玩水的……
  说着,说着,她见三合院各科室上班的人都在开门推窗,包括本办公室的助理员小李,总务员老沈,以及原“跑腿干部”鲁智深等,都接连翻考勤牌子进屋,并各就各位地各行其事。
  “到内面办公室再谈谈。”她说为了莫影响大家工作,她们俩且往内间转移。
  内间办公室空无一人,除原有的两只资料柜依然还挡在中间作隔板外,内间的前半间房却焕然一新,它不再用作摆放锄头、箢箕、扁担等干部劳动工具,而是成了摆设雅致的小客厅,墙壁上贴的是时尚的标语,“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和精致的厂二扩建的形象图表,整个二期扩建的投资期安排、实际完成的统计,整个厂区建筑物的平面布置,以及以两座高烟囱为背景的各大厂房的立体景观,包括以基建办公室为龙头的七科一室的基建部组织机构,线条清新,一目了然。
  内半间原摆放的老林主任和袁秘书的办公桌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贾某从隔壁财务科搬来的大红油漆办公桌椅,和两张新添置的广藤椅,以及一套两座相连的皮沙发。此外便是虚位以待的秘书座位空间。
  她确不愧为一位人称才貌双全的中年女强人。
  “小吴,你应该听说了吧。这次组织机构调整,你已经从计划科调来了办公室任秘书。”她贾某热情而不失尊严地南北相向,说这是经过党组织和行政再三研究决定的。估计你这党的积极分子会愉快接受分配。
  “……”吴天朗心想,这果然被他丘科长揣测对了。
  “喂!小李、老沈、老鲁都来来来。”她恍然如有失地忙连喊带吆,“都帮小吴抬办公桌去。”
  很快,他(她)们几人便连桌带凳地吆了过来,并且把他吴天朗办公桌与她办公桌面对面地摆定,意即你不想来也得来。
  “这国家验收资料交哪个?”吴天朗又想借此机会摆开。
  “这不用交哪个,今后这国家验收就得由你为主抓。”她同时嚷小李把靠他吴天朗办公桌的一资料柜打开,并交他钥匙一片。
  “贾主任,我从没搞过这秘书工作。”吴天朗深知“伴君如伴虎”这句古话,接过她话于是说。
  “不懂就学嘛!我也不是财经学院毕业的。”她说包括现在组织上决定调她为办公室主任,她此前也从没搞过这行政领导。
  ……
  谈话就算到此结束。
  说好说坏总有人,当晚他吴天朗房间却一变而像闹新房般的热闹,问的问国家验收是怎么回事,问的问洛阳和西安蛮好玩不?更多的是对他工作的调动,有的提醒他“注意笑老虎咬人”,还有不怕气死和笑死他的,说他同时交上了“桃花运”……
  原来在这次调整组织机构之前,她贾某支委和猿猴子科长便借“反右”散布某些所谓群众揭发,群众意见,随之便进行所谓内查外调,上钢上线地开展批斗,把方主管工程师和徐科长挂靠“右”字号,把张瑞副厂长等原支委成员挖出所谓“反党小集团”。
  “不可能吧?”吴天朗真不敢相信后者竟是事实,人家张副厂长是曾参加八年抗日和解放战争的南下干部,再说李总支书记曾是穷苦工人出身,而且是地下党员和护厂斗争的坚强领导者。
  “那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把他们一个个调走。”在座者几乎异口同声。
  “还有三个成员是谁呀?”
  “这你还不知?”童明老即席瞪吴天朗一眼,一是他顶头上司“丘点子”,二是吴天朗顶头上司自由主义,就是众所谓“宝贝科长”一对。
  “还一个哩?”吴天朗问是不是老林主任。
  “这还用说?”伍立方和富兼达同时赌定,因为不借此首先把他老林整跨,她哪里有这头把行政交椅坐,包括“婆婆书记”李玉山。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一直在沉默思考的部设计院李代表,同样认为这所谓“反党小集团”终究是个栽赃的冤假错案。
  “算啦!算啦!让吴天朗好好休息。”老伍恰在这时回到寝室,当场来个不了暂了。
  第二天上午,由厂党委某副书记和厂办王主任亲临基建部会议室,主持召开这七科一室干部会议,对此前宣布组织机构调整后出现沸沸扬扬,作了几点补充说明,其一,鉴于原基建党组织出现了小集团活动问题,确是不利于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前改组由原党总支委和副书记贾运芳同志任正书记的决定不变,兼任基建办公室主任和原任财务科科长的职务同样不变,这是党委的决定。其二,基建计划科暂缺科长人选,具体工作仍由计划组组长华治国和统计组组长古月胡两位组长负责。统一归口可直接找基建办公室。其三,小集团问题,虽有人一再揭发,并有其中成员坦白交待,为进一步彻底查清,暂不定性,即是否叫“反党”待定。其中有关成员,仍须对所变动的工作负责。其四,原基建材料科袁东方副科长升为正科级,兼任生产技术准备科科长,并领导新成立的汽车队工作。其五,方有为主管工程仍带职改造,必须认真工作,立功赎罪。其六,科室下面人员变动,以基建办公室签发的调令为准。
  会上,尽管有戴红袖章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但仍出现难堪局面,当提到了“反党小集团”时,这对“宝贝科长”便立即上演出“活爆剧”,被降职为运输队长的原计划科丘洪华科长,腾地站起指着所谓“点子科长”的丘百两连声“捅娘”,骂他“软骨头”、“怕死鬼”,调查者并没动刑吊打,便主动交待他们五人曾确有过“反党活动”,并咬定张副厂长和李书记经常鬼鬼祟祟,咬耳交谈。
  “到底谈些什么啦?”他这“转业码子”顿不由得桌上一掌,把两位上级的茶杯也震得碎片满地,“你说啰,你说啰……”
  “……”“点子科长”这时什么应招点子都挤不出口,塌着两只大耳朵,像死猪般的一动也不动,特别是与会干部群众,都没有好眼色给她贾某看,大会到此亦不了暂了……
  连日来,吴天朗一坐上这“老祖宗”的秘书宝座真个如坐针毡。俗话说“端人饭碗受人管”,他即使推开不了解内情的“小集团”不写,但对当前的国家形势和厂二期扩建的必要文章和资料,总不能也都是一个不。
  对此,也包括连日从报刊杂志和厂前区所见到的一个大于一个的所谓卫星,内心不无疑议,因为他生长农村,并曾亲自耕作了七年田,一亩田到底能产多少斤粮食,这也可说是“瞎子吃汤丸,心中有数”,何况自己的眼睛未瞎呀,就严家山和下坝而言,每亩硬只能扮三、四百市斤,即使地域相当好的吉阳东乡和昌县沙塅,插双季稻也最多是七、八百斤,要亩产一千多斤,还得农业科技水平提高再提高,而现在的情况是白纸印红字的报刊头版头条,竟高达几千斤,上万斤,就本市郊某大队,竟瞎吹到亩产一十三万斤,厂里还组织一批批党团“积极分子”到实地作了“掩耳盗铃”的参观——将三十余亩快熟的早稻,连蔸移在一两分面积的田里,以造所谓“高产卫星”。
  “乱弹琴嘞!”他和很多内行的参观者,自然嗤之以鼻,说这是“自己捅自己的屁眼”。棉花、油料、钢铁等“卫星”也何尝不是如此呢?
  “写作原于生活。”吴天朗在计划科时,他只要一有空隙时间,便要下到工地去看看,好像是禾种谷下了秧田似的,担心这工程的这,担心那计划项目的那,而现在他却偏偏不想去看那些被“鼓足”的冲天干劲,更不想跟着某些人那么“胡作非为”一气。因为他深知一个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如自己曾挑柴受伤吐血,原本不就是如此。特别是大跃进中不少比干劲的场面,犹历历在目,有的工人同志一听现场高音喇叭一鼓再鼓,将正常一人一箢箕担沙石,叠上两担三担甚至四五担,搞在一起从狭窄的斜架板一肩挑上汽车或火车皮,压得满头冷汗直冒,有的将正常一肩挑二,三十块红砖的够重纪录。也一加再加到五、六十块一担,而且是两脚发抖地住几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挑(每块湿了水的红砖为六市斤,六六三百六十斤),其中如锅炉房和高烟囱工地的黄某老师傅,不就是因此而摔下二、三十米高的架底,至今还在住院治疗;对人工搅拌混凝土来说,更是令普工们“作孽”,头一盘的“三干三湿”还没停手喝口水,第二盘的砂石水泥便配好料在铁皮上嚷你接着干,非一直搅到某工程告一段落不可。所谓“三干三湿”就是对一盘好几满担的砂石和一包水泥用打铲干搅三遍再加水,加水后又得湿拌三次,而且铲铲都要铲到底,翻个铲底朝天,累得你真个“驮子不伸腰”……
  对此,他总算想出一个既回避而又像在办公室做事的路径,当一没事便把带回的国家验收资料,摆在办公室翻一遍又翻一遍,至于他是否在“熟悉”,只有天知道。
  一天,办公室还该配齐的一位新干事终于来报到了,他姓程,隋唐时程咬金的程,他是1953年进厂的,一直在厂工会搞文秘工作,他也跟同一天调进计划科补他吴天朗缺额的史某同志一样,年龄约二十五、六岁。
  “贾主任。”吴天朗算是一两个月来第二次这第称呼她,希望她根据他从没当过秘书的情况,跟那位程老师调换一下,反正要他搞点其他什么杂事都行。
  这时,内间办公室只有他和她。
  “吴天朗,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意见?”真个是“窈娘容易乌云变”,从声音到脸色,顿又不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示意,她说调他来之前,组织上就曾从他每次计划编制的《说明》和厂报、市报上发表过的文章,也包括老林曾几次抓他起草的“文告”,看出他颇有写作才气,同时从档案上看,他也是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故此团员年龄刚满,她便在前党总支委员会上提名作为党的积极分子培养。
  “谢谢关心!”
  “这里没有别人。”她说就当作为姐姐的找她这弟弟谈话,一要他当面讲句实话,是不是瞧她这“姐姐”不起,是不是他心目中崇拜的就只有他老林。
  “哪里,哪里!”吴天朗真被她逼得再无其他退路,因为共产党的组织路线和纪律要绝对服从。
  “这就对啰!只有工作选人,没有人选工作。”说着,她欣然伸过手来,要像小朋友打勾(勾小手指)似的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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