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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绝路逢生

作品名称:那年 那人 那事      作者:浩瀚      发布时间:2019-03-19 23:26:35      字数:5899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日来,他天朗伢子总是心神仿佛,有时甚至还有点讲胡话,悲叹自己为何一病衰弱至此,特别是一喀一吐,都是一它一它又硬又脆的紫绿色痰包血。
  一次,他仿佛真的来到了所谓“黄泉路”,这路,虽然不像有的街道那么挂牌标明路名,如府州市的中山路,黄兴路,蔡锷路名,但从路两傍所涌现成溪的山泉和飞瀑看,水色都是泛黄的,因此他心里陡然一惊,这难道就是平时和尚道士念经做道场所宣扬的“黄泉路”。
  “黄泉路就黄泉路吧”,他定了定神,心想,既来之,就往前看个究竟吧,他照样沿溪行,偶尔还揀个石子掷向激流或静湾,通过回声测测“黄泉”深浅。路尽头的山谷里,有座古木参天的阴森寺庙,他壮起胆子拾级登堂,当三声磬响后,堂上一仙髯飘拂的长老起身迎他这不速之客入客房就坐,献茶后,客套一番,这长老便跟他指点迷津,首先望着他头发生得很上的额头,和略带上翘的下颔,以及炯炯有神的双眼便不急不慢地夸赞他长相不凡,即“无庭饱满,地角丰圆,眉宇高张,目凝智慧”,说他当前虽境遇不佳,灾难难免,然前程似锦,将有所作为也。
  说着,长老便让一书童似的侍者传递给他一事先写好的黄纸帖,叫他仔细过目猜答,当他展开一看,帖上竟是端端方方四个大字,也是跟堂中好些匾额那么横写的,他此前虽读过一些“老书”,但当他左念右念都像文理不通,即“心需二人”这四字。特别是右起“人二需心”更是令人莫名其妙。
  “从左至右。”长者说着便叫他由此去领会个中是什含义,同时还即席吟一首七绝为之启发。
  不是招牌不是签,无端与汝结夤缘。
  倘能悟得方中意,柳暗花明物外天。
  对此,吴天朗还是不解其中味,夤缘,他侍公周国传曾讲过,大概意思是“攀附”,即凭借关系去钻荣什么的。事实上他从没这么想过,更没这么做过,包括他曾在县城读初中时,多次从曾居高官的老舅舅李沛然屋门前经过,他却从没登门去拜访过一次。也包括去缔结宁某师长的婚事,为其乘龙快婿。
  庙登上的神烛不时闪闪烁烁。
  “你暂莫管这夤家吧。”长者又起身上前提醒他先猜“心需”两字相加是什么字,“人二”两字相加是什么字?
  “唔,对,对,对。”他顿恍然大悟,立起来的心字,即通常所讲的“竖心傍”,它与右边的“需”字相加,或者说拼在一起,不就是“懦弱”的“懦”字,“二人”上下合在一起,不正是一“夫”字吗?
  “懦夫,可耻的懦夫。”
  他立马挹别为之提示警觉的庙堂长者,顿出现在他吴天朗眼前的,不再是来时的沿溪而行的“黄泉路”,而是由他家乡大元洞走向邻县井冲“灵洞”的老熟路。
  这条路之所谓老熟路,皆因早几年他读初中时,曾利用每年寒暑假期在这桥头附近的青山古寺“读私塾”补习班,前后不少于四,五期,教学的是他大姑母的家爷老子周国传。“矮子矮一肚崽”,这是俗话对妇女而言,对他这省优级师范毕业,且又当过省督学的他来说,是指他一肚子学问,新的能教外语和数理化,老的能教四书五经和诗词书法等等,比他吴天朗的最后一届私塾老师陈某某老先生,自是更胜一筹。因为更利于学以政用和与时俱进,凡前来补习的学生,一般都是初中高中和师范学生,个别也有在读大学的,所以思想也是挺活跃的。在科学与迷信这方面,即你真正信不信当地众说纷纷的“大神显圣”,自是无一不好奇者。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灵洞位于他们私塾青山古寺与桥头之间,这灵洞并不奇突,更谈不上钟灵毓秀。而是一普通丘陵山窝。其建筑也是一栋普通民房,大约五,六间,有一敬有祖宗菩萨的正厅,不同于附近其他民房者,就是到此来祈求“大神”占卦治病者门庭若市,有时排队一两里,要站一两天才能来到“大神”前。
  这位所谓“大神”并不是寺庙中的关圣帝君和观音菩萨那么的偶像,而是一位中年中等身材的妇女,长相也一般,没有什么文化。据当地人说,她丈夫当了县官后,在外面讨了小婆子,便把她遗弃在这灵洞老家,跟她叔子一起过着耕织生活。
  她之所以成为远近闻名的“活神仙”,即简称的“大神”,是有这么一段经历的,那是在吴天朗到此青山古寺读补习班之前的一两年,大概是一九四五年抗日胜利后不入,她患了一场重病,神智疯疯颠颠,居然身上一丝不挂地到处乱跑,逢人便说“齐天大圣”护身,天神要她关心民间疾苦,为老百姓占卦治病,消灾弥难。实际上“大神”这名字是她自封的,开口自称“大神”,闭口也自称“大神”,加之不少好奇的狗男狗女,就像苍蝇叮臭肉地争相追逐,有的说她乳房挺像府州德园糖包子,又大又白又嫩又软,有的说她阴部就像在孵蛋的黑鸡婆,看去好有趣味的……这可急坏了她嫡亲的叔子和行将成年的儿子,只好带上衣裤和麻索将她从人群中捆绑拉回家,并叫来得力亲友严加看管,奇迹也就即此出现了。
  一天,一个来自湖北逃荒的老太婆,病倒在她们家的屋檐下,她立即嚷叔子和儿子将这老太婆扶入正厅坐上靠背椅,自己便在祖宗菩萨神龛下焚香点烛,边占卦看卦口中念中草药方,由她叔子从傍用毛笔配合开具药单子,开毕当即叫她儿子往桥头药铺把药买来,真个“药到病除”,三付药才喝完一付,这老太婆便苏醒过来。舞之蹈之,自动收捡衣服食粮背包,并带上另两付药物,谨向她这位救命“大神”再三叩头,、谢恩而去。
  此后,类似这样的济困扶危事例接连不断,因此她这“大神”也就越传越神,越传越广。但其中有这么几点总使人将信将疑,抑或谓“半信半不信,甚至不敢信她那一套出奇的“占卜”。
  这天,是吴天朗他们暑假补习班难得碰上的休息日,因为周国传老师亡妻之母亲八秩冥诞,他非停一天课去登门祭奠不可,他妻舅是当局国民党西北军堂堂一师长,他岳家姓宁,是“宁可信其有”的“宁”,也是领导俄国十月革命取得胜利的列宁的“宁”。因此他周围传能不亲自趋庭顶礼。以尽“半子”之道义。作为莘莘学子的吴天朗等,也求之不得,正好趁此休课机会,往附近这灵洞来个百闻不如一见。
  同意一路同往的四位同学,有一位姓许的学长,他是“大神”家的亲戚,这给吴天朗他们四人带来不少方便,一是懂得该具备什么“进门礼”,二是不必跟其他数以百计的香客那么排“长蛇阵”。随到便可随即占卜或看病。
  实话实说,他们此行主要是好奇探秘,看她这位装神弄鬼的原县长太太到底怎么个“灵法”。对如从中以科学观破除封建迷信不无好处。
  满厅烟雾迷漫,坪里爆竹接连。
  “好,一个个来。”许学长跟她这位姨妈“大神”招呼后,她还是以普通人身份点头让坐,并对其他排队挨近的香客说明,因为这批青年学生假期补习功课很忙。
  其占卦程序,不是用一般寺庙里的竹蔸根卦,掷地分辨阴卦阳卦胜卦求得“天人合一”,也不是用乌龟壳装铜钱和神鸟啄签等方法以决疑,而是要每个香客,(或称信士)将带来的一升米,一个鸡蛋放在她的四方印花枕巾上,由她揀起四角然后轻轻掷还地面,再揭开四角看“卦”说话,据说如果米粒多竖起,鸡蛋也竖立,无疑求卜者所问之事将是凶多吉少……
  她招呼毕,照例坐在正厅中央的“神奇”靠背椅上开始作法,她叔子亦照例坐在她身边的小方桌前手按纸笔。
  周学弟是吴天朗一行中年龄最轻者,也是其中最活跃者,薄薄的嘴唇,团团的脸面,属于补习班中“笑口常开者”。
  “我第一个来。”他说着便抢在吴天朗前将米和鸡蛋倒入“大神”座前的印花枕巾,但并不说他将求问什么,如赴考、求财、婚嫁、居住等之类,也跟有的人故意隐瞒真情一样,考考你看相、算八字,或行医者灵不灵。
  “后生家,恕我‘大神’实话实说呀。”她揭开枕巾四角后,两眼半睁半合地招呼在先,“你家里是一栋靠在路边桥头的砖砌瓦屋,才建不过两年吧。”
  “对,怎么样?”“笑口常开”突然神色紧张,立即打断对方的话瞅着“卦”中竖立的鸡蛋。
  “你家里很不清洁。”“大神”说他家里是开饭铺的,地理位置好,开张的生意也很好,可惜偏偏碰上“背时鬼”,加上他家里又省钱舍不得为之超度,所以至今还常出现“白天见鬼”,这里响动,那里哭嚎……
  “大神”的旨意是要他周家立即请道士做三天道场,请和尚念三天经,烧灵屋一栋,烧冥纸三担,把这“背进鬼”送走。
  “真有这‘背时鬼’吗?”当许学长插话与她这姨妈问及亲戚家务时,吴天朗趁此拉他周学弟起身外出小解,问他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吴天朗跟他祖父宗老子一样,从不信神信鬼的。
  “奇怪呀,真被她说对了。”周学弟如实说。
  原来,在前年过年时,一个做生意的江西老表住在他家二楼客房里,由于过焦溪岭被土匪将其钱物抢劫一空,自认为无脸回通城见家乡父老,特别是不堪他那恶婆娘的胡搅漫骂,竟胡里胡涂地解下货篓上的棕索.一家伙吊死在这房间的楼枋上。俗话说“人命关天”。如张扬出去,将会惹来一系列的麻烦,故他周家便趁黑夜将其尸体草草掩埋了事……
  接下排第二占卜的是王“师生”,他挺象一株向日葵,腰背笔直既是青山小学老师,又是这补习班学生,故同学们戏称他王“师生”。他要问的是求婚,他原先在“浏师”有个女同学品学兼优,他很喜欢她,最近正式去信表达心意,不知能否成功?他说得作古正经,静待她“大神”神卦揭晓。
  真个是窈娘容易乌云变。
  “你是读书人?还身为人师表,你怎么能这样无聊!”说着,她“大神”便连蛋带米往傍边皮箩里倒,再不跟他指看“卦”上下文。
  “怎么啦?”大伙不由得为之惊讶。
  “你们问他吧!”她满脸愤怒,“男孩三岁多了,还来求婚?”
  这一下真弄得他姓王的哭笑不得,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我们走吧!”也就是在这时,一个用凉床抬来的重伤号拟插队求她“大神”优先,吴天朗正好也就带头起身离开这灵洞……
  这次,天朗伢子虽然因重感冒病得他心神仿佛,但他很快便恢复理智,因为打“百万雄师过大江”不但号称八百万军队的蒋家王朝很快土崩瓦解,曾千百年来到处所谓神灵,那土地也连自身莫保,何况这装神使法的呢,她敢不老老实实地争取自我改造。
  一天,一件出他天朗伢子意料外的“奇遇”出现了,即他四岁时便己改嫁的母亲,风尘仆仆地来到他床前,
  她这次贸然回大元洞,一是很想看看这己改行作田的他,二是顺便捎来几尺自纺自织的土布到这山区推销,多少赚几个钱使家计活动点。
  祖母如实告诉其近况,即严重感冒带出严重内伤,婆媳俩更是情不自禁地围着他天朗伢子团团直转,老泪纵横。批评他做事为什么要这么奋不顾身,自己摧残自己,天朗伢子自是有苦难说,悔之已晚。
  “抬起头给我看看。”母亲并不亚于他大姑妈能干,说着便用大拇指和食指揭开他左右眼皮,嚷他两眼眼珠朝地下看,然后又把他鼻尖朝上一撑,她立马便与祖父祖母曾祖父作出决定,明天清早一路同到她们浏北去请张某大法师治伤。
  提起这位匡某大法师,也是个传奇式人物,他父亲是背七个袋的“强叫化”。名堂不少,如玩什么“茅山法”、“下雪山”、“蹈火海”、“探油锅”等等。而且在武术上还有好几手,特别是治伤接骨很有真功夫。因为他张某深得家传技艺,在当地上下几十里深孚众望,他之所以能得父亲真传,也是在他兄弟之间相比较而理所当然。
  据说古来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在师父临终前传授“绝招”给徒弟或子孙,只传一个,即得衣钵真传者。
  匡某是其兄弟三人之老二,悟性一般,而老三跟老大一样天赋聪颖,但他老二不如老大好胜好学,在兄弟比试武艺上,老大是绝对的优胜者,老二跟老三是互有胜有负,在治伤接骨方面,强弱也基本如此。致于其真传到底归哪一个,为父者平时心目中不无选择。
  一次,父子四在比拗手把子劲,兄弟三都输在老爸手下,这是老爸有意让大家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功夫还不能满足,还得更加劲练,老二老三皆表示虚心接受,暑练三夏,寒练三冬,而老大却挺不服气地上楼去了。过去乡下的楼!一般都是留一个“楼梯眼”,上楼时都得爬木楼梯钻洞眼上楼地板。
  这天,老大先上楼后便坐在他老爸的授徒围椅上,静候老爸随后到来。
  “招!”听时慢,出手快。
  “好险呀!”老大却给他老爸来个猝不及防的“泰山盖顶”和“顺手牵羊”,一家伙把他张某打下楼梯眼楼梯,也随之翻倒在地。
  俗话说“十部存一部,免得徒弟打师父”。这回要不是他老爸的“倒挂金勾”和“子翻身”功夫过硬,无疑猝死于这好胜而缺德的逆子手下。
  老二是“厚德载福”者,因此他老爸的衣钵真传,自然便众望所归授任于他了。
  这匡某法师身材不高,五官端正,性格内向,家中田土不多,由于有治伤接骨的专长,自然有些经济收入,据说在俟后土改时家庭成份划为小土地出租,本人为自由职业,他与吴天朗母亲改嫁的夫家有些瓜葛亲戚关系,彼此交往颇为密切。
  正因此,她为母一见天朗伢子口吐痰包血,浑身乏力,胸部隐隐作痛,随即便想到他张某大法师能绝处逢生,但她老也不无顾虑,因为按他张家祖传规矩就得焚香点烛,叩头作辑,同时还要画符喝符水等,而他天朗伢子生性就不信这一套,加之现在已解放这么久。
  这天,她(他)母子俩来到他匡家,而他匡某大法师并不收受她悄悄带来的神纸香烛,包括将还请他照原画符的黄纸。
  “你崽伢子算是命大福大。”通过对他吴天朗揭揭眼皮,撑撑鼻尖,瞧瞧舌尖等检查后,回头看了看站在一傍的她吴母说,“要是再过十天半月,他张某便没有本事再解这危了。”
  说着,他便把吴天朗身上的护寒棉袄全部刮下,从颈跟,背部,接连比划到胸部,当即用手指用劲一点。说:“这内面己经淤积成三个大血珠,如果不抓紧将它剌穿除掉,越大越麻烦了!”
  他这所谓“麻烦”,实际就是可能因此致死难救,因为那时的乡村医疗条件,哪能跟现在大城市这样对五府六脏都能大动手术。
  “要怎么刺法。”母子俩几乎异口同声。
  “把银针径直穿过背部皮肉插到血珠上,然后再打火罐把淤血吸出来。”
  “蛮痛不?”
  “痛是有点痛。”张某大法师如实说,“长痛不如短痛。”
  “照刺吧。”他吴天朗想起关公刮骨去毒的故事,抖了抖己骨瘦如柴的胸膛,装成无所畏的。
  “今天还不能刺,先要把血珠撬动后再看情况。”说着,他匡某帮他吴天朗将内衣也全部脱光,先跟他这病号做这第一步。
  这第一步反倒要比第二步刺珠还要难受多了,操作是要他吴天朗挺胸直背地站立,他把左手掌蒙在被压伤隐痛的胸前部位,右手掌则一下一下猛击其背部,真个是左右夹攻,“背腹受敌”,他念一声“没动”接着又是一巴掌,而且一掌重过一掌,特别是他这练过武功的人,其冲击量便可想而知。
  “哎哟!”他天朗伢子真个蕴在心里叫苦不迭,因为己连续猛击了七下,如果还“没动”再来五六下,非活活被他这法师打扁和排死不可。
  儿是娘身上掉下的肉,站在一傍观看的他吴天朗妈,每当巴掌响一下,她便浑身猛抖一下,眼泪也随着下滚,真个是欲罢不行,再打如何得了。
  “好,动了,动了。”这真该谢天谢地,当猛击到第九下时,他匡某大法师总算从夹攻的手掌获得撬动的信息。“解放”了他这个淤血成珠的“顽固派”,并叫他吴天朗赶快把衣穿上,别再受凉感冒。
  眨眼秋去冬来,前后历时整整一个月,往返就诊三次,三个血珠终于一个个被刺除,胸部隐痛也逐渐消除,痰包血也随之如俗话所说,“满妹子咳嗽——无痰(谈)了”。
  “爆竹一声除旧”,很快迎来了一九五一年这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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