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医患风波

　　从沟里割猪草回来准备煮饭的古成兰，看到石墙呕吐不止，急得哭出声来。河义前两天给人打石碑去了，家中只有她和石墙。古成竹听到哭声跑上坎来，看一眼堂屋堆放着的桐子，知道是吃桐子瓣引起的，急忙喊成兰去拿钱，送到青龙医院抢救。
　　成竹用背篼背着石墙一路小跑，跑到青龙洞，恰好碰到有拖拉机去青龙场。他跳下拖拉机，碰到一位熟人，立即托那人去中学喊颜江霞，他则小跑到青龙医院。医生喊他赶快送到双龙区医院灌肠，否则就有生命危险。他返回街上，求拖拉机师傅跑一趟双龙，车油费回来照算。到达双龙医院，成竹跳下车抱着石墙往门诊部跑去，内科没有人上班，他喊江霞去找仲江，叫他快来找熟悉的医生。
　　正上课的仲江听江霞匆匆诉说后，立即随她跑到医院时，见成竹打着哭腔抱着石墙连声“幺，幺，石墙，石墙”地喊着。他问医院的医生，说内科是康吴医生值班，却不知怎么还没有来，往天都是很准时的。成竹也说，他找过冷院长，冷院长也说是康吴医生值班。仲江问清康医生家的住址后，飞跑去喊他。到他家门前拍门呼喊，无人答应，邻居说他母亲病重，带信来喊他回老家去了，对方看了一眼手表说：“可能还在车站。”
　　仲江转身跑到车站时，康医生坐的那趟班车刚走。他又转身跑回医院，只见成竹摇晃着脸色变得紫乌的石墙坐在过道上，撕肝裂肺地哭喊着，江霞也在一边呜呜哭泣，周围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有穿白大褂的，也有衣着不齐甚至褴褛的男女老少。
　　抱着石墙的成竹，突然将石墙放在地上，大骂着冲进屋子，抓了一把椅子，跑到内科门边，一脚将门踹开，用椅子砸着里面的桌椅和窗子，恐怖的碎裂声和咒骂声一起传出。仲江此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看热闹的人躲远了些，江霞也停止了哭泣，目瞪口呆地看着疯子般的舅爹。
　　成竹从内科跑出来，拿着两根椅子脚，冲进隔壁的办公室，几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惊呼着跑出来，看热闹的人也退到院坝边。仲江此时回过神来，意识到悲剧可能进一步发生，喊舅爹冷静些，试图接近他。成竹停下来，右手拿着一根椅子脚，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划了一条口子，血从上面浸了出来，像挂着几根长短大小不一的红海辣丝。这时，来了两名穿白制服红领章的公安人员，好言将成竹劝去派出所。仲江喊妹妹守着石墙，也尾随而去。
　　古成竹刚进派出所，见医院冷院长正坐在屋里，立即指着他大骂起来，并欲上前抓打。成竹在公安人员和仲江的制止下停止过激行为后，继续指着冷院长大骂着诉说了经过。冷院长解释说，今天康医生来向他请假，他并未同意，是康医生擅自离岗导致这一悲剧的发生。“不过，”他强调：“吃桐子瓣的时间太长，即使抢救也无效。”
　　瘦高个公安人员作完笔录，恐吓着对成竹说：“有什么事应该好好讲，不应该打砸医院，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行为？”接着又用缓和的语气说：“你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我看也用不着你赔偿了。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看，刚好遇到医生擅自离岗，确实是小孩的运气不好，你把小孩的尸体弄回去埋了吧。”
　　成竹觉得人家说得有理，加上气也出了，人已死了，只好认命，抹着眼泪，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仲江看出派出所明显在偏袒医院，不想再说什么，也跟着退出来。他喊舅爹守着石墙不要离开，也不要与人争执，他去找包书记。
　　包章莲听完仲江的叙述，打电话到县卫生局找到田局长，通报了这一事件，又派人通知冷院长和派出所长到区公所。听完两位陈述后，她指示冷院长派人通知康医生赶回医院，什么时候返回，什么时候在医院处理这件事。康医生当晚借辆单车赶回医院，包章莲会同田局长组织相关人员一起讨论对这起事件的处理意见。
　　轮到康医生陈述当天请假的事。他说：“我早上上班前将假条交给冷院长时，他正在办公室燃煤火炉准备烧开水。我说我母亲病了，需要请假两天，他喊我把假条放在桌子上，我离开时是将假条压在桌子上的电话机下的。”
　　“我并未同意你请假嘛。”冷院长立即插话。
　　“冷院长在假条上签字没有？”田局长问。
　　“当时没有，后来我不知道。”康医生口气软了许多。“以前都是这样，写一个假条交给他就准数了，有的只是口头念一声。”
　　“有没有第三人在场？”包章莲问。
　　“没有。”康医生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回答。
　　听完田局长的讲话，章莲用笔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说：“同志们啦，我给你们说句实话吧，我最敬重也认为责任最大的职业，就是医生，病人从进院那一刻起，就将生命交给你们了。你们又是最辛苦的，你们的工作不像其他一些工作那样可以弥补，有时离开一分钟——只要一分钟——就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我觉得当医生又是崇高和光荣的，没有什么比挽救生命更神圣的了，考大学时，我第一志愿就是医学院，因分数不够去了农学院。
　　“我认为治病救人，是做立竿见影的好事，按老百姓的话说，是行善积德。很遗憾，有的人连这一点精神都没有，对群众的生命财产损失麻木不仁。大家想一想，如果我们的亲人遇到这种事，大家是什么想法？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赞成田局长的意见，区医院赔偿小孩的安葬等费用一千元，由古成竹负责安葬；损坏的财物由古成竹赔偿两百元，交院方负责修复。田局长建议有关部门给予冷院长党内和行政记大过处分，给予康医生开除留用两年的处分，我认为都不为过。”
　　当晚，成竹到古福珍家找来一条化肥口袋，将石墙的尸体装好放到双龙桥下，。第二天清晨，仲江陪伴用背篼背着石墙往回赶的成竹。走到双龙岗，他停下来准备返校，继续用说过的那些话劝成竹：要好好劝劝爸妈大哥大嫂，喊他们都想开些，石墙这样，是他的福气，也是大家的福气。
　　石墙的死给古成兰一家老少带来的悲伤，不久被孟江新添儿子的喜悦冲淡。这儿子还未出生就已取名石牛，石牛看起来比石墙精明得多，清澈透明的眼睛，粉嘟嘟的圆脸，气鼓鼓的胸脯，胖嘟嘟的臂腿，一家人宠爱得不得了，听到哭声，不是猜想饿了，就是看看是不是屙了屎尿，或是有哪儿不舒服，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就抱着摇晃，直到他睡去，睡着了还在手里晃着。到后来，孩子不抱着就不睡，刚放到铺上就哭起来。
　　仲江疑惑地问他母亲：“不是说大哥结扎了？”
　　古成兰回答：“当初是拿钱请医生绑扎的，后来又拿钱请医生给他解开了。”
　　“愿上天保佑大哥。”仲江心想。
　　更让古成兰笑逐颜开的事，是仲江将辛娅带回家，向父母简要告知了他俩的关系。古成兰看到第一次来她家的辛娅，才貌双全，知书识礼，喜上眉梢；当看到辛娅因妊娠反应呕吐时，更是进出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仲江和辛娅请了结婚证，随后仲江的父母到辛娅家认了亲家，请近亲到家吃了认亲饭，双方父母看到他们能破镜重圆，进出都是眉开眼笑。古成兰本想操办酒席请客，实有借机炫耀之意，但遭到仲江反对，他内心觉得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和痛苦，再办酒席只能加深内心的不安。他以辛娅身体不便劝说母亲。
　　成兰看到辛娅红色羽绒服下隆起的肚子，也同意只请近亲吃餐认亲饭。认亲饭安排在正月初三，过了初五他又要去学校补课，初六辛娅要回单位上班。
　　仲江没想到，一时冲动让辛娅怀上了孩子，他怕因用药导致孩子有什么先天性疾病，去医院问过孟明，孟明还是那句老话：最好还是生理反应恢复两年后。辛娅怎么也不愿意去医院作手术，说自己已经作过一次，再做不但身体受不了，还怕以后怀不上。再说已经停药两年，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她说：“信医生的，你是吃也不敢吃穿也不敢穿，连睡觉都是无所适从，有的说仰睡无害，有人却说向左侧睡较好，有的则说向右侧睡最佳。”
　　仲江只好听天由命，祈求上苍降福给他们。
　　初三下午，仲江、辛娅和亲人们正在堂屋吃饭，古江兵跑来告诉古成竹：牛世军在野猫林古成兴家的责任山里偷柴，赶快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