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夜梦惊心
作品名称:局长的一生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19-03-27 12:00:44 字数:3021
古成兰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古成竹赶场归来,抱回一个硕大的梨子,金灿灿的,再分成四份,一份给了孟江,一份给了仲江,他自己留了两份。按梨子与“离子”这一谐音的说法,这不是一个好梦。本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联想到自家的实际,却是寝食难安了。
古成兰想找古八字解梦,上午和下午两次去古八字家都是铁将军把门。日落西山时,古八字老婆从青龙场赶场回来说,古八字去给一家打扫屋(驱邪)去了,明天才能回来。成兰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敢将梦告诉别人,包括弟弟成竹。传说,梦只要解得好,坏梦也会变好成真,她怕别人的乌鸦嘴。
第二天,成兰又去古八字家问过两次,直到傍晚都未见人影。晚饭后,成兰再去,坐在自己提去的玻璃罐头瓶做的油灯下打鞋底,与将自家墨水瓶做的煤油灯趁机吹熄的古八字老婆拉家常,直到夜深人静,古八字还是没有回来,看到古八字老婆哈欠连天,只好回家睡觉。
第三天一早,她忍不住又去问,古八字老婆说昨晚上古八字回来时鸡已叫三场了。原来是去虎坪赶场时,被熟人拉去偏僻处算了几张八字,算八字的多是熟人,开钱的不多,多的是请他喝摊子酒。结果喝多了,天黑了才歪歪斜斜离场,在虎跳岩睡了一觉,回来后现在还在睡。
成兰回到家中将米饭蒸上甑后,到古八字家时他正好起床,赶忙向他说了自己所做的梦,问他是什么预兆。正在砍猪草的古八字老婆早停下了手中活路,听完马上接话说:“做梦分梨子,这不是说要与孩子分离吗?”
“婆娘家,不晓得不要多嘴!”古八字剜了一眼老婆,转身对成兰说,“我去翻翻,彭八字的书上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古八字老婆说话时,古成兰的脸霎时变得纸白,寒气逼身,最怕别人说的话被人说了出来,感觉有一层细汗从头部四周冒出来。古成竹之子江华险些丢命的一幕幕又回放在她大脑中。
古成竹对儿子古江华的纵容,只差要星星不会给月亮了。寨上的果子没熟,江华就上了树;谁家的猪羊瘸了腿,十之八九是他所为;时常将鞭炮用拇指和食指掐着边沿,点燃后甩出或任其在指甲前爆炸。
每每听到这些事,成竹总是笑说:那崽崽,就是胆子大,要整着哪儿怎么办呀!对姑娘,他却是另一种态度。像寨上大多数人一样,他不准大女儿江慧读书,说读了也是给外头人读,仲江兄弟俩多次劝说,江慧才读到小学毕业。第三个小孩也是姑娘,他也是爱理不理的,要不是计划生育政策严,他还想再生两个,直到至少再生一个儿子为止。无奈景红被乡里的人拉去做了结扎,如果不是颜河义等人劝阻,他要去找人家拼命。
古成竹对儿子古江华的纵容,只差要星星不会给月亮了。寨上的果子没熟,江华就上了树;谁家的猪羊瘸了腿,十之八九是他所为;时常将鞭炮用拇指和食指掐着边沿,点燃后甩出或任其在指甲前爆炸。每每听到这些事,成竹总是笑说:那崽崽,就是胆子大,要整着哪儿怎么办呀!对姑娘,他却是另一种态度。像寨上大多数人一样,他不准大女儿江慧读书,说读了也是给外头人读,仲江兄弟俩多次劝说,江慧才读到小学毕业。第三个小孩也是姑娘,他也是爱理不理的,要不是计划生育政策严,他还想再生两个,直到至少再生一个儿子为止。无奈景红被乡里的人拉去做了结扎,如果不是颜河义等人劝阻,他要去找人家拼命。
去年夏天,江华一连两天不吃饭,还呕吐。成竹背江华去找当地的中医,不行;又背到青龙医院,化验结果:食物中毒。问最近吃的东西,除了自家的饭菜,就只有坎下古成旺家的花红(果)。
成竹从医院回来那天吃午饭时,景红说,古成旺家的花红确实洒过药,前几天他女人还在院坝高声吆喝,说她家的花红洒了敌敌畏,各家把小孩管好。当时一家人在吃饭,也没有很在意,古成竹还说:她家那花红是金子!景红说:人家熟了多少也可以卖几个盐巴钱。
虽然她也警告江华不要去摘人家的花红,口中答应的江华,和往常一样,显然将这警告当了耳边风。如今一想,吃时如果不是已洒过两天,没有让儿子丢命,成竹吵架时,再不能粗声大气地骂人家无儿户是“断尾巴”了。
成竹越想越气,血往上涌,浓眉倒竖,两眼圆睁,将碗往桌子上咚地一放,操起一根竹杆,骂骂咧咧朝古成旺家走去,一边骂,一边绕着院坝那株茂盛的花红树一阵乱打。一树绿色的花红,满树黛色的叶片,随着竹杆挥舞,花红朝院坝四周跳去,树枝绿叶纷纷飘落。先前一片浓荫地,此时铺满残枝败叶,残枝败叶上,是斑斑点点的阳光。
古成旺一家正好不在,回来听说原因,自知理亏,也怕亡命的成竹,只好忍气吞声,没有争闹起来。成竹也在古成兰的劝说下,没有再追究。
俗话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多在阵前亡。花红事件不久,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这一次,用古成竹的话说,真是“险些断了香火”。江华的野性也大为收敛,从此变得很乖起来。
那天,江华放学回来,古成旺从妻弟家牵来喂养不久的黑狗,卧睡在古成竹家院坝边那颗枝杆离地丈许即均分为两枝的柿子树下。江华把裤带解开,裤子退到脚弯,拿着命根子朝狗撒尿,那狗惊醒,龇嘴咧牙瞪着他。他顺势踢黑狗一脚,黑狗狂吠一声飞起来,咬了命根子一口,他惊叫一声,晕倒在地。
古成竹听到惊叫从堂屋跑出来,见此情景,操起一根扁担,朝黑狗飞奔而去。黑狗见状向古成旺家飞跑,成竹在后面紧追,黑狗绕房子跑了四五栋,又朝寨外跑去。
成竹从寨中追到寨外,又绕了几根田埂。前面是狗在狂奔,后面是人在猛追。狗累得吐出长舌,人累得汗如水泼。那狗跌进干河沟,头触在石头上,一时未能翻过身来。成竹跳进河沟,轮起扁担就砍。不知是狗命长,还是手软无力,那狗惊叫一声,向他猛扑过来,扁担已无用武之地。成竹丢下扁担,双手在狗扑向他喉咙的瞬间,紧紧掐住狗的喉咙,猛烈将狗头向石头上撞去,直到狗爪停止在他脸上身上乱抓,渐渐地抖动、抽搐,才无力地躺在河沟里。也就是瞬间,颜河义赶去帮他时,他猛醒似的翻身起来往回一阵急跑。
满身汗泥的古成竹,从景红怀中抱过声声呼妈叫娘的江华,流着泪,向青龙卫生院奔跑。
颜河义从家中和景红处取了钱,也随后跑去。颜河义深夜才从医院回来,说江华没有生命危险,父子俩都打了狂犬防疫针,医生说要在医院住院观察两天,一家人听后也都放了些心。
江华从医院回来后,不管是上学,还是在家,抑或下地,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尽管后来信迷信,说是黑狗把人魂吓丢了,请古八字烧纸化符安神招魂,这一年来也没有多大改变。
古成竹家的事让成兰担心,更让她揪心的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老大孟江是大儿死二女残三女哑四儿憨,招弟第五胎虽然怀上身,也不知是“花”还是“子”,会不会无灾无难顺利成长。还有老二仲江,一个“太监”,这根香火算是断绝了,哪里有“子”可“离”啊?
古八字从家中翻出黑黄的线装书过来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用食指在舌头上蘸一下口水翻两页书的古八字,看到他的目光终于在书中的后半部停下来,再将心提到嗓子眼地听他说:“这书上说,看到梨子是不好,预兆与子女分离。”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愁容四布的成兰说,“不过不要紧,你不是说成竹将梨子分了吗?分开就是见子,看来老大家要添人口了,只是这老二,不知是怎么回事。”
“谢谢大叔!”成兰紧蹙的眉毛松开,说着解开斜襟布圪塔纽扣,从腋下的口袋里摸出一张两元币,递给古八字,“大叔,你拿去买杯酒喝。我那饭还是蒸着的,甑脚水怕要烧干了。”说完将钱放在他家灶头上转身回家。
“成兰,”古八字拿着钱追到门口,“把钱拿去,这事哪能要钱呢?”
“人家诚心拿你就收下嘛。”古八字老婆对他退钱有些不满。
“我说你这婆娘硬是话话多,师傅没有传,解梦、掐时这些小事也要收仪式钱?这挨邻壁近的,哪个就没有点事求人!”古八字转身对老婆说。